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1966-1976的地下文學

第42章 “重上戰場我亦難”——圈禁中的詩人陶鑄

1966-1976的地下文學 杨健 1324 2018-03-16
陶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副總理。 “文革”中曾任中央文革小組顧問。 “文革”中由於江青拉他在一次中央會議上帶頭對鄧小平同誌發難被拒絕,以及為保一些幹部,曾跟江青、陳伯達頂得厲害,江青對陶鑄幾次發脾氣。 1967年1月4日,江青、康生、陳伯達突然在接見“武漢赴廣州專揪王任重革命造反團”時宣布:陶鑄是“劉、鄧路線”的忠實執行者、“中國最大的保皇派”,要“發動群眾”,把他“揪出來”。立即,“打倒陶鑄”的標語、傳單佈滿全國。陶鑄很快失去了人身自由,被單獨幽禁於北京卐字廊住所。在1967年至1969年兩年多的圈禁中,陶鑄作為一名詩人,在磨難中留下了寶貴的詩篇。 在長達兩年的關押中,陶鑄不能見人,飲食有專人監視。除了被人帶出去看大字報,平時不許出屋,只有在晚飯後可以在屋外廊下放放風。

陶鑄女兒陶斯亮在《一封終於發出的信》中回憶說,1967年8月,一群彪形大漢闖入卐字廊,拉陶鑄去批鬥,陶鑄和曾志夫妻二人站在台上,有人故意製造氣氛,攝製電影,準備向全國放映。陶鑄怒火鬱積胸中,歸來後在室內徘徊,像是一頭籠中的猛獸。陶斯亮在回憶錄中講,她從此不愛去動物園,“因為每當我看到孩子們興高采烈地逗弄籠裡的老虎時,我就立即想到您(陶鑄)一種觸動隱傷的痛苦,常常摧我淚下……”在幽禁中,陶鑄向女兒陶斯亮講歷史上直節忠臣的故事,講漢朝范滂與擅權禍國的宦官閹黨的鬥爭。陶鑄憤激地說:“我就是因為不會給他們磕頭下跪才落得今天這個下場!以後,我還要憑著這點骨氣活下去!” 1967年9月8日姚文元《評陶鑄的兩本書》在《人民日報》發表,陶鑄在極端痛苦之中,在筆記中寫道:自殺,就是見不得人的事,不想把自己的問題弄清楚。當然也有這樣可能,就是你去見了馬克思,問題還是弄不清楚。那也不要緊,事實終歸是事實,最後還是可以弄清楚,請相信四句話:

性質縱已定,還將心肝掏。 萇弘血化碧,哀痛總能消。 在1967年9月10日,姚文元文章發表後兩天,陶斯亮被下令離京,獨自去東北白城子。 1969年10月,林彪下達一號通令,陶鑄押往合肥,被迫與曾志分離。 43天后,陶鑄在合肥去世。陶鑄在與曾志分手時,曾寫有一首七律。 七律·贈曾志 重上戰場我亦難,感君情厚逼雲端。 無情白髮催寒暑,蒙垢餘生抑苦酸。 病馬也知嘶櫪晚,枯葵更覺怯霜寒。 如煙往事俱忘卻,心底無私天自寬。 在卐字廊,陶鑄還留下一首七律: 七律1969 卐字廊前花木森,風送芬芳入杳冥。 靜坐偶欣唯蝶舞,夜眠深苦長蚊鳴。 漢家獄辱週何怨,宋室廷刑岳慨承。 人世煩冤終不免,求仁奚用為身名。

1969年春天大手術後,陶鑄力弱體衰,每日在室中讀書練字,用毛筆將這首七律寫在舊報紙上,這首詩夾雜在毛主席和魯迅的詩詞中間,加以行書難認,才得以保存下來。 詩中“週何怨”指漢名將周勃與其子周亞夫被讒入獄,周亞夫冤死獄中一事。 “岳慨承”指岳飛冤案事。 陶鑄在兩年多的圈禁、關押中,內心的憤懣和痛苦可以從給曾志的贈別詩中窺見一斑。自知生命的“大限”無可避免,有一種淒切、哀傷,也有一種釋然、超越。如果講1967年9月“性質縱已定,還將心肝掏”一詩中陶鑄用“忠臣節烈”的肝膽,孤光自照。那麼,在生命的最後階段,陶鑄表現出了更多的鎮定和坦然。如今,這首詩已成為陶鑄在生命最後歲月的寶貴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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