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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換約的時候到了

中國1997·香港回歸 邢军纪 8635 2018-03-16
1859年6月初,各國公使先後像候鳥般飛回到中國大陸。換約的時候到了。 在此之前,最緊張最惶恐的莫過於桂良等人。額爾金曾經許諾過的事情,只是口頭許願,然而眼見得春來了,夏來了,就是不見額爾金來兌現諾言。如何向咸豐帝交待呢? 為了防止使節進京鬧事,桂良早早就守候在上海。就像一個孤獨的守望者,他幻想著能守望到額爾金回來,當面對他說,我們大英帝國說話算話,現在我奉英王陛下之命通知您,我們不再堅持派員駐京和內河通商了! 然而額爾金卻沒來。來的卻是新任命的英國公使卜魯斯和法國新任公使布爾布隆。 都是新面孔。 額爾金一去不復返。原來他是說著玩的,他是逗桂良也是逗奕擰玩的。 而新任公使卜魯斯得到英內閣的訓令是:不要顧及清政府對你就任此職的抵制態度,不要承認任何過去曾經許過的諾言。你要警告北京政府,不要再打廢約的主意,哪怕是一項條款也不能修正。在北京建立使節的事情和內河通商事宜是我們大英帝國說了算,而不是你們清政府說了算。除此之外,還要通知清政府,在公使去京之前,他們必須在天津和大沽口做好接待工作。為了保障換約的順利進行,應該在你們的身後配備一支充足的海軍力量。要在北京舉行一次隆重的慶典,即換約時接見使者的儀式。除了在北京換約之外,不接受任何地點的建議。如果清政府提出聯手打擊太平軍,希望你們慎重考慮,在沒有取得盟國的支持和保證之前,你們不能貿然行動……

桂良等人在上海接住卜魯斯和布爾布隆,心情頓時悲涼如秋。卜魯斯根本不承認額爾金曾許諾過的諾言,追問緊了,就顯露流氓無賴之態,說你們去英國問額爾金先生好了,英國政府從來沒有聽說過公使暫緩進京或另遷它地的事情…… 更為嚴重的是,使節們根本不理會桂良等人,他們拒絕在上海談判,並且要中國方面立即在北京準備好談判場所,並要按大國禮儀,安排寓所,準備好交通工具,即中國官員乘坐的官轎數頂……照會發出沒有幾天,便兀自率領艦隊離開上海向天津進發。 6月20日,英國公使卜魯斯和法國公使布爾布隆到達大沽口。公使們的身後,排列著以英艦為主的艦隊艘戰艦,2艘主力艦,13艘砲艇,另有法國巡洋艦、砲艇各1艘,約有士兵2000餘人。

這時,美國新任公使華約翰在美巡洋艦包哈丹包護衛下也來到大沽口。 6月25日,卜魯斯收到直隸總督恆福的照會,說從白河到天津的道路已經受阻,中國官員正在北塘恭候各位使節,那裡已經撤去所有的軍事設施,他們將在那裡引導諸位使節去北京換約……卜魯斯將照會撕得粉碎,他認為這是中國人設下的圈套。從一踏上中國的土地,卜魯斯就覺得要有一場仗要打,他的身後擁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武裝,有了這支艦隊,任何人都要向它卑躬屈膝。他氣勢洶洶地對前來照會的中國官員說,我們堅決不走北塘,我們要走我們願意走的路,我們有世界上最強大的艦隊,我們想從哪裡走就從哪裡走! 於此同時,英海軍司令赫伯將一份最後通牒送到清軍手中,聲言對大沽口的進攻就要開始了。

1859年6月25日上午10時,英法聯軍的艦隊開始向大沽口南北砲台開始進攻。 卜魯斯以輕蔑的口。吻說,拿下大沽口,不會超過上次攻占大沽口的時間,他將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北京的紫禁城。 戰鬥開始了,攻擊的英軍士兵冒著炮火清除了河道內的各種障礙,然後用戰船撞擊橫欄在水面的鐵鍊,接著便向砲台實施砲擊。 砲台上的守軍進行了奮勇還擊。 由於守軍們訓練刻苦,對地形地物熟悉,侵略者的艦船剛一出現,就能以極快的速度精確地計算出來,所以,在雙方的砲戰中,守軍不但沒被敵人的砲火壓住,反而漸漸佔了上風,這情形是侵略軍原本沒有料到的。砲戰持續到下午時,敵人有些支持不住了,便改變戰術,打起了白旗,裝著撤退的樣子繞至被擊傷的艦船背後,又一次向砲台守軍猛烈轟擊。陸戰隊也分乘幾十艘舢板船向南砲台強行登陸,戰鬥一下子進入白熱化。

此時已是下午五時左右,正是潮水下落時。陸戰隊的小舢板正在向海邊劃動時被滯留在泥灘上。這是有著600多名的陸戰隊,現在,它們一下子像屎殼螂一樣笨拙地爬動著,泥灘又深又軟,因是連接海口的河道,非海岸沙灘可比,使侵略者頓時變得寸步難行。 即使是很蹩腳的射手也會百發百中的。可憐的陸戰隊員們在武器很差的清軍士兵的射擊下,一個個命歸黃泉。 少數倖免的英軍士兵倒伏在蘆葦叢裡再也不敢起來。這些蘆葦後來也沒幫他們什麼忙,因為目標一個個被擊殺,這些蘆葦後來就當做靶子,直打得蘆叢裡的敵人哭爹叫娘。 一些攻上岸的英軍士兵也被清軍的砲火和槍彈的攢射壓了回去,他們在灘頭頑抗著,等待著援兵和潮水的到來。 次日凌晨,潮水終於漲了起來,滯留在泥灘上的英軍開始撤退了。

英軍遭到了慘敗! 此次戰鬥,英軍有470餘人死傷,2人被俘,11艘兵艦被擊沉擊傷,3只舢板船被繳獲,另外還繳獲一批武器彈藥。英軍海軍司令赫伯被打傷,灰溜溜地棄船而去……中國守軍大獲全勝。 卜魯斯囂張的氣焰受到了挫敗,他再也不提進京換約的要求了,夾著尾巴和法國大使布爾布隆離開了天津,逃回了上海。 大沽口戰敗的消息傳到倫敦後,引起全英一片嘩然。但仍有一些巴麥尊的擁護者藉機鼓譟,叫嚷要對中國實行報復。這種複仇的氣焰越來越盛,在新聞傳媒的推波助瀾下,大不列顛如一頭鬥紅了眼的公牛,傾注全力向中國撲來。 1859年9月,英國內閣連續召開四次會議商討對策,最後決定:中國政府必須應允派員駐京的條款。如果通過外交手段不果,就繼續使用武力。 1860年3月起,英法政府開始大批增兵,到1860年6月,英法聯軍集中軍艦多達157艘,英軍載炮361門,官兵10500名,法軍6300名,另有新的僱傭軍不計。

英國在遠東的官員大都認為,挾這次大兵壓境的虎威,應該實現佔領九龍半島的夙願。但是,對於如何占領九龍,採取什麼樣的方式,英國人內部的意見並不一致。 1860年2月11日,一個叫斯托賓齊的英國官員說,在中國南方不宜採取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倘若對九龍實施直接的武裝佔領,有可能導致中方對香港或廣州的英商採取報復行動。在這樣的情勢下,實行租借可能是有益的……但是,駐華公使卜魯斯卻極力贊成對九龍實行軍事佔領。他說,女王陛下政府表示渴望割佔九龍半島的一部分。為了保障港口安全,並在大陸沿岸聚居的居民中間維持秩序,需要佔領這塊地方。現在,中國政府迫使我們派來更多的部隊,而在香港又不能妥善地安置它們,所以我們要尋找安置地,這塊地方我們已經尋找到了,它就是九龍半島地區。

佔領九龍半島的計劃因意見不一而延緩下來,直到克靈頓中將率領新增大軍來到香港後才又一次擺到議事日程。 克靈頓中將對卜魯斯的意見很贊同,他的軍隊沒多久就在尖沙嘴登陸。 於此同時,香港總督巴夏禮也假模假式地照會兩廣總督勞崇光說,這是因為大批英軍將要到達中國的緣故,香港沒有妥善安置這批軍隊的場地,因此不得不暫時佔領九龍半島之一部分作為宿營地。英軍在這片荒島上要大力恢復秩序,鎮壓無法無天的刁民。這真是典型的強盜邏輯,本來是為報大沽口戰敗的一箭之仇才來大批英軍,還得讓清朝官員配合,給它們闢讓一塊地方安置軍隊,還美其名日鎮壓無法無天的刁民,在荒島上還要大力恢復秩序,真是鬼話連篇。但兩廣總督勞崇光卻對英人的強盜理論不置一詞,任其所為。

1860年3月18日,在新任侵華陸軍司令克靈頓的指揮下,英軍第四十四團特遣隊強行侵占了九龍半島岬角一一尖沙嘴一帶。緊接著,幾乎每天都有新的援兵趕來,一艘艘艦船滿載著英法士兵相繼駛入九龍本來平靜的港灣。這些軍隊在九龍島上進行著北上作戰的準備,包括訓練新招募的錫克族騎兵,對新研製出來的一種火砲一一阿姆斯特朗炮進行精度和威力方面的試驗等等。九龍半島成了英軍的大本營。 中國方面似乎對英人侵占九龍的行為沒有什麼大的反響,除了那些世代居住在該島的民眾呼天喊地表示抗議之外,廣州方面平靜如初。倒是英人自己覺得不好意思,強盜們對中國這個禮儀之邦如此寬厚的禮讓有些自慚形穢,他們就租借九龍半島問題進行了一系列磋商。

3月中旬,巴夏禮、克靈頓、羅便臣等經過多次磋商後將侵占九龍半島的一系列理由寫進照會,送交給兩廣總督勞崇光。 照會裡說:鑑於九龍半島實際上已經成了逃犯和強盜出沒之地,這種混亂局面影響了香港地區的穩定和安全,也影響了英國在華的利益。香港英國當局屢次敦促九龍司巡檢清除這些危險人物,然而並無成效。基於以上原因,中國方面應該派遣官員和一支軍隊前往該地驅趕盜匪和不法之徒。如果中國方面不便採取這種措施,則應劃出一條邊界,把邊界以內的土地割讓給英國政府,就像割讓香港採取的方式一樣,使後者在該地能夠充分行使管轄權。英國方面十分體諒地方官員的處境,知道在未向朝廷奏報以前,不能安排割讓,只能以出租的方式移交半島,所以,中方應採納我們的意見,提出履行租約時應繳納的租金數目。

勞崇光接到照會後當天即復信允准。他說,既然英軍是暫時租借,而旦由於英軍的駐守,那裡的秩序和治安就會加強,那就租給他們吧! 3月21日,巴夏禮與勞崇光就租借九龍半島事一起簽字、蓋章、互換了文件。從確定租約文字到完成租借手續,僅用了36小時。 租約規定九龍半島在所畫界線以南的地區(該界線從鄰近九龍砲台南部之一點起,至昂船洲最北端止?,包括昂船洲在內,租借給英國。為此,每年交付中國地方當局租銀500兩。只要英國政府按時如數交付租金,中國政府便不得要求歸還上述土地。在地方官員向中國最高政府提出請求,經皇帝授權另外結永久性協定之前,該租約一直有效。 這實際上是一份永久性的租借契約,也是世界上最便宜最屈辱的契約。 租借九龍半島的好夢成真之後,許多英國人自己都不相信這樣的好事。英陸軍大臣赫伯特說,中國人真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民族!一些原先對租借持懷疑態度的人如羅便臣此時也喜出望外,他稱讚主要決策者巴夏禮說:在向紐卡斯公爵呈送正式報告時,我一定要指出,為此事我們要感謝你在談判中的精明和老練。這是目前除了割讓以外,我們現在已處於可能達到的最好境地……巴夏禮毫不掩飾地向他的家人誇耀說,我毫不懷疑,下一步的事情就是把九龍半島完全割讓給我們。 1860年3月24日,九龍半島南部出現用中英兩國文字發布的公告: 現因尖沙嘴一帶地方窩聚盜賊匪徒,於英國事宜有礙,經總督兩廣部堂勞會同英國官憲議定,自九龍砲台南附近與洋(昂?船洲極北一線相平之地起,往南至尖沙嘴極南並洋(昂?船洲地方租給英國掌管。茲奉統領提督軍門派來尖沙嘴駐紮,飭將向居此地之良民保護,不准再容外來之人混入居住等因,奉此令行出示曉諭。為此示仰尖沙嘴一帶地方居民人等知悉。爾等果係安分良民在此地久居者,仍許現在照常營業,更應加意保護。所有新自外來並非舊居本處之人,此後概不容留。更不准匪徒如前混跡,致成賊巢。如有擅自窩藏者,查出一併嚴行究治,勿謂言之不預也。 九龍半島南部就這樣連騙帶哄,雖然並未徵得清政府同意,沒有得到咸豐帝的批准,但英國人已經把它視為自己的掌中物了。 1860年6月裡的一天,額爾金又一次來到中國。大沽口戰敗的消息傳到英國,額爾金亦受到內閣一些官員的彈劾。本來,他是該衣錦還鄉的,是該受到晉級加爵獎賞的,但大沽口一仗卻把他牽連了進去。有人說,所謂的中英天津條約,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條約,額爾金在華期間,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貢獻。他應該重新回到東方去,把他的榮譽重新拾揀回來。 就這樣,額爾金又一次披掛上陣,被英國政府再次任命為全權特使,前往中國武力解決換約及其它問題。 這時,雖然九龍半島已被佔領,但消息並沒傳到倫敦。但是,九龍已被內閣政府定為必須佔領的要地,於是,外交大臣羅素對即將動身的額爾金說,在與中國簽訂的任何新條約中,應竭力作出割讓九龍半島的規定。根據殖民大臣對九龍問題的建議,您在中國期間,不要錯過可能出現的任何有利時機,一定要實現對九龍的割讓。 額爾金卻有些異議。他說,即使需要談判訂立新的條約,按照這樣的指令,堅持把割讓領土作為達成協議的條件是否有利,是值得懷疑的。如果實行割讓的規定只出現在中英條約,而不出現在中法條約中,這種差別可能引起同盟者的反感。如果它們都要提出類似的要求,割讓九龍的設想就很有可能而落空。 額爾金說這番話的意思是提醒決策者,此次出使中國,他的肩上的擔子本來就夠重了,天津條約換約問題還沒解決,另外又新提九龍割讓,他怕完不成任務。加上這是和法國聯合,如果單方面提出割佔九龍,法國方面很難平衡。另外還有俄國和美國也在註視著中國,就像真正的肉食動物,中國將被征服,對它們來說,那樣鮮美的肥肉,它們不會不插手分享。額爾金不想讓別的國家來分享中國。這就有一個策略問題,要悄沒聲息地將九龍弄到手,而不是太張揚,也不要引起別的國家的非分之想。 總而言之,額爾金認為割佔九龍時機尚未成熟。額爾金的意見引起英王的注意,在他動身走的時候,羅素代表女王致信額爾金,讓他相機行事。他說:毫無疑問,獲得九龍半島對維護女王陛下香港殖民地的利益,會提供極大的便利。但是,如果此事成為其他國家要求在別處取得相應特權的先例,換取這種便利的代價就未免太昂貴了。甚至閣下所建議的那種可能取得九龍的緩和方式,也會遭到同樣的反對。因此,我能夠對閣下所說的就是,女王政府樂於取得對九龍半島的所有權,但什麼是最好的做法,則應由你自行決定;如果你認為此事可能導致別人提出要求,對中國有害,對英國的利益亦無好處,甚至完全可以避免這種嘗試。 一句話,就是九龍的事情交給你了,什麼時候辦,怎麼辦,全聽你額爾金的。 這就是女王政府對額爾金的囑託。 額爾金就是肩付著換約和割佔九龍的雙重任務又一次來到了中國。 額爾金是1860年春天才接到任命的,他來到中國時,已是夏天。這時,租借九龍的消息已經傳到倫敦,額爾金到達香港也獲知了這個消息。因此,外交大臣羅素立即改變策略,秘密指令額爾金說: 女王陛下政府獲悉,巴夏禮先生已為她從中國當局獲得九龍半島的永租權。儘管租借會帶來眼前利益,在全面考慮之後,女王陛下政府認為,他們應該取得九龍半島的完全割讓,這是非常稱心如意的事情。為此我訓令閣下,要竭力實現這一目標。這塊領土總共只有彈丸大,取得它的理由又如此明顯,所以這一割讓未必能為法國提供藉口,使其要求奪取舟山,或者割佔中國沿海其他地方。 這樣,額爾金已不好再推辭九龍問題了。不過他心中明白,首要的問題並不是九龍問題,也不是換約問題,更不是怕法俄美等國分吃一杯羹問題,重要的問題是如何打好對中戰爭問題,只要用武力把中國打敗了,打怕了,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額爾金來到了中國,也把戰爭的陰雲帶到了中國。一場戰爭不可避免地降臨了。 6月底,額爾金來到上海,與法國全權大使葛羅、美國公使華約翰、俄國公使伊格那提耶夫聚齊,準備北上武裝換約。 咸豐帝奕寧早就接到了英法聯軍武裝換約的消息。英人轉給軍機處的照會裡提出四項條件: 1.對大沽砲台的行動作一種最大的和令人滿意的道歉。 2.在北京交換條約批准書,使節們為此得乘本國船隻前往天津。 3.《天津條約》須予以完全實行,特別是對於賠償的支付。 4.對於後來發生事件的賠償。 奕濘聽完軍機處的奏報,龍顏大怒。大沽口一仗把英法聯軍打得落荒而逃,證明我天朝實際上是非常厲害的。不要以為我們的忍讓和寬容是好欺,到了一定限度,我們會說出決定性的話的,大沽口一仗就是明證。你們英國人打了敗仗,反而比打了勝仗更理直氣壯,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道理?氣憤的奕擰諭令南方諸省官員和直隸總督,讓他們轉告各國公使,如果真心換約,就要按要求進京,不要乘坐兵船,只帶護從人員,由北塘進京。換約時請仿照美國公使的樣子進行換約,不要再橫生滋事。 所說美國公使換約一事,是指上次英法聯軍敗逃大沽口後,美國公使並沒有隨英法聯軍退去。美國公使華約翰是個狡猾的傢伙。他見英法聯軍戰敗,便裝得非常恭順的樣子照會北京,說美國人和英法不一樣,他到中國是為了尋求友誼和平,不是為打仗。因此,他願意一切按照北京政府的指令,從北塘進入北京。為了證明自己的誠意,他把照會的日期改寫為大沽口之戰以前即6月24日,說明它們美國並不是因為英法聯軍戰敗的緣故才這樣照會的,它們美國人的天性就是和平善良的。華約翰的伎倆奏效了。他受到了清政府特殊的禮遇,給他送去了天津特產小站米、雞鴨魚肉等等,並著人導引使其由北塘入京。 7月20日,華約翰及隨員一行30人離開北塘,乘大車到達北倉,然後乘船到達通州,後改坐大車前往京城早已為他準備好的寓所。華約翰一路上觀賞著京津郊野的美麗風景,得意之中不免有些遺憾。他本來堅持要坐轎子的,就是那種達官貴人坐的16抬大轎。在天津時為了進京,他特意讓人準備了兩頂轎子,一頂綠色,一頂藍色。他羨慕中國官員坐在轎子上的神態,覺得它代表了一種高貴和優美,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威嚴。可是,他的這種想法受到了狙擊,清朝的官員們告訴他,在北塘那樣偏僻的地方,是僱不到他所需要的專業的轎夫。倘若中國官員,也得放棄坐轎的打算。至於說在京城,在天子腳下,尤其是要晉見皇帝,滿朝文武進宮後都要步行的,就更沒有坐轎的必要了。所以華約翰只得放棄坐轎的念頭。 在覲見皇帝之前,按照中國的禮節,使節應該行磕頭禮。這使華約翰感到難堪,他堅決拒絕這種禮節,表示他只能採用鞠躬的樣式覲見皇帝。雙方爭執不下。最後華約翰放棄了被皇帝召見的打算,在咸豐帝的准許下,又返回北塘與直隸總督恆福換了約。 咸豐帝想,既然美國公使都能按大清要求換約,你們英國人法國人為什麼不能呢?如果你們還要動武,那就來吧,我的愛將僧格林沁曾在大沽口打敗了你們,他將會再一次給你們以沉重打擊,不信你們就來吧! 咸豐帝把希望寄託在僧格林沁身上,對這個科爾沁親王厚愛有加,但是,僧格林沁並沒有做好打仗的準備。 大沽口戰鬥勝利之後,清軍著實亢奮了一陣。英、法兩國的聯軍也能打敗,像小城似的鋼鐵怪物也能打沉,不可一世的洋兵也會鬼哭狼嚎,他們在泥地裡被打得小鬼似的,照樣夾著尾巴逃跑,證明清軍的現有裝備現有武器同樣也能使洋人害怕,這當然是令人高興令人鼓舞的。那些天,大沽口和天津城,到處是喝得醉醺醺的兵士和狎花暱柳的軍官,即使平素對官軍最不親近的人見了它們也出現了笑臉,誰都有點愛國心麼! 不知是誰說過這樣的話,洋鬼子這下被大清國打怕了,從此,它們再也不敢來了。這話使所有的人聽著心里高興,尤其是那些清軍官兵們,更是比吃蜜還甜。當這些話語像誦經般不斷閃現時,大沽口的駐軍們無一例外地堅信,洋鬼子們真的不敢來了。 實際上,大沽口雖沒被英法聯軍佔領,但也千瘡百孔,南北砲台多數坍塌,兩岸工事多有毀壞,北塘更沒有設防,應該抓緊時間,在明年春天到來之前全部構築完畢,以備新的戰鬥。 可惜,清軍都被那句話擊中了,既然洋鬼子被打怕了,搶修砲台做什麼? 僧格林沁雖然久經戰陣,但卻很少與洋人交手。這個蒙古將軍曾經指揮過對太平天國的剿殺,也曾經在邊疆參加過許多征服異族的戰鬥,勝多敗少,是當時清廷非常顯赫的軍事人物,掌握著實際的兵權。但他對付洋人之兵同樣顯得生疏。大沽口一仗,勝利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充分的準備和同仇敵愾的士氣,天公作美也是很重要的因素。但這並不能說僧格林沁每戰必勝,在他的內心深處,他仍不願和洋人交手,因為他縱然習慣了鐵騎奔襲和刀光劍影,但他並不習慣炮火連天,不習慣排槍和惱人的軍鼓。 然而,大清皇帝卻對他企望甚高,滿朝文武對他仰慕欽敬,眾人擁戴神仙樂,他內心又十分高興這樣的感覺。他還不能讓皇帝窺出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懼。他要給皇帝一些依仗和希望。 但是他仍然寄希望對洋人撫綏導引,使原本虎狼之性的英法軍隊乖乖坐下來和談。因此,他並沒有督促軍隊備戰,又沒加強戰訓,他所做的主要工作,就是策動俄國人和美國人在英法大軍襲來之時,去做中國調停工作。 俄國新任公使伊格那提耶夫也是個善於鑽營的人,他親華的目的和美國公使華約翰一樣,都是相機而動,盡量不費一兵一卒,撈取在華利益。於是僧格林沁就和他們打得火熱。他派手下人給美俄公使送去許多禮品食物,並且不斷宴請他們,指望在他們身上會發生效力,使英法聯軍的戰爭決心得到動搖,使高舉屠刀的手變得柔軟下來,使1860年成為新的和平年。然而,僧格林沁的願望又一次落空了。 8月1日,黑壓壓的英法艦隊幾乎沒遇到像樣的抵抗就佔據了北塘。天津和北京又一次告急。面對強敵,清兵們大驚失色。 英法聯軍佔領北塘之前,美國公使華約翰曾提醒過僧格林沁,言英法軍隊計劃先佔北塘,然後再抄襲大沽後路,讓他務必小心,嚴加防範。華約翰大概是對僧格林沁數月來的款待所表示的一個回報吧,或許是他有著美國人特有的複雜心理使然,所以他準確預告了將要發生的事實。 但是僧格林沁並沒有引起重視。北塘毫無設防。 北塘就這樣很輕易地落入英法軍隊之手。但僧格林沁仍把希望寄託在議和上。為了不剌激敵人,不橫生枝節,僧格林沁軍隊若見北塘英法軍隊出村列隊,不要主動出擊,任其所為。若是洋人欲抄襲大沽砲台,萬不得已出擊時,不要殺傷洋人太多,將其趕回即可,以彰顯大清帝國的寬宏仁慈,使它們自覺羞愧。 額爾金的複仇大軍很快就擊碎了僧格林沁的好夢。 8月14日,英法軍隊兵分兩路,一路攻新河,一路攻軍糧城,其勢若洪水猛獸。僧格林沁派出他最精銳的馬隊進行反擊,雖然兵勇們奮力廝殺,勇敢無比,但在洋槍洋砲面前,在一個陌生的時代面前,三千騎士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幾乎全部肝腦塗地…… 僧格林沁從頭到腳被恐懼的冰水所覆蓋,他已無法阻擋洋人的進攻,只得選擇古老的逃跑戰術躲避洋人的鋒芒,於8月23日出逃到通州以南10里許的張家灣。 英法軍隊佔領了大沽口後,又於8月24日占領了天津。聞知天津被佔,咸豐皇帝急忙任命桂良、恆福為欽差大臣,與英法聯軍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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