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正面抗日戰場1·我的家在松花江上

第5章 第四章城頭落下五色旗

五色旗是北洋政府的標誌,蔣介石要求張學良更換成國民黨的青天白日旗。但是對於“改旗易幟”,不僅日本政府竭力反對和阻撓,在東北軍內部,反對的聲浪也很高。 現在懸在日本首相田中心上的,是張學良在坐穩頭把交椅後,究竟何去何從。至於兌現他老子的那些畫餅式的協議,則還是其次了。 早在張老爺子準備退出北京時,他就面臨著一個“息兵”後怎麼辦的問題。 統一大家都說要統一,不然無法一致對外。問題是讓誰統一,講穿了,就是誰領導誰,誰服從誰?老蔣自然是認為應該由國民黨來領導老北洋。張作霖一方雖處於下風,卻也言之鑿鑿:我是因為不想內鬥才退到關外去的,不是真的就打不過你,所以不應該是讓我臣服你,最好的辦法是能聯合統一,和平解決內爭,大家平起平坐,誰也不欺負誰。

爭來爭去,意見最後都集中到一個旗幟問題上去了。張作霖希望能保留原先北洋做老大時的五色旗,蔣介石則堅持要換國民黨的青天白日旗。 民國時代的這南北兩大冤家,國民黨以三民主義為號召,老北洋拿發揚國粹作掩護,看起來一新一舊,究其實,卻都跳不出吾國最古老的朝代更替的歷史循環。 老祖宗告訴我們,自古以來,皇帝只有一個,所謂天下一家,臥榻之側,豈可容他人鼾睡。 國民黨既然要坐天下,當老大,那就只有委屈北洋的最後一根獨苗——奉係做小弟了。 旗幟問題很重要,哪怕只是一個名分,中國人在這方面的態度歷來堅持,所以直到張作霖離京,這個問題仍然懸而未決。 在奉軍陸續撤往關外,特別是張作霖命喪皇姑屯後,國民黨內部也曾有人提出,東北剛失領導中心,士氣又處於渙散之中,此時正是進兵關外,一舉削平奉系,永除後患的絕佳時候。

然而老蔣自己就把這個提議給否決掉了。 奉軍不是真正被北伐軍打退的,而是主動撤退的,也就是說人家的實力還在,並非強弩之末。出關後,奉軍佔有地勢之利,以逸待勞,背水一戰,就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了。更嚴重的問題是,日本人為此發過覺書,只要南北雙方打起來,哪怕是沾著東北一點邊,都會給他找到藉口,趁勢侵入東北,這在“濟南慘案”時,早已領教過一回了。 不能打,那就只有用和的辦法。這個“和”可不是張老爺子提出過的那個“聯合統一”,用老話來說,叫做“歸順”,所以難度不小,然而老蔣別無選擇,必須一試。 派人與東北方面一接觸,讓他大喜過望,原來對方也正有此意。 此前的張學良曾面臨著三個選擇:其一,就是聽日本人的話,接受日本的“保護”與“合作”,其二,既不進關,也不“歸順”,繼續保持名義和事實上的獨立,其三,實行改旗易幟,成為國民黨這一新朝廷下面的諸侯。

第一個選擇是不用考慮的。張學良晚年說,在“皇姑屯事件”發生後,當他了解到父親之死是日本人所為時,由此就“種下了我對日本的仇恨”。顯然,無論是國仇,還是家恨,都不容許他走這一條路。 第二個選擇沒有把握。老爸在世時,光對付一個日本人就千難萬難,如果要同時抗衡國民黨和日本,別說年輕且立足未穩的張學良做不到,即令老張復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權衡利弊,只有取其三。 通過改旗易幟,以“中央”來對付日本,既順民心和天下大勢,又可以把自己置於新政府的保護傘之下,有什麼不好呢? 蔣張都想到一塊去了,但真正要想把這件好事辦成,面臨的內外部壓力都不小,非得花點力氣不可。 先搞定內部。 老蔣在國民黨內部一商量,說準備正式和張學良商定改旗易幟。沒想到四巨頭里面,馮頭和閻頭都不同意。

就光換個旗,改個名稱就算啦? !地盤還是人家的,什麼實際好處也沒有,這怎麼行呢。就應該繼續進軍,把東三省全都奪過來。 這兩人說了半天,就沒離開過地盤兩個字,擺明了就是乘自己靠得近,又是北方部隊,得隴望蜀,想在瓜分華北後再把東北順手撈過去。 老蔣連華北都沒能真正控制得住,東北更是鞭長莫及,因此對奪人地盤一說興趣沒有那麼濃厚。 儘管如此,工作還是要做的。開了幾個會,說了一大通道理後,大家總算統一了思想,同意用改旗易幟來解決東北問題。 與老蔣相比,張學良這邊更難。 最有意見的是跟老張打江山出來的那幫人。一听就不同意。 什麼叫合資上市他們不懂,只知道老張帶著他們辛辛苦苦辦的企業要被別人合併了,這可是他們當年一塊磚頭一塊磚頭砌出來的,就這麼沒了?

真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大家嘴上不說,心裡沒少罵:敗家子一個! 以張作相為首的老派人物主張:東北只需保境安民,並且“善處東鄰”(日本),至於關內發生什麼事咱們別去管它。 不過這幫老頭子相對而言還是比較好糊弄的,幾句話就能把他們給“將死”:你們說不易幟,那試問北伐軍來了,誰能出去擋一把? 老頭子們面面相覷,都傻眼了,論指揮打仗,還是當鬍子時候的那點本事,怎麼幹得過氣勢如虹的北伐聯軍。 見大家都不吱聲了,再曉之以理就容易多了:想當年老爺子那麼強悍,還不是退到關外來了,現在人家已經打到家門口,我們要是再退,就只能到大海上做漁民去了。 再繼續忽悠:所謂易幟嘛,其實只是換個旗,把原來東北的旗,改掛成南京的旗,重新裝修個門面,掛個新招牌,看上去是聯營了,其實裡面經營照舊。

聽到原來是換湯不換藥,老頭們都不吵吵回家了。 接下來的就不那麼好騙了。此人就是楊宇霆。 楊宇霆之所以要反對易幟,從根子上說,主要還是出於腦子裡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要為主子守住江山。 這種“忠君”思想在中國歷史上也是有淵源的。這裡所謂的“君”並不一定是指皇帝或中央政府,也可以指地方長官。 民國史學大家呂思勉曾指出,漢代郡守裡的大小公務員們,就是尊太守為君的。在他們眼裡,郡機關就是自己可以倚賴的朝廷,所謂“有事為之盡忠,死則為之持服(即守孝)”是也。這跟日本幕府時代,屬下武士只知有幕府將軍而不知有天皇,頗為類似。 到三國時代,中央政府土崩瓦解,威信掃地,忠於“主公”的思想達到了巔峰。諸葛孔明、關二爺口口聲聲都要“興復漢室”,其實“漢室”的末代皇帝漢獻帝壓根就沒能沾著他們什麼光,他們忠來忠去,忠的還是自己的主公——劉皇叔。

最有意思的是,走紅到現在,從來也沒誰覺得這二位不忠於漢獻帝卻忠於劉備就不算“忠”了。 當年張作霖在世時,楊宇霆最得信任,據說連私人印章都是交託給他保管的,而楊本人也素有愚忠思想。當然,他“忠”的是老張家以及他們打下的這座江山,而不是國民黨或南京政府。 與只知道說易幟不好,卻糊里糊塗提不出任何辦法的老派人物相比,東北軍中“士官系”的代表人物楊宇霆更具韜略和政治眼光。 前面說過,楊宇霆是個軍政全能的人。他和奉軍悍將郭松齡相比,既有相同點,也有不同點。相同點是兩人在軍事指揮和部隊訓練上都有一套。不同點在於,郭為人過於衝動,最後什麼事都沒辦成,自己死得很慘不算(“槍擊,曝屍三日”),還差點連累了張同學和“講武系”的其他師生。

同樣是戰績等身的大將,楊宇霆則表現得能屈能伸,很懂權變之道,這種“講政治”的風格在張作霖生前是最受欣賞的。 話說當年辮子軍領袖張勛邀請奉軍將領開會,楊宇霆和郭松齡都去了。會前議程沒透風,開著開著張勛卻說到搞復辟的那檔子事上去了。楊郭都是見過世面的人,留辮子搞復辟對他們來說如同讓死人還魂,是不可思議的事。 但兩人臨場表現卻大相徑庭:郭松齡馬上起身退出。楊宇霆卻堅持留下來,繼續聽姓張的在上面胡言亂語。因為他認為,聽你講是一碼事,我是不是要跟著你做,那是另外一碼事。彼此都留個面子,以後才好做事。 張作霖對楊宇霆此舉頗為讚賞,認為有大局觀,而對小郭的表現,只用了四個字形容:書生之見! 在東北軍政界,楊宇霆不僅是將才,還是帥才。

說如果不馬上易幟,北伐軍就要打過來,大家都得到大海裡去做漁民的說法對他根本不起作用。 他當時已經看出國民黨色厲內荏的一面:這個後起的“中央政權”實際並無足夠實力進入東三省。 大家都說北伐軍勢不可擋,可楊宇霆認為並沒有那麼可怕。所謂的北伐四巨頭,又不是真的親兄弟,雖然都聲稱是為信仰三民主義而戰,現實生活中卻都是奔著自己利益而來的。 照楊宇霆看來,北伐軍看似兇猛,其實是個很容易散伙的團隊。奉軍強悍時,大家不得不多賣點力氣,等到眼看著奉軍不行了,自己搶地盤還來不及,根本不可能全力以赴來打奉軍,說不定哥幾個自己鬧起來,倒反而要找奉軍幫忙呢(後來果然言中了)。 至於日本人,楊宇霆自信不難對付。當初張作霖跟日本打交道,幕後都有這個超級智囊在支招。 “皇姑屯事件”的主謀河本就認為,張作霖的主意很多來自於“他的股肱楊宇霆”。進京後張作霖曾試圖採取用英美來壓日本的策略,這個計謀最初也出自於楊宇霆。在關東軍眼裡,沒有比這兩個人更可惡的了。

楊宇霆的思路實際繼承了張作霖“聯合統一”的想法:都是統一嘛,為什麼就一定要讓你國民黨一家坐天下呢?統一,那也不等於我要舉手向你投降啊,都是內戰,勝不足武,敗亦不辱。 這時候雖然楊宇霆已被免除奉軍總參議的職務,但以他的身份和資歷,講話還是有人聽的,一些老派新派的人也跟著出來發表異議,這讓張學良很是頭疼。 搞完“皇姑屯事件”後,關東軍就一邊歇著去了,擦屁股還得政府來。 得知國民黨方面正在跟張學良秘密接觸,田中又著急又惱火,趕快派人登門打招呼。 張學良就職前後,日本駐奉天總領事林久治郎三次拜訪,要求張學良不要和“南方合作”或“輕與南方妥協”。 理由是南方政府一直標榜革命外交,吵著要單方面廢除以前與各國籤的那些條約(當然是不平等的),還要用武力收回租界,跟英美都曾鬧得不愉快。 你說只是形式上的“合流”?那也不行。會導致東三省的“組織和內容”都走向“南方化”的,我們日本也簽了條約,也有租界,肯定要倒霉的。 最後結論:你跟他們搞合作,就是跟我們對著幹。 原先張學良已經和老蔣派來的代表談妥,在北伐軍不得進入東北以及把熱河劃歸自己轄區的條件下進行東北易幟,連大喜日子都訂好了,是7月底。 林久這麼一發話,張學良不能不有所顧慮,加上內部還未能完全擺平,易幟的事就只好延緩下來。 這麼拖著畢竟不是辦法,為了擺脫困境,老蔣和張學良很有默契地唱起了雙簧。 張學良首先把受人威脅的事捅給老蔣,後者隨即約見南京政府駐日公使,抗議奉天領事館干涉中國內政:我們自己人掛個旗而已,干卿何事。 田中沒有想到南京政府會來這一手,趕緊分辨說,林久只是和張學良私下交交心,給兩句忠告而已,絕不是乾涉中國的內政。 這一下子就把林久的嘴給堵住了——你看看,我的壓力也不小啊,南方政府抗議了都。你們外務省有本事應該跟南方政府扳手腕較勁去,別一天到晚沒事來嚇唬我。 接著,老蔣一聲令下,宣布發動對熱河的進攻。北伐軍在進攻熱河方面沒有什麼顧慮,因為日本眼下只能關註一個東北,於熱河方面一時還插不上手。 張學良趁機對內部反對派們顯示一下:你們看看,我說的吧,早點易幟早點易幟,多好的一熱河啊,眼看著就沒我們的份了。 跟著他還發一個通電,說我現在好難,不易幟不好,易幟也不好,好像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弟現在實處兩難,不易幟無以對我兄,無以對全國;易幟則禍亂立生,無以對三省父老”)。 大家還在猶豫,這位老兄已經在做挂靴狀了:實在沒辦法,我還是辭職吧。 沒等眾人勸阻,那邊老蔣的“安慰電”飛也似地就來了:我不打熱河了,有事好商量。 經過這麼一折騰,支持易幟的意見開始佔據上風。好了,都沒想法了吧,那我們再翻翻老黃曆,定個好日子:8月初。 田中一看苗頭不對,趕緊再派人去東北做“狼外婆”。 鑑於奉天領事館已被指名道姓地抗議過了,同時也為了提高嚇人指數,這回田中派的是關東廳長官林權助。 林權助到奉天后,四次與張學良進行密談,明確要求東北當局採取觀望態度,不要和南京國民政府“攜手”。 如果我不聽,就要易幟呢? 那對不起,我們要採取“自由行動”了。 在這幾次談話中,林權助甚至用到了“即使冒干涉中國內政之嫌亦在所不避”這樣的措辭,且語氣和態度從未有過的凶狠惡劣,這讓張學良甚為難堪,不得不告訴對方:我和你們天皇一個年齡好不好,你知不知道…… 餵,我好歹也是東北最高軍政首領,說話能不能客氣或稍微婉轉一點? 張學良回到家後,仍氣得要命,說日本人真是欺人太甚,我一定要易幟,偏要,就是以後死在青天白日旗下,也沒關係。 話是這麼說,但他沒有辦法真的不把林權助的威脅當回事。關東廳跟關東軍司令部一政一軍,原來都屬於關東軍系統的,林權助就差沒讓關東軍直接跳出來大嚷:我們要“自由行動”! 易幟,只能又拖了下來。 再拖下去,鬍子估計都要給拖白了,老蔣決定去找外援。 “濟南慘案”發生後,老蔣除以歐美背景的王正廷替換黃郛外,還任命正在美國遊歷的伍朝樞為國民政府專使,專門負責和老美打交道。 伍朝樞何許人也? 他是民初外交家伍廷芳的公子。 伍老當年因為維護華工權益,敢於設計嚇破墨西哥人的膽,大罵美國議員“不似人類”,卻還被對方視為中國第一流人物,稱得上中國外交界巨擘,連李鴻章都對他器重有加。到了兒子這裡,也毫不遜色。孫中山生前就說過,中國有三個半精通英文的,其中一個就是伍朝樞。 通過伍朝樞在美國的運動,中美關係開始熱絡起來。 美國此前由於看不清中國的形勢,一直不敢下注,索性對南北紛爭採取了中立政策,誰也不幫,但此時也看出了國民黨即將取得天下,加上南京政府採取了外交主動,因此雙方越走越近。 在易幟問題陷入僵局的情況下,老蔣決定從美國這裡找到突破口。 經過他的授意,伍朝樞給美國務卿凱洛格提出,希望雙方能夠商訂新的關稅條約。 凱洛格馬上給美國公使馬慕瑞發電報,讓他盡快與中方簽新約,而且時間限定得非常緊,不是幾週,而是幾天。 馬慕瑞覺得凱洛格這傢伙一定是酒喝得太多了,在胡言亂語。 中美進行修訂談判並不是第一次,在這之前,美國同北洋政府談了好多年,始終敲定不下來,原因就在於始終拿不到最惠國待遇。在馬大使的眼裡,南方的那幫人都是地道的“革命黨人”,前不久還唱著歌要打倒列強呢,就算對方現在態度轉變,但談判畢竟是個技術活,必須選定時機,沒有說讓人限期完成的。 可是凱洛格似乎對簽約已經迫不及待了,一個勁地來催,弄得馬慕瑞相當鬱悶,直到財政部長宋子文趕到北京。 宋子文可不是來逛故宮的,他來就是要簽約,而且一口答應可以給予美國最惠國待遇,條件是恢復中國的關稅自主權。馬慕瑞喜出望外,兩人加班加點,真的用幾天時間就把談判給搞定了。 民國十七年(1928年)7月24日,中美在北平簽定關稅新約,美國承認中國的關稅自主權。 到1928年底,已有12個國家承認中國關稅自主。 這是什麼意思? 南京政府在國際上長臉,有地位了,同時也是對日本的一種明確制止:小心了,別在滿洲玩得太過火。 田中傻眼了。 日本人嫌貧愛富的思想根深蒂固,它在亞州可以恥高氣揚,但在西洋鬼子麵前,甚至比中國人還自卑。 現在,美國帶頭,大家都做了表示,日本人的思想不通也得通了。 於是田中內閣開始採取所謂務實主義,即在能保住“滿蒙權益”的條件下,可以默認東北易幟(“東北易幟事,只要維持日本在滿蒙既得權,即不反對”)。 一切OK。 民國十七年(1928年)12月29日,張學良穿起了中山裝,對著中山他老人家的相有模有樣地宣了把誓。 易職了。 由於對華外交政策的徹底失敗,直接導致田中內閣於第二年早早地就垮了台。某種程度上,這一屆內閣實在是被愛闖禍的關東軍給硬拖下水的。 日本人的脾氣,失敗以後是一定要秋後算帳的。 “皇姑屯事件”的策劃班子村岡和河本等人此時又被“挖”了出來,都受到了轉預備役或直接停職的處分。罪名卻很是滑稽,說他們沒有對“張作霖專車安全”起到保護之責——再盡責,老張估計連屍骨都要找不到了。 其中村岡最虧。日本歷史上,凡是當過關東軍司令官的,不管能力大小,看在長期留駐國外,沒有功勞還有苦勞的份上,後來都被晉升為三星大將,只有村岡再也沒有獲得過晉升,到死都是一個二星中將。 關東軍上下也是一片唉聲嘆氣。東北改旗易幟,這是河本策劃“皇姑屯事件”之後,他們所能估計到的最壞結果。費了這麼大的勁,卻換來了東北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早知如此,還不如不干了。 就整個中國和中華民族而言,東北易幟是張學良一生中乾得比較漂亮的一件事。自此,這個一直陷於分裂和內戰的古老國度至少在形式上完成了基本統一。 北洋政府的最後痕跡正隨著五色旗的落下逐漸消失,而奉軍,這個曾叱吒風雲的軍閥私家衛隊,則成了國民政府的地方部隊,我們從此該把它叫做東北軍了。 全國輿論一片歡呼,包括《大公報》在內,都認為全國能夠得以統一,張學良功不可沒(“張氏數年來反對內戰、促成統一之功,終有不可淹沒者在”)。 東北易幟了,老楊卻危險了。 在是否易幟這個問題上,楊宇霆的態度始終是不積極的。 等到事情已鐵板釘釘,他知道大勢所趨,阻止不了,就乾脆來了個非暴力不合作。在宣布易幟的典禮上,當眾拒絕參加合影,並憤然離席。當時在場記者極多,小張領導又一向以好面子著稱,被部下當眾給甩臉子,可想有多麼尷尬。 當時公開站出來表示反對“東北易幟”的老臣子不少,但像楊宇霆這樣令張學良印像如此“深刻”的卻絕無僅有。等到發生老虎廳事件,楊宇霆的罪狀之一就是“破壞統一,阻撓新政”。 命運早已亮起了紅燈,可是楊宇霆並不知道。 三國時代有個著名謀士田豐,因勸阻其主公袁紹進攻曹操,而被袁一怒之下關入大牢。不久袁軍果然慘敗。消息傳來,監獄的牢頭認為田先生這回肯定能得到平反,連忙給他道喜。 田豐卻一反常態,說出了一番令牢頭大吃一驚的話: “如果前方部隊打了勝仗,我還有活命的機會。現在打了敗仗,就只有死路一條了。”(“若軍有利,吾必全,今軍敗,吾其死矣。”) 話沒說完,負責給田先生催命的使者果真就到了。 楊先生的情況正好相反,假如易幟不成,他的下場或許還會好點,現在易幟成了,閻羅王可就得向他頻頻招手了。 現在的楊宇霆,早已不是什麼三軍參謀長了,他只有一個職位:東三省兵工廠督辦,管管兵工廠而已。 楊宇霆的被閒置,既是派系鬥爭的結果,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張學良一山不容二虎式的疑懼。 在郭松齡被殺後,東北軍中真正力能扛鼎者,就只剩下了一個楊宇霆。事實上,當時日本人裡面的確曾有過把楊宇霆推上台的意見,只是顧慮此人能力太強,恐難以駕馭才做罷。 林權助在與張學良進行談話時,為了施加壓力,就曾提到過一個“關原之戰”的日本歷史典故。在這個故事裡面,豐臣家族和德川家族是兩個死對頭,豐臣裡面當家的不是那個跟明朝對打的豐臣秀吉,而是他的幼子。最後小孩子終究玩不過德川家康這老頭子,被後者設計給除掉了。意思當時就擺在那裡,你張學良就是小孩子,而楊宇霆自然就是德川家康了。 小心啊,我們有一天也可以把德川扶起來幹掉你。 這話聽著如此滲人,怎麼能再讓楊某人手握權柄。 可是楊宇霆自己並沒有聽到過這個故事,也許是聽到後也只付之一笑。他關心的還是如何維護張家江山。 一開始,他認為張學良“仔肩”還難當重任,及至權杖交到了少帥手裡,雖然明著受到冷落,但他卻仍然拿出託孤老臣的模樣,執意要把皇子扶上馬,再送上一程。 張學良嫌他嘮叨,曾有意送他出國考察,他卻沒有答應,或許還指望著少帥再授他以總參議的要職吧,要說這人“愚忠”,也真是夠愚的。 其實當時周圍很多人都這麼想,但由於楊宇霆多年在朝野積累下來的聲望,讓他實際上仍然處於顯要位置,所以大家暗地裡又都公認他是只潛力巨大的績優股,少主以後可能真的還要予以重用。 平時誰對領導有意見,也不敢當著面公開提,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找這位老革命訴苦,因為誰都知道老楊能講,敢講,也最有資格講。 文武大臣對少主人的一個最大意見,就是時有找不到他的情況發生。 民國時候的狗仔隊其實是很活躍的,八卦新聞也非常之多。據說有好事人士還弄了一個美男排行榜(與現在的超男好有一拼),隆重推出四大天王,當年的風雲人物老汪(汪精衛)、周公(後來的共和國總理)、梅蘭芳都赫然在列,其中排第四位的就是小張(張學良)。這裡插一句,竊以為年輕時候的老蔣也很有型,不知為什麼沒能擠進前四就被PK掉了。 像少帥這樣,要地位有地位,要人才有人才,他不惹別人,別人也得狂追他,因此有時候走走神,跑跑調,開不了會,上不了朝也是免不了的。 海外知名學者鄭浪平先生的父輩曾在東北軍中任職,對其高層內幕有所知曉。他就此評論說,少帥由於年少得志(東北易幟時尚不滿三十歲),生活中的確少不了一些男女之間的故事,但如果從當時民國的環境來看,其行為並不算特別出格。在“九一八”事變發生之前,這些事情也只是在小報登登,屬於明星鬧緋聞一類的花邊。 但鄭浪平也不得不承認,真正影響張學良處理政務乃至後來緊急情況的,還是他的體能問題——這時候的少帥已經染上了毒癮,而且漸呈加劇之勢。 說起來,那時候的東北將帥包括張作霖本人,多多少少都跟鴉片這些東西有染。張大帥在世時,一高興,有時也愛弄根大煙抽抽,提提精神,不過他畢竟經歷過大風大浪,知道把握尺寸,抽雖然抽,但從不因此耽誤公事。 楊宇霆作為跟著張作霖打江山過來的老臣子,免不了會拿從前的標準來要求現在的新人,常講的一句話就是:當年老帥在時可勤奮,可威嚴了……(意思誰都聽得出來)。 說說也就罷了,老楊頭急起來,有時甚至可以在公開場合下,置領導的面子於不顧。 有一回,一個處長因接連幾天碰不到少帥,公文也批不下來,就只好找到楊宇霆,把情況如此這般地說了一下。老楊一沖動,竟然帶著這個處長直接闖到人家家裡去了。 看到門口的衛兵,也不轉彎抹角:司令起床了沒有? 衛兵老早就領教了老楊的厲害,知道這位極不好惹,連少帥平時都畏他三分,只好如實回答:還沒起床。 日上三竿,還在睡覺,你當自己在幼稚園啊。老楊聽了巨憤怒,推開衛兵就往裡闖,衝著張司令的臥室就殺將過來。 衛兵猝不及防,攔又攔不住,只好一邊喊,一邊勸。楊宇霆正在氣頭上,也顧不了禮數,“咚咚咚”地就敲起了門:我是楊鄰葛(鄰葛是楊宇霆的號,取效仿諸葛之意),你快起來,有公事需要處理。 這邊少帥披著衣服就跑來給老楊開門。 剛坐下,對方便毫不客氣地數落開了:各位廳處長有公事等待你裁決,你卻好幾天都不露面,這怎麼成。老帥在時,可不是這樣的! 又來老帥老帥的,還嫌刺激人不夠是不是。少帥當下就來了脾氣:我不干了,你來幹吧! 主公對屬下說要撂挑子,那話裡都是飽含殺機的。 楊宇霆作為一個政治老手,哪裡能聽不出來,但他不怕。 他只是覺得好笑,自己現在就是靠一張嘴說說而已,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小傢伙,你學著嚇人還早點。 楊宇霆對面前這位臉紅脖子粗的領導說了這麼一番話:別提這個了(提了對我也不起作用),如果你身體真的不好,遇到事情,我可以幫你張羅張羅,出出主意,這比什麼都強。 楊先生,這話錯了,真的錯了。 我們要記住,如果你想幫領導張羅一切(在違背領導意願的情況下),領導一定會想方設法預先幫你“張羅”一切。 那些看好楊宇霆的人們猜想的不錯:創業難,守業更難,一旦東北政局需要,像楊宇霆這樣的股肱之臣,國之棟樑,不可能沒有用武之地。 但是,“改旗易幟”實現了。經過各種挫折和交鋒後,少帥終於衝了出來,並取得了成功。某種程度上,這也是對他能力的一種認可,而這種認可,對好為人師的楊宇霆來說卻非常危險。 易幟典禮(就是老楊不給面子的那個典禮)舉行後一個星期,張學良以東北邊防公署長官的身份,親赴楊宅為其父祝壽。 在那裡,他看到了一件令他刻骨銘心的事。 東北文武百官都來了,張司令到時,大家正圍著桌子賭錢(純屬節慶娛樂,不屬查處範圍)。 聽到總司令到了,雖然賭興正濃,多數人還是趕緊欠起了身,以示尊敬。這種姿態相當於半起半坐,因為還得時刻準備著坐下來繼續賭呢。有的人雖然臉上畢恭畢敬,眼睛卻還都描著賭盤,惟恐有不上路的傢伙乘此機會耍點老千什麼的。 這種時候,自然是顯示領導親民作風的最佳時機。張司令親熱地拍拍手下們的肩膀,示意賭局可以繼續。眾人如遇大赦,歡天喜地地繼續投入賭局。 就在少帥自我感覺良好的時候,廳堂裡司儀喊了一聲:督辦下來了! ——也就是楊宇霆本人下來了,他是東三省兵工廠督辦。 讓張司令驚訝的場面出現了:所有圍桌賭錢的官員,齊刷刷地站了起來,肅然而立(請注意,不是半起半坐),其中很多甚至是政府大員,官銜遠遠超出楊的督辦職務! 直到楊宇霆笑著和大家逐一握手寒喧,眾人方才落座。 震驚了。 我說的是張司令。 說了幾句套話後,他就匆匆離開了。 一個小小的兵工廠督辦,竟然比總司令還吃香。他們到底聽誰的?東北又竟是誰家之天下? 撤掉他的督辦? ! 有用嗎?沒用。有點頭腦的人都能看出來,眾人不是因為他這個督辦職位才對他敬畏三分的。換句話說,這個人可怕可恨之處不是那個小小的職務所能容納得了的。 真是忍不下去了。所有的前塵舊事都一股腦兒湧了上來,它們被統一打上了標籤,上面一共八個字:“奸險性成,日甚一日”。 奸臣啊,這樣的人不除怎麼得了。殺機就在這一刻匯聚於心。 但是殺一個人,不等於宰一隻雞,何況是如此舉足輕重的人物。 萬一事泄不成功怎麼辦,萬一引起騷亂如何處理,想想楊宅祝壽那一幕,張司令自己也緊張起來。 萬般無奈之下,他做出了一個決定,向死去的老爸學習:賭! 楊宇霆,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掏出一塊銀元,當空拋出,心裡默念:銀元落在正面,最多扣押(反正不能放過),如果落在背面,死路一條。 連拋兩次,均為背面著地! 張夫人也在身邊陪他搞這種封建迷信活動。此時提醒他,也許銀元背面較重,影響了下落軌跡。 張司令覺得很有道理,於是把默念秩序重新顛倒過來:正面處決,背面扣押。 連拋三次,全部是正面! 一個人的生死問題就這樣被別人用一種極其荒唐的辦法確定下來了。 一生之中,張學良對自己作出的這個決擇從來沒有後悔過。 如果我還是當初那個地方部隊的長官,即使有“講武系”與“士官系”的矛盾,即使亦師亦友的郭老師死於你下達的一紙命令,我也絕不會痛下此殺手。但現在不一樣了。 因為我現在是東北第一人,這一點不容任何質疑和挑戰。 黑白無常已經出來抓人了,蒙在鼓裡的楊宇霆卻不知情,還在算計著要為他的少主人“張羅”。 對待那個“一衣帶水”的東瀛島國,楊宇霆的辦法向來都是長袖善舞,軟硬兼施。 不得不佩服日本人鑽牛角尖的勁頭。張作霖都被炸死了,他們還想著“滿蒙新五路”那件事。這不,滿鐵又派出一個人——當年逼張作霖簽“閱”的兩個日本顧問之一町野武馬前去拜會楊宇霆,當著面問他有沒有這回事,五條鐵路到底還建不建。 楊宇霆馬上說,有啊有啊,當然有這事,而且鐵路也一定得建。 他當然很清楚,因為他也是這件事的當事人和見證人。 但是清楚歸清楚,路反正我不想建,激怒你們的傻事我也不干。老楊的策略說起來簡單,就是一個字:拖。兩個字:扯皮。 交道打到現在,日本人見了老張老楊這主僕二人都怕了,知道這都是兩撒謊不過腦子的傢伙,町野怕楊宇霆這回又在玩忽悠,趕緊提出要求:請您好好給少帥說說。 那意思就是你說了還不算,得最高領導認可。 說完了又擔心老楊不敢跟老大提,又補充一句:您這樣跟少帥說沒關係吧? 楊宇霆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兩聲,隨口答道:沒關係沒關係,我一定會提出這個建議的。 一轉屁股,老楊就喝茶去了:得了您唄,跟我玩,你小子還嫩點。 當然沒去跟張學良提什麼讓日本人修築五條鐵路的建議。 過了幾天,町野信心滿滿地來找張少帥了,唾沫橫飛地說了一大通,結果被小張一個“現在全國統一,此問題已移交南京政府交通部管理”給推掉了。 既然歸附了南京政府,打太極就更方便了。 但通過這件事,張學良對楊宇霆又生出了新的看法。因為滿鐵口口聲聲說老楊支持“滿蒙新五路”方案,而自己卻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 莫非想勾結日本人架空我?如此看來,真是死有餘辜。 町野被這麼來回一扯皮一忽悠,雖然跑得氣喘吁籲,卻還是兩手空空。說要再不生氣不著急,那就變成石頭人了。 他又找到楊宇霆,聲稱要把當年張作霖答應簽“滿蒙新五路”密約的證據公佈出來,丟丟中國人的臉。 讓你們耍賴皮。 楊宇霆知道,得另想別的招了。他把過去的老部下常蔭槐叫來,一起商議對策。 這常蔭槐也是個讓日本人頭疼的狠角色。 此人在張作霖時代一直主管東北鐵路,易幟後新近才被國民政府任命為黑龍江省省長。楊宇霆擔任總參議時,他經常到總部來辦事,跟楊在許多觀點上都非常接近。 這裡還得補充一點關於東北鐵路的歷史。 甲午戰爭後,輸得一干二淨的李鴻章痛定思痛,捉摸單挑幹不過日本人,便祭起以夷制夷的法寶,千方百計想把俄國拉進來。 老毛子來個正好。你就是不讓我來我還想來呢,現在你請我,實在是件巴不得的好事。 它把太平洋艦隊開進旅順和大連,並通過李鴻章簽訂了租地條約,然後就開始修建這條橫跨東北全境的著名鐵路——中東鐵路。 按照當初的約定,這條路通車36年後,中國祇要給錢,就讓你收回去。可要是沒錢,對不起,那就等好多年後再說吧。 好多年是多少年? 80年! 中東鐵路一成,日本很自然地就感受到了威脅:這不等於把欺負中國人變成你老毛子的專利了嗎,那怎麼成? ! 一句話不合,一東一西兩個狗強盜就這樣打了起來。 日俄戰爭打完,俄國人輸了。按照談判結果,把長春以南的路段,即南滿鐵路轉讓給了日本人,而長春以北的路段則繼續被俄國控制。 由於自身沒有足夠實力作為後盾,本想以夷制夷,反而變成了前門豺未走,後門又來狼,“北夷”、“東夷”一齊登堂入室,後者更成吾國今後四十年之難除大患。 這就是所謂的“滿清修補匠”李鴻章的修補工藝,要我看,實在也不咋的。 十月革命後,立足未穩的蘇聯政府曾表示,願將包括中東鐵路在內的一切在華特權無條件歸還中國。 當時的中國北洋政府一愣神,沒想到列強中還有思想境界這麼高的。可也就這麼一愣神的工夫,到了斯大林上台,蘇聯在穩定政權後,又死不認帳了。 在中國的力爭下,雙方總算達成了一個共管協議,即在中國未贖回中東鐵路之前,鐵路業務由兩國共管。但在實際執行過程中,蘇方並未認真履行這一協議,中東鐵路還是沒咱中國人甚麼事。 現在日本人正好吵著要新建滿蒙鐵路,兩人就想了一招,藉機成立東北鐵路督辦公署,把東三省的鐵路都集中管理起來(當然包括中東鐵路),一方面可以繼續跟日本扯皮,另一方面藉此削弱蘇方對鐵路的管理權,真正落實共管協議。 兩人還商定,由搞鐵路出身的常蔭槐擔任公署署長。 成立這麼重要的機構,當然需要東北的最高首長同意並批准(嚴格的話還要過一下中央政府的手續關),二人談得高興,興致勃勃地就來找張學良商談有關事宜。 當晚,在張氏府邸便發生了“老虎廳”事件。所謂老虎廳,實際上是張府的一個會客廳,楊宇霆、常蔭槐就在那裡被張學良手下的衛兵當場處決,血染廳堂。 在得知要處決他們時,二人“頓時木然,一句話也說不出”——當然說不出,因為他們對此毫無任何心理準備。 第二天,包括張作相等人在內的東北要員都被招進張府,說明事件經過。眾人聞言,皆“驚愕萬狀,面面相覷,啞然無聲”。 “老虎廳”事件雖然純屬內部權爭,然而於東北軍而言,實在不能不說是一幕悲劇。不管楊宇霆曾有過什麼樣的毛病,但此人在東北軍政大計上確實有宏闊遠見,也是當時東北唯一能挽狂瀾於既倒的大才。他被處決後,很多人都認為是東北軍自毀長城之舉。有人甚至找出論據,證明是痛恨他的日本人從中使用了反間計。 對於他本人來說,卻只能用謀士田豐臨刑前的一聲長嘆來形容:“大丈夫生於天地間,不識其主而事之,是無智也!今日受死,夫何足惜!” 至於常蔭槐,則實在是受楊宇霆連累,他本來是可以定定心心做他的省部級高幹的。 “老虎廳”事件發生時,離“東北易幟”僅僅兩週不到。 傳聞,出事前,有人曾給楊宇霆卜了一卦,卦語云:雜亂無章,揚長而去。楊不解,此人謂天機不可洩露,只透露此卦語不祥,要他多加小心。未幾,果死於非命。民間遂盛傳:“炸爛吳(俊生)張(作霖),楊(宇霆)常(蔭槐)而去。”言鳥盡弓藏之意也。 在東北軍歷史上,除郭松齡繫起兵反叛被殺外,“老虎廳”事件可以說是首開誅殺功臣之先例,自此滿朝文武人人自危,大家都希圖自保。在這種情況下,內部派系鬥爭不僅未得緩解,反而逾演逾烈,為日後東北軍的最終瓦解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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