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中國1997·香港回歸

第17章 第十六章三腳凳

中國1997·香港回歸 邢军纪 18542 2018-03-16
千斤重擔壓在了香港總督尤德身上。撒切爾夫人走了,飛回了英國,卻留下許多麻煩和許多怨恨給了尤德,等著讓他排解。 針對撒切爾夫人927談話和柯利達送交的續約要求,中國外交部新聞發言人嚴正指出:香港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過去英國政府同中國清政府簽定的有關香港地區的條約是不平等的,中國人民從來是不接受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貫立場是,不受這些不平等條約的約束,在條件成熟的時候收回香港整個地區。中英雙方都希望保持香港的繁榮穩定,為此將通過外交途徑進行商談。 香港市民及各界人士對撒切爾夫人談話均有強烈反應,有人靜坐港府門口,有人示威遊行,有人找上門來陳說厲害,弄得尤德寢食難安。 更要命的是港幣匯率指數跌至797,香港外匯市場每100美元兌港幣694元,說明香港是個脆弱的城市,雖然撒切爾夫人認為這是好事,說明人們對香港的未來信心不足,正像有些記荇所說:香港正在死亡。但是,香港真的死亡了,他尤德怎麼辦?難道香港成為死亡之城會對英國有好處嗎?撒切爾夫人顯然只注意到向中國政府施加壓力了,而沒注意到萬一香港經濟垮了,英國何以需要一個沒有前途的累贅?他尤德不想讓香港斷送在自己手裡。

然而撒切爾夫人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或是故意忽略這個問題,他仍然命令尤德和柯利達等人堅持三個條約有效論,統一口徑,並在這個論點下準備和中國政府的談判。 此時,中國外交部副部長章文晉已經與英國駐華大使柯利達在北京繼續就談判的基礎與程序問題交換意見。中方要求英方放棄不平等條約,承認中國對香港整個地區的主權,以此作為不爭之議,進入同中方磋商如何保持香港穩定繁榮與移交主權等技術性問題。而英國人認為談判不應有任何先決條件,主權問題只能作為更廣泛、更具體的一攬子交易的一部分來加以討論。 鑑於英方一直拖延談判日期,鄧小平說,不能任英國人無限期地拖下去。談判日期要設限,告訴英國人,以1984年9月為最後期限,屆時如果仍未談成,中國將單方面宣布收回香港的方案。

與此同時,中國政府不管英方如何,自己以現身說法,為加緊解決香港問題作瞭如下工作: 一、完善立法。 1982年12月,第五屆全國人大第五次會議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其中第31條規定:國家在必要時得設立特別行政區。在特別行政區內實行的製度按照具體情況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以法律規定。 二、制訂治港方案。由鄧小平、胡耀邦、趙紫陽、廖承誌等中國領導人充分聽取香港各界人士治港意見的前提下,在有關部門深入調查研究的基礎上,由人大副委員長廖承志主持起草了關於恢復行使香港主權問題的12條基本方針。準備在第二階段談判一開始,就把它作為談判的基礎提到對方面前,或在必要時單獨予以公佈。 其主要內容為:

根據憲法第31條設立香港特別行政區; 香港特別行政區直轄於中央人民政府,享有高度自主權,國防、外交由中央管理; 香港特別行政區享有行政、立法、司法和終審權,現行法律基本不變; 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由當地人組成,行政長官在當地通過選舉或協商產生,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原在香港各政府部門任職的外籍公務人員和警務人員可以留用,可聘請外籍人士擔任顧問或某些公職; 香港的現行社會、經濟制度不變,生活方式不變,依法保障居民的權利自由和私有財產; 香港特別行政區將保持自由港和獨立關稅地區的地位; 香港特別行政區將保持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繼續開放外匯、黃金、證券、期貨等市場,資金進出自由,港幣自由兌換,繼續流通;

香港特別行政區將保持財政獨立,中央不向香港徵稅; 香港特別行政區可同英國和其他國家建立互利的經濟關係; 香港特別行政區可以中國香港的名義單獨地同各國、各地及有關國際組織保持和發展經濟、文化關係; 香港特別行政區自行負責社會治安; 中國將以基本法規定上述基本方針及對這些方針政策的具體說明,50年不變。 三、加強對香港同胞的宣傳工作。向香港同胞宣傳中國政府解決香港問題的方針政策,消除疑慮,安定人心,著眼香港未來,增強民族凝聚力與向心力。中國政府尤其著力宣傳港人在香港崛起中所做的突出貢獻,肯定港人對香港的歸屬感,響亮地打出港人治港的口號爭取人心,順應民意。 英國政府這下受到深深的刺激。它無法再若無其賀,無法再繼續拖延下去了。

1983年3月,撒切爾夫人給中國總理趙紫陽寫信,向中國許諾,她準備盡快向英國議會建議使整個香港主權回歸中國。考慮到英方在主權問題上的鬆動,趙紫陽總理表示同意盡快舉行正式談判。 於是,英方開始絞盡腦汁搜羅對付中國的靈丹妙方,想在談判桌上攫取正在失落的香港。 物色人選時,撒切爾夫人想到了尤德。英方選定的談判人員名單如下: 柯利達,英國駐華大使;尤德,英國駐香港總督; 麥若彬,港英政府政治顧問; 歐威廉,英國駐華大使館一等秘書;畢瑞博,英國駐華大使館二等秘書;史棠穆,英國駐華大使館二等秘書。 雖然此次談判柯利達被委任英方的全權代表,實際上,撒切爾夫人卻把談判的輸贏押在了他的身上。他就是英方的殺手鐧。他就是英方的秘密武器。

撒切爾夫人精心設計了以主權換治權的方案。你中國政府不是極其看重香港的主權嗎?那就給你們好了,但一定要有個先決條件,得把香港的管治權仍交給我們英國人。為了能達到這個目的,撒切爾夫人煞費苦心做了一條三腳凳?何為三腳凳。 1982年12月10日,英國外交部及聯邦事務次官貝爾斯特德勳爵在香港舉行記者招待會時,以英國人特有的幽默感風趣地將中英談判作瞭如下一個比喻: 有記者問他,英國政府能否就中英談判向香港人發出一些信號? 貝爾斯特德說:我們想要的是一張三腳,第一隻腳是可以為北京領導人接納的;第二隻腳是可以為英國國會接納的;第三隻腳十分重要,拋了一隻,凳就倒了。 第三隻腳是誰?就是尤德。 英國政府讓尤德以香港總督的身份代表香港500萬市民參加談判。並打著尊重香港民意的幌子,以掣肘牽引談判,爭取主權。香港一位非官方議員提出一項協議:任何有關香港前途之建議,在達成最後協議之前,必須在本局(立法局?辯論。英國人這樣做的目的是搶過港人治港的旗幟。你中國政府所提條件不僅要英國政府同意,還要經香港民意檢驗。誰代表香港?當然是現任港督尤德!就這樣,尤德被推到了舉足輕重的位置。

尤德是個中國通。 他是威爾士人,1924年生。 18歲那年,他考入倫敦大學東方和非洲研究院學習中文,從此,他的生命就和遠東地區緊密相連。 21歲那年,尤德第一次來到了香港。這時他已經離開倫敦大學,成為英國皇家志願後備海軍的一名士兵。那一次,他是用軍人的眼光審視香港的。當經過數十天的航行,香港在他們的軍艦前方出現的時候,年輕的尤德比艦上所有的人都顯得激動。他學的是中文,在大學已經學會用中文觸摸這個世界。現在,他終於來到這個他日思夜想的國度,並且可以用他那稍顯生硬的漢語和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對話了,所以他比艦上的任何人都顯得亢奮和激動。 1949年4月20日,紫石英號軍艦從上海開往南京,在行至鎮江時不聽解放軍的勸阻,因而被正待命渡江的解放軍炮火所擊傷,這就是當時眾所周知的紫石英號射件。尤德此時任南京領辦館秘書,他毛遂自薦,主動要求找解放軍前線指揮官接洽。他這時年方24歲,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齡。從南京到鎮江,途中要經過多少凶險,那百萬雄師正在此地集結,而戰爭狀態無異於刀叢劍林,險象叢生,要在這樣的地段去穿行,沒有膽略和氣魄是難以逾越的。當時的駐華大使史蒂文森批准了他的請求。他隻身一人從南京出發,徒步趕往浦口。由於浦口沒有解放軍高級指揮機關,那裡的部隊首長雖然接待了他,但表示愛莫能助,他只好無功而返。後來紫石英號逃走了,此事也就平定下來。只是英國政府沒有忘記年輕的尤德,他的這種冒險精神和無畏氣概受到了政府的表彰。於是他得到了一枚勳章。

在南京工作期間,給人的印像是,尤德不像一個外交官員,他更像是一位訪問學者。他富有朝氣,永遠是生龍活虎的樣子。他常去南京大學,到那裡聽中國學者講課,課間休息,他和學生們一塊踢足球,或在林蔭路上漫步,有時他出錢請客,一塊去城隍廟吃小吃。 1972年,已經是英國駐華大使的尤德仍和過去沒有兩樣。雖然他這時已經48歲,而且官至大使,但他仍不改學生時代和青年時代的風範,騎著自行車轉遍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成為一個大使級的胡同串子。 現時的尤德腦門寬闊,白髮稀疏,一雙和善的眼睛看著人們。他的目光已有些中國文化的意味。他自18歲以來,大部分時間是中國語言思考問題,單憑這一點,就可以斷定,他和撒切爾夫人和後來的港督彭定康是不一樣的。

1982年5月20日,尤德抵達香港,成為香港的第26任總督。他的被住職,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應對中英兩國漫長的談判。在英國,似尤德這樣的中國通,且是學者型政治型外交型的中國通並不很多,因此他被撒切爾夫入又一次推到遠東這個前哨陣地,盼望他像當年的紫石英號貨件中有出色表現,以挽救將要陸沉的香港。 但是,尤德本人則有些信心不足。 1983年7月1日,中國外交部就中英兩國關於香港問題會談,宣布了一項新聞公報。公報說:在1982年9月兩國領導人會談以及後來進行有益的交換意見之後,雙方同意關於香港未來的第二階段會談將於1983年7月12日在北京開始。 從1983年7月12日到1984年9月止,共舉行22輪會談,尤德本人是英方唯一自始至終都參加談判的人。

但尤德自始至終都有些信心不足。他不是當年那個大學生了。他有些老了。 中英會談前夕,香港就刮起了一股金融風暴。這股風暴從6月一直刮到9月,9月19日,美元兌換港幣由7算跌至8算,23日跌至60,24日跌至50。9月16日至9月24日,英國政府趁機掀起一股比金融風暴還猛烈許多的輿論風暴,由撒切爾夫人領唱,說什麼倘若中國政府收回香港主權,香港的金融中心地位就會消失。她還對美國記者說:如果不是香港地位特殊和有個(新界?租約,如果香港是英國的一個一般的殖民地,那它若干年前就已獨立了,就是另一個新加坡了。緊接著,香港方面遙相呼應,以絕對經過排演的統一口徑唱出和聲,港英政府說,香港從此不再香,議員們說:投資將會負增長,被英國人控制的銀行家也說:香港今後的金融形勢將會越來越糟。他們說:香港就要完了!香港就要垮了! 英國政府和港英當局之所以這樣做,就是摧毀香港市民回歸主權的信心和決心,使其對中國政府不信任,這樣,人們就會懷疑中國政府的感召力、能力和凝聚力,使其製定的回歸決策擱淺在英國人設計的泥濘裡……但是,尤德深知中國。 中國人對祖國的歸屬感不是幾句話就能說動的,他們回歸的決心不是組織幾場輿論風暴就能摧毀的。 尤德有一雙中國式的溫和的眼睛。這是他有別於他人的明顯待徵。雖然他的這雙眼睛依然如威爾士家鄉的湖水,但他的眼神已有些中國化了。 這是中國文化作用的結果。 尤德對中國的了解不僅僅限於書本,還在於他有深切的體驗。他曾去過中國許多地方,就像當年他隻身穿越烽火連天的江南,就像他一人單身逛遍北京。他曾去過農家,去過普通市民家裡,他還有許多中國朋友。他很像當年的莊士敦。既然上帝給了他那麼長時間的中國歲月,他就不可能不變化。 既然他對中國如此深切地關注過,他就不可能漠視中國。就在尤德出任港督不久,依他對東方文化的探究精神,他開始對香港進行實地勘察。 這一天,他來到新界錦田。 那裡有一座廟,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廟。就是這個小廟,給了尤德以最大的震撼。 廟裡沒有神像,沒有普度眾生的菩薩觀音,沒有指點迷津的大仙諸神。廟裡供放神祗的位置卻供奉著一套鑼鼓和號角。 這是當年錦田民眾抗拒英軍時使用的鑼鼓和號角。錦田人就是敲著這副鑼鼓用長矛大刀和入侵的英軍進行著殊死的搏鬥。英軍一聽到它的聲音就發抖。 當年那些振臂舞動的鼓手大部分都死在了英軍的槍彈攢射之下,他們的名字被後人刻在靈牌上,永世被人供奉。 在廟不遠處,一片綠竹掩映的地方,就是這些抵抗者的墓地,當地人稱之為義士塚。犧牲的義士緊緊擁抱著親愛的國大地,長眠在這裡。 尤德凝視著這面被煙火熏染的大鼓,耳中迥然響起激越的鼓聲。不絕的民族的魂靈跳盪著,舞蹈著,就像海潮轟鳴不息。香港人是不會忘記自己的祖國的,就像他不會忘記自己是英國人一樣。這就是民族之樹最隱密的根鬚,這裡任何人也斬不斷的!尤德觸摸到了這棵大樹的根部,他既受到震撼,同時又深感無奈。 在英倫之島那邊,撒切爾夫人又提出新的談判設想:如果談判不能取得進展,便應在香港發展民主架構,在短時間內讓香港獨立或實行自治,就像英國以前在新加坡所做的一樣。 2亦可考慮在聯合國主持下就香港前途問題實行全民投票,由當地居民公決。 駐華大使柯利達和尤德都認為撒切爾夫人有些發瘋了,她太想入非非了,二人覺得有必要當面對首相陳說厲害,便一同飛回英國。 撒切爾夫人在唐寧街首相府會見了他們。正是春曖乍寒的時候,撒切爾夫人穿著玫瑰紅的毛衣和他們在壁爐旁親切交談著。 柯利達先向撒切爾夫人報告了中國為香港會談所做的一系列準備,包括完善立法,包括具體治港方案,包括中國領導人對香港回歸的堅決態度,都一一向首相進行了陳述。柯利達說,如果英國不注意這一點,仍然我行我素,這種偏執將會激怒中國,尤其是鄧小平,他們會撇下我們,到了年限獨自收回香港,我們將更加被動。尤德向撒切爾夫人談了香港目前的情勢,這就是,香港正在陷落。它的經濟曲線正飛速下跌,這很可能是我們所需要的,是以此向中國要挾的砝碼,但也很可能是香港永遠的終結。我們很可能因此而毀滅香港。 尤德說:香港正面臨一場災難,就像地震前一樣。但這是我們自己製造的災難。而災難襲來時,並不會因為我們是英國人就免受其害,很可能我們自己就是最大的受害者。中國人有一句俗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倘若真是這樣的結局,就會被世界恥笑。 撒切爾夫人聽著聽著神情嚴肅起來,她不再認為這兩個中國通的話是誇大其辭。 尤德接著說,我們可以打經濟牌和民主牌,但是,這兩張牌的威力是有限的。比如說民主,也就是您說的在香港發展民主架構,我們在香港回歸中國的前夜才提民主兩個字,是不是稍微有些晚了? 尤德的話裡有著明顯的嘲諷之意,但熟悉香港殖民史的人誰也無法否認英國人實際上是最不講人道,最不講民主的——英國占領香港不久,即1842年10月4日就頒布了宵禁令,嚴格規定華人11時以後不得出門,不得夜行,違者警察就可以隨時拘捕。第二年,港英當局更進一步規定,華人在入夜10時前,夜行要帶油燈或燈籠出門,以資認別,晚上若超過10時,華人一律不准夜行。 1844年,港英政府又公佈了一項維護公安條例,規定居民晚上入黑之後,要在自己門前懸掛一盞有店名或自己姓名的燈籠,以方便警察巡邏執行任務。華人在晚間規定時間出門,要有一張通行證。 11時後全港停止交通,違犯者便會遭到逮捕法辦。 1845年10月6日,香港政府又頒發港口管理章程16條,其中第15條規定說,每晚9時以後,非有特別護照,不准許行船。但船上有外國人者不在此限。 毫無疑問,這些規定是專門對付華人的,是毫無民主可言的。 1843年,當時的港督璞鼎查發布了一項禁令,命令香港中環一帶只許洋人居住,在此地居住的華人要立即遷至太平山居住區。此項命令是經過英國殖民地部批准的。理由是因華人和洋人混居有礙觀瞻,主僕一地影響帝國風度。 1888年,港英當局專門指定了一個歐洲人的居住區,這是塊風景美麗宜人的半山區,而在此地的華人又再一次被港英當局趕走。在這個歐洲人居住區裡,白種人的面孔就是通行證,而華人的面孔就是逮捕證,只要有華人在這個居住區出現,警察不分青紅皂白就會把人抓走。 在香港,華人比例佔98以上,但華人語言卻不能成為官方語言,按照港英政府規定,華人社會通行的中文只是法定語言。這就是說,倘若公眾集會,倘若對簿公堂,你講的話不算數,都要翻譯成英文即官方語言才算數。 一個連自己的母語都被剝奪的地方,還奢談什麼民主和人道?在香港,華人長期以來沒有政治地位,港英政府的官員全是英國人擔任。直到1926年,華人中才出現了第一個非官守議員。他叫周壽臣,嚴格意義上講,他也不能算真正的華人,因為他已加入了英國籍,是英籍華人。但儘管如此,他當了議員之後,英國政府仍不放心,規定行政局議員不再傳閱機密文件,為什麼,就是因為議員裡有了一個中國人。 以這樣的民主基礎,去架構什麼?誰都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英國人歧視中國人是多方面的。即使是今天看來極其平常的文化娛樂活動,在那時也充滿著種族偏見。 賽馬在香港已有100多年的歷史。 1844年,港英政府開始在香港興建了賽馬場。但是,在賽馬活動中,港英政府卻對華人大加歧視。它們規定:華人不得加入賽馬會,不得有華人馬主,不得有華人騎師。後來,華人雖然也能觀看賽馬了,但進到場地卻兩種待遇。洋人享用的是三合土建成的固定看台,舒適堅固,而中國人的看台卻是倉促用極差的木料竹子搭成的。 1918年2月26日,正是農曆春節期間,適逢馬會周年大賽,香港快活谷賽馬場內觀眾爆滿,華人簡陋的竹木看台因不堪重負突然倒塌,看台下賣熟食的火爐點燃了看台,僅僅20分鐘內,有570餘人葬身大火。除了僅有幾名印度人和葡萄牙人外,遇難的全部都是華人。當時的一幅輓聯上這樣寫道: 哭父有人,哭母有人,哭夫有人,哭妻有人,哭子哭孫也有人,哭哭哀哀總是憐君遭浩劫。 嗟天無道,嗟地無道,嗟世無道,嗟邦無道,嗟朝嗟野嗟無道,嗟嗟感慨幾回搔首惜群生。 馬場大火至今仍炙烤著香港人民,他們不會忘記英國殖民主義的罪惡,他們不會不知道所謂的英式民主是什麼貨色。 撒切爾夫人如今又祭起這面靈旗,它能為英帝國召回逝去的一切麼? 答案是令人懷疑的。 即便是尤德,即便是柯利達,他們雖然身為總督和大使也難以自圓其說,那麼,打民主牌能騙得了幾多人?撒切爾夫的笑容凝固了。她突然覺得有些冷,儘管壁爐的火燒得很旺。就這樣,在尤德和柯利達的規勸下,撒切爾夫人才決定對中國採取一些妥協,開始談判。 就這樣,尤德作為撒切爾夫人的又一妙計,企圖埋伏在談判廳內。 但是,尤德受到了狙擊。 在沒去北京參加談判之前,尤德就在倫敦聲明他將以香港總督的身份代表香港市民參加第二階段中英會談。尤德儘管對這個角色的扮演並不熱心,但因撒切爾夫人對此期望甚殷,他只得拼命效力。 聲明剛發表,就遭到中國外交部發言人的駁斥。中方指出:中英談判是兩個主權國家間的對等談判,香港政府只是從屬於英國政府的地方政府,從來不是獨立的政治實體,當然不能與中英兩國政府處同等地位。香港絕大多數居民是中國人,港督怎能代表香港的500萬華人呢?因此,這個三腳凳是可笑的,中國政府是不承認的。倘若尤德參加談判,只能作為英國政府代表團成員前來北京。 由於中國政府不承認三腳凳,尤德只得收回成命,以英國代表團成員的身份參加談判。臨來北京之前,中國外交部對英國代表團成員進行資格審查,發現有一個叫曹廣榮的人以港督私人新聞主任身份申請入境。如果中方同意,那就是說,尤德又將以港督的身份坐在談判桌前,這是一種變相要求。因此,中國外交部通知港英政府,拒絕曹廣榮入境。 中國政府將英國政府挖空心思謀劃的三腳凳計劃毫不留情地關在了正式談判的大門之外,撒切爾夫人只得隔洋興嘆。談判歷時14個月。中方談判代表如下:姚廣,外交部副部長;李菊生,新華社香港分社第二社長;邵天任,外交部法律顧問;魯平,外交部西歐司顧問;柯在鑠,外交部西歐司參贊;羅家歡,外交部西歐司參贊。中英第二階段談判大致共分三個段落: 1983年7-11月為第一段落,其間共進行36輪談判; 1983年12-1984年4月為第二段落,其間進行了從第7輪至第12輪的談判; 1984年4一9月為第三段落,其間進行了第13輪至第22輪的談判。 在第一段落談判時,英方在第一輪會談時就採取主權和治權分離的策略,強調英國體制和法律及民主是香港成長的三要素,倘若離開這三種要素,香港就會萎縮萎頓最終導致衰落。中方則堅持主權和治權不可分割的立場,指出既然要在1997年恢復香港主權,就要名符其實,不僅名義上回歸中國,實際上也應該讓中國管理,至少由中國人自己管理。 雙方各持己見,互不相讓,使談判陷入僵持狀態。此時,撒切爾夫人剛剛從大選中騰出手來,她又一次獲得勝利。她贏得了397席。這個數目比其他黨派贏得席位的總和還要多。工黨僅獲209席,聯盟黨獲29席。撒切爾夫人的保守黨的席位比他們的總和還要多出144個。撒切爾夫人又一次走進唐寧街。剛剛獲得大選勝利的撒切爾夫人又開始把注意力放在中英談判上。 1983年9月5日,撒切爾夫人在首相府召集港英政府主要官員及英國外交官員們研究對策。此間,與會的香港布政司和香港行政局非官守議員向她獻計說,中國政府正在大力加快經濟步伐,目前正行進在一個相當高的山坳上。如果此時收回香港,它就會藉力很容易登上從未有過的高峰,倘若回歸不成,它就有可能從山坳上因氣力不支滾落下來。因此,香港經濟對於中國政府是決定性的,香港一旦出現經濟崩潰,他們就會退縮。還是應該繼續打經濟牌,以此要挾中國政府,爭取對香港的管治權。 這個策略非常投撒切爾夫人的意。她決定採納。她說:我們要用盡手上的每一張牌,去達到最大的效果。撒切爾夫人此時已經利令智昏。她此時已經不是在商討國事,而是在賭桌上去賭牌。她幾乎把全部希望都用在了這一擊上,她將高高舉起經濟牌這個法寶,狠狠向中國政府砸去…… 但是,中國政府並沒慌亂,沒想到首先亂的是香港。撒切爾夫人初始希望香港有所波動,只是這波動要有所節制,波動的振幅大小要由她決定,並根據中英談判的進展與否來調節。她想利用香港來要挾中國政府。 對於她來說,香港的確只是一張施展她才華和能量的牌。她是政治家,可以說是歐洲目前最優秀的政治家,她的主要目標是贏,是戰胜對手,就像她在大選中獲勝那樣去戰勝中國對手。她和那些優柔寡斷的金融寡頭和家產萬貫的富商不一樣,他們需要財富,而她卻不僅需要財富,更需要的是,贏…… 香港的混亂局面因中英談判陷入僵局而加劇。香港市面搶購風頓起。市民們排起長龍搶購大米、花生油甚至快餐食品。有些入家急忙到銀行購買美元,或者將港幣換取金銀首飾。大約有數千人在維多利亞公園集會示威,反對香港回歸中國。 尤德採取非常手段製止了這種混亂局面,他一改以往政府不干預港元匯率的政策,宣布接管恆隆銀行,將美元兌換港元的匯率固定為1:7.8。他接見那些短視的市民,陳說利害,要把眼光放遠,只有保證香港的長期繁榮才能使香港的市民利益不受損害。 由於香港在70年代向多元化現代化的迅速發展,它的經濟巳經達到西方發達國家的水平。 1980年,香港生產總值為1060億港元,人均產值為20933元。在亞洲僅次於日本而高於新加坡。香港已經成為一個富庶而美麗的城市。港英政府也確實對城市的公共負業做了許多工作,比如修建了獅子山隧道和海底隧道,填海造地,修建了許多公共房屋,港府推行廉政公屋運動,雖然還未達到一戶一宅的目標,但已使200萬港人住上了廉價房租的公共住宅,使普通香港市民受益非淺。港府還修建了貫通全區的道路網,使其鐵路、公路及市內交通接近發達國家。 由於經濟的高度繁榮,港府手中資金充裕,使香港的社會福利,業有了很大發展,香港成了舉世聞名的幸福城。 70年代之後,港英政府用於社會福利的開支佔港府總開支的百分之五或百分之六。港府社會福利聘用的人手達五千人之多,社會福利對像比發達國家的大城市還要廣泛。 香港,一個高廈林立花團錦簇富裕美麗的城市,一個被先人血汗浸潤多遍今天突變亮麗的城市,一個香風熏得世人醉、煙波江上不再愁的城市。如今港人受到英國政府的從中挑撥,引起動盪和亂也是極其正常的。他們認為香港一回歸大陸,就會使自己的生活水平銳降,福利待遇頓失,於是就如熱鍋上的螞蟻惶惶不可終日起來。 尤其是那些富商大賈們,更是寢食難安。他們之中的香港英資財團原來認為中國的四化建設是立足在長期利用香港的基礎上,中國為了建設四化,不能不在香港問題上向英國作出原則性的讓步。而撒切爾夫人為首的現任內閣,在馬島之戰中的強硬和穩健,又給香港繼續落入英人掌管增加了幾分把握。因此,1982年9月之前,它們基本上沒有撤退的心理準備,仍然將大量資金投放在香港的股票和房地產生意上。 撒切爾夫人與中國領導人鄧小平等交手的失敗,使英資財團頗感意外。但是潑水難收,大量資金被綁,在短時間內很難收回,他們只能很被動地昕天由命。他們既不想觸怒中國政府,若是中國政府沖天一怒,他們就會淚水頓作傾盆雨,損失無計。但他們也把希望寄託在英國政府身上,若是談判得勝,香港續約成功,他們仍是香港最耀眼的明珠。 他們最恨港英政府中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官員,他們兩手空空,一身無忌,即使刺疼中國,最壞打算也是一走了之,但卻撇下英資財團的大賈們飲辱負愁。因此,他們經常遊說港督尤德,千萬不要不講策略,無端得罪中國,對待撒切爾夫人,他們是又愛又恨。愛的是她的強硬或許能爭來香港的管治權,這樣他們便受益無窮;恨的是她的一味強硬很有可能觸怒中國政府採取極端措施,那他們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香港的英資財團也想後退一步海闊天空,乾脆回國避之。哪想國內的財團又把他們視為外人,並不接納他們,而且怕他們搶了自己的生意,冷言冷語明槍暗箭使香港客們大傷其心,只得又把目光灑回香港,把頭縮回香港,苦苦等待,等待…… 香港的華人財團此刻更是心緒萬狀。它們能發展到今天確實不易。陳香梅女士的一段話最能代表華人創業的艱苦歷程: 這麼些年來,有很多人白手起家,怎麼打回來的這個天下?不是靠英國人,是靠中國人自己幹的…… 從開步之初,到今天的香港,無論是在航運、金融、商貿,還是建築、地產、製造業,不論是打工族還是企業家,中國人在其中都承擔著重要的角色。據港英政府統計,1841年,香港島人口為7450人,英國人僅有230人。 150年後的1995年,在香港630萬人口中,黃皮膚、黑眼睛的香港同胞依然佔總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中國人,從來就是香港社會經濟生活的主體。比如說香港的商貿史就是中國人自己發展起來的。 19世紀50年代,隨著香港轉口港地位的逐漸確立,善於經營的香港商人抓住機會,用帆船和火輪為工具向遠在北美、大洋洲和東南亞的中國勞工運送去家鄉的土特產品,再帶回當地的特產銷往內地,並因此溝通中國內地南北方的貿易往來,形成了專營南來北往貨物的南北行、文泰行、南洋莊等香港最早的中國商舖,而且是香港早期經濟中不可忽視的力量。南北行初建時相當於現在的攤販,和英國及其他國家在香港建立的公司是不可以相比的。為了抵禦強大的有經濟實力的洋商的行業壟斷,中國商人在文賢街成立了頗具影響力的同業組織南北行公所。 到了1881年,香港第8任總督軒尼詩時期,香港每季交納地稅超過千元的18家業主中,有17家都是中國商人,只有一家是洋商。此時,華人商人的財富在某種程度上已壓倒了洋商,他們掌握了香港發行的大部分貨幣,在商界享有聲譽和地位的豪門旺族相繼出現,華人經濟已經成為香港社會發展的重要力量。到19世紀末,香港每年轉口貨物已達1400多萬噸,財政收入達420多萬元。隨著當代經濟車輪的疾馳,香港最終確立了世界中轉貿易港的地位,香港的華人財團就是這樣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就像通常生活在淡水里的魚一樣,雖然它們成了大魚,但並不熟悉海洋,不懂得如何在海洋裡生活。隨著1997年香港回歸的潮聲漸近,耳中盡收濤鳴之聲,他們感到惶恐和心中無底。對於社會主義的中國,他們缺乏了解。他們擔心香港被赤化,他們的財產被沒收,它們將永久喪失香港這樣的天堂。 就是抱著這樣的複雜心理,1984年5月9日,香港行政、立法兩局非官守議員九人代表團赴英請命。 他們代表著香港的華人財團,或者說僅僅代表著不了解社會主義制度的華人財團。 也不能說他們不愛祖國。 就這些人來說,他們熱愛祖,但他們不愛社會主義。社會主義從理論上講是難以出現像他們這樣的豪富的。社會主義是追求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飯吃,人人有工做,耕者有其田,住者有其屋,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而香港是資本主義,追求個人成功,一人獨步天下。正像撒切爾夫人53歲生日演講時所說:社會主義已不再受人歡迎了。反對才智和差別,就是反對人才,反對自立,反對創造性,反對天才,就是反對生活中一切豐富多彩的東西。遏製成功的,就是懲罰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撒切爾夫人是英國首相,想必香港人都熟知她的高論,而香港是資本主義社會,想必撒切爾夫人這些維護資產階級的話語絕對是官方話語,她的這些話很對富商們的心思。他們抵觸社會主義。 九人代表團離港前發表新聞公報和《香港前途問題的聲明》,聲稱他們代表香港人的意見和願望,說什麼香港和中政治體制各異,即使不臻於互相敵對,也是互不相容的。 他們甚至還要遊說英國政府,說中國政府日後可能藉著協議與基本法有所抵觸,而單方面不顧協議,因此規勸英國政府不應冒險去簽訂協議。 他們還說,為了中英雙方保證確實遵守協議條款,1997年後英國應保留若干程度上的地位。 但是,兩局非官守議員的聲明立即引起香港人民的一片噓聲。香港學聯向兩局非官守議員辦事處提交《意見書》,表示不同意九人代表團的聲明。港九工會聯合會副會長鄭耀堂發表談話指出,兩局非官守議員的《聲明》,是與香港大多數人的意願相違背的。九人代表團只代表少數人,絕不能代表香港六百萬人。它們這樣做只會阻礙中英雙方達成協議。眾說紛紜。劍拔弩張。香港面臨著深刻的政治危機和經濟危機。 美國學者威廉,弗霍爾特這樣評論此時的香港——英國頑固地抓住殖民權力不放的做法,也產生了嚴重的不良後果。首相撒切爾夫人最初採取的不必要的對抗態度給談判定了調,並在香港造成了極大的不安感。考慮到1982年香港的政治問題的嚴重性以及全球性經濟的緊張程度,股票市場和經濟出現嚴重問題是勢所難免的,撒切爾夫人不現實的談判姿態使股票市場的投資者損失了數十億美元,並使席捲香港的公司和個人破產的大浪潮更為嚴重。 1983年9月,香港社會近於崩潰。一場金融危機幾乎摧毀了港幣的價值,社會恐慌籠罩著這塊殖民地。如果港幣危機繼續下去,香港作為一個自由和自治社會的歷史就會於1983年9月結束。 確如威廉先生所言,香港幾被撒切爾夫人所害。百年功業,就要毀於一旦了。 香港迅速向恐慌的深淵跌落,跌落…… 鑑於英國政府的賭徒行為,鄧小平在北京會見來訪的英國前首相希思時說,英國想用主權換取治權是行不通的。鄧小平談笑間以綿里藏針的抻情請來訪的英國人轉告撒切爾夫人,希望她能轉變態度,不要等到1984年9月中國不得不單方面公佈解決香港問題方針政策的局面,若是那樣的話,撒切爾夫人的面子就不好看了,英國的聲譽就會受到影響。 1983年9月27日,中國國務院港澳辦主任姬鵬飛在接見香港客人時也斷然宣布:中國政府決不允許香港獨立。 1997年7月1日,中國一定要收回香港! 鑑於香港華人政界和財團不甚了解中國政策,中方主帥鄧小平一連幾次接見港澳來訪同胞。 1983年6月11日上午,鄧小平在人民大會堂會見香港工商界訪京團全體成員。 1984年5月24日,鄧小平又會見了港澳政協人大代表。 6月23日,鄧小平還會見了香港知名人士鍾士元、鄧蓮如、利國偉…… 鄧小平在會見時向港澳同胞詳細介紹了關於一國兩制,關於反對三腳凳,關於在香港派駐中國人民解放軍等項問題: 鄧小平以十分嚴厲的口吻批駁了三腳凳的伎倆。他對曾是九人代表團成員的香港知名人士鍾士元等人說:我不承認什麼三腳凳,我只承認兩腳,即中國政府和英國政府,香港問題我們會通過談判解決的…… 他說,不相信中國人有能力管好香港,這是老殖民主義遺留下來的思想狀態。如果現在還有人談信心問題,對中華人民共和國,對中國政府沒有信任感,那末,其他一切都談不上了。我們相信香港人能治理好香港,否則香港人也是決不會答應的。 關於港人治港問題,鄧小平提出必須要有一個標準。就是必須由以爰國者為主體的港人來治理香港。未來香港特區政府的主要成分是爰國者,當然也容納別的人,還可以聘請外國人當顧問。鄧小平說:什麼叫愛國者?愛國者的標準是,尊重自己的民族,誠心誠意擁護國恢復行使對香港的主權,不損害香港的繁榮和穩定。我們不要求他們都讚成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只要求他們愛祖國,愛香港。 鄧小平是一個嚴厲的老人,又是一個和藹的長者。他的話準確而又犀利,實實在在而又高屋建瓴。他是世界上少有的注重實際不尚空談的政治家。他的充滿人格魅力的話語使惶恐不安的香港人漸漸平靜下來了…… 會見港澳政協人大代表時,鄧小平談到了香港的駐軍問題。香港目下駐紮的英軍僅一個旅的兵力,但軍費開支卻很大。 1975年12月19日,英國政府同港英政府曾達成一個協議,由1976年4月開始,香港在第一年負擔駐港英軍的費用從當時的1.1億元增加到2.2億元,以後6年合約期內逐年增加,第二年為81億元,第三年為337億元。 顯然這對香港來說是個沉重的負擔。於是港人熱切希望藉香港回歸之際由中國軍隊取而代之。但香港上層卻對中國軍隊心存疑慮。中共上層派不派軍隊去香港駐守呢?這是一個謎團。香港上下都想破解它。曾有一個大陸官員說:中國軍隊不駐香港。此話一出,立時被香港記者捉個正著,拿來印遍了香港的大小報紙,輿論炒得沸沸揚揚。 這些事都傳到了鄧小平耳中。鄧小平拍案說:香港是中國的領土,為什麼不能駐軍?沒有這個權力,還叫什麼中國領土?一槌定音,中國軍隊進駐香港成為定局。 1996年1月28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和中央軍事委員會發布關於駐港部隊組建完成的公告。公告全文如下: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賦予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使命和《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關於中央人民政府負責管理香港特別行政區防務的規定,為維護國家主權、統一和領土完整,保持香港特別行政區的繁榮和穩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派駐香港特別行政區的部隊,經過精心準備,現已組建完成。駐香港部隊由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海軍和空軍部隊組成,隸屬中華人民共和中央軍事委員會領導。這支部隊將於1997年7月1日零時正式進駐香港。中央人民政府派駐香港特別行政區負責防務的軍隊不干預香港特別行政區的地方事務。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在必要時,可向中央人民政府請求駐軍協助維持社會治安和救助災害。駐軍人員除須遵守全國性的法律外,還須遵守香港特別行政區的法律。駐軍費用由中央人民政府負擔。 1997年7月1日,當這一天果真來臨時,香港市民就會驚喜地發現,昨夜陡來新雨,香港滿城都被濃郁的綠色護衛起來了……在會見港澳同胞時,鄧小平談得最多的還是一國兩制。港人對中國政府所說的港人治港、一國兩制等治港方案半信半疑。有人說鄧小平的治港方案是如來神掌方案。說他就像如來佛的手掌一樣,可以千變萬化,可以無邊無際,即使港人有孫悟空那樣的能耐,仍然逃不出如來佛的手心。 鄧小平看過,童年時,這是他喜愛的小說之一。香港人把自己比作孫悟空,而把他為代表的中國政府比作如來佛,從某些方面看倒也貼切。香港畢竟是中國版圖上微小的一個點,當年慈禧太后用放大鏡才察看到的地方,即使把它的全部能量釋放出來,只能給大陸以震動,卻不能動搖這棵參天大樹。對於中國,它就是螞蟻緣槐,就是九牛一毛,就是如來佛和孫悟空的關係,這是定數,是誰也無法顛倒的事實。然而,香港雖小,卻不能輕看,它的作用和地位又非一般地區可比,因此,要格外經心。鄧小平知道香港問題非同小可,應該認真對待,這是他重新執政以來一直傾注心血的重要原因。但是,香港怎麼說也是祖國的一部分,香港人是華夏子孫,是黑頭髮黃皮膚的同胞,中國人與中國人無需鬥法弄神,只要將香港主權回歸祖國就是了,只要它掌管在愛國者手裡就是了。 英國人管理香港,採取的是無為而治的政策,就是不干預政策。倫敦在這一點上顯示了它的智慧。不管是工黨和保守黨,只要在台上,就會推行不干預政策。即使有些明顯對英國本土有利的事情,內閣也不會放棄香港原則。因為英國政府明白,只有給香港充分的自主權,讓它在國際間逐漸坐大,它才會給英國帶來更大的好處。鄧小平深知英國人的聰明之處。等香港主權回歸中國之後,中國完全可以效仿英國政府的香港政策,將香港養在深閨,讓它更加亮麗嬌豔,就會引來世界各地的崇拜者,那樣只會對中國有利而無害處。 鄧小平知道港澳來訪者的種種顧慮和擔憂,看著他們,就像一個和藹的長者看著一個年輕的來訪者。鄧小平覺得有必要把有些情和盤托出,這既是對他們心中疑問的一個回答,也是對全世界的一個宣告。 鄧小平說,我們也不來如來神掌。我的治港意見是十六個字: 收回主權,保持繁榮;港人治港,增加信心。我們將根據香港的特殊地位設立特別行政區,要點大致如下: 一、不派黨委書記,也不派市長。 二、資本主義不變。現行的立法局、行政局和原有的政府機構可以不變。港幣仍可流通。 三、不會把香港的生活水平同大陸拉平。 四、特別行政區不同於西藏、新疆、廣西等少數民族自治區,也不同於深圳、珠海、汕頭、廈門等經濟特區,它的法律可以不同,可以享有高度的自治權,高度的外權、獨立的財政權、自主的人事權力,香港居民可以擁有私人企業、生產資料、外匯,香港可以維持自由港地位,各國貨物可自由輸入,各國人士可自由入境,香港居民可自由出境旅行、自由移民。 鄧小平說:一個國家、兩種制度,我們已經講了很多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已通過了這個政策。有人擔心這個政策會不會變,我說不會變。核心的問題是這個政策對不對。如果是對的,就變不廣。如果政策不對,就可能變。中國現在實行對外開放,對內搞活經濟的政策,有誰改得了?如果改了,中國80的人的生活就要下降,我們就會喪失這80%的人的人心。因此決定的因素是政策對不對。我們的路走對了,人民贊成,就變不了。我們曾經向全世界承諾,1997年後,香港的現行製度50年不變,實際上,50年只是一個形象的講法,50年後也不會變。前50年是不能變,50年之後是不需要變。 鄧小平向香港人民鄭重宣告,他的活是算數的,是經過深思熟慮、集中全國人民智慧、代表整個中國政府鄭重提出來的,這一切將會載入以後的中英聯合聲明,它將在聯合國備案,其具體設想,將會寫進《基本法》,用法律的形式固定下來。這一切說明,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歷來是言必信,行必果,是說到做到的。 這場來自英國倫效的黑色風暴終於被一雙巨大的手臂擋阻下來,它將成為一段往啪載入香港回歸祖國的史冊上。 1984年9月5日,歷經坎坷的中英談判由於中國領導人的努力而再次回到談判桌邊。此時正是秋天,當兩國代表互相凝視的時候,季節的暗示便像秋陽一樣跳躍出來。中國首席代表周南對英方首席代表伊文思說,你到北京後,經過冬天、春天和夏天,現在到了秋天,現在到了收割莊稼的時候了。伊文思熱烈地回應說,這樣的日子也讓我想起英國9月的莊園,是啊,收穫的季節到了。 實際上,一年長於百年。這是一個世紀的冬天、春天和夏天,是香港在1842年被割佔那一天就開始計算的。經過一百多年漫長的季節轉換,金色的世紀秋天終於到來了。 1984年9月18日,中英雙方就全部問題達成了協議。 1984年9月26日,周南和伊文思草簽了協議。 緊接著,中英兩國依照各自的法律程序進行了審議。中國方面,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委會通過審議,於1984年11月16日通過決議同意中英正式簽署《聯合聲明》。 英國方面,先是12月6日,下院批准了協議草案,又於12月10日,上院一致通過了《聯合聲明》(草案)。 1984年12月18日20時20分,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的專機平穩地降落在北京首都機場。在鮮花、掌聲和閃光燈構成的熱烈氣氛裡,撒切爾夫人和隨行的杰弗裡,豪外交大臣及夫人等走下了飛機。 撒切爾夫人此行是專程簽署中英《聯合聲明》而來的。 1984年12月19日下午5時30分,中英關於香港問題的《聯合聲明》正式簽字儀式在人民大會堂西大廳隆重舉行。 中共中央顧問委員會主任鄧小平、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李先念出席了簽字儀式。 簽字大廳裡激盪著醉人的春意。鄧小平佇立在大廳正中,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他的目光柔和而遼遠。在他目光的注視下,中國總理趙紫陽和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在簽字桌前落坐,拿起中國的台式英雄金筆,代表本國政府在《聯合聲明》上簽了字…… 簽字後,中英兩國首腦先後講了話。撒切爾夫人說:中國領導人對談判採取了高瞻遠矚的態度,對此我謹向他們表示敬意。一國兩制的構想,即在一個家中保留兩種不同的政治、社會和經濟制度,是沒有先例的。它為香港的特殊歷史環境提供了富有想像力的答案。這一構想樹立一個榜樣,說明看來無法解決的問題如何才能解決以及應該如何解決。 在我這方面,我保證,英國政府將盡其所能使這個協議成功。我們將自而愉快地按照英國管理的最高原則來管理香港,直到1997年6月30日為止。我們將以符合人民最高利益的方式,卓有遠見地和謹慎地管理香港。根據協議的規定,我們將通過聯合聯絡小組同中國政府磋商,以保證順利的過渡,我們感到高興的是,這種磋商將跨越1997年直至2000年。 撒切爾夫人在中英談判過程中說了許多話,有多半是帶有偏執的、破壞性及言不由衷的。唯有這一次確實是發自內心的、公正的和善意的。通過中英談判,撒切爾夫人看到了她從未看到過奇異的政治風景,看到了閃爍著東方智慧和比鐵更堅硬的中國領導人鄧小平的風采,她為和他交過手而自豪。雖然她頗有閃失,但她輸在鄧小平手下,她並不感到難為情。更何況她的話還留有了余地,因為從簽訂聲明到真正的香港回歸中國還有許多時日,中英之間還要協商,還在爭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撒切爾夫人的講話一結束,鄧小平就滿面笑容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二人同時舉起了香檳酒。中英兩國兩個最堅硬的入臉上共同浮出了最動人的笑容…… 大廳裡,出席簽字儀式的李先念主席、國務院總理趙紫陽、國務委員兼國務院港澳杯務辦公室主任姬鵬飛、國務委員兼外交部長吳學謙和談判人員、英國外交大臣杰弗裡豪和其他英國貴賓以及應邀專程參加慶祝簽字儀式的101位香港各界人士一齊鼓掌,相互碰杯,共同祝賀這一重大的歷史時刻…… 中英《聯合聲明》全稱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政府關於香港問題的聯合聲明》。 《聯合聲明》宣告中國政府將在1997年7月1日對香港恢復行使主權。 《聯合聲明》有二個附件:1、《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對香港的基本方針政策的具體說明》;2、《關於中英聯合聯絡小組》;3、《關於土地契約》。 尤德自始至終參與了中英兩國的22輪談判,兩個國家從斷難融合到走到一起,並且簽訂了《聯合聲明》,使他感慨良多。 他舉起了香檳酒,在大廳裡走來走去,與中國談判人員頻頻敬酒。他為英國的明智之舉高興,也為中國回歸香港高興…… 1986年12月5日,尤德在北京因心髒病突發逝世,終年62歲。他是香港唯一死在任期內的總督。 尤德去世後,新任港督是衛奕信。 1991年12月31日,衛奕信接到離職命令。接替他職務的是前英國保守黨主席克里斯托弗帕藤,中文名字彭定康,意思為安定康寧。這個名字倒很適合香港目下的情況,香港的《華僑日報》發表文章說:彭定康無疑是末代總督,他的主要任務,就是維持香港的自由、穩定與繁榮,並在五年內尋求發展,以便順利過渡到1997年。 彭定康出生於1944年5月,英格蘭人,祖父是地道的農民,父親是音樂出版商。他畢業於牛津大學巴利奧爾學院歷史系,專業是現代史,後曾獲榮譽文學士學位。 彭定康是英國政界的新銳,是風頭頗盛的實力派人物。 1974年,年僅30歲的彭定康便出任保守黨研究部主任,成為保守黨領袖的主要智囊,一系列重要活動的主要策劃者。 從1974年到1979年這段時間,他是撒切爾夫人忠實的政治影子。彭定康才思敏捷,文筆優美俏麗,因此,他常,撒切爾夫人捉刀,為撒切爾夫人競選折殺過多少政治對手。現在英國人記憶猶新的1975年保守黨年會上,撒切爾夫人那篇堪稱經的報告,就是彭定康起的草。彭定康優美的文筆,解救了內閣大臣們多少枯燥無味的日子。這個將幽默風趣優美生動的詞彙大量浸潤在乾巴的政治公文裡的年輕人,在英國政壇上刮起了語言旋風。而撒切爾夫人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撒切爾夫人當選首相後,彭定康成為英國下院議員。撒切爾夫人待他不菲,然而他卻不願縮在撒切爾夫人的暗影裡,他走了出來,但離心傾向越來越明顯。時間一長,他被甩出了撒切爾夫人的政治戰車。 1983年,彭定康出版了他的政論集《托利黨辨》。文章寫得非常漂亮、犀利,最能代表彭定康的語言風格。只是彭定康不再為撒切爾夫人說好話了,而是對她大加指責。在他的語言攻擊下,撒切爾夫入第一次處在被摧毀的位置。 低是,貨情並沒算完。彭定康發誓要使自己成為終結者。他要終結撒切爾夫人的政治生命。這一天終於來到了。 1990年11月,經過一系列策劃,彭定康充當了猶大的角色,他聯絡了梅傑、赫德,成為保守黨的三劍客,導演了一幕逼宮,拒絕投票支持撒切爾夫人進入第二回合的選舉。 結果撒切爾夫人淚灑唐寧街,不得不辭職下台。梅傑出任保守黨領袖,而彭定康被推舉為英國保守黨主席。 但彭定康扮演的角色多少有些猶大的色彩,英國人便給他開了一個難堪的小玩笑。 1992年,本來想在大選中一顯身手的他,卻在自己的家鄉英格蘭西南小城芭絲被自由民主黨對手擊敗,連議會議員的席位也一併失去。 在逼宮這幕戲中,梅傑顯示了他的過人之處。他幾乎是被彭定康挾裹而上的,他不願把矛頭對準曾是一個帷幄之中的撒切爾夫人,不願違背他的厚實的原則,是目光炯炯的彭定康把他硬拉力扯送上沖向撒切爾夫人的戰馬,在無奈之中揮淚而戰的。梅傑燈火闌珊驀然回眸的顧盼和他略帶羞澀的表情幫了他的大忙,儘管已經十分政治化了的英國選民們仍然看中了他身上顯露出來的人性,把他安頓在還帶有撒切爾夫人體溫的首相寶座上。梅傑就羞怯地坐在了首相的位置上。 實際上梅傑是很願意當首相的。有一個例證就是他並沒忘記三劍客之一的彭定康。他十分清楚,沒有好戰的彭定康,沒有內心強悍的彭定康,他梅傑雖然有其心卻沒其膽,正是彭定康把自己送上了首相寶座。 雖然彭定康也想當首相。 但他太咄咄遍人了,太鋒芒畢露了,太政治化了,太想出人頭地了,結果他遭到了慘敗。但這是彭定康自己的。而梅傑卻不能不管落難的彭定康。於是梅傑便為彭定康尋覓到了一項美差,讓他去萬里之外的香港去當末代總督香港回歸中國之前的最後一位總督。就這樣,彭定康辭去了保守黨主席來到了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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