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1966-1976的地下文學

第44章 懸崖邊的樹:“胡風集團”分子曾卓、牛漢的命運及詩作

1966-1976的地下文學 杨健 1534 2018-03-16
1958年全國有550000多人被劃為“右派”分子,其中半數以上失去了公職,相當多數被送去勞動教養或監督勞動,有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少數人幸運地被原單位留用,但大多用非所長。 1962年中央也下過文件,提出給“右派”分子分期分批摘帽,予以寬大處理。可是“文化大革命”爆發,“右派”們又沉入更底層。還要過16年歲月,才能得以平反。 “文革”十年對於“右派”分子是血淚的十年。 “文革”中一些“右派”分子(他們大多是知識分子)用詩歌記錄了他們的親身體驗。 大“右派”胡風,在“文革”前的1965年已經出獄,“文革”開始後,又被監禁。 1970年又因寫“反動詩詞”和“在毛主席像上寫反動詩詞”(其實是獄中無紙,胡風將詩寫在報紙空白處),被加判無期徒刑。既不准胡風上訴,也不讓他看判決書。所謂“寫反動詩詞”,指的是胡風的《懷春室述懷》。這些詩創作於1957年前後,“文革”中胡風被關押成都看守所,曾多次默誦,寫錄於報紙白邊上,又被多次抄沒。 1957年胡風為了解決獄中無紙筆,詩作遺忘的問題,曾藉用魯迅《慣於長夜過春時》一詩,用其原韻——絲、旗、詩、衣,步其四韻做詩,以便背誦。以旗韻為例,胡風曾寫有:“眼裡朦朧望聖旗”,“學分敵我畫紅旗”,“喜見晴空一色旗”,“牆頭重掛萬年旗”等,記述了渴望恩赦、思念幼子、出獄喜悅和重新生活的情感經歷。

“胡風反革命集團”主要成員曾被逮捕入獄的“七月派”詩人牛漢、曾卓,也是“奇冤如蘿命如絲”。 “文革”中,兩人遭到審查、關押、流放、勞改的命運。 曾卓,生於1922年,湖北武漢人。 1939年開始在重慶、桂林發表作品,有小說、電影劇本、評論等,1941年在重慶參與《詩墾地》的編輯工作,作為“七月派”主要詩人,有詩集出版。在1970年曾卓寫下了《懸崖邊的樹》:“不知道是什麼奇異的風,將一棵樹吹到了那邊——平原的盡頭,臨近深谷的懸岩上。”這股奇異的風,指的就是“文化大革命”的狂風,運動的狂風把作者吹到了臨近深谷的懸岩之上。萬般危難之中“樹”傾聽到了:“遠處森林的喧嘩和深谷中小溪的歌唱”,“樹”雖然是孤獨的,卻“顯得寂寞而又倔強”。

它的彎曲的身體 留下了風的形狀 它似乎即將傾跌進深谷裡 卻又像是要展翅飛翔…… 是靠了倔強而又堅毅的意志,沒有栽入深淵之中。但是,它的形貌,是被時代的狂風“扭曲”了。這是一幅奇特的畫面:在風暴、厄運降臨之時,頑強抗爭頂住狂風,同時展開著向光明未來飛翔的翅膀。這裡概括了“文革”時代知識分子的典型姿勢和共同體驗。短短的小詩濃縮了整個“文革”時代知識分子曾進入的精神境界。 牛漢,原名史成漢,1923年生於山西省定襄縣。 1941年開始發表詩歌,是“七月派”重要成員。 1942年發表的長詩《鄂爾多斯草原》是他的代表作。解放後,牛漢1954年任人民文學出版社詩歌、散文組組長。 1955年被劃為胡風分子,受過監禁之苦。在“文革”年代,牛漢身歷、目睹了許多有價值的生命被毀滅,感觸良深,在1973年秋寫下了《悼念一棵楓樹》。

那是一棵最高大的楓樹,在秋天的一個早晨被伐倒了,附近的村莊、田野都感到、聽到了楓樹倒下的聲響;每一家的窗、瓦,每一棵樹、花草、小鳥、蜂和湖邊小舟都顫抖了……詩人嗅到楓樹的清香,這“芬芳,使人悲傷”,倒下的楓樹,“看上去比它站立時候還要雄偉和美麗。”詩人看到了,楓樹被鋸解後的一圈圈年輪,湧出一圈圈淚珠,樹邊的山丘彷彿也縮小了許多,低下頭顱。 這是一首歌頌“生命”的歌,這棵楓樹是如此美,美麗生命的毀滅,令人為之心碎。 伐倒了 一棵楓樹 伐倒了 一個與大地相連的生命 這是一個與大地相連的美麗生命,一個無限依戀大自然的生命。 “文革”時代,是一個無視個人價值草菅人命的時代。這首有深廣歷史內涵的詩作,對“文革”中人的悲劇作了深刻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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