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民國原來是這樣:1912-1949

第2章 二、鳳凰才子熊希齡的跌宕人生

一方山水養一方人,湘女自古多情,湖南亦以出才子而聞名。不過,湖南出才子大體上是近代才有的現象,而這又主要與太平天國運動有關。 1851年太平軍起事後,天下糜爛,所幸湖南出了個曾國藩,其率湘軍子弟衝出湖南,縱橫天下,立下不世的功勳,湘將湘官遍及全國,湖南人由此得風氣之先。 湖南才子熊希齡,便是在這樣一個背景下登上清末民初的政治舞台的。熊希齡的老家在湘西鳳凰城,沈從文先生在小說裡描述道:古老的城樓依山傍水,清澈見底的沱江穿城而過,城門外的河面上,石頭墩子架起了一條窄窄的木橋。可喜的是,木橋上面走出了熊希齡與沈從文,兩個才子,地道的老鄉。 要說鳳凰城老,其實也不算古老,因為這里地處湘西,一向民風樸野,教育不甚發達,在明朝以前,鳳凰一帶都是歸苗人土司管理,直到雍正皇帝推行“改土歸流”政策後,這裡又設立了兵備道,以威懾土司勢力。如今的鳳凰城樓,大概就建於這個時期,原本係出於軍事的考慮。經過幾十年的教化後,該地改設為鳳凰廳,但仍舊保留了一些軍事的特色,譬如軍戶,熊希齡便出生於這樣的家庭。

熊希齡的父親熊兆祥從軍之時,正是曾國藩領著湘軍子弟四處拼殺之際。湘軍將領和一般的武夫不一樣,他們大多是書生出身,上馬提刀殺賊,下馬揮筆作詩,因而湘軍也在血海求生中,又多了一份忠義儒雅之氣。熊希齡的父親對曾國藩極為仰慕,但他自己是一介武夫,要想成曾國藩、左宗棠那樣的人物,似無可能,因而他的願望便寄託在自己的長子熊希齡身上,希望他能夠從小讀書成材,日後科舉入仕,光耀門庭。 在父親的殷殷期望下,熊希齡確是十分的爭氣。在很小的時候,熊希齡就表現出不同於一般凡童的禀性,據說他六歲發蒙的時候,對老師教的東西過耳不忘,只需三四天便將背得滾瓜爛熟,“神童”之譽,不脛而走。如此超前的記憶力,加上聰慧的頭腦,熊希齡在14歲時便中了秀才,這對世代行伍的熊家來說可謂是十分的難得,就算在當時蠻風未減的湘西,那也是鳳毛麟角。

鳳凰廳所屬的沅州,數十年來學風不振,在鄉試或者會試中一直是榜上無名,鄉人為之蒙羞。好在後來沅州太守朱其懿極重視教育,創辦了沅水校經堂並親自指導,熊希齡便被召入其中。沅水校經堂的教學不僅僅局限於科考,經史、詞章、輿地、農政、河渠、兵謀,等等,應有盡有。在這裡,熊希齡眼界大開,學業突飛猛進,並在二十一歲那年的鄉試中以第19名高中,主考官給他的評語是:“邊楚蠻荒,前無古人,才華之高,乃三湘有為之士。”由此,年僅弱冠的熊希齡一舉成名,譽滿三湘。 次年,熊希齡入京參加會試並順利通過,但正當他期盼著在殿試中一舉登科時,卻因書法不合殿試要求而被打發回去練筆(一說是熊希齡自覺自己的書法不合殿試的館閣體,一說是考官嫉妒其少年英才,挑剔其考卷墨蹟有污)。一直等到1894年,二十五歲的熊希齡捲土重來,高中二甲進士並被欽點為翰林院庶吉士。這次真的是湘西飛出了個“熊鳳凰”,人如其名,名滿天下。

人逢喜事精神爽,好事成雙,紛至沓來。金榜題名後的熊希齡,隨後回鄉娶親,新娘子不是他人,正是沅州太守朱其懿同父異母的幼妹朱其慧。各位別誤會,這並不是一樁包辦婚姻,要說起熊希齡和朱其慧的相識,還挺有才子佳人的韻味。據說,朱其懿曾有意讓自己的妹妹朱其慧在書院中挑選一位才子婚配,朱其慧便來了個比文招親,她寫了個“栽數盆花,探春秋消息”的上聯貼在院中,讓諸生答對。最後,熊希齡以“鑿一池水,窺天地盈虛”,最得朱其慧的心意,兩人一見如故,由此結緣。成婚後,夫人朱其慧果然十分賢惠,對熊希齡一生的事業頗多裨益。 在個人的科舉功名上,熊希齡固然春風得意,而且注定要有個好的前程,但他中進士的那一年,很不幸,正是甲午戰爭的慘敗之時。一向為中國人所蔑視的東洋小日本居然一舉打敗了泱泱中華老帝國,這無疑是在熊希齡這些讀書人中間丟下了一顆原子彈,讓他們既感到極度的震驚,又迸發出無比的激憤。在得知清廷即將與日本簽訂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後,熊希齡儘管是人微言輕的新進官員,但他仍多次上書反對和約,在朝廷不為所動的情況下,熊希齡憤而請辭離京,回到了湖南老家。

在慘痛的失敗面前,不僅僅是熊希齡一個人陷入了迷惘與沈思。同期中式的康有為,還有他的弟子梁啟超等人都在高聲疾呼變法自強,而當時的湖南,也有這麼一批人走上了同樣的道路。 1895年,名孚一時的清流派官員陳寶箴出任湖南巡撫,曾在同文館學習外事的翰林院編修江標主持湖南學政、曾任駐外使館做過參讚的黃遵憲出任湖南按察使,在這些新派官員的引領下,湖南的風氣為之一新。 離京後的熊希齡,最初被張之洞延攬進入兩湖營務處,在湖南新政開始後,熊希齡為報效家鄉,又辭去營務處總辦的職務,並全身心地投入到湖南的維新運動中去。當時的長沙,已經聚集了一批維新人士,包括譚嗣同、唐才常,乃至康有為的名弟子、當時輿論界的風雲人物梁啟超也加入了當地創辦的時務學堂,而時務學堂的總理,正是熊希齡。

在這段時間,熊希齡始終在不知疲倦地忙碌著,他除了要打理時務學堂和南學會之外,更多的精力卻放在了《湘報》上。 《湘報》是湖南所創辦的第一份報紙,在熊希齡的眼中,這就是開啟民智的最佳利器。為此,熊希齡上下奔走,百般籌劃,從訂購機器、印刷活字,到製定章程、邀集撰述,無一不傾注了他的一片苦心。 1897年11月下旬,熊希齡通過汪康年在上海訂購的印刷機器終於被運回了長沙,主要撰稿人也已經初步選定:唐才常任主筆,李維格為西文翻譯,梁啟超、譚嗣同、何來保、戴德誠、樊錐等人也都答應為《湘報》撰稿。另外,湖南的官紳名流如陳寶箴、黃遵憲、皮錫瑞等人乃至一些時務學堂的學生,也都在《湘報》上刊登文章,足見熊希齡的不懈努力和號召力。

作為湖南的第一份報紙,《湘報》最終於1898年3月7日正式創刊,由此成為湖南維新派的主要輿論陣地。在發刊伊始,《湘報》便先後發表了樊錐的《發錮篇》、《開誠篇》和易鼐的《中國宜以弱為強說》等文章,其中直截了當地提出要“唯泰西是效”、“一切制度悉從泰西”,毫無疑問,這是主張“全盤西化”的先聲。 《湘報》的輿論聲勢在守舊派中間造成了極大的恐慌,他們紛紛上書湖廣總督張之洞及湖南巡撫陳寶箴等高官顯要,攻擊熊希齡等人“以夷變夏”、“動搖國本”,犯下的是殺頭的罪行。原本支持維新的陳寶箴在讀到這些文章之後也不免大驚失色,他隨即轉告熊希齡,令其收回救正。由於熊希齡不肯照辦,陳寶箴便停發了每月撥給《湘報》的200兩銀子,令其陷入資金不足的窘境。財源被斷,熊希齡只好離開了《湘報》。

一個月後,“戊戌政變”突發,光緒皇帝被慈禧太后軟禁,維新志士譚嗣同等人喋血街頭。作為湖南新政的風雲人物,熊希齡難免要被追究,好在他在這段時間裡因飲食不慎而突發痢疾,正好回老家養了一段時間的病,不然的話,以他的個性,弄不好就撞在槍口上。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御史黃桂均隨即以“康梁黨徒”的罪名參了他一本,熊希齡最後受到了“革職永不敘用,並交地方官嚴加管束”的處分。對此結果,熊希齡尚感慶幸,正如他後來對人說的,“向非一病,當與六君子同命成七賢矣!” 遇此挫折後,熊希齡便匿跡衡陽、沅州等地閉門讀書,夾起尾巴來做人。數年後,那些頑固守舊派因在庚子年闖下大禍而土崩瓦解,慈禧太后為了挽回民心,不得不接過了維新派的旗幟推行新政,熊希齡也在無形中得到了解放。

1902年,師長兼郎舅朱其懿出掌常德府,隨後他便請熊希齡出山辦理西路師範學堂,並為“全省之冠”,由此引起了湖南巡撫趙爾巽的注意。趙爾巽對熊希齡的才能極為賞識,他在1903年底上奏朝廷,懇請對熊希齡“免予嚴加管束”,一舉解決了熊希齡的政治問題。不久,趙爾巽上調為戶部尚書,繼任湖南巡撫的端方又改派熊希齡辦理實業,令湖南的絲織業和瓷器製造業一度領先全國,成績斐然。 1905年,趙爾巽被任命為盛京將軍,他上任前的第一件事便是將熊希齡調入幕中;而這時清廷又組織了憲政考察團準備赴歐美考察憲政,前湖南巡撫端方也名列於五大臣之中,他當時也請調熊希齡為考察團的隨行參贊。這下,熊希齡成了眾人爭搶的香餑餑,他又不能分出兩個人來,最後因考察憲政茲事體大,趙爾巽只好放棄,但他提出一個條件,那就是熊希齡必須在國外同時考察實業,回國後再加以重用。

當年年底,熊希齡隨同端方等人出洋考察,先後訪問了日、美、英、法、德等國。在此行中,熊希齡的任務最為繁重,因為他不但要考察各國憲政及實業情況,而且整個考察團的條陳、奏摺乃至最後的考察報告都要由他來負責。 為了完成這一重大任務,熊希齡在考察完德國後便先於考察團回國,以完成向朝廷交差的考察報告。據說,熊希齡早在出國前便找了當時在日本的楊度及梁啟超,讓他們幫助完成這份憲政報告,換句話說,最後上交給朝廷的考察團報告,實際上由楊度、梁啟超和熊希齡三人合作完成,特別是憲政理論和計劃這一塊,更是得益於楊度、梁啟超二人的援手。 回國之後,趙爾巽立即將熊希齡徵調到奉天,並任命他為奉天農工商總局局長,擔負其發展東三省實業的重任。次年,趙爾巽改調四川總督,熊希齡因為已經安家在上海,因而決定不再跟隨趙爾巽入川。消息傳出後,江蘇巡撫陳啟泰(同為湖南老鄉)、兩江總督端方、度支部尚書載澤(出洋考察的五大臣之一)紛紛延請熊希齡,這在當時晚清的官場上,可謂是炙手可熱、紅極一時了。

能夠得到諸多大員的青睞,熊希齡的才幹還真不是吹的,他確實有幾分能耐。在隨後的幾年中,熊希齡先後擔任了東三省農工商局總辦、東三省清理財政正監理官、造幣總監、奉天鹽運使等職,由於業績出眾,自然步步高升,至辛亥革命爆發前,熊希齡已經升為二品大員,成為當時屈指可數的幣制專家和理財能手。可惜的是,正當熊希齡要大展宏圖之時,清朝卻已經覆亡了。 民國初立時,熊希齡曾一度入唐紹儀內閣充當財政總長,後唐紹儀與袁世凱鬧翻,掛冠而去,熊希齡也只好連帶辭職。 “二次革命”後,袁世凱提名熊希齡來組閣,熊希齡也認為這是施展平生抱負的好機會,於是欣然接受。 殊不知,袁世凱用他來組閣是另有目的的,那就是南方的革命黨雖然被鎮壓下去了,但國民黨(此系宋教仁在民國初年組建的國民黨,並非孫中山於1920年改組後的國民黨)仍舊是國會中的第一大黨,這讓袁世凱十分頭疼。好在熊希齡也與梁啟超、張謇、汪大燮等名流組織了一個進步黨,勉強可以與國民黨相抗衡,因此袁世凱決定讓熊希齡出面,設法將國民黨搞下去。 熊希齡不知就裡,還以為袁世凱要重用自己,隨後便樂滋滋地組建了自己的內閣,其中由熊希齡本人出任總理、孫寶琦任外交總長、朱啟鈐任內務總長、段祺瑞任陸軍總長、張謇任工商總長、周自齊任交通總長、梁啟超任司法總長、汪大燮任教育總長、劉冠雄任海軍總長。因其閣員均為各界名流,陣容豪華,因而熊內閣又被稱為“名流內閣”或稱“第一流”的人才內閣。 但是,袁世凱並不是放手熊希齡去干大事的,他手裡倒是有一件“大事”要交給熊希齡去辦,那就是以“警備司令部查獲亂黨李烈鈞與國民黨議員徐秀均等人來往密電,試圖分裂國家”為藉口,讓熊希齡總理在解散國民黨的命令上簽字蓋章。 熊希齡在接到這個棘手的任務後,未免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國民黨和進步黨是競爭對手不假,但雙方畢竟是在法律之下的政黨之爭、文明之爭,今天國民黨被解散了,誰又能保證明天進步黨不會被解散呢? 熊希齡不肯就範,袁世凱自有辦法。原來,在熊希齡辭去上屆財政總長之時,袁世凱特命他出任熱河都統,以示籠絡。熱河是前清皇帝們的避暑勝地,熊希齡上任後把公署搬進承德避暑山莊。但是,在這昔日的皇帝行宮中辦事,宮中的珍寶太多又未曾清理,不免有些瓜田李下之嫌了。據稱,有一次袁世凱的親信薑桂題來訪,熊希齡在好生招待之餘,臨別時又偷偷地將一把乾隆皇帝的折扇作為私人饋贈送給了薑桂題,以聯絡彼此感情。不料薑桂題這個粗人不識好歹,他為了取媚袁世凱,竟然又將此折扇轉送給了袁大總統。袁世凱心中疑惑,隨後便派人前去暗中調查,結果發現避暑山莊失竊了不少珍寶,熊希齡由此便在袁世凱的黑賬上記了一筆。 袁世凱並沒有公然脅迫熊希齡簽署解散國民黨的命令,而是派人暗中將熱河行宮盜寶案在報紙上放出風聲,先給熊希齡一點壓力,讓他識相點。數日後,袁世凱將熊希齡召到總統府議事,並讓手下有意無意地將查辦熱河行宮盜寶案的捲宗給熊希齡看到。熊希齡見後大驚失色,只好乖乖地在取消國民黨員的議員資格及解散國民黨命令上簽字。這人要是被拿住了要害,實在是有苦難言哪。 解散了國民黨,國會就開不成了,因為剩下的國會議員不能達到法定出席人數。既然國會開不成,那國家豈能白養活剩下的議員,得,連國會也一併解散了。熊希齡和進步黨人落到這步田地也是後悔莫及,但他們在袁世凱的權謀下根本就毫無還手之力。在將國會解散後,袁世凱意猶未盡,又下令將地方議會也一併解散。熊希齡這時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在簽署解散地方議會命令後便提出辭職,袁世凱見熊希齡的任務已經基本完成,也就照呈批准。 熊希齡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拜相還不到半年,除了給老袁當槍使,竟然什麼事都沒干成。這還不算,自己還落得一身的不是,真是弄得聲名掃地,狼狽不堪。受此重挫後,熊希齡也就此告別政壇,再也不蹚這趟渾水了。 儘管熊希齡已經絕意仕途,但傳統士人的憂國憂民之心並未頓減。 1917年秋,京畿、河北一帶發生特大水災,洪水滔滔,淹滅村莊,吞噬田野,災民高達600多萬人。在目睹了災民們流離失所、飢寒交迫的慘狀後,熊希齡於心不忍,他隨後便奔赴北京為民請命,要求對災民給予妥善安置。誰知北京政府的閣員們一商量,最後一致認為:除非熊希齡親自出面主持賑災,安置災民的問題才能得到解決。國運多難,民生尤艱,已是在野之身的熊希齡本已經立志不再從政,但在良心和道義的拷問下只能當仁不讓,負起這個重擔。 在接受“督辦京畿一帶水災河工善後事宜”的任命後,熊希齡一面派人調查災情,一面設法從各地辦糧,並請求政府盡快發放賑災款項。但是,當時的北京政府也沒有錢,他們撥給的賑災款還不到十分之一的預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熊希齡這下犯難了。 好在熊希齡當時還有一定的號召力,他聯合了地方的士紳和民間的慈善團體,共同成立了“京畿水災籌賑聯合會”,為災民們舉行大型的賑災義助。為了發動更多的人為災民出一份力,熊希齡不僅帶頭捐款,還與夫人親自將自己家中的舊衣縫改成100套棉衣捐給災民。 在熊希齡的努力下,這次賑災活動取得空前的成功。據當時報上的記載,社會各界在10多天內共募集到棉衣褲近15萬件,被單、夾衣褲超過8萬件,捐款達200多萬元。除此之外,開灤與井陘煤礦賑煤3400噸,使災民們免於受凍。後來,熊希齡又採取了“以工代賑”、保護春耕等辦法,最終讓500多萬災民得以渡過難關。 災情過去後,熊希齡和夫人朱其慧又創辦香山慈幼院,以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兒童。在開院儀式上,熊希齡動情地說:“我自從辦了水災和這個慈幼院,我始知道貧民的社會是很可憐的。我在世上什麼事都經驗過了。我覺得總是悲觀的。政治的罪惡,是不消說了。就是實業呢,我覺得經理人都不是拿良心對著股東的,所以我也灰心了。就是社會呢,我辦過幾年賑,我覺得真是用良心做事的人少,甚至有幾家殷實的紳士也是不干淨。我在北京修了幾條工賑的馬路,約有三百多里。有一處係與外國慈善家合辦的,修好了交與地方官去接管。那時天津的報紙,忽然謂我賣路與外人。你想社會事還能辦嗎?所以我很悲觀。我只縮小範圍,辦我的慈幼院,這些孩子都是真心地愛我,把我當他們的父母,我把他們當我的兒女,成立我們這個大家庭。這便是我的終身志願了!” 晚年的熊希齡為香山慈幼院傾注了最大的心血。在1931年,其原配夫人朱其慧因病去世後,熊希齡為紀念亡妻,慨然捐出全部家產(折合大洋近28萬元,另有白銀6萬餘兩)獻給了社會的慈善事業。這一壯舉,無疑是熊希齡人生中最華彩的樂章。 數年後,熊希齡再度成為哄傳一時的新聞人物,這次卻是因為一場新的婚姻。原來,熊希齡在夫人朱其慧病逝後,一度悲慟欲絕,他蓄起長須,持一手杖,以示獨身不娶。因為偶然的機緣,某熱心人將民國的知名女性毛彥文(大才子吳宓的苦戀對象)介紹給熊希齡相識,結果兩人由此引發了一段良緣。 在毛女士的要求下,熊希齡剃須棄杖,重做新郎。由於雙方的年齡差距近一倍,輿論界一時引為笑談,很是炒作了一番。在熊希齡洞房花燭之夜,前來祝賀的名士甚多,還留下了不少致賀之詩聯,如沈尹默賀聯雲:“且舍魚取熊,大小姐構通孟子;莫吹毛求疵,老相公重作新郎。”老同盟會員劉成禺也做打油詩一首道賀:“閨人應惜首飛蓬,燕婉新詞老鳳雄,不用丈夫髯髮美,更無長鬣話元豐。” 最逗的是某友人,平日稱毛彥文為姐,稱熊希齡為伯,而今熊、毛結為夫妻,於是巧賀一聯:“舊同學成新伯母,老年伯做大姐夫。”某報紙更是直接拿兩人的年齡開玩笑:“老夫六六,新妻三三,老夫新妻九十九;白髮雙雙,紅顏對對,白髮紅顏眉齊眉。” 大喜之餘,熊希齡也自撰了一曲《賀新郎》: “世事嗟回首,覺年年,飽經憂患,病容消瘦。我欲尋求新生命,惟有精神奮鬥。漸運轉,春回枯柳。樓外江山如此好,有針神細把鴛鴦繡。黃歇浦,共攜手。 求凰樂譜新聲奏,敢誇雲,老萊北郭,隱耕箕帚。教育生涯同偕老,幼吾即人之幼。更不止,家庭濃厚。五百嬰兒勤護念,眾搖籃在在需慈母。天作合,得佳偶。 ” 1937年底,熊希齡偕夫人在路過香港時因勞累過度而突發腦溢血去世,當時的國民政府為其舉行了國葬儀式。熊希齡在香山靜宜園內創辦“香山慈幼院”時,也在旁邊松塢雲莊的廢墟上建造了一座私人別墅,取名曰“雙清別墅”。在解放前夕,毛澤東由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村遷至北平時,曾下榻在這裡。對於熊希齡的一生,毛澤東是這樣評價的:“一個人為人民做好事,人民是不會忘記他的,熊希齡是做過許多好事的。” 一個人做好事並不難,難就難在一輩子做好事,熊希齡應該算是比較接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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