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詩歌第一人:郭路生與《相信未來》
郭路生,筆名食指。 (1948-)原籍山東,出生於北京一個乾部家庭。 “文革”中新詩歌的第一人,為現代主義詩歌開拓了道路。他的詩作有《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還是乾脆忘掉她吧》、、、《瘋狗》、、《相信未來》、《魚群三部曲》等。
在1968年12月20日下午四點零八分,一列火車緩緩駛離了北京站,郭路生就坐在這列火車上,“上山下鄉”的歷史洪流將他同千百萬知青席捲到廣闊天地中去。在這歷史的時刻,“一片手的海浪翻動”起來,列車在淚雨中漸漸加速……
我的心驟然一陣疼痛,
一定是媽媽綴釦子的針線穿透了心胸。
這時,我的心變成了一隻風箏,
風箏的線繩就在母親的手中。
線繩繃得太緊了,就要扯斷了,
我不得不把頭探出車廂的窗櫺。
直到這時候,
我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
我再次向北京揮動手臂,想一把抓住她的衣領,
……終於抓住了什麼東西,
管他是誰的手,不能鬆,
因為,這是我的……最後的北京——
《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
郭路生的成名作是《相信未來》。
《相信未來》像“閃電”,迅速抓住了當時青年的心。
當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台,
當灰燼的餘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
我頑固地舖平失望的灰燼,
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
當我的紫葡萄化為深秋的淚水,
當我的鮮花依偎在別人的情懷,
我仍然固執地望著凝露的枯藤,
在淒涼的大地上寫下:相信未來!
是呵!相信未來,
這是最溫暖的手臂,
是啊!相信未來,
這是最迷人的色彩。
捕捉住讀者心靈的不僅是那種“出人意料”的大膽的浪漫主義,還有那明澈如秋水般的純潔。詩人像水晶一般的透明,在污穢、壓抑的環境中突然看到這樣純淨的詩句,彷彿是目睹了一種奇蹟。雋秀的詩句和兒童一般執拗的真誠深深打動了青年們的心。
我要用手指——指那滾向天邊的波浪,
我要用手指——那托起太陽的大海,
我搖曳著曙光——那枝漂亮而溫暖的筆桿,
用孩子的筆體寫下:相信未來!
我之所以堅定地相信未來,
是因為我相信未來人們的眼睛。
他們有撥開歷史風塵的睫毛,
他們有看透歲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他們對於我們這些
迷途的惆悵和失敗的痛苦
是給以感動的熱淚、深切的同情,
還是給以輕蔑的微笑、辛辣的諷刺。
我相信他們,
對於我們那無數次的探索,
一定給以熱情、公正、客觀的評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他們的評定!
當千百萬知識青年臥伏在草莽深處暗暗舔吮自己身上的創痕時,當昔日狂熱被冷酷的現實擊得粉碎時,當青年們苦悶地尋求出路時,這種孩子式的形而上的信仰儘管十分盲目,仍然能感動和鼓舞他們奮鬥下去。
親愛的朋友啊,相信未來吧,
相信不屈不撓的努力,
相信戰勝一切的青春,
相信永不衰竭的鬥志,
相信未來,相信生命!
前程啊,一定光明,
未來啊,一定美好,
生命啊,永遠前進!
《相信未來》是“文革”“新詩歌”的發軔之作。它的出現,喚醒了一代青年詩群。
《相信未來》及其天才作者郭路生也不可能是憑空出現的。這一切甚至可以溯源於60年代初就曾活躍過的一代現代派詩人:張郎郎、牟敦白、董沙貝、郭世英等人。 1965-1966年間,郭路生曾出入於牟敦白家中的文藝沙龍。其成員有:王東白、甘恢裡、郭大勳。幾個人經常聚會,玩秘密寫詩的遊戲。喝酒,沒有錢,只能喝廉價酒。下酒菜是鹹菜,有一次董沙貝帶來個青蘿蔔,用鉛筆刀削削,大家吃得特別有味。
牟敦白當時才從獄中出來,他是郭世英一案中最年輕的一個。要搞清當時牟敦白沙龍的背景,就必須了解郭世英一案及郭世英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