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正面抗日戰場2·烽火大地

第9章 第九章燃燒的黑土地

馬占山二次復出後,很多舊部已難召回,軍力大不如前,他再展名將風采,化解所處困境。作為東北抗戰史上的經典戰例,鏡泊湖連環戰創造了令人嘆為觀止的奇蹟。 現在讓我們把時間推後,看看李頓調查團離開東北前後,民族英雄馬占山的表現,因為他也一直在堅持著。 二次復出的馬占山這次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要跟小日本死磕到底,為此,他把家裡的幾個老婆都給疏散掉了(那個時代的人有三四個老婆不算什麼大事,只要你養得起),一人發個幾千塊錢,讓她們自謀生路。女人們見此情景,抹眼淚的、擦鼻涕的、牽衣袖的,哪里肯走。 馬占山把眼一瞪:老子是上前線拼命,可不是帶你們去享福的,再這樣就不客氣了(“如不走者,當即死去”)。 真正的毀家紓難,在場者無不為之動容。

不斬樓蘭,誓不生還,馬革裹屍,在所不惜。 馬占山迷途知返,不僅為自己正了名,而且使整個已趨於委靡的江省抗戰形勢重為之一振。 王者歸來,英雄還是那個英雄,好漢仍是原來的好漢。 復出後,很多舊部已難以召回,馬占山一開始能指揮調度的只有一個步兵第3旅(自兼旅長)和吳松林騎兵旅,僅相當於江橋抗戰鼎盛時期人馬的八分之一。但名將就是名將,他果斷地使出兩招,很快化解了自己所處的困境。 第一招是不拘一格降人才。馬占山敏銳地看到了東北義勇軍所蘊涵的力量,不僅集中各縣民團武裝,還重點招納了“胡匪”、大刀會等正規軍一般不怎麼待見的江湖人士,共集中11支義勇軍,整編為9個旅,使所部在短時間內就接近5萬餘人。

在下面,我們將看到,雖然馬占山並非東北義勇軍首創之人,但能將正規軍和義勇軍結合起來,並使其各自優勢得到充分發揮而相得益彰者,馬氏實為東北第一人。 第二招是在戰術上見功夫。 事實證明,馬占山在江橋抗戰中的表現絕非浪得虛名。他重新出山後,仍然是東北抗日將領中最懂得打仗的Number one。 本來馬占山還有兩手棋,那就是在出走齊市時,留下了舊部程志遠“代理省政”,這是準備裡應外合時用的。同時,在嫩江駐紮的徐寶珍部也曾表示願意響應配合,這支在江橋作戰中以勇悍著稱的部隊已擴編為旅,如能得其相助,自然也是如虎添翼。 但這兩手都落空了。程志遠被日本人收買,轉而以偽軍的身份向馬占山反戈一擊,而徐寶珍口是心非,令人遺憾地選擇了駐足觀望,不願再服從馬占山的調遣。

只有靠自己了。 哈爾濱是當時日軍重兵駐防的地區,從國內調來的第10師團(姬路師團)和從上海趕來的第14師團(宇都宮師團)都在這個地方,關東軍在東北4個主力師團,一個城市就佔了兩個,日本人認為肯定萬無一失,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否則任何抗日部隊也不敢輕易來觸這個霉頭。 但有人就敢。 馬占山找准的第一個目標,偏偏就是哈爾濱。 因為他發現,這座大都市雖然名義上駐有重兵,但內部兵力卻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充裕。 姬路師團和宇都宮師團竟然都不在城裡。 這兩位老大干什麼去了? 忙啊,忙得不可開交,氣都喘不過來。 南滿北滿剛剛平靜了一會兒,東滿又被抗日武裝折騰得不行,連車都通不了。 說來說去,跟鬼子過不去的就是兩條江:松花江和牡丹江。

於是姬路師團去了松花江下游。 吉林自衛軍餘部都等在那裡:李杜、馮佔海、丁超、邢佔清,人家雖然退出了城市,但還有把力氣,當然要繼續鬥下去。加上這裡不是哈爾濱,沿江都是原始森林,自衛軍往裡面一躲,日軍的那點兵力根本就不夠撒的。 就這樣,李杜他們還不讓鬼子兵省心,一有空就從林子裡面鑽出來,搞點奇襲、暗襲、夜襲什麼的,使得姬路師團大傷腦筋。 宇都宮師團則去了牡丹江。 這裡情況更糟糕,因為有個硬釘子——王德林的救國軍。 熙恰在吉林公開投敵後,原任延吉鎮守使兼第27旅旅長的吉興也跟了日本人。但他下面有個第3營,營長就是王德林,他不甘心就這麼變節,便拉著部隊到了東滿,並以國民救國軍的名義舉旗抗日。

要說就這麼一個營也沒什麼特別的,遼東義勇軍的唐聚五起家還有兩個營呢。何況東北軍怎麼說以前也是正規軍,要糧有糧,要餉有餉,現在在內無糧草、外無援兵的情況下,只能天天過苦日子,心裡實在不是個滋味。天長日久,連王德林自己也犯起了嘀咕:咱的大旗到底還能打多久? 其實對於這個問題,我們早就有了答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可惜王德林是舊軍人,他不懂這個。 不懂就要教,教他的人懂。 此人是他的參謀長李延祿。 你可能會覺得奇怪,這姓李的怎麼會懂這麼多革命道理,莫非他是—— 共產黨? 沒錯,答對了。 李延祿不僅自己是特殊材料製成的,在做活別人的思想方面也絕對是一把好手。 一番思想工作做下來,王德林果然被說動了,同意跟日本人幹到底。正好當時自衛軍的李杜送來1萬軍餉,意思是要他們加入自衛軍序列,可王德林不想幹:你是自衛軍,我是救國軍,大家一個等級嘛,憑什麼你來領導我?

李延祿啼笑皆非,他便勸這位王旅長,人家送來軍餉是好事,如果你不想把這個3營給人家管,可以用這些錢再擴編一個團出來,名義上是自衛軍的,其實還不是都由你老人家來指揮。 王德林一聽,我這個參謀長沒白請,真有頭腦。 於是就接受了軍餉,並從3營抽出一些老兵作為骨幹,編了一個補充團,團長由李延祿兼任。原來的3營則被稱為老3營。 有了一個自衛軍,現在又出來了救國軍,把當時負責東滿防務的仙台師團師團長多門攪得寢食不安,可他又實在抽不出這麼多兵力來用於“剿匪”,只好把問題上交領導,讓本莊繁想辦法。 本莊繁又能有什麼好辦法。參謀本部正把精力集中於南方,暫時調不來部隊——後來的兩個師團:宇都宮師團正在往上海趕,姬路師團呢,此時貓在國內,一時半刻也來不了。

想來想去,只有看鐵路的獨立守備隊能勉強一用。 就這麼著,原駐哈爾濱周圍的獨立守備隊步兵第6大隊被看中了。以他們為主力,編成了一個支隊,由第6大隊大隊長上田利二郎中佐為指揮官,稱為上田支隊,總數有600多人。 日軍進攻的消息一傳過來,救國軍指揮層的思想就亂了。 此前救國軍風頭正勁,已經連下敦化等三個縣城(我估計這三個縣城裡都還沒鬼子),很多人主張避開日軍主力,撤出縣城後分散進山。 理由是自衛軍有好幾個旅,還不是只能在林子里和鬼子兜圈子,咱們這點人手,幹不過他們呀。 但救國軍的老大王德林一直沉默著,因為他最看重的是李延祿的態度,王老大就听這個參謀長的。 李延祿在會上堅持:要打,堅決打,而且是正面迎敵。

當然了,我黨的紀律,所有意見都不單純代表個人,那是要集體討論決定的。 李延祿當了補充團團長後,就把一些地下黨員都安排了進來。按照支部建在連上的原則,他也在團裡建立了秘密支部。支部討論的結果,這仗非打不可,滅小鬼子還在其次,主要是得讓王老大堅定信心,不然他又要念叨自己的那桿旗要不要繼續打下去了。 當然了,主戰是一回事,誰去打又是另外一回事。 救國軍高層在談到這個事的時候,沒人應聲,全啞了。 李延祿說我們補充團上。 真有種。要知道,補充團成立剛剛一個多月,雖說有700多人,但除了老3營過來幾個老兵外,其他全是清一色的新兵蛋子,有的連槍都沒放過。 到這時候,你要說這位李同志不是共產黨,我都得跟你急。試問這種膽魄,誰有?

王德林大為感動,當即表示可以讓李延祿“打打試試”,並且把所有庫存的手榴彈全都撥給補充團使用。 又一位英雄即將出世了。 與前面的諸位好漢不同的是,他還是黨的人。 如果你要認為李延祿一番豪言,是準備和日軍去死拼,那你就錯了。要都這麼蠻幹,共產黨的那點人馬還能撐到革命勝利的那一天? 家底薄,就得學會算計。 他首先命令部隊撤出敦化縣,給上田支隊一個驚喜先,然後判斷日軍佔領敦化後,下一個目標肯定是救國軍的總部寧安縣。 再然後,大家應該猜得出來了吧。 當然是打埋伏。 這是我們的看家絕活,到哪裡都不能丟。 問題只是在哪裡設伏。 最容易選的路徑是從瓦房店到寧安縣。 如果這條路徑只有一條道可走,那倒用不著動什麼腦筋了,可偏偏有兩條,非左即右,非東即西。這要是弄錯了,就是空歡喜一場,最後大家全得鑽山溝。

說到伏擊戰,不翻地圖是不行的,對照《鏡泊湖連環戰》圖,我們來看看究竟是哪兩條道。 一條道在牡丹江的北岸,這是一條大路,兩旁雜樹叢生,不過這條路繞遠,而且需要過江。 另一條道在鏡泊湖的南端。選擇從這裡走的話,必定要經過一個一面是江、一面是“牆縫”的狹長小道,即當地人說的西牆縫。 所謂“牆縫”是一個形像說法,是指山石好像牆壁斷裂一樣,聽聽這比喻,你閉著眼睛也能猜到這地勢有多險要了。 更令人叫絕的是,西牆縫還挺長,蜿蜒竟有5裡多路。 毫無疑問,這是一切伏擊者的最愛。 那我們就選這條道吧。性急的兄弟肯定已經按捺不住了。 且慢。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想,別人也會這樣想,上田更會這樣想。 哦,人家千里迢迢遠道而來,就為了“吃”你的埋伏啊。你也太不夠意思了。 大道路遠,要過江—— 我願意,我不怕麻煩,怎麼著吧。 這是一個相當艱難的選擇。選驚險一點的,意圖看上去太明顯,很容易被識破;選平實一點的吧,打起伏擊來又無把握。 有人說,那咱不能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這邊埋伏一點,那邊埋伏一點,這樣不管日軍走哪一邊,都有著落不是。 我告訴你,要真這麼做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哪邊都沒著沒落。 700個人,都是新兵,本來戰鬥力就不強,還把他們拆開來,不打敗仗才怪。 必須二選一。 李延祿選了西牆縫。 在我看來,他可能更多的是從利於埋伏這個角度考慮。 北岸大道很難設伏,別看有樹木遮掩,藏幾個人還湊合,要躲幾百個小伙子著實困難,而且還很容易擋住進攻者的視線。 西牆縫則不然,一邊是陡峭的山岩,一邊是結冰的牡丹江,再往前面去就是封凍的鏡泊湖,日軍從小道中間經過,一遇意外襲擊,除了拿腦袋撞“牆”(爬上去就別指望了,除非是攀岩高手,還得自帶工具),就只能跳江上溜冰,更妙的是路上沒有一點雜草樹木,要扔手榴彈儘管扔,保准一炸一大片。 這種選法,你要說沒有一點碰運氣的成分,我也絕不相信。 反正押大押小,總得這麼來一次。 從民國二十一年(1933年)3月18日這一天起,李延祿便帶著補充團在西牆縫進行埋伏。 第一天過去了,沒有動靜。 第二天,連鬼子的影子也沒見著一個。 伏擊這東西,其實就是等目標出現前的那段時間最折磨人,別的不說,讓你等一個小時公共汽車試試,沒準就得罵娘。 一二不過三,眼看第三天就要到了,不光普通官兵,就連李延祿本人都有些不自信起來:莫非我真看走了眼,選錯了路? 不用急,機會真是垂青於耐心者,很快它就要降臨到我們身邊了。 這是一個鬼使神差的機會。 事實上,在第二天的晚上,上田支隊就已經到達了山下的瓦房店。 但這些人需要一個嚮導。 人生地不熟,深更半夜的,就算出錢,到哪裡去找一個合適的嚮導呢? 幸運的是,瞎打誤撞之中,總算讓他們找著一位。 這人說他是當地獵戶。 上田當然不敢貿然相信,但是經過盤問,對方對答如流,毫無破綻,最妙的是這人穿的棉衣上有血跡,一聞,還真是野獸血。 殺人殺多了,人血獸血,上田還是分得清的,所以他認為獵戶說的是實話。 這下好了,有了嚮導明天上路不愁了(獵戶總不大可能迷路),今天晚上抓緊時間睡覺吧。 當然不用愁,因為這個“好嚮導”明天將會告訴你們,陰間之路究竟往哪邊走。 要是上田知道這個情況肯定得嚇得做噩夢:“巧遇”的這位也在山上等了他們兩天,實在等不及才下山來探情況的。 這人叫陳文起,獵戶倒真是個獵戶,在當地還很有名氣。 他聽說補充團要在山上打鬼子,便主動要來顯擺一下自己的槍法——打槍那是獵人的老本行,只需要把鬼子當成虎狼熊豹處理就可以了(貌似《我的兄弟叫順溜》裡面的“順溜”也是乾這個出身)。 可是左等右等不見人。 怎麼回事呢,那些“虎狼熊豹”怎麼還不出來受我一槍? 在日軍久久不能“光臨”的情況下,陳文起便趁著夜幕下了山,想看看究竟,沒想到被上田迎面逮個正著。 陳文起要是想跑其實也能跑,因為鬼子趕路累了一天,沒人盯著他。但他沒跑。 怎麼能跑,明天這些孫子走“錯”路怎麼辦? 他在村子裡找到一個老漢,讓他趕緊去給李延祿送信。 3月20日凌晨,上田支隊睡好了覺,養足了精神,出發。 從瓦房店到寧安,上田同樣遇到了李延祿那樣的兩難選擇,兩條路,走哪一條呢? 有現成的嚮導,怎麼不問他? 一問,陳文起強烈建議走西牆縫。 這條路好啊,近,如果你們要想過江走大道也成,就是不知道天黑之前能不能到寧安了。 上田一聽,權威都發話了,當然聽他的。 於是一班人就奔著這條死亡之路來了。 補充團提前得到消息,早就在那裡候著了。 來了,打啊! 射擊還沒練好?不要緊。手有些哆嗦,也不要緊。因為大家的任務只有一個:把王德林從倉庫裡拿出來那批手榴彈往岩石下面扔! 這比投彈訓練都安全,岩石擋著呢,又炸不著自己,彈片飛來飛去,反正是鬼子倒霉,所以你就算閉著眼睛扔都沒事。 有的兄弟投著投著,膽子越來越大,幹勁越來越足,竟然不怕大冷天著涼,連棉衣帽子都脫掉了,就穿件短褂做這種最簡單的投擲運動。 上田支隊之慘狀無以形容,整整5里長的路,根本沒處躲,跑都跑不出去啊。 李延祿後來回憶,他當時聽到日軍指揮官發出歇斯底里的驚呼,聲音非常之尖銳刺耳,可以清晰地辨別出其中交織的恐怖和絕望。他坦言,在他的整個軍事生涯中,經歷大小戰鬥無數,但這種瘋狂而淒厲的叫喊,以後再也沒有聽到,故印像極為深刻。 戰鬥一直打到下午2點,共打了10多個小時,長達5裡的陣地漸漸平靜下來,這時李延祿得到一個情況,由於負責封口的一個獨立營擅自撤退,導致沒能把鬼子全部封住,後續日軍在西牆縫路口之外已有所動作。 這個“有所動作”可以解釋為多重含義,其中一個就是,日軍可能會繞道從山後對補充團進行包抄。 李延祿意識到,既然已經佔了大便宜,那就得見好就收,不然反被上田支隊封住口倒打一耙就糟了。於是他立即命令部隊撤退,只留下7個人負責掩護(一說是8個)。 整個西牆縫伏擊戰,補充團一方就戰死了這7個人。 另外立下大功的獵戶陳文起也同時遇難。本來他可以脫險,只是為了去戰場上撿把好槍,結果反被日軍發現後殺害了。 上田支隊此役大傷元氣,當場被打死的就堆成了三垛,同槍支一道燒毀(這個太混蛋了,知道我們缺槍,就是不給),傷員也有好多,按照級別不同,尉級的用飛機運,當兵的用卡車載(誰讓你是兵,只能坐豬仔車了),連馱槍砲的馬匹都卸下來拖傷員。 等日軍一撤,李延祿帶人又摸了回來,和犧牲的陳文起一樣,捨不得戰場上的那些好東西啊。 他們除找到被焚燒的武器殘件1500餘件外,還意外地搜出了完好的三八式步槍2000餘支。當時救國軍也有小型兵工廠,所以那1500個殘件也沒浪費,都拿到後面去修復了。 這個結果後來導致了一個頗有爭議的推論,那就是這一仗,究竟打死了多少日軍。 因為參戰的大部分是新兵,又是在岩石後面扔手榴彈,你要讓他們現場記住自己打死了多少敵人也不大現實。李延祿本人從武器繳獲上推斷,死傷日軍當在3600人到4000人以上。 但是這個數字,我認為不太可能。要知道,上田支隊總共才600多人,慘是慘極了,但哪裡能變出這麼多死屍出來。再說,扔手榴彈畢竟不是發射導彈,國產手榴彈的殺傷力又不是很強,能炸死炸傷百人已經是相當不錯的成績了。這個我們還是實事求是一點為好。 有關繳獲的武器,包括兵工廠修復的武器殘件,當時都有明確記載。不過繳到槍支多少,恐怕還是不能和鬼子的傷亡數字完全畫等號。 我們要注意到,當時上田支隊來的時候是牽著馬,拉著大車來的,槍支極可能是車上的,也許他們是想在佔領區建立臨時軍火庫,以便為“維護治安”做長久打算。 至於日軍把2000餘支好槍藏起來而沒有帶走,則說明在遭遇伏擊後,上田支隊一方面是極度驚恐不安,唯恐再遭打擊,所以只有輕裝撤退;另一方面,很多馱運武器的馬匹和車輛都同時遭到了毀損,畢竟手榴彈不長眼,不是說你是匹東洋馬,我就不炸你,如此一來,就缺少了搬運槍支的工具。 在這裡,我採納我能認同的一個觀點:西牆縫伏擊戰確實打得漂亮,但殺傷日軍絕無上千,實際數字應該是“小川松本大尉以下120餘名斃命”(《東北抗日聯軍鬥爭史》),如果把傷的也算在裡面,大概接近200多人。 事實上,對於上田來說,西牆縫一戰只是拉響了上課鈴,他的噩夢還將繼續,因為他碰到了一個伏擊戰方面的高手,後者創造了東北抗戰中嘆為觀止的一個經典戰例:鏡泊湖連環戰。 我以前想跟人學下象棋,摸了兩天后,果斷放棄了。因為我發現自己根本不是這個料,不是說“當頭炮,馬來跳”這些規矩我不懂,是實在不會算棋。 有人告訴我,段位初級一點的,一般能算到兩到三步,再好一點的,可以算到四步五步,更好的,那就是像棋大師了,整盤棋他都了然於胸。 如此說來,李延祿絕對是大師級別,不然我們也就沒有連環戰這場好戲看了。 西牆縫這裡剛剛打完,李延祿已經在準備下一步棋了。 他很清楚,對於上田來說,不把腦袋撞到殘,是絕不會回頭的。兩人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既然在西牆縫吃了苦頭,你就別指望這兄弟上第二次當了。 那麼,往寧安去的路徑,除了鏡泊湖這一條,還有嗎? 有。 而且跟西牆縫的情形酷似,那裡也有兩條道可供選擇。 面對這道新的考題,李延祿和上田都立即拿起筆,填上了他們心目中所認為的A或者是B。 這不是多項選擇題,是單項選擇,所以標準答案只有一個。 史料看到這裡,連我都覺得饒有興味,簡直是智力大衝浪啊,大家就一齊來跟著猜謎吧,看看它們背面寫著的究竟是“生”還是“死”。 A閻王鼻子; B松乙溝。 光看這兩個名字,可能你就只能閉著眼睛瞎猜了,那我給你提供一點背景資料。 我看到有一位高人把這兩個地方做了一個很形象的對比,閻王鼻子,相當於一張弓的弦,也就是說這是一條近路;松乙溝呢,相當於弓的背,這是一條遠路。 再具體一點,閻王鼻子非常之險,都是怪石峭壁什麼的。松乙溝則是個大草甸子(東北平原上對成片草地的稱呼),道路平坦,連個大點的石塊都不容易見到。 怎麼樣,是不是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閻王鼻子就是翻版的西牆縫,松乙溝就是換位的江北大道。 你選哪一個? 選A,out,因為李延祿和上田都沒選它,不過A的後面貼著一個“生”字。 選B,yes,你跟上田的選擇是一樣的,當然李延祿也選的它。 翻開來,B後面寫的是一個“死”字。 這裡我要特別表揚一下上田同學,他充分吸取上次的慘痛教訓,沒有輕信任何一位嚮導的話,以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的思想為指導,親自到現場考察了一下,最終才選了B。 我們千萬不要因為自己看到了那個“死”字,就責怪上田沒腦子,瞎指揮,要知道,西牆縫之戰的確是給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不過這也不是上田一個人的錯,好多人都會像他那樣:上次在險路上吃了大虧,這次肯定要選條好路走走,況且閻王鼻子這個名字多不吉利,聽上去簡直像是在走黃泉路。 李延祿真是把上田的心思都摸透了。他自己戰前有沒有到松乙溝轉一轉不得而知,但就算他沒去轉,他對那地方也比去轉過的上田要熟悉得多——因為他本人就是寧安人,這個地方就是他的老家,一草一木都記得清清楚楚。 上田留意的是路,李延祿關心的卻是路上那些乾枯的荒草。 此時此刻,他是不是想到了小時候跟夥伴們在原野上“放野火”的情景? 至少我是想到了。 俗話說乾柴烈火,但你要看過或親身實踐過“放野火”就會明白,其實乾草燒起來的那才真叫烈火呢。 為什麼想到放火呢? 這就不得不提到對中國人來說耳熟能詳的兩本書:和。 在某種意義上,這是兩本民間兵書。 這兩本書告訴我們,打仗不光是用人的力量,還可以充分借用自然的威力。典型的就是兩種,火和水。 和中的相關戰例不勝枚舉。 所以一般情況下,別說軍隊,就連一般中國老百姓,最容易想到的兩大絕招,也不外乎是火攻和水淹。 設身處地地為李延祿想想,他採用火攻,也有一些被迫的意味在裡面。 手榴彈差不多用光了,補充團疲憊不堪。 甩手榴彈其實是最累人的活兒,不相信的話你去甩幾個小時試試,看自己的胳膊還能不能抬得起來。 李延祿只好把補充團撤下去休整。 能用的還有一個補充團後備隊。這些哥們儿雖然有體力,但論打仗還不如補充團呢(不然怎麼叫後備,那就是替補啊),而且就算他們能打,也沒有多餘手榴彈可用了。 至於對射,還是免了吧。陳文起那樣獵戶出身的畢竟沒幾個,大部分人連槍都端不穩,怎麼跟日本職業軍人玩射擊。雖說上田支隊屬於鐵路守備隊性質,但人家在“九.一八”事變時還不是照樣把東北正規軍都趕得滿場飛跑。 只能讓他們做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活。 劃火柴會嗎? 會。 那就行。 參與松乙溝伏擊的後備隊隊員,除裝備從西牆縫一戰中繳來的三八式外(2000支呢,一人發一支還多餘),每人都拿了一盒火柴。 世上的事就是這麼湊巧,李延祿這次也足足等了兩天,才把上田支隊盼來了。 路口上有預先準備的樹木,一路上枯草遍地,而上田竟然絲毫不察。 那烤你一下就沒商量了。 上田支隊這次沒有淋到“榴彈雨”,這讓他們的心情大為放鬆,但是走著走著,忽然發現四周圍“莫名其妙”地燃起大火,而且越燒越旺,奔著腳下就來了,這讓日軍官兵大驚失色。 他們還沒意識到這是人為放的火。 大火完全把日軍包圍住了。 有的兄弟說,他們不會跑? 那你是沒看過大興安嶺大火的紀錄片,一個火一個水,你要真惹了它倆,借你兩腿都跑不脫。 還有更慘的。火往鬼子身上躥的時候可不找地方,除了往衣領裡鑽,放子彈和手榴彈的兜也想進去瞧個新鮮,結果惺惺相惜,一引燃後馬上發生爆炸,眼看著人就飛上了天,那場面簡直跟電影院裡的災難片差不了多少。 是役日軍又折100多人,而補充後備隊無傷亡紀錄。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空手套白狼? 諸葛亮他老人家要是在這裡,其得意之作“火燒博望”恐怕也不過如此吧,何況那極可能只是出自小說家的杜撰。 這人真是越打越順手,越打越神奇,連三國孔明都快趕不上了。有句老話叫做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李延祿比巧婦還巧婦,劃根火柴,放個底料,就給大家端上來一隻大火鍋,味道還不錯。兄弟真是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松乙溝“意外”遭到火攻後,上田雖說還沒到把腦袋完全撞殘的地步,但起碼已經頭破血流。連著被對手伏擊兩次,死傷一半不止,而這一切僅僅是在往寧安的路上發生的事,到現在救國軍的老巢在哪裡都還不知道呢,你說他怎麼能不欲哭無淚。 不過都這個樣子了,哭你也得繼續幹下去啊,東京和關東軍司令部可都不相信眼淚,只相信捷報。 沒法子,上田不得不發揚有進無退、有去無回的精神,繼續摸著石頭過河。 不從鏡泊湖走了,什麼閻王鼻子、松乙溝什麼的,我連碰也不想再碰了。 嗨嗨,兄弟,告訴你,閻王鼻子其實是很安全的啊,你從那裡走,保險沒事的。 忽悠誰呢,嫌我還不夠慘是不是?拒不上當。 正所謂條條大道通羅馬,還真讓上田又找到一條道:東京城。 這東北的地名真的蠻有意思,一看到這個,我就忍不住想起了五鼠鬧東京那個典故。 上田自然也心有餘悸,害怕在這條道上又碰到什麼蛇啊、蟲啊什麼的,所以兩條小腿跑得飛快,一陣風就衝了過去。 過去了以後摸一摸胸口,小心肝還撲通撲通地在亂跳哩。 沒事的,上田君,至於把你嚇成這樣嗎,我可以給你打包票,從此處到寧安,一點事都不會有。 真的? 真的。 這句話其實我是想這樣表達的:從東京城到寧安,是不會有事的,從寧安出去,是肯定有事的。 對小鬼子,我們能把實話講全了嗎? 果然,直到通過寧安,一點事都沒發生。當然,上田也沒進寧安城,更沒去找那個救國軍總部。人家現在已經是驚弓之鳥了,寧安城邊上過了一下,這就算是已經“討伐”過了,接下來他要趕緊跑路。 往哪兒跑?哈爾濱啊。那裡多安全啊,回去後說不定還得找個心理醫生給看看呢,因為已經有創傷了。 可是我已經說過了,從寧安出去,是肯定有事的。 上田啊,你就認栽吧,因為你真的跳不出李延祿的手掌心。 李延祿連他會從哪條道上走都已經提前估算好了。 日軍坐車坐慣了,能坐車他絕不肯撒丫子跑。倒也不全是怕吃苦,試問一個歸心似箭的人,如果有現成的動車組或城市高鐵,他還會去乘普通列車嗎? 寧安往北的海林有直達哈爾濱的列車。 李延祿考慮下手的地方就在寧安至海林的路途中間。 這裡有個地方叫關家小舖,距寧安30裡,距海林20裡,為必經之處。 到這裡,我認為李兄肯定對一樣東西已經上了癮,想戒都戒不掉了,那就是伏擊。你別看一個小小的伏擊,能玩的花樣太多了,怎麼捨得隨便放棄。 但接下來,李延祿碰到了一個很大的難題:新的伏擊地點既難以做到西牆縫那樣天造地設,你可以打得到別人,別人打不著你,也不可能像松乙溝那麼讓人爽,想要多少枯葉就有多少枯葉,畢竟這不是拍電影,可以讓你隨便取景選場地。 取巧比較難了,得花點本錢。不過李延祿手上的本錢並不多,補充團和後備隊全是新兵,真的跟訓練有素的日本兵槍對槍、刀對刀,等於白給;而救國軍主力部隊(包括老3營)此時已轉移至林口,一時也來不及趕過來設伏。 也就是說,廚房裡已經沒什麼料了,但菜還得一盤盤上,怎麼辦? 好說,借米下鍋。 李延祿找了一個朋友幫忙,這個人叫張治邦。 張治邦是東北軍第21旅下面一個團的團長。 21旅駐紮於綏芬河,照理說寧安一帶應該是他們防守的地界,但旅長趙芷香和其他兩個團長都在觀望,不願意跟日本人交火,只有張治邦一個人抗日最積極,而且他也素以治軍嚴謹、部隊作戰能力強著稱。 李延祿連環戰打出了正規軍都難以達到的戰績和高度,深為張治邦所敬佩,所以前者一開口,他一口答應調撥一個營過來助陣。 要說這個張治邦真夠朋友,也深明大義,別人都要留存實力,他卻一下子就拿出了強力援兵:這個營共有3個連,其中8連尤稱精兵,連長張憲霆更被張治邦稱為“趙子龍”,是心腹愛將。 援兵一到就開始選伏擊地形。 關家小舖兩山夾一“溝”,這個“溝”就是公路,從打伏擊來看,還算理想。在其前方不遠處,有個叫狼窩圈的窪地(聽這名字著實生猛),正在半山腰,放一個連進去正好,作為伏擊主力的8連就埋伏在這裡。公路的左右兩邊分別是東山和西山,可安排另外的兩個連:9連和補充連。 萬事俱備,只等急著要趕回家去的上田來報到了。 過來幫忙的東北軍官兵一個個摩拳擦掌,想想前面的兄弟把鬼子打得哭爹喊娘,咱們這些正規軍人要再不打漂亮一點,以後真得戴墨鏡出門了,怕人在大街上認出來啊。 但是預想和現實之間總是有很多差距的。 在一次次挫折面前,極少有人會無動於衷,用一個術語來講,就是至少得“反思”一下。上田中佐也是如此。 第一次沒探路,很慘;第二次親自探路,更慘;這一次他學精明了,懂得了投資才有產出的道理,所以咬咬牙,掏了點錢在當地找了一個人(只要捨得花銀子,漢奸不愁沒有),讓他化裝成走親戚的模樣,到關家小舖一帶進行偵察。 由於正規部隊從綏芬河遠道而來,一看就風塵僕僕,所以陣地佈防的情況很快就被這傢伙發現了。 對於伏擊部隊來說,這是一個足以致命的變化。 凌晨,當李延祿看到正面公路上駛來數十輛日軍大卡車時,他也同時接到報告,東、西山出現數股日軍,已經對伏擊陣地形成了三麵包圍。 顯然,上田支隊已完全掌握伏兵的作戰部署,伏擊戰轉眼之間就變成了陣地戰。 設伏的東北軍有300人,日軍也有300人,數量上差不多,但日軍有備而來,在戰鬥素質和火力配備上也要強於前者,這樣一來,李延祿這邊就被動了。 東山、西山危在旦夕,正面日軍也已衝到狼窩圈面前,如果8連稍有畏懼或後退,伏兵無疑將面臨全軍覆沒的危險。 好個張憲霆,不愧子龍之名,帶領所部誓死不退。在身負三處重創、血染征袍,且手槍子彈已打光的情況下,他撿起戰死者的長槍,與鬼子兵展開肉搏。 堅持帶來了希望。就在官兵陷入苦戰之時,原駐林口的救國軍主力此時正好趕到,這才把不利的戰局扭轉過來。 眼見不妙,上田趕緊腳底抹油,率部沿公路向海林方向溜走了。 李延祿的設想落空了,本來他是要在關家小舖這裡把上田支隊給包圓的。雖然這一仗日軍也被打死打傷百人之多,但伏軍付出了更高的代價,共有107人陣亡。 這些部隊可都是“借”來的,“借”之前也沒跟人家張治邦說這仗會打得如此慘烈,只說是伏擊。伏擊嘛,總是自己佔便宜,對方吃虧。 更讓李延祿懊惱和惋惜的是,被張治邦稱為“趙子龍”的愛將張憲霆也在這107人之中——這位張兄,我老是把他的名字想像成中張憲和岳霆的結合體,端的是員猛將。 雖然都是為國犧牲,張治邦本人也不會說什麼,但這人情可欠大了。 不行,非得找人補一補不可。 找補的這位,當然還是老冤家上田。 上田不是已經跑到海林坐火車去了嗎? 別說坐火車,就是乘飛機也得把你給扒拉下來,誰讓你惹我的呢。 跟在上田屁股後面追到海林當然不可能,不過李延祿自有辦法。 你不是要從鐵路上過嗎,我找鐵道游擊隊! 那地方也有鐵道游擊隊? 有啊,比老北風的遼南義勇軍還正宗呢,人家都清一色地當過鐵路工人,而且也屬我黨武裝,真正稱得上是微山湖那一支的東北師兄。 鐵道游擊隊接到命令後,連夜趕至一個叫高嶺子的地方。 你還別說,搞火車這個活,還非得找這些人幹不可。他們基本上都是當地人,路形熟,抄個近路跑火車前面去那是手到擒來,而且由於侍候過火車,對列車的行車特點和時刻表也瞭如指掌。 高嶺子這地方,聽聽名字你就知道了,自然是山高林又密,火車在這裡只能走盤山路。在其西側,坡度更大,尤其拐彎的地方,就算發現下面的鐵軌有什麼不妥,火車也很難減速。 要給鐵軌“動手術”,其實沒特別複雜的,就是找一個拐彎處,把道釘全都拔掉,使鐵軌錯開,然後火車就會順著錯開的鐵軌瞎開,一開就開到外面去了。 這就是專家啊,搞破壞都這麼有水平。 一切辦妥。上田支隊來了。 不來不行,因為他們可是今晚大片“列車驚魂”的領銜主演之一,不允許隨便耍大牌不來的。 現在的上田也耍不了大牌了,總共剩200來人,還一個個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蔫頭耷腦,直打瞌睡,又能牛到什麼地方去。 下面的情節跟所有車禍毫無二致:拐彎、出軌、翻身,然後鬼哭狼嚎。 當然,既然是大片,這些就都還不能算完。 另一個領銜主演鐵道游擊隊開火了。 這通打,黑燈瞎火,密林深處,車禍現場,突然襲擊,估計就算是撿了條命也得做半輩子噩夢了。 最後逃出去的已不足百人。 至此,鏡泊湖連環戰謝幕。 14天,一口氣不歇地打了4仗,基本全殲上田支隊,而中方參戰者不是新兵,就是游擊隊員,能取得如此佳績,足以稱奇。 李延祿一戰成名,享譽東滿,後來成為東北抗聯的一員得力悍將。 有這麼多天煞地煞在這裡,可想而知,宇都宮師團在牡丹江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裡去。 此時,真正擔任哈爾濱守備任務的其實就只有一個小弟——宇都宮師團留下的第28旅團(幹賀旅團)。 馬占山突然命令主力向哈爾濱以北發動大規模出擊,與此同時,調李海青由長春北上,從哈爾濱以西配合進攻。 就這一下,哈爾濱馬上陷入了包圍之中,雖然是半包圍,那也危險啊。 負責防守的干賀旅團當時編制並不完整。他的第50聯隊跟著師團去了牡丹江,只剩下1個聯隊和兩個大隊。其中,第15聯隊防東西兩側,石川茂大隊防北面,山利雄大隊守城市周圍。 吳松林騎兵旅狂飆突進,率先從北面撕開了石川茂大隊的防區,並一直進至哈爾濱對岸的松浦鎮。 雙方隔江(松花江)對峙,城內氣氛異常緊張。 當時日軍採取的是重點防禦政策,從關東軍分佈在東北的總兵力來看,一共4個師團、1個混成旅團、1個獨立守備隊,能有一個旅團在哈爾濱進行防守,已經算夠意思了,而普通抗日部隊輕易也不敢與旅團以上級別的日軍硬碰硬。 但馬占山非比常人,他用兵就一個字:奇。你認為他不敢的地方,他可能膽子特別大;而你認為他膽子特別大的時候,相反他倒又會表現得十分謹慎。 其實馬占山非常清楚現在敵我力量對比所發生的變化。 江橋抗戰時,日軍由於不明虛實,採用的其實是一種“添油”戰術,只出動了一個步兵聯隊(濱本聯隊),一開始甚至僅僅是一個大隊,後來才逐次增加兵力;而現在馬占山需要面對的卻是一個旅團,雖說另外兩個師團都不在哈爾濱,但以日軍的機動能力,短時間內馳援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如果單看馬占山所能掌控的部隊,數量上要遠高於江橋時期,然而質量上卻已有天壤之別,真正有點實力的還是那時的老部隊——步兵第3旅和吳松林騎兵旅。 憑這點力量,搞定乾賀旅團都不是一件易事,更何況隨時會聞訊趕來的兩個師團。退一步說,就算在敵增援之前,成功地拿下哈爾濱,一旦遭敵重兵圍困,無疑也等於自投羅網。 精明如馬占山,當然不會這麼傻。 那麼他為什麼還要對這個江省重鎮發起全力一擊?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 姬路師團和宇都宮師團為什麼要放著哈爾濱不守,那麼著急慌忙地到東滿去掃蕩,其實幹的活跟現在城管臨時突擊趕小販差不多,都是為了迎接“貴賓”檢查。 這個“貴賓”就是李頓調查團。 在瀋陽,本莊繁早就當著李頓的面誇下了海口,說東北一片繁榮,“滿洲人誠心願意和日本帝國合作”。 結果李頓一行來了一看,怎麼遍地都是抗日武裝,到處都是驅日標語?原來人家最煩的就是你們啊! 這臉沒處擱還是小事,要寫到李頓的那個報告書裡面去事情就嚴重了。 馬占山就是要讓李頓他們看看:我們一直在戰鬥,同時也讓本莊繁難受難受。 果然,在哈爾濱被圍的第二天,本莊繁就像火燒著了屁股似的命令兩個師團迅速返回哈爾濱“滅火”。 此時,姬路師團離哈爾濱約500里路,且身處僻遠,沿途交通多被破壞,而宇都宮師團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你本莊繁再急,這兩位兄弟也沒法變成天使馬上飛回來。 最沉得住氣的還是馬占山,他似乎也沒有要趕緊進城的打算,就是隔著江放放槍砲,讓你連個囫圇覺都睡不好。 不讓人睡覺這滋味難受哇。睡不著覺辦事就容易走神,一走神,李頓派出的記者特使就跑到馬占山那裡去搞採訪了。 在本莊繁命令發布後的第六天,兩師團終於心急火燎地趕了回來。姬路師團負責看家,宇都宮師團則上前準備與馬占山乾架。 宇都宮師團是在“一.二八”淞滬會戰的後期才奉命趕到上海的,去了以後就站了站崗,什麼仗也沒撈到打,然後又趕到東北,在牡丹江的山溝溝裡面找游擊隊,弄了一身泥,結果卻連隻小魚小蝦都沒撈著。 除了憋屈,還是憋屈。 這次總算碰上了名氣很大的馬占山,該好好打一仗了。 沒想到的事發生了。 馬占山跑了。 而且跑得肆無忌憚,跑得熱烈奔放,跑得神采飛揚。 宇都宮師團師團長松木直亮中將(陸大19期)日俄戰爭時就在“軍神”乃木希典下面做中隊長了,後來也混得不錯,一直做到了大將。他對馬占山的舉動大為困惑。 乃木希典的作戰之道,講穿了其實就是一個字:拼,兩個字:死拼。他的那個“軍神”稱號真是用部下的屍山血海堆積出來的。那時就為了打一個旅順,6萬人的部隊一傢伙賠進去3萬,倒了一半,連倆兒子都填進去了。 這種瘋狂到極點的表現把老毛子都給嚇壞了,得,順了你們還不行,再能玩,咱也玩不過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啊。 乃木的勁頭無疑也影響到了他的小弟。松木認為馬占山既然號稱支那名將,怎麼著也會在哈爾濱城下擺開陣勢,痛痛快快地和他廝殺一場。可是馬占山卻讓他深深地失望了。 世上名將從來都可分為兩種,一種是不惜親自掄把宣花板斧猛砍的,以硬比硬,你硬不過他,你就倒霉,他就成了名將;另一種是喜歡拿根繡花針挑來撥去,看似漫不經心、不務正業,一低頭,你的要害穴位上可不正插著一根嗎。 馬占山居於二者之間。 接下來,他要給榆木腦袋的松木好好上幾課,告訴他:打仗,可不只有死拼這一種,那是一種百花齊放的藝術。 早在進攻哈爾濱時,馬占山就已看出,步戰和陣地戰再非己方所長,只能依靠一個特殊兵種的優勢。 騎兵。 除吳松林騎兵旅外,新加盟的李海青部也以騎兵為主,既然都是騎兵部隊,那就要把騎兵的作用充分發揮出來。 要選一個場地,這個場地馬可以來去自如,人卻舉步維艱。 有一個地方非常適合這個條件,那就是松嫩平原。 馬占山放棄海倫等城市,帶著部隊進入了平原。 松木緊跟著也來了:想跑,哪有這麼容易。 一進去,就後悔了。 我說的是松木。 那時的松嫩平原,還沒有怎麼搞過生產建設,良田沒有,沼澤倒是到處都是,草原更是一眼望不到邊。 別看沒有叢林高山,可是特別容易迷路,在裡面轉一會兒就暈。 松木暈,馬占山可不會暈。東北騎兵,包括那些“鬍子”騎兵就像是在自家門口轉悠,別提多適應了。 宇都宮師團以步兵為主(僅有一個騎兵聯隊),大部分都靠兩條人腿走路,哪裡攆得上。剛剛看到馬的影子,等到累死累活地跑過去一看,人家早就跑得沒影了。 回去吧,四顧茫茫,北在哪邊都不知道。 時值夏季,按說這種天氣,在東北待著還是不錯的。如果能到哈爾濱去避避暑什麼的,那就再好不過了。可是哥們儿,這是草原啊,你想開心,蚊蟲牛虻能答應嗎,要知道,這裡可是它們的地盤。 你們這幫小子招呼不打一個,就亂哄哄地來這麼多人,攪了我等的清靜,是可忍孰不可忍,咬他! 東北的蚊子俗稱小咬,其實塊頭一點也不小,大的足有一寸多長,而且一咬就是一口血,沒什麼價好還。據說如果一齊上的話,連馬都能給你咬死。 那滋味,嘖嘖。 不過受著吧,誰讓你們是狗強盜呢。 要說不好受,松木這樣級別的其實最不好受。當兵的還可以手舞足蹈趕兩下,他可得正襟危坐,裝出一副正宗武士的樣子出來,否則何以服眾。 可是時間一長,連他也頂不住了。 哇呀呀,著實可惱哇。 身上已經被叮了NN個包,被迫獻了NN次血的松木要發飆了。 他得知馬占山可能在克東附近,便指揮部隊趕了過去。 第27旅團(平松旅團)從東,幹賀旅團從西,一東一西進行夾擊。 為了防止暴露目標,兩個旅團都是黃昏行動,而且打槍的不要,悄悄地進村。但是包抄的過程異常痛苦。 在沼澤里深一腳淺一腳的,咬咬牙倒還挺得住,問題是這時候小咬們開始向他們集體衝鋒了。 天黑了,蚊子過夜生活的時候也到了,日軍出動,它們也出動,大家集體狂歡嘛。 被咬痛了還不能吱聲,連拍都不准拍一下,秘密行動,再苦再累,也得向你們的松木長官學習:咬牙挺住。 天亮了,兩個旅團總算都到了克東。瞧這個狼狽勁,一個個丟盔卸甲,鼻青臉腫——不是被哪位莽漢揍的,而是被蚊子們親過的。 讓他們驚喜的是,果然看到了馬占山的部隊,證明苦頭還沒白吃。 那就抄傢伙打吧。 口號還沒喊出來,人家打馬就走,沒一袋煙的工夫跑沒影了。 剩下東西兩邊衝過來的日軍,只有大眼瞪小眼的分。 你們就自己擁抱一下對方吧。 千辛萬苦的奇襲變成了不折不扣的笑話。 這仗沒法打啊,再好的戰術也只能落得個被馬占山當眾調戲的下場。松木想想不是個事,光人多不行,還要有馬。 本莊繁立刻把前線作戰的這一困難上報至參謀本部。 這時候的參謀本部,有真崎這樣的人當著家,對關東軍自然是有求必應,要什麼給什麼。 真崎一激動,把近衛師團也派了過來。 當然不是整個師團,而是該師團所管轄的騎兵第1旅團(高波旅團),旅團長為高波佑治少將。 “二戰”前的日本師團,一般都是按地方徵兵,比如第2師團來自仙台,所以也叫仙台師團,第6師團來自九州的熊本,故又稱熊本師團。唯獨近衛師團是個例外,它是全國招生的。 近衛軍嘛,理論上應該是最能打的部隊,當然要廣納賢才,能者居之。 這個師團平時在國內被寵得跟個金寶寶似的,從來不捨得拿出來用,實在是前線缺騎兵部隊了,才破例了這麼一回。 有了騎兵,還是近衛師團的騎兵加盟,松木頓時膽氣大壯。 瞧我的吧。 他把馬占山可能活動的新區域分成三塊,西面一塊給高波騎兵旅團,中間一塊給幹賀旅團,東面一塊交給除平松旅團外的其他部隊負責。平松旅團則被放在該區域最北部的拜泉,隨時機動,以防萬一。 實行大包乾,大家各包一塊,按經濟責任制分別考核。 松木認為這樣一來,馬占山就很難自由流動了。 想法是很好,但實際操作起來卻還是困難一大堆,因為根本“梳”不著馬占山,縫隙仍然到處都是。 被松木寄予厚望的高波騎兵旅團雖然自己也是騎兵,卻仍然被馬占山的騎兵耍得團團轉。 第一天,他們得知馬占山部似乎正在東北移動,離此100裡,趕緊前去搜索。 第二天,趕到,發現那裡沒人。有人說是看到馬占山在東南活動,不是很遠,40裡。再趕過去吧。 第三天,東南這兒都搜遍了,只找到一支小部隊。人家小歸小,可馬跑得比他們還快,放了兩槍後轉身就走,一會兒就沒影了。 這是最後一次消息,自從小部隊也“失踪”後,就算挖地三尺,馬占山也不出現了。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馬占山用了幾支小部隊,打了一通迷踪拳,然後揮揮手走了唄,也就是說早已從這個圍好的圈子裡面跳了出去。 對於這個牛得不得了的騎兵旅團,松木氣得連勞務費都不願給,什麼嘛,馬又不快,人還傻呆呆的,除了一個個養得肥肥胖胖,簡直一無是處。 說句公道話,你還真不能怪人家高波。如何追擊騎兵,尤其是跑得飛快的那種,向來就是一個兵家難題。想當初,僧格林沁號稱蒙古鐵騎,以騎追騎,不但沒跑過捻軍,連自家腦殼都沒能保住。 馬占山麼,連“鐙裡藏身”都會,你跟他玩馬術,那不明著是白給嗎? 松木這種“大包乾”的辦法,以前也有人做過。當年曾國藩對付捻軍的所謂“以靜制動”之術,就與此類似。 結局都是兩個字:失敗。 再沒心思搭架子了,松木扔掉失敗了的“大包乾”,開始採用新法子:輕裝尾隨,跟踪追擊。 一般的步兵旅團都不用了,不光跑不快還是累贅。 就用兩支人馬。 高波騎兵旅團當然少不了,罵歸罵,真正派用場還得靠他們。 另一支就是偽軍。 這裡麵包括程志遠騎兵旅,一來這裡他們熟,二來也是騎兵,能跟得上。 但成效還是歸零,總是興致勃勃而去,兩手空空而歸,連對方的馬屁股都沒摸著過一把。 對關東軍來說,知道馬占山身藏何處,一度成了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 我們對著大地喊: 馬占山你在哪裡? 大地回了一個音:他剛離去,他剛離去。你方唱罷我登場,他大步前進不停息。 我們對著沼澤喊: 馬占山你在哪裡? 沼澤吐了一圈泡:他剛離去,他剛離去。你不見他的馬背上,還馱著剛剛從你們日本人那裡繳獲的槍支和彈藥。 我們對著草原喊: 馬占山你在哪裡? 草原打了一個哈欠:他剛離去,他剛離去。這兄弟吃了你們日軍兩瓶肉罐頭,覺得味道也不咋的,正準備找個地方好好睡它一覺。 …… 馬占山不光會兜圈子,他也知道什麼時候在日本人身上找便宜最合適。 瞧你一個不注意,冷不防嗖地一個老拳就罩過來,正打在你的面門上,又準又狠,不讓你在牙縫裡倒吸兩口冷氣,人家都不姓馬。 等你回過神來,怒氣沖沖地再找他的時候,馬占山已經不見了。在背後?在左邊?在右邊?誰知道呢。也許他就坐在拳台一角啃雞大腿也說不定。 表面上,馬占山幾乎放棄了所有重鎮和要隘。呼海鐵路(哈爾濱呼蘭至海倫)、齊克鐵路(三間房至克山),還有沿線城鎮,能扔的都扔了。 你不是想要嗎,給你。 只不過這是為了更好地修理你。 從此,日軍到了明處,馬占山到了暗處,什麼時候要給養了,無槍無炮,無糧無食,簡單:鐵路上要去,城鎮裡找去。 反正馬占山對哪一列火車上裝著給養,什麼時候開,什麼時候來,哪一座城鎮裡有糧倉和軍火庫,日軍人多還是人少,都記在一本賬上,清楚得很(後面要講到,他連日軍的總結報告都有,還是定期更新版,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好東西放自己身邊都不牢靠,讓日軍給保管是最省心的事。就一大超市嘛,不用付錢,甭管拿多少都行。 美事啊。 馬占山還特別喜歡得了便宜又賣乖。 人家奇怪,你這麼東奔西跑的,又沒有穩定的武器補給,槍支彈藥怎麼總不見少? 瞧他怎麼說的:到日本商人手裡買去,還有,偽軍不是現成的嗎,臨戰時他們把槍扔地上,我們把錢擱那裡,各取所需,大家都OK。 前面的說法聽起來有些不著調,人家日商就算再不“愛國”,也不可能追在後面把槍賣給你吧(何況馬占山還居無定所),不過第二種解釋倒極有可能。 《我的兄弟叫順溜》裡面的吳大疤癩不經常做這種事嗎? 不過也未必,馬占山就這麼隨口一說而已。這位馬大帥,你知道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沒準就是故意放出風來賴偽軍的,要知道像程志遠那樣的,都是從馬占山這裡反戈一擊後出來的,你要說他們會跟馬占山做這種交易,似乎也不大可能。 但我只知道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松木聽到這句話後,肯定不會再相信偽軍的“良心”和“自律精神”了。一偽軍上陣,他都得派倆“皇軍”給看著,實在看不過來,只好讓他們回家。 這裡還是由我們自己來搞吧。 而這,也正是馬占山想要的。 打游擊戰嘛,本地人總比外地人難纏,偽軍也總是比日軍更討厭。 一方面,是難以找到馬占山,另一方面,則是馬占山自己常常主動現身。 一出現就殺機畢露。 馬占山很懂得用人之長。此地並非江橋,義勇軍也不是正規軍,陣地上一槍一彈的硬性打法非其所長,他們所擅長的是打一槍就跑,撈一把就走的“好漢打法”。 馬大帥交代了:我不管你們怎麼打,自己動腦筋想辦法去。反正回來後拿鬼子腦袋跟我結賬。 這跟裡的李雲龍倒有異曲同工之妙:不管白貓黑貓,能抓耗子的就是好貓。 於是大家就分頭行動,各展其能。 其中表現最出眾的是鄧文和他手下的一群江湖好漢。 鄧文是馬占山的老部下,參加過江橋戰役,屬馬家軍中的後起之秀。能得到馬占山的言傳身教,那自然是懂點戰術的。別人用圍點打援,他用引蛇出洞。 先攻擊日軍據點。當然在這之前,切斷電話線是很有必要的。日軍沒法喊援兵,人又少,頂不住,只好往外跑。 跑可以,鄧文還主動讓出了一條道。 路上,伏兵四起。 是役,日軍傷亡150多人。 儘管是勝仗,但伏擊也是要花點本錢的,子彈不長眼,自己也要損失一些弟兄,所以這個與馬占山空手套白狼的要求還是有差距的。 那咱再玩兒一把絕的。 第二回,鄧文選了70個人,規定:你們到海倫去打日本人,我要的也差不多是第一回的數字,不過別損失自己人,最好是子彈都不要放。 且慢,兄弟,那海倫城裡鬼子可不老少了,你子彈都不捨得發,能搞定嗎?沒準走都走不脫啊。 或者換句話說,無本萬利,世上有這種好事嗎? 有啊。 這個世界奇妙就奇妙在,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這70個人不是一般的人,那是70個武林高手,飛簷走壁跟在自家院裡散步一樣的那種。 他們到海倫不是在白天,而是晚上。 打探到一家商號裡面住著一批日軍,剛好100出點頭,他們就摸了進去,然後一人一刀(有的一個管倆,要用兩刀),就把這些鬼子都當菜一樣給剁了。 剁完後,又沒事人一樣走了。 出城,到鄧文那裡交令。 雖然每次最多也就滅掉百來個,但積少成多,加起來也不是一個小數目。據說關東軍在“圍剿”馬占山期間,平均每月至少需往國內運50個屍袋回去,那些受傷的自然就更不用說了。 包括鄧文在內,跑出來襲擊日軍的,都打著一個統一的旗號:馬占山。給松木的印象,就是馬占山好像是一個千手觀音,哪兒都看不到他,但又無處不在。 對此,我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就送一個字:牛,兩個字:忒牛。 一時間,馬占山究竟在哪裡,成了這場“躲貓貓”遊戲的關鍵所在。 大家開動腦筋競猜一下吧。 高波認為自己最有發言權,因為一天到晚跟著馬占山轉嘛(自認為的)。他認為馬占山是朝老家黑河去了。 松木剛想發表意見,本莊繁先說了,還不是在他的瀋陽關東軍司令部說的,而是在現場說的。 找不到馬占山,不光松木急,本莊繁更急。 江橋之戰和包圍哈爾濱,已經把這個關東軍司令官給徹底弄毛了,因為他知道馬占山不是一般的義勇軍頭領,有他存在,就等於一桿大旗在黑龍江乃至全東北插著,即便不主動出擊,對關東軍來說也是心腹大患。 本莊繁這廝屬於水平不是太高,但卻特喜歡自己上場踢兩腳的那類人。松木在前面,你在後面遙控指揮一下不就行了,他不這樣,沒現場感覺嘛。為了找感覺,屁顛屁顛地就坐飛機趕來了。 作為最高領導,當然要體現層次和水平,所以本莊繁一來就背著手,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像煞有介事地作了一番分析判斷。 高波說馬占山可能往北去了,本莊繁豎個手指擺了一擺,那意思:NO,NO。 中國話翻譯是:非也,非也。 事情明擺著嘛,馬占山窮途末路,他會一直往北去嗎?不可能。 黑河一個小城,他是防不住的,只能鑽到大小興安嶺裡面去,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如何生存? 這就把高波先給斃了。 那你說馬占山會往哪裡去呢? 本莊繁往地圖上的吉林省一指:這裡。 Why? 不懂了吧,吉林那邊有義勇軍嘛,馬占山肯定是要往西去找他們的,一旦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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