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正面抗日戰場1·我的家在松花江上

第13章 第十二章彎弓射箭在江橋

江橋之戰是馬占山的成名之作。在這場東北軍並不佔有絕對優勢的戰役中,馬大帥的指揮藝術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釋放和體現,重挫驕氣日盛的關東軍。 在日本人開始修橋後,馬占山下令讓駐江橋部隊撤退到大興站,以便符合日軍要求退至十五里外的要求。 本來是按照協議,給日本人面子,沒想到鬼子給了顏色就開染坊。那些日軍飛行員仗著誰也打他不著,竟然隨隨便便就把炸彈從飛機上一腳踢下去,不分青紅皂白就對中國後撤部隊來了一通狂轟濫炸。 馬占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漢子,一下子來了火,立即下令部隊進入一級戰備。 完全沒有勝算,但事到如今,不能被人指著鼻子欺負。拼了! (“既然戰亦亡,不戰亦亡,與其不戰而亡,不如誓死一拼以盡軍人天職。”)

中方的強硬出乎日軍意料,但或許這也正是他們想要的。 在駐江橋部隊撤軍前一天的晚上,濱本派出1個小隊,坐著小船潛入北岸的守軍哨所。 這次行動很突然也很成功,三名中國哨兵未及做出反應,就被繩捆索綁後帶回南岸。 同時這個小隊還對北岸的道路、地形做了偵察。 日版渡江偵察記的牛刀小試,顯然更加增強了濱本原先的認識:對面的東北軍一樣很菜。 隨著偵察的完成,下面大家各忙各的:砲兵大隊選陣地,測距離;工兵則忙著修鐵橋——不是讓火車開,而是給步兵先過。 砲口對準了,橋也可以過了。還等什麼。 民國二十年(1931年)11月4日,凌晨,秋霧濃重。 步兵第2大隊大隊長小圜江邦雄少佐一聲令下,第5中隊(遠矢中隊)作為先頭部隊,越過江橋,向大興站進發。

中國守軍似乎仍和以前一樣,未做任何防備。江岸上靜悄悄的,往大興車站去的路上也是靜悄悄的。看上去,一切都是那麼靜謐,使人彷彿又回到了那個“不抵抗”的北大營。 其實擔任防守任務的徐寶珍衛隊團並沒有睡覺,正趴在陣地工事裡,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日軍。 沒有動靜,只是遠矢中隊還在規定的15裡範圍之內。徐寶珍從馬占山那裡接到的命令是:超出1裡就開火。 日軍中隊長遠矢忠大尉腦子裡卻根本沒有什麼15裡的概念,他是準備到大興車站去吃午飯的。 15裡,16裡,開火! 日軍沒有防備,據他們自己統計,連對方的臉都沒看著,這一傢伙就死傷了15個人。 遠矢忠被打懵了,他好像進入了時空錯位:怎麼回事,死的竟然都是我們的人?

要想再往前面衝,發現對方武器太猛,單是機槍就能拉出數道火力網,碰上去非死即傷。 遠矢忠只得命令部隊停下,希望頭頂的飛機能幫上忙,以減少他的人員損失。 沒想到日機也跟著倒霉。由於扔炸彈時飛得過低,一架轟炸機遭到地面機槍火砲的攻擊,差點沒能挺得住,開飛機的中尉飛行員連大腿都被打穿了,可想而知守軍的火力有多猛。 地下的,天上的,現在都停了擺。 歷史上著名的江橋抗戰自此拉開了序幕。 怕就怕打仗,結果還真打起了。被幣原交待過任務的齊齊哈爾領事清水著了慌。 他趕緊要求會見馬占山,商談避免衝突的辦法。 清水的辦法,是由雙方組成一個調解委員會,督促各自部隊後撤,以便繼續恢復江橋修復進程。 辦法倒是不錯,問題是他沒法讓挑釁者先撤。

清水是個文官,他派林義秀替他到前線去撲火。 從內心裡來講,林義秀也是主張“向北滿進軍”的激進分子。無奈自己吃的就是對外交涉這碗飯,所謂屁股決定腦袋,只得答應擔任調解委員會的日方代表。 中方代表是馬占山的老部下石蘭斌。 這些調解委員坐著專列趕到了前線。 林義秀讓中國守軍先行撤離,理所當然地遭到了石蘭斌的斷然拒絕。 中國軍隊是正當防衛,你們超出範圍我們才動手的。要撤,也得大家一道撤。 林義秀語塞。他心裡很清楚,已經“榮譽受損”的關東軍根本不可能答應這一條件。 所謂的調解只能就地擱淺。 被馬占山兜頭打了一悶棍的第2大隊長小圜江邦雄少佐,還沒意識到這趟黑龍江旅行的風險有多大。他認為,遠矢忠停步不前,僅僅是個意外。

這小子怎麼回事,離大興站僅僅只有2里路了,挪一挪屁股就能過去嘛,真搞不懂。 我親自去看看。 小圜帶了剩下的2個步兵中隊,外加1個機槍中隊,來到遠矢中隊停留的地方。 所謂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到了現場,小圜終於明白中隊長的苦惱了。 因為防守地形對守軍來說實在是太有利了。 正面是鐵路,區域極其狹窄,加上對方火力極其強勁,如果直挺挺地往上沖,無異於送死。 鐵路以西不用守。因為那里幹脆就全是還沒有封凍的沼澤地,一旦陷進去,除了給人當靶子,再也沒別的念頭可想。 鐵路以東除了煙草地,就是高坡。要通過煙草地,視線容易受到遮蔽,不利於發揮日軍的火力優勢。至於高坡,居高臨下,那更是防守方佔便宜。

小圜權衡了一會,還是決定從正面突破。但是遠矢忠做不成的事,換了他自己,一樣白搭。冒險衝上去的人,基本上就沒有回得來的。 日軍作戰,很大程度上依賴於步炮協同。然而江橋抗戰打響時,濱本原來預想的砲火掩護作用並沒有能夠發揮出來。 要說這毛病還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知久砲兵大隊使用清一色的“三八式”野炮,射距也不短,可是隔著一條江,再加個16裡的距離,就算踮起雙腳,再踩張凳子也很難夠得著。過江重新構築陣地吧,橋又沒完全修好,只能走人,火砲和拉火砲的馬匹都沒法過去,如果硬要過,就只能下去祭江神了。 砲兵大隊長知九八萬少佐急得直跳腳,可就是幫不著小圜一點忙。 一聽到自己人吃了虧,調解委員林義秀馬上就屁顛屁顛地趕來了。

對於關東軍不僅沒有撤退,還悍然動武的舉動,他只能解釋這是一個誤會,要求雙方到一線戰場解決問題。 很快,連林義秀自己也嚐到了本國軍隊不聽約束的苦頭。 載著雙方代表的專列剛剛抵達大興車站,8架日機就飛來問好了。 火車被炸彈掀翻,眾人全被震到了外面。 對己方的“卓越表現”,貌似很傻很天真的林義秀只能表示徹底無語了。 調停失敗,戰鬥繼續。 小圜很著急。 黑龍江的冬天,白天短,晚上長,沒一會天就黑下來了。可他還沒完成任務,連大興車站的邊都沒摸著,怎麼跟濱本交待呢。 突然想到了,晚上不更好嗎,還多一層保護,完全可以藉此避開對方火力,從側面搞偷襲。 真是妙極了,小圜越想越興奮。他馬上指揮部隊,準備悄悄地從車站以東的煙草地附近繞過去。

黑夜裡有陰謀,也有恐怖。 從煙草地裡忽然冒出了無數火舌,日軍光注意前面的高坡,沒想到旁邊還藏著伏兵,本來要打別人一個措手不及的,現在卻報應到了自己頭上,只得狼狽而退。 一個白天,一個晚上,馬占山部隊火力之猛,完全超出了日軍的想像和估計。當他們判斷出對方可能擁有相當數量的捷克式輕機槍時,不由大驚失色。 濱本在後方聽取匯報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一定是蘇聯人送的武器。 在此之前,日軍曾得到情報,說馬占山在離開黑河前曾與蘇聯方面有過接觸,後者為了支持抗日送了不少軍火。 然而事實上,這些秘密武器並不是蘇聯人送的,而是江省參謀長謝珂無意中淘寶淘來的。 馬占山還沒來上任的時候,謝珂一邊備戰,一邊四處尋寶。

省城的文武官員,你要讓他們顯擺寶貝,那是一捧一大摞,而且個個是覓寶識寶的行家。在這方面,公子哥萬國賓就不弱他人。 不過他們的寶貝是名人字畫、古玩瓷器,而謝珂需要的寶貝卻是槍支彈藥。 前面已經烽火四起,達官貴人們還是抱著他們的寶貝不放,就是不願拿出來給抗敵的士兵發槍發餉。 退一步講,就算他們願意掏腰包,兵荒馬亂的,這槍一時也沒處買去。 謝珂沒辦法,只好讓軍備修械所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自己加班造點機槍出來。 名為修械所,當然主要專長不是造槍,更沒有造過機槍。 大家都懷疑這位謝參謀長是不是急糊塗了。 但既然參謀長發了話,有了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技師們只好先商量,看到底怎麼辦。

有人便提出來,不會發明,難道還不會模仿,去找一把槍來依樣畫瓢不就行了。 為了讓山寨版產品更像那麼回事,必須得找一個最新正版出來做樣品。 他們打聽到,以前老長官萬福麟從老外那裡買過一批捷克式機槍,一直放在倉庫裡。 修械所便打了一份報告,要求從中藉一挺出來做試驗。 報告遞上去後,江省臨時負責人萬國賓見是軍備修械所要用,而且只借一挺,就畫圈同意了。 機槍送到修械所,立即被大卸八塊,拆成了零件。 結果非常令人失望。 眾人折騰了半天,槍還是仿製不了。原因是這些逼上樑山的修槍師傅想的太簡單了。 捷克式輕機槍如果這麼容易被仿造,那捷克人早就去喝西北風了。 為什麼叫捷克式?因為人家捷克是在國際上申請過專利號的,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你別看捷克現在不聲不響,當年可是排在英美之後的世界第三工業大國。 主打產品不是別的,就是軍火。產品質量個個有信譽保證,非常符合戰爭潮流。 諸多好東西中,最拉風的就數這種斯捷潘工廠出產的捷克式機槍。 全世界都知道:好機槍,捷克造。 在後來的中日戰爭中,中國兵用捷式式機槍曾有過多次打穿日本坦克的記錄。 絕對是尖端武器,堪比現在的飛毛腿愛國者。 修械所的同志們傻眼了。 槍仿造不了倒也罷了,畢竟是高科技的東西,小改小革難以攻克也情有可原。 最糟糕的是,槍拆了以後,沒人能裝得起來。 這個沒法向萬國賓交代啊。 修械所的人沒辦法,正好一五一十地向謝珂匯報,希望謝珂能幫著說說情,寬限幾天,讓他們有時間把機槍重裝起來。 軍械庫裡有這麼多機槍,謝珂原本並不知道。 聽工匠一說,他眼前一亮:竟然有現成的好機槍,那還用得著仿造嗎,拿出來用就是了。 謝珂馬上起身就去找萬國賓要槍。 萬國賓賴不掉,只好承認自己的軍械庫確實有一百挺捷克式機槍。不過他推脫說,這些槍要拿出來,必須經他老爺子萬福麟同意才行。 公子哥心裡其實藏著個小九九:這一百挺捷克式機槍就是一百個寶貝(他還不知道借出去的那個寶貝已經裝不起來了),值老錢了。萬一缺銀子花,還能拿一些出去換錢,幹什麼要白白交出來。 見萬國賓不肯把槍交出來,謝珂可急了。 日軍攻擊瀋陽時,兵工廠那麼多好槍好彈,飛機大炮,都白送給了日本人,還讓他們拿著反過來打我們。莫非我們在齊市也要重蹈覆轍? 當著這個大難當前還在打個人小算盤的官僚的面,謝珂毫不客氣地扔下了一句話: 我是參謀長,非常時期有權控制調配所有軍事物資。如果萬長官怪罪下來,由我一力承擔。 萬國賓無話可說了。他再捨不得,也知道眼下是得罪不起謝珂的,只好同意從軍械庫裡把機槍全搬出來。 本來是一百挺,但因為被修械所拆零了一挺,結果就變成了九十九挺。 這九十九挺捷克式機關槍在江橋抗戰中狠狠地風光了一把,也算是機緣巧合,幫了馬占山大忙。 馬占山得到蘇聯武裝傳言的“證實”,讓濱本如蒙大赦。 我說嘛,難怪能頂得住我們皇軍一天,原來是有蘇聯人撐腰的。 他馬上向上面報告。關東軍司令官本莊繁最喜歡越級指揮,他在晚上接到報告後,馬上腦袋一拍,命令從平田聯隊中抽一個大隊(名倉刊大隊)到前線去助陣。 濱本打報告,本意是為了洗脫第一天作戰不利的罪名,他可不認為自己的這一個大隊就搞不定馬占山。 主要是砲兵沒有發揮好掩護作用。 正好這時候,鐵橋搭好了,馬匹拉著炮就過了江。砲兵大隊重新構築陣地後,已能滿足轟擊的距離要求。 濱本大為興奮。他不等天亮,第二天早上四點鐘就趕到前線,一來就命令部隊發動全面進攻。 這裡的白天太短了,要珍惜光陰啊,同志們。 由於有了炮火的支援,守軍壓力陡然增加。徐寶珍拼死力戰,陣地屢失屢奪,傷亡不小。 形勢已間不容髮,大興站處於極度危險之中。 馬占山決定親臨大興前沿就近指揮。 一般而言,三軍統帥不宜離前線指揮部過近。原因是三軍安危,係於一人。如果這第一人報銷了,全軍極可能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狀態。 但這只是說的一般情況。在某些生死攸關的時刻,統帥到第一線,不僅可以通過對戰場形勢的觀察,做出相對準確的判斷、分析和決策,還能起到振奮軍心士氣的巨大作用。 為了這個決定,馬占山差點就殉國了。 不是在打得昏天黑地的前沿戰場,而是在前往大興的路上。 日軍3架飛機發現了馬占山所乘坐的吉普,意識到車上坐著的可能是中國軍隊的高級將官,立即進行超低空轟炸。 那年頭,給首長開車並不僅僅是一件有面子的事,還可能是一份風險高到要死人的特殊行當。相應的,司機也得具有十分高超的駕駛技能才能勝任。 馬占山的司機就是這類駕駛達人,那是換檔都不用踩離合器的。就這麼在飛機的炸彈中不閃不避,還愣是開著汽車衝了過去。 當然,另一輛卡車上的對空射擊機槍組也貢獻甚大。由於他們組成了低空火力網,才使敵機不敢過於囂張。 饒是如此,仍然嚇人一跳。 到了大興後一檢查,吉普車被打了整整29個彈孔,作為掩護的機槍組也傷亡甚大,死傷了好幾個人。 馬占山到前線觀察形勢後,命令徐寶珍放棄一線陣地,退後800米,轉入二線陣地扼守。 敵勢正盛,不宜與之過分相抗,且讓他一著再作計較。 能夠“擊退”守軍,令濱本大為得意。只要我真正使上力,用上炮,誰能擋得住? 他沒有想到,這800米其實是一個口袋,一個馬占山要放長線吊大魚的口袋。 馬占山退至二線陣地後,就一直在觀察著對手。 兩軍膠著交鋒,或許還很難看出虛實,現在濱本急著把部隊往守軍放棄的一線陣地裡帶,一動一靜之間,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濱本還在高興呢,自己連工事都不用築了,直接用現成的就行。他現在一心想的就是趕緊佔領一線陣地,構築新的砲兵陣地,然後再把前面的打法如法炮製一番,拿下大興易如反掌。 離大興只有200米了,要不是為了顧及傷亡,我跨一腳就能到了。 他不是馬占山的對手,真的不是。 在馬占山的眼裡,自以為得計的濱本其實敗局已定——進入一線陣地的人馬不過只有一個步兵營和一個砲兵營(指大隊),而在他的後面已經有了十幾里的空檔。 此等戰機,非天賜乎。 正如高明的棋手往往都留有後著,優秀的軍事指揮官也必須知道如何調配手上的兵力。 馬占山沒有把所有部隊都放到一線,在大興前沿他僅僅部署了一個衛隊團,就為了必要時候能夠示敵以弱。 事實上,在衛隊團後面,他已經儲備了足量的預備隊,隨時可以用於實施自己的戰術目的。 很快,步騎兩個團即應召而來。 吳德林步兵團與徐寶珍衛隊團合兵一處,立刻使二線陣地的防守變得更加厚實起來。與此同時,薩力布騎兵團開始從兩側向日軍的後方迂迴進擊。 迂迴當然是需要時間的,所以濱本並不知道,他正在準備向二線陣地發動進攻。但就在這時候,馬占山再次派上了重火力,一直被他雪藏的朴炳珊砲兵團開始露出崢嶸。 你一個砲兵營(大隊),我一個砲兵團,砲口對砲口,還就不信轟不過你。 炮火一旦佔不到上風,濱本就開始傷腦筋了,他只能拿出拼命的招數,組織敢死隊往前衝。 二線陣地相當堅固,加上一個團變成了兩個團,所以日軍攻得非常艱難,幾乎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傷亡代價。 但是濱本相信,始終相信,只要他再往前擠上一擠,就能踏進大興。 才200米距離嘛,半里路都不到,有什麼困難的。 困難大了,因為天色已經黑下來,馬占山要收網了。 濱本剛用完他的敢死隊,馬占山的敢死隊也上來了。他們從工事後面一躍而出,轉而向日軍衝了過去。 風向突變,反攻開始了。 直到包圍圈驟然縮小,濱本才猛地意識到,由於自己攻得太急,戰線拉得過長,“頭”跟“尾”銜接不起來了。 趕緊回撤,援救後方吧。 來不及了。 薩力布團已經迂迴到他身後,將其“頭”“尾”一刀砍斷。 騎兵團長薩力布,一騎上了馬就現出凶神本色。 別的騎兵拿的是馬刀,這位老兄的刀不是拿的,而是舉的,因為是大刀,跟三國時候關羽關雲長用的那種青龍偃月刀好有一比。 別人是一刀一刀砍,他是一片一片掃。 要放在古代,這就是一個很划算的買賣。因為那會計軍功,就是數人頭的,有幾個腦袋算幾個功。 你這裡才削一個,他那裡已經有十幾個入帳了。 騎兵團的凶悍,正面守軍的轉頭反攻,讓濱本再也無法顧及後方了。 這個臨時後方並沒有什麼戰鬥力,主要都是一些輜重兵、衛生兵和通訊兵,亂哄哄的,無人進行組織,而且他們也沒有上場打仗的準備,就是馬馬虎虎的弄了個工事掩體,哪裡經得住騎兵的衝擊,幾下就垮了。 就在濱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前面本莊繁派出的那個名倉刊大隊已經到了,而且正好是當天晚上,正好可以給濱本救急。 可是名倉刊的運氣並沒有比濱本好上多少,它的兵員還不如濱本的小圜大隊,小圜起碼還有3個中隊,名倉刊卻只有2個,而且他還再次被馬占山抄襲後路包了餃子。 到名倉刊也陷入苦海時,可憐兩支部隊都被圍在裡面動彈不得,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誰救誰了。 濱本脫身不得,再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不面子,趕緊向關東軍司令部求援,並報告了一個極其“不幸”的消息:“本聯隊田畑新一副參謀長等一批官兵戰死”。 這一天是民國二十年(1931年)11月5日,即江橋抗戰打響的第二天。 本莊繁接到電報後就愣住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先後派出的兩支大隊都會被馬占山包圍。 同樣吃驚的還有參謀本部的金谷參謀長。金谷認為馬占山有實力與關東軍進行抗衡,說明後面的確有蘇聯政府的支持,先前遠藤參謀的偵察可能有誤,因此他發電報給本莊繁,要求把濱本聯隊的作戰區域限制在大興車站附近。 關東軍司令部一收到電報,本莊繁還沒說話,一幫參謀們就嚷嚷開了,這不是胡扯嗎,哪有這樣綁著讓人打仗的,打仗是關東軍司令官的事,它參謀本部也太不把我們司令放在眼裡了。 聽那語氣,金穀不是什麼參謀總長,倒像是幼稚園的小朋友。 本莊繁自己聽著卻很是受用,擺擺手:不管他,先把濱本他們救出來要緊。 他再次下令,對前線進行第二次增援。這次的援兵是濱本下屬的另一個大隊——第3大隊(坂井大隊)。 民國二十年(1931年)11月6日早上,坂井大隊到達大興前沿。 這時因為缺人手,關東軍原本瞧不上眼的張海鵬偽軍也被拉了過來。 張麻子這回算是應禍得福,由於馬占山發揮得好,讓他在日本人眼中的印象分也高了不少(看來不是偽軍不行,而是馬占山太過了得),總算給了他與“皇軍”同場競技的機會。 見對手的力量發生了顯著變化,馬占山立刻把包括步兵第3旅在內的幾乎所以能調動的部隊都派上了場,希望能抓住機會殲滅被圍日軍。 第3旅是馬占山在黑河的老部隊,現在的確是到了他不顧一切砸老本的時候了。 這麼一來,日偽軍的增援部隊不僅沒能夠完成撈人的任務,甚至有自己也捲進去,被馬占山一股腦包了餃子的危險。 接到前線報告,本莊繁這才意識到如果再不把籌碼一次性押上去的話,所有次第增援上去的部隊都有可能越陷越深。 原先還假裝矜持的關東軍司令終於慌亂起來,本來想越級指揮,顯示一下水平的,沒想到差點把戲給演砸了,趕緊換戲服吧。 他把一直縮在後面不響的仙台師團師團長多門叫了過來:還是你來指揮吧。 可是多門也不是神仙,你打成這個鳥樣,讓我來給你收拾殘局,那也得有人手呀。 多門手上能抽出來的只有一個步兵大隊(藤井勇大隊),另加一個騎兵中隊和野炮大隊。 本莊繁說你不要急,我馬上給你找人。 他找的是混成第39旅團(嘉村旅團),一支從朝鮮軍第20師團(朝鮮龍山師團)中抽出的旅團。 不過倉促之間,嘉村旅團也來不及把人都調過來,只能來1個步兵大隊和野炮聯隊。 第三批援軍即將到達大興前線的消息很快就被馬占山所掌握。 馬占山此時做出了一個明智的舉動。 他決定棄卒保車,果斷放棄大興站,主動撤至三間房和昂昂溪。 撤當然有撤的道理。 我們的頭三板斧之所以能把日軍砍得毫無脾氣,主要應歸功於日軍的輕敵和本莊繁的瞎指揮。第一天一個大隊,第二天一個大隊,第三天一個大隊,本來加一起還能搞搞的,結果拆零了反而被馬占山各個擊破,統統圍了起來。 但是包圍,並不意味著擊潰。彼守我攻,短時間內即使下血本也是很難拿下來的。現在一下子又來兩個大隊及其配屬部隊,等於在大興到江岸之間的18裡範圍內,會集了一個旅團以上的日軍,且有相當多的野炮進行配合。到時守軍將不再佔有任何優勢,如果不動腦筋地硬打,被動的無疑是自己。 在馬占山看來,大興已經是一顆死棋,現在要把這顆死棋做活的關鍵點就是昂昂溪。昂昂溪離大興有60里路,可把間隔擴到三倍,戰線一拉長,就可能起到分散日軍的作用,己方可退可守亦可攻。 如此,死棋又變成了活棋。 當然,馬占山也很清楚,僅靠自身力量,在江橋在這裡只能是拖得一日是一日,無法長久固守下去。因此,他還有通過縱深防守,為進行談判和等待援兵爭取時間的考慮。 在撤出大興後,馬占山在昂昂溪建立了臨時指揮所,同時以大興和昂昂溪之間的三間房為中心,對各個防守區域重新進行了佈置。 不過,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第三批日軍增援部隊到達後,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又全部撤回了他們的原駐防地點。 撤退命令是關東軍司令官本莊繁下達的。這人有個特點,總是在不利的時候隱退,有轉機的時候現身。 金谷參謀長不是說了嗎,不能超出大興的界線,得服從領導啊。 可是領導的意見也是變來變去,沒個準頭。 在獲悉馬占山從大興撤出後,金谷又覺得吃虧了,很快發來一電,把“濱本聯隊的作戰區域”改掉了,說放寬一點吧,以大興以北的湯池站為界。 本莊繁差點沒把鼻子氣歪:我剛剛撤兵,你就讓我繼續前進,拿我耍著玩的吧。 江橋一戰,馬占山令日本人刮目相看。 三天兩夜,能把關東軍第2師團(儘管不是所有部隊)打得無可奈何,並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做到的。 第2師團,看看編號,就知道資格有多老了。在日本17個常備師團中,第2師團雖為縮編師團,但在東瀛部隊中仍屬於一流角色。 早在日俄戰爭時,第2師團就曾為日本攻下旅順口立下過汗馬功勞。它最有名的師團長叫做乃木希典,是個大將。這廝在中國名氣不大,但是在日本卻很有名,被稱為“軍神”。 到了“九一八”事變,撐場子的主要就靠這個師團,遭遇抵抗是有,但被人家圍在中央突不出去還是第一次。 關東軍內部爭相打聽,這個馬占山如此厲害,到底是從哪個軍校畢業的,是日本士官學校,還是東北講武學堂? 結果都不是,不過是個做過土匪的丘八。 那些平時走路鼻孔都朝著天的陸大畢業生個個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同一時間,江橋抗戰引起了國內外極大囑目。 “九一八”事變後,還沒有一個地方政府、一支中國軍隊在日本人槍口的威脅之下,敢於大聲說不。 黑龍江守軍只是一支孤懸於東北一隅的地方軍隊,但正是這支孤軍,竟在江橋這塊原先誰也不知道在哪裡的小地方,勇敢地抵禦了數倍於己的倭寇部隊。 國人精神大為振奮,民族自尊心得到極大安慰。 時人有詩讚曰:神武將軍天上來,浩然正氣系興衰,手拋日球歸常軌,十二金牌召不回。 作者是著名的曉莊師範的創辦人陶行知。 在此國難當頭之際,人們是多麼渴望英雄出世,王者歸來。 那個精忠報國、還我河山的民族英雄在哪裡?我們呼喚你。 馬占山來了。 偉大的岳飛彷彿在他身上靈魂附體,他繼承了漢民族不畏強暴,與蠻族血戰到底的光榮歷史傳統。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全國人民都跟著馬占山一塊激動。各地賀信賀電絡繹不絕,捐獻物資和錢款源源不斷,連一向不問時事的出家人也跟著摻合了進來。 四川峨眉山有個和尚,一下子把自己的私房錢全都捐了出來。那時候寺廟也不收門票,和尚能收到的香火錢很少。這錢自然都是他從嘴裡一口一口省下來的。 民間已到了“平生不識馬占山,便稱英雄也枉然”的地步。 上海的南洋兄弟煙草公司推出了“馬占山牌”香煙(不知是否得到其本人授權),一時風靡滬上。消費者非常買帳,不管會不會抽煙,都要買兩包回去“愛愛國”。 馬占山和他的黑龍江守軍火爆若此,其聲譽傳遍了四大洲五大洋。 國際通訊社再不愁沒有最火的新鮮猛料了,中國的“抵抗將軍”馬占山也成為他們爆炒的對象(“謂中國軍人亦能戰者”)。 國聯此時恨不得把日本外務省的耳朵揪過來問一問,你在我這裡說的話、發的誓是不是形同放屁。 在日本國內,若櫬內閣像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既無法管束軍隊,又要厚著臉皮替軍隊擦屁股。 怎麼辦? 還不是得用上那套老程序:首相找陸相,陸相找娘家。 陸軍大臣南次郎給參謀總長扔了一句話:去管管你那個寶貝關東軍,讓它別再在外面胡幹蠻幹瞎乾了。 一向不把內閣當回事的金谷這次也有些無語。 他倒不是怕什麼國聯,主要是擔心馬占山表現得如此威猛,是不是真的有蘇聯背景。因為沿著大興站,越往前走越深入蘇聯的勢力範圍,到時如果發生正面衝突,關東軍不一定是蘇聯紅軍的對手。 因此,他再次向關東軍發出指令,要求對北滿暫不採取積極的作戰行動。 為了怕引起部下的激烈反應,金谷在電文的措辭上已經算是字斟句酌,委婉得不能再委婉了,沒想到關東軍司令部的參謀們收到指示後還是跳了起來。 片倉當即和板垣一起,氣呼呼地找到本莊繁,把電文丟給他,並一口咬定這是對統帥權的又一次侵犯。 本莊繁雖然是關東軍的最高司令官,對這些狂人參謀卻是言聽計從,有什麼事都是大家商量著辦的,而且從不計較部下的態度。 他一聽有理。 什麼叫統帥權?天皇掌握軍隊。 天皇怎麼掌握軍隊,那就得靠我們這些打仗的人。 現在,你不讓我打仗,就是侵犯統帥權。 絕對沒錯。 按照這一邏輯,本莊繁毫不客氣地把參謀本部的指令當成了耳邊風。 不過,理不理金谷這老糊塗是一回事,蘇聯會不會干涉又是另外一回事。 對於後者,本莊繁和他的參謀們其實並不敢太掉以輕心。這些人圍在一起,鄭重其事地進行了討論。 板垣晃著腦袋,認為蘇聯一定不會來攪局。 為什麼呢? 我們可以里外翻一翻啊。裡面,它在搞第一個五年計劃,補充國力還來不及,怎麼肯輕易出頭呢,外面,跟中國政府翻了臉,斯大林和蔣介石兩個人誰都不理誰,這樣的情況下,它更不可能幫中國人出頭。 板垣最後表明了態度:既然我們判定蘇聯不會站出來,那就不能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馬占山很厲害,如果我們不把他這種“囂張氣焰”打下去,不知道還會跑出來多少個馬占山。 一席話,把個本莊繁聽得一愣一愣的,還是參謀們有水平,都講到我心裡去了。 根據討論結果,本莊繁作出了“兩個集中”的決定。 第一個集中,是集中兵力。以前刮脂油一樣地抽調部隊,是由於鐵路線上,新佔領的地兒,都需要有人把守和警衛,從現在開始,一切都要以打馬占山為頭等大事,能抽的都要盡量抽出來。 第二個集中,是把指揮權集中起來。 …… 戰場指揮由多門擔任。 如果不是參謀們都這麼認為,本莊繁沒準還要親自上去比劃兩下哩。只是他的運氣實在太差,上一次輸一回,所以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堅持了。 就在關東軍司令部緊張籌劃,準備再次發動進攻的時候,馬占山也得到了來自上級的支援。 當然,主要是聲援。 老蔣和張學良都致電嘉獎,稱讚馬占山“捍衛省土有功”。 不過這二位還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在軍援上面都是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 其實當時東北軍組織反攻,奪回家園的機遇仍未完全失去。因為此時的關東軍還沒有形成後來那麼大的氣候,除仙台師團和鐵路獨立守備隊的1萬5千人外,臨時駐紮的朝鮮軍嘉村旅團尚不足4千人,就這些部隊,連黑龍江一省的東北軍都能抵擋一陣,若傾關內外東北軍全力,裡應外合,未必不能打出比當年中甦之戰更好的戰績來,也有可能導致日本國內政局動盪,從而長其政府志氣,轉過頭來對不聽話的關東軍施以壓力。 那為什麼不打呢? 其實眼巴巴指望的還是那個東西,即國聯的干預(“暫取逆來順受態度,以待國際公理之判斷”)。 我說過,認為國聯毫無作用,那是一個極端。 但是認為國聯包打一切,包治百病同樣是一個錯誤得不能再錯誤的極端。 指望別人的同時,你自身也要有所作為。如果你自己先爛人一個,躺倒在地,神仙也救不了你。 當年日俄戰爭,俄國老毛子之所以能接受美國的說服教育,肯走到談判桌上來,也是預先被日本人用棍棒教育了一下的結果,否則哪有那麼容易服軟。 就是說到國聯,它還有它自身的缺陷,除了那個位列弱智規定第一名的“全體通過”外,只有批判的武器,沒有武器的批判也是致命傷。 直到它解體若多年後,才有了聯合國部隊。 在當時的情況下,國聯確實干預了,甚至可以說很賣力,很仗義,很公道,但也僅此而已。 南京政府倒沒有忘記繼續給予精神激勵。 民國二十年(1931年)11月12日,南京召開國民黨四大。會議對江橋抗戰評價很高,不僅正式委任馬占山為黑龍江省政府主席兼東北邊防軍駐江省副司令長官,還破格晉升其為陸軍上將。 不過這一切似乎都與江橋的馬占山沒有實質關係,因為他既不能參加上將授銜儀式,也得不到一星半點的援兵(“未遣一兵,未發一矢”)。 馬占山失望了。從三日之戰後,又拖了十幾天,可是在這麼充裕的時間裡,他卻未能得到任何有力的援手。 眼前什麼都沒有改變,只是形勢在一天天惡化。 縱使是一代名將,亦惟有仰天長嘆:吾敗,豈天意乎? ! 隨著日軍用於江橋的進攻部隊有增無減,馬占山孤立無援,處於越來越困難的境地。 失敗,早已是意料中的事,但他和他的孤軍仍然一直在堅守。 時間一天天過去,本莊繁暗暗下了決心,準備做好再次向江橋攻擊的準備。 在這之前,他以關東軍司令官的身份向馬占山發出最後通牒,條件為三:下野,撤軍,進駐。 下野是讓馬占山從省主席的位置上下野。 而後是江省部隊從齊齊哈爾撤退。 最後由日軍進駐昂昂溪,理由是確保洮昂鐵路安全。 馬占山收到電文後,第一反應就是日本人又要找他開練了,馬上搶時間備戰。 不過答復照答复,而且逐條論證,有理有節: 下野沒問題,但要有中央正式文件通知; 撤兵沒問題,但需要相當時間,至於時間多少,請原諒,暫時我還沒算好; 進駐沒問題,只是可能貴國外務省和國聯都會有不同意見。 ——馬占山雖然一直在打仗,消息卻不封閉。芳澤當前國聯的面許了多少諾,發了多少誓,他都一清二楚。不擴大事態,不進入北滿,可都是你們自己政府說過的。難不成現在要自己給自己掌嘴不成? 三個“沒問題”後,他還向本莊繁提出了一個只有最資深記者才能提出的高難問題:我們這些人都走了,江省誰管,你?還是那個張海鵬? 從頭至尾都是沒問題,其實滿篇都是有問題;從頭至尾都沒有不答應,其實滿篇都是不答應。 高,實在是高。 對於馬占山頭上的冠名,“野路子軍事家”是毫無疑問的,如果再加上“無師自通的外交家”和“深藏不露的一流辯手”也絕不為過。 至少我看行。 拿著這份電報,本莊繁哭笑不得。 任何恐嚇和訛詐,看來都撼不動這個看似矮小實質強悍的東北男人。他不明白的是,在這個貌不驚人的土匪省長的身上,究竟隱藏著一股什麼樣的驚人力量,竟然可以讓他如此倔犟。 本莊繁隨即調兵遣將。這次關東軍是準備下大本錢的,仙台師團自然是傾巢而出,就連駐防瀋陽的嘉村旅團也只在當地留了一個步兵中隊,其餘全部運往大興,統歸多門指揮。 為了增援江橋前線,滿鐵方面甚至把洮昂線上的客車業務都停掉了,全部改成兵車。 這時候駐錦州的東北軍終於也出手了。 不過出的不是兵,而是日軍鐵路沿線缺兵少將的通報。 向誰通報呢? 分佈在遼寧各地的東北義勇軍。 這些義勇軍,說白了,大部分都是東北軍埋在關內的“暗線”,或至少是受少帥資助的。少帥採用這種辦法,一方面避免消耗東北軍正規部隊,另一方面可以用義勇軍來跟鬼子搗搗亂,同時又讓日本人抓不到把柄。 東北義勇軍聞聲而動,展開了大規模的破路行動。由於日軍已無兵力顧及“清剿”,鐵路被毀壞的很多。嘉村旅團因此沒有能夠按時到多門那里報道,這對馬占山來說也是一個間接的支援。 從三間房到昂昂溪的防守,馬占山和謝珂早已有所經營。和大興前沿一樣,這裡也有兩道防線。其中,以第一道三間房防線最為堅固,前後共用了近一個月時間才完成所有工事。 嘉村旅團一時來不了,多門就帶著仙台師團先行出發。他在大興呆了兩天,主要是做攻擊前的偵察等準備工作。 民國二十年(1931年)11月17日夜,準備就緒,仙台師團出發了。 本莊繁可真會幫他們挑時候,早不進攻,晚不進攻,讓他們這種時候進攻。 此時真是北滿最冷的天氣。 撲面狂風,冰天雪地,室外零下攝氏20度的氣溫,別說打仗,就是散散步都會被凍趴下一大片。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日軍接近三間房一線陣地並發起進攻。 這次防守三間房,馬占山特地調來了最後一支生力軍——騎兵第2旅(程志遠旅),並由該旅塗全勝團擔當防守要衝。 仙台師團從拂曉開始發動全面進攻。多門果然有一手,他採用的策略是步兵走正面,騎兵走兩側,這樣正面能突破最好,一旦無法取得進展,只要側面能衝過去,也隨時可對三間房形成包抄。 戰鬥一開始就激烈異常。仙台師團有一個騎兵聯隊,但實際上下面只有1個騎兵中隊,所以騎兵並不多,但跑起來倒是挺歡騰,從兩側猛衝達十多次,而守軍的辦法是把迫擊砲和機關槍結合起來用,馬離得遠,就用砲轟他,離得近了,直接用捷克式招呼,讓日軍騎兵無法靠近,不得不怏怏而退。 到凌晨3點,關東軍獨立戰車第一中隊上場了。 所謂獨立戰車,其實也就是坦克。這時候它起到的作用主要還是清道夫作用,藉以沖毀戰壕外的木樁和鐵絲網(“壕外木樁鐵網,悉為所毀”),同時一些戰壕也被其沖塌。 多門見正面已有所撼動,令旗一擺,命野砲兵第2聯隊(河村聯隊)對陣地進行砲擊。這一輪轟炸過後,各團防守戰壕均被切斷(“斷為數十處”)。 陣地被分割,正是圍而殲之的最好時候。一個小時後,多門抓住機會,命令騎兵聯隊再次從陣地的左後方包圍過去。 在戰壕無法立足的情況下,部隊只能選擇出壕應戰。塗全勝一躍上馬,準備以騎兵對騎兵,將日軍騎兵沖散,但經過前面的“鋼鐵打擊”,部隊已無法完全集中起來,而且戰壕內被炸死的馬匹很多。 一個騎兵團組織不起來,那我就能組多少算多少。塗全勝帶著臨時整合起來的兩個騎兵連和一部分步兵,向敵騎兵衝了過去。 都是騎兵團長,塗全勝的表現並不比薩力布遜色,他身先士卒,“奮勇喊殺”,立即激發起來了官兵在逆境之下浴血搏殺的勇氣。 中國騎兵接連發起5次沖鋒,由於來勢兇猛,日軍騎兵別說把對方圍起來了,自己躲還來不及(“敵騎為避遁者數次”)。 塗全勝的挺身而出,使日軍沒能學著包上餃子,但此時正面陣地顯然已難以支持。 凌晨5點,天已開始放亮。 關東軍飛行隊7架飛機從大興臨時機場出發,對陣地進行空中打擊,“投重炸彈數百枚”,同時日機也給日軍砲兵準確選擇彈著點指示了目標。 日軍空砲協同的優勢一發揮出來,對守軍陣地來說就是致命的,東北軍官兵只能用自己的血肉進行頑強抵抗(“至此無一完膚者,顧仍浴血對抗”)。 就在這時候,久無軍援的弊病也暴露出來,大家的子彈快打光了,大砲因為性能問題,時間一長,砲管就開始發熱,再不能正常開砲(“不可複用”)。 到上午9點,三間房一線陣地終於被仙台師團突破。 但是關鍵時候,馬占山充分顯示出了他的用兵智慧。他在三間房的各個側面都有具有縱深的防禦工事,因此,雖然正面失守,但三間房以東、以西卻還有部隊能進行阻擊。這樣一來,就確保了部隊不會隨主陣地的瓦解而出現迅速潰退,守軍仍能且戰且退,逐次撤往昂昂溪二線陣地。 多門當然知道一鼓作氣的道理,他命令部隊不要停止,立刻衝過昂昂溪,拿下齊齊哈爾。 日軍排山倒海般地衝殺過來,二線陣地危在旦夕。 馬占山聞報,立即飛馳前線,帶領自己的手槍隊親自督陣。 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軍心萬不能垮下來,軍心一垮,全軍都有覆滅的危險。因此,上陣地的第一個措施就是“斬馬謖”,把兩個被慘烈戰鬥嚇破了膽,想藉機溜號的連長給崩掉了。 三軍於是重新奮起。 下午1點,日軍被擊退。 雖然暫時化解了險情,但馬占山很清楚,勝負已定,齊齊哈爾失守已不可避免。 這裡是馬占山夢想起飛的地方,是他榮譽的頂點,只要還有一點堅持的可能,這個堅強的男人都不會選擇主動放棄。 但現在連這一點可能也沒有了。 馬占山並不是一個喜歡蠻幹的人。他清楚地知道,勇敢和顢頇的區別在什麼地方。 此時,主帥的決心相當重要。稍有猶豫,將會導致全軍覆滅的後果。 馬占山下令:撤。不僅撤出二線陣地,也撤出齊市。後者並無高大城垣可以憑險據守,但是撤退,並不是那麼簡單。 就猶如下山往往比上山難一樣,撤退的難度常常遠超進攻。 因為一般而言,這時的部隊士氣最為低落,尤其害怕自己在撤退時落於人後,以致被殲或被俘,所以特別容易陷入慌亂,一亂則潰不成軍,反而為追兵所乘。 後來的第二次淞滬抗戰,就是撤退的時候一潰千里,結果弄得不可收拾,以致釀成極大損失。 所以一個軍事主官高不高明,攻城拔寨還不能完全說明問題,會不會撤退才是一個真正的大考驗。 馬占山早在進入江橋指揮作戰時,就對戰局的進退做過通盤考慮,贏了怎麼攻,攻到哪裡,輸了怎麼退,退到何方,那都是要事先心中有數的。如果等到馬上要拆房燒屋,你才想起來今天晚上住哪裡,那就遲得太多了。 齊齊哈爾的軍政機關早就被他一點點地分散轉移掉了。等到在二線陣地擊退日軍,他當機立斷,按計劃迅速將大部隊撤到齊市外圍60里地區駐紮,指揮機構則遷往海倫——那裡是產糧區,能夠解決部隊糧餉問題。 但是馬占山也沒有將所有部隊都撤走,他仍然留下了小股騎兵部隊用以迷惑對方。 就在馬占山悄悄撤離的時候,多門卻還在他的大帳裡盤算“奇謀”。 想出來了,進行夜襲。在多門看來,這是一個甕中捉鱉的方案,即乘夜出發,由第3旅團(長谷旅團)居左,第15旅團(天野旅團)居右,一左一右,分進合擊,將馬占山“包”起來,到時諒他插翅難逃。 民國二十年(1931年)11月18日夜,仙台師團出擊。 讓多門鬱悶的是,他的一網打盡,“智擒馬占山”的計劃看來是要泡湯了。因為一路上雖然時有騎兵跑出來打黑槍,但始終看不到大部隊的踪影。 直到下午進入齊市,仍然不知道馬占山到底在哪裡。 壞了,這姓馬的看來是已經提前跑了。 既然跑了,那就得趕緊追啊。按照日軍內部的講法,當時多門馬上就派兵追趕,可是卻“誤中”了馬占山布下的疑陣。 追擊部隊一出城就不知道馬占山究竟往哪個方向跑了。不過他們意外地撿到了一些可疑物品。 只見裡面有手杖,有大煙槍,有各種各樣的煙具,把他們看得眼花繚亂。 讓駐齊市的特務機關人員以及熟悉馬占山的人來指認,說極可能是馬占山的私人物品。 和很多東北軍將領一樣,馬占山雖稱英雄,也離不開抽賭二字。 很顯然,逃命之人不可能帶很多東西。煙槍再好,也沒有性命來得重要,所以馬占山沿路把它們給拋棄了。 一切都很清楚了,馬占山究竟在往哪個方向逃命。 其實馬占山扔大煙槍的那個方向,與他撤退的方向正好相反。 沒有追到馬占山那是必然的,倘若追上倒奇了怪了。 這些“私人物品”上交到多門那里後,多門又產生了一個新的誤判斷。 那就是馬占山肯定死了。 你想,一個三軍主帥,用的手杖和煙槍就算再累贅,那也是心愛之物,少說也得有幾個衛兵給他扛著,哪裡會隨隨便便就扔掉。 只有一種解釋:物的主人已死,考慮到既非金,也非銀,就沒人願意再留著它們了。 多門對自己的這種推理深信不疑,隨之便命令鳴金收兵,以窮寇莫追為由把其它幾路追兵也都收了回去。 沒幾天,活蹦亂跳、如假包換的馬占山便又在海倫露面了。 但在仔細翻閱史料後,我還發現了另一種可能的解釋:多門不敢窮追,是因為受天氣困擾。 在江橋之戰中,馬占山固然讓關東軍頭疼,但另一個大敵也同樣令他們感到恐懼。那就是北滿要命的酷寒氣溫。 天氣冷,偏偏仙台師團還缺乏禦寒裝備。 江橋抗戰以前,他們原本以為,黑龍江守軍會不堪一擊,“天兵”一到,立即四散奔逃,所以根本就沒打算要在江省過冬。 沒想到馬占山這麼有種,竟然“耽擱”了他們這麼長時間。 如此一來後勤補給就跟不上了。 日本人打仗,一個重要的死穴就是不重視後勤保障。 在當時的日本部隊中,有一句流行語,叫做:輜重兵倘能作戰,則鐵樹也能增加軍費(增撥軍費為日軍最關心話題,故有此說)。在諸兵種裡面,輜重兵也就是後勤部隊是沒什麼地位可言的。 原因是在精神原子彈的剌激下,人人都想當前鋒去射門,沒有谁愿意做不得分的後衛。 其實早在甲午戰爭的時候,日本就沒少吃後勤不繼的虧,死了將近2萬人,但十之八九都不是被清軍幹死的,而是病死、餓死、凍死的。 在這方面,日本人的記性實在很差。 第2師團(仙台師團)雖來自仙台,號稱比較能耐寒挨凍,但到進攻三間房時,他們也吃不消了。 在江橋一戰中,日軍除戰死戰傷以外,凍死凍傷的也佔有相當比例。據日方統計,第2師團最多時參戰人數達到5900人,共傷亡382人,而凍傷卻達到996人,幾乎是軍事作戰的3倍。 日軍參戰實際傷亡率低,當然是中國軍隊缺乏重火器的結果,但某種程度上,也與日軍官兵平時注重訓練,打仗時善於自我保護有關係。 一般而言,在中日作戰時,由於有飛機大炮進行掩護,日軍即使在衝鋒時,也很少做出那種一窩蜂往前擠的技術動作,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匍匐前進,分散出擊,你要想幹倒他幾個,老實說並不是一件特別容易的事。這與後來太平洋上的日美之戰有顯著區別。 縱然如此,老天爺與馬大爺協同作戰,仍然把日軍幹趴下1300多人,佔去了第2師團參戰總人數的20%以上。如此大的減員數,是關東軍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實為其自“九一八”以來所蒙受的最慘重傷亡。 讓人啞然的是,就在黑龍江省城齊齊哈爾失陷後,南京的國民黨四大終於通過了一個決議,即讓已經名聲掃地的蔣介石親自率兵北上收復失地。 史料記載,當時又羞又憤的蔣介石確曾動過念頭,要以國防軍總司令的身份,率師北上,“與倭決戰”,並向張學良發出了準備北上的電報。他也知道打贏的可能性很小(“無戰勝之理”),更別說收復東北了,不過他說只有這樣,才能保存“民族人格與革命精神”,而且說不定還能引起太平洋戰爭哩。 這個當然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實是當時他正處於內外交困之中,尤其被廣東方面逼得受不了,後者一直要求他下野。 和“安內”是老蔣消除異己的工具一樣,抗日“攘外”又何嘗不是他擺脫內部困擾,提高自身威望和地位的不二法門。 你們不是說我不抗日,不抵抗,所以才要倒我嗎,好,我現在就北上抗日,看你們還有什麼理由讓我下野。 可是老蔣的算盤卻還是打不過他的那些“黨內同志”。大家聽到他要“北上抗戰”時,並沒有感動得眼淚嘩嘩,反而都不讓他去(“皆堅持不可”)。 文件寫是那麼寫,你要是真的這麼做,不等於對日宣戰嗎,至少也算是對日備戰,現在國聯交涉“尚未絕望”,你這樣做太冒險了,有可能會進一步引起“倭寇之挑釁”,是在“孤注一擲,舉國以殉”。 另一方面,大家對老蔣可能“辭職下野”卻表現得十分曖昧,基本上是讚成的同意的各一半(“贊否參半”)。 這樣都被你們看出來了,老蔣自己也覺得很沒脾氣,只得做罷。 日本那邊則是另外一種情形。 早在馬占山從大興撤出後,若櫬首相就以為,既然關東軍當初出兵是為了保護嫩江大橋,現在任務完成了(雙方原本以大興車站以北劃界),自然也會停下來。 可是這些坐在辦公室裡的政客想的實在是太天真太簡單了。 關東軍本來就是一匹關不住的野馬,脫了韁後哪有自覺自願停步的道理。 關東軍司令官本莊繁回复:馬占山的部隊離得太近(此時在三間房),對日軍來說很不安全,一定要繼續前進。 若櫬大吃一驚,深知這樣一來,日本政府將在國際外交上陷入更加被動的境地,便趕緊把陸軍大臣南次郎叫來,讓他設法阻止。 這個同樣窩囊到死的陸相南次郎,沒有別的辦法,依舊只能給關東軍發電報過去,要他們停止進軍。 結果,鬼都不理他。關東軍照樣打進了齊齊哈爾,並繼續朝著他們認定的“北滿”目標大步邁進。 若櫬內閣暈到了極點。 國聯的決議草案,是要求日本務必在11月16日前撤軍。就算你不同意,也只是說時間不確定,並沒有說不撤。 現在好了,與預定時間相比,又超過了3天,你既沒撤軍,又沒想好新的時間,更過分的是,還從“不擴大”發展到了“擴大”,堂而皇之地進入了北滿。 你當我們國聯和各國代表都是泥塑木偶? 那幾天,日子最難過的就是日本駐國聯代表芳澤,每次上國聯開會就跟上法庭受審差不多,口袋裡總是要放一塊手帕,不是擦汗就是抹眼淚。 苦命人啊。 芳澤眼淚汪汪地向國內的外相幣原匯報了情況,表示自己實在是支撐不下去了。 幣原和若櫬首相商量了一下,也覺得事已至此,再靠硬頂和裝傻已經難以蒙混過關,非得另想辦法不可了。 日本政客們對付國內的軍隊雖然束手無策,但在如何跟西洋人耍賴方面還是很有兩三下子的。 很快,芳澤就得到了幣原新的授意。 在關東軍猛攻三間房,即將進入齊齊哈爾市之前,芳澤向國聯提出,日本贊成派遣調查團赴東北調查。 這是一個非常令人意外的表態。 向東北派遣調查團進行實地調查,本來是中國代表施肇基在向國聯提出申訴的時候,就首先提出來的。但當時日本極力排斥國聯介入,主張中日雙方直接交涉,因此對派國聯調查團的事堅決反對,中國的這一提議便被暫時擱置起來。 現在日本答應的這麼爽快,不禁令國聯喜出望外,連那些本來已準備好講稿痛罵芳澤一頓的代表們也連連叫好。 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日本覺悟了,服軟了,東北事件的處理將一片光明。 只有一個人例外。他甚至感到有些不痛快。 誰? 中國代表施肇基。 同樣一件事,你今天答應和明天答應,效果可能大不一樣,這就叫做時機。 的確,當初中國是很希望國聯派調查團去東北的,但時過境遷,形勢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日本一再出爾反爾,已經受到了國際輿論的一致遣責。隨著國聯確定的期限已過,它的壓力越來越大,晚撤一天就要多挨一天的罵,晚撤兩天就要多挨兩天的罵,吊在那裡很不好受,在國際外交上可以說已被逼到了絕境。 施肇基相信,只要再堅持一下,即使日本還是不肯撤軍,國聯也會被迫使出經濟制裁等手段。 但是芳澤的表態一下子轉移了國聯的注意力。 不能不說這是一個以退為進的好棋,既緩減了在國際上受到的壓力,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外交主動權重新又回到了日本人手中。 果然,在調查團的具體使命上,芳澤開始做起了文章。 他要求以國際盟約第11條為原則,即調查團要重點調查中國排外、抵制洋貨、國際條約的履行狀況等問題,而對撤兵問題卻置之不理。 憑心而論,如果要進行此類調查,“中國排外、抵制洋貨”這些問題都存在。只不過,它們大多發生在“九一八”事變以後,是中國民眾激於國土淪喪所做出的必然反應。 比如,“九一八”事變後,由於中國民間的抵制日貨運動,日本的對華貿易額已由原來的每月2500萬日元驟降為每月400萬日元,一下子降了九成。 日本政府的目的,在於用這種本末倒置的辦法,來影響調查團的調查結果,從而誤導國聯作出的相應判斷。 施肇基的反應多快,他怎麼能夠同意。 他轉而提出,適用於調查團的並不是第11條,而是第15條,即調查的主要目的和範圍跟“排外”、“抵制洋貨”毫不搭界,而是應直奔“九一八”事變和東三省這一主題。 事情本來就很簡單,吃了我的你要吐出來,欠了我的你要還回來,咱就事論事,扯那麼多犢子乾什麼。 關鍵時候,國聯顯示出了它和稀泥的精神。 既然你們兩家都不肯讓,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那我就給你們來個折中,調查團照派,但不講明是按國際盟約的哪條原則派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施肇基反而為難了。 歸根結底,他身後並沒有一個強大的中央政府和軍隊可以給他撐腰。打是肯定不行的,只能依靠國聯。 現在日本讓步了,國聯折中了,各國解勸了,你還要怎麼著?還能怎麼著? 無奈之下,施肇基只得代表中國政府對國聯的方案表示同意。 民國二十年(1931年)11月26日,國聯通過議決案,決定派遣5名中立國觀察員組成調查團,到中國東北進行調查。 這一回合,中日在外交上打成了一個平手。 中國沒有能夠實現讓日本儘早撤軍的目的,而日本也面臨著國聯直接干涉和插手東北事務的風險。 身心俱疲的中國代表施肇基回到了住處,他知道,接下來他還是不能休息,因為還有很多棘手的事等待著他去處理和應付。 他根本沒想到,等待他的還有另一場厄運。 一群中國的留學生得知了國聯決議的內容,頓時大怒。因為這份決議並沒有再次敦促日本撤軍,而是宣布要向東北派出調查團。 這個調查團能幹什麼,他們能阻止日本對東三省的侵略嗎? 大家怒不可遏,什麼話都別說了,這分明就是一個賣國的決議,而在國聯的代表毫無疑問就是一個賣國賊!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弱國外交有多難,真實情況又是怎樣,基本不在愛國憤青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中國代表的住處很輕易地就被打聽到了。 施肇基聽說留學生們要找他,很高興。在國內異地,老鄉見老鄉,還兩眼淚汪汪呢,何況這是在異國它鄉。 想當年,自己不也是這樣一個四處漂泊的中華學子嗎。 門開了,迎接他的,不是親切的問候和擁抱,而是一陣不分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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