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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香港歷史

中國1997·香港回歸 邢军纪 19750 2018-03-16
香港歷史上曾分屬東莞縣和新安縣,這兩處地方都盛產一種叫莞香的香料。 莞香產自莞香樹,其樹屬雙子葉喬木,高可達六七米許,幹如蘭樹,葉似黃楊,子如邊翹而質黑,莞香木種下三年後,砍去正幹,留下根部,再過三四年就可以鑿出其半朽部分,然後用土蓋好,使其複生。這半朽的部分就是人稱為檀香的香料,因產自東莞,所以又稱莞香。 莞香既可賞玩,又可焚燒,其味妙不可言,香氣雋永,到清代被列為貢品,因此,一些富商墨客都爭相購買,以裝點芝蘭之室。莞香業在當時是東莞一帶重要的經濟支柱。 商家購買,皇室徵用,莞香大批雲集九龍尖沙嘴,用船渡海集中在港島西南部的一處港灣,然後換載官船或大眼雞船運往廣州,此後又換車馬,銷往內地。這個港灣和九龍一帶就成了香料的集散地,轉運港,人們就稱此地叫香港。這就是香港名字的由來。這是在對比中產生的較為準確的地名解釋。香港在英入侵之前既非小漁村,又非荒島。宋神宗時,江西吉水人鄧符協考取進士赴廣東陽春任縣令時,曾由海道經過今日新界的屯門,對當地的風土之美十分欣賞。他任滿辭官之後,舉家遷至錦田,在此置田園、築廬墓,從事農業開發。到明朝萬曆年間,鄧氏後裔鄧元勳已富甲一方,擁有良田萬畝。

北宋末年,進士侯五郎搬至東莞縣,其子侯卓峰遷往今日河上鄉築茶寮,做小生意。其後人目前居住在新界的河上鄉、燕崗、金錢、丙崗等地。宋代以後,廖、文、彭等陸續遷入,與鄧、侯兩族,合稱新界五大族。 東莞香港和內地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中國歷代的民族大遷徙,幾乎都會波及這裡,這裡是華夏民族河流壯美的一脈分支。 現在東莞市政策研究室工作的方達文主任,在他厚街鎮家中的河南堂上,還供奉著祖上的籍譜。厚街鎮方姓、陳姓、黃姓都是大姓,它們都是從中原遷徙而來的。 香港現住居民中,有60多萬人都是東莞去的。 東莞香港早年不僅盛產莞香,而且盛產莞草。 方達文的敘述可以幫助我們了解這一帶的地理環境和自然風貌:

我們這一帶因盛產莞草,故日東莞。莞草通常都是晚上割。這是一種勞動強度頗大的體力活,割草的鐮刀有十多斤重,長長的、彎彎的,揮動起來半徑很大。莞草白天受太陽光照曝曬,葉莖發軟,不好收割,一到晚上就硬實起來了,也脆得很,就容易收割。割好後捆成捆,用碗口粗的竿槓挑著,能有好幾百斤重,挑到水邊,放在河衝裡,等水漲潮後,形成草龍,順著漲潮的水勢,沿著河衝,拉到川里,最後再提拉到各自家的草棚裡邊。這些都是男人們的活,到草棚以後,就交給婦女們啦。女人們將三角形銅尖刀,挾在胳膊下,手握莞草,將其一劈兩半,然後攤曬晾乾,以後用來編織草蓆。編的時候經用黃麻,緯用莞草,織成的席子經久耐用,涼爽宜人,是農家必備之物。

還有一種叫做禾蟲的小東西,渾身是腳,很像蜈蚣。它是高蛋白,營養價值很高。它生長在稻田的泥巴下面,到了成熟期,潮水漲得高時它就出來了,順水游動,一片一片的。只要發現禾蟲,大家便奔走相告,人們就帶著水桶,拿著沙網在河邊等待它。退潮時,它們很踴躍地向海裡游去,我們就截住它的去路,一網一網把它們撈上來。一次,碰上下大雨,刮著大風,我家草棚邊的曬場被水淹了,全家人就去收刈莞草去。草收拾完,大風把禾蟲趕到一塊了,好大一片,村里的鄉親都不知道。我們全家齊上陣,把水缸撈滿了,鍋撈滿了,盆滿了,凡是能裝東西的器皿都盛滿了,這才不裝了。 回到村里送給左鄰右舍好多,幾乎半個街道都吃了我家送的禾蟲。禾蟲不能存放,一碰就爛,肚子裡盡是蛋黃。用油煎或者蒸都行,都是上等的美味。

東莞香港一帶過去有叫吃三禾的說法,就是禾蟲、禾花鯉、禾花雀,海陸都有。這些年,三禾很少見到了,那樣的口福不多了。 這就是我們東莞一帶的草棚文化。人們在草棚裡吃飯睡覺,兒童在草棚裡讀書學習,在草棚周圍盡情玩耍,盡情享受著大自然的慷慨賜與…… 方達文的敘述有助於我們了解香港地區的民情風俗和自然狀況。毫無疑問,那裡是富庶和美麗的,文化是發達的。宋朝鄧符協曾在桂角山下創辦了力瀛書院,比廣州的禺山書院、番山書院還早100多年。清朝時期,香港地區建成的書院、學舍達449處之多。直到如今,東莞香港一帶的教育仍是花開兩枝,雙峰並峙,始終走在國內其它地區前頭,說明它是有著歷史傳統的。這就是香港。 這就是令英人垂涎已久的香港。早在一百多年前,它就是熠熠閃光的東方明珠。 1841年1月24日,在義律的密謀下,英軍侵略的魔爪終於伸向了香港……

1841年1月25日上午8時15分,英艦琉璜號在該艦艦長愛德華,貝爾徹率領下,從大嶼山西南部駛來,悄悄登上香港島一處叫大笪地的地方。 正是冬日,太陽醒得很遲。愛德華從望遠鏡裡遼望大笪地,除了稀薄的霧靄奶油般抹在島上外,幾乎看不到任何人的踪跡。沒有兵丁在遊走,沒有居民在忙碌,甚至沒有雞鴨牛羊,整個島靜寂得令人恐懼。 愛德華有些遲疑,他拿不准是否下命令開始攻擊。一個月前,他們攻占虎門的時候,情況和眼前一樣,誰知當陸戰隊發起攻擊的時候,卻遭到砲台守軍的頑強狙擊。愛德華想,不能掉以輕心。 愛德華髮出了攻占大笪地的命令。士兵們狼群般竄上了灘頭,繼爾又攀上了山勢陡峭的峰頂。一直到全部佔領了大笪地,竟沒有發現中國的一兵一卒。

愛德華和士兵們嗷嗷叫著,將米字形國族插在了峰頂,並將此峰稱之為佔領峰。 歡呼聲響徹香港島的西北角。 愛德華們從艦上取來香檳酒,每個士兵的杯裡都斟滿了酒,在愛德華的提議下,為遙遠的女王連乾三杯…… 在英軍侵華史上,似這樣的攻城掠地可以說無計其數,但如這樣一槍未發的佔領僅其一例,而且誰也未曾想到,它竟由此改變了這個小島運行的軌跡…… 1841年1月29日,義律和伯麥乘坐復仇女神號軍艦來到香港。軍艦的名字為複仇女神,它非常符合義律此時的心態。他在華的全部意義非常簡約而又經典地凸現出來,並且被不斷地實現著。 軍艦圍繞香港島轉了一圈,義律宣布香港從此姓英。過去有跑馬占地一說,現在英人用戰艦繞島佔地,可以說開創了帝國主義侵略的新紀錄。

1841年1月30日,伯麥向清發出照會說:照得本國公使大臣義律,與欽差大臣爵閣部堂琦,說定諸事,議將香港等處全島地方,讓給英國主掌,已有文據在案。是該島現已歸屬大英國主治下地方,應請貴官速將該島各處所有貴國官兵撒回,四向洋面,不准兵役稍行阻止,難為往來商漁人民。 香港島上的居民大都集中在赤柱、黃泯湧、香港村一帶,而西北部則人跡罕至。侵略軍上得島來,島人都不知英人為何物,以為它們不過是路過歇腳或是暫時避風等待曖季,都沒有太大在意,仍然我行我素,不把這些洋人當回事。於是義律和伯麥就張貼告示宣喻島人本公使大臣奉命為英國善定事宜,現經與欽差大臣爵閣部堂琦善議定諸事,將香港等處全島地方,讓給英國寄居主掌,已有文據在案。是爾香港等處居民,現系歸屬大英國主子之子民,故自應恭順樂服國主派來之官……

香港島上的老百姓看著由中國文字書寫的英國告示不禁怒火中燒,好端端的,怎麼一夜之間就成了英國的子民?人們無不切齒痛罵賣國賊。 南粵一片叱罵之聲,千夫所指禍國殃民的新任欽差大臣琦善。 琦善的確是千古罪人。 兩年前,在尚未接觸洋人時,他就對林則徐南下禁煙頗有微辭。他說,那些洋人,都是吃牛羊肉磨的面,吃到肚裡不能消化,就會大便不通倒地而死。它們為什麼萬里迢迢來我們中國呢,因為我們有茶葉。茶葉能治它們不消化的病。我們中國既然掌握著它們的生死大權,那還不是想讓它們幹什麼就得乾什麼嗎?這樣一來,鴉片一事何足道哉?用得著費那麼大的功夫折騰嗎?我們一說不通商,那夷人就得乖乖俯首聽命,我們給它們貿易,是對它們的恩典,它們就得屁顛屁顛的……

英人在大沽口發難,琦善第一次和英人接觸。他認為英人的堅船利炮固然可怕,但他們使用這些利器的目的還是來敲通商的大門,因為我們掌握著它們的命脈,這仍然是中方的法寶。只要恰當地掌握分寸,適當地給予它們點通商便利,就會安撫其退兵。這有何難哉?而林則徐不明事理,自作聰明,非常簡單的事情弄得複雜紛繁,完全是故弄玄引人注目。現在洋人興師問罪,皇上也降旨說他無理可惡,他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地步,活該!如今皇上寵信自己,讓自己南下任欽差大臣和英人談判,這是天賜良機,合該自己立功討賞了。 一到廣東,琦善就採取孤立打擊林則徐的策略,凡是林則徐制定的政策,他一律廢除,凡是林則徐制定的方案,他一概推翻。 廣東一帶兵民在林則徐、鄧廷楨、飴良等主戰派將領帶動下,眾志成城,組成了反英抗敵的鐵壁銅牆。這個鐵壁銅牆是琦善苜要的攻擊目標。

贊善來粵之前,道光帝曾下過洋人船隻凡過往各海防要塞不得擅放槍砲的旨意,琦善以此為據,對廣東各砲台濃濃的火藥味大加撻伐,他詰問沙角砲台指揮官陳連升為何要炮轟英軍船隻,並要給以處分。琦善派張殿之、白含章為代表,依義律的要求須令協鎮登舟服禮,並給與印文,以後凡白旗船隻,均不得開砲轟擊,而前去英艦登舟服禮,向他們解釋沙角砲擊英艦一事,皆係兵丁錯誤,我們正嚴肅查處。其辱國喪權之狀令國人心涼。 對中國官員的登舟服禮,義律並不以禮相待。他早把握了琦善這類軟骨頭的脈搏。他以傲慢的口吻向張殿元等正式提出了十四項議和條件,並且威脅說:倘苦有一條不允,我們就要攻打虎門、香港…… 義律如此欺負中國,琦善並不憤然。他下令一定要好生配合,一切力反前任所為。他撤去了海防兵丁,遣散了林則徐招募的數千壯勇,拔除了橫擋海口的江底暗樁。倘若有民眾報官緝拿漢奸,琦善就叱責來人說,我就是漢奸,你怎麼不拿我? 就這樣,林則徐等人辛辛苦苦建構的鐵壁銅牆坍塌在琦善等人的手中。人心散了。士氣沒了。廣東再無抵抗可言。 而這時,義律的黑手再一次悄悄伸了過來。 1840年12月29日,義律向琦善要求另給口外一所,設館自治,琦善拒絕說:我們天朝皇帝准許你們洋人前來貿易,已是天大的恩典了,怎麼還能給你們以領地?義律說,那好,我們開仗。 琦善哀求說,你我同為臣子,雖然你是英王的臣子,我是道光皇帝的臣子,但道理都是一樣的。我們說的話能算數嗎?你提出的要求,我不能馬上答复,還要奏請聖上之後才能決定。因此,你現在提出的問題得等一些時日……我想這個道理閣下應該懂得吧?我現在就是答應你也不作數,如果自己擅自決定,還會受到皇帝老子的重責甚至殺頭。因此,我希望您不要苦苦相逼,以免似這等通商好事給化為烏有。請閣下明察…… 義律並不心軟,先打下大角砲台,又猛攻沙角砲台。沙角砲台之戰空前慘烈。守將正是被琦善點名處分的陳連升。 英軍陸戰隊用大砲猛轟守軍的營盤,兵營草棚烈火熊熊。中國守軍被琦善陸續撤走所剩無幾,只有六百多名官兵,而英軍則有一千四百多人,且有輕重火器等優良裝備。陳連升沈著指揮守軍,用地雷、火繩槍多次打退敵人的猖狂進攻。後來,敵人漸漸佔了上風,全部守軍撤入砲台抵抗。 敵人佔據了後山,艦上的敵人又紛紛登上岸邊,和突入砲台的英軍相會合,一同攻殺中國守軍。各砲台間的聯繫完全中斷了。一個個砲台被敵軍攻陷。 陳連升多處負傷,但仍不下火線。子彈打完了,炮藥沒有了,他就揮動砍刀和敵人拼殺,英軍多人排槍向他射擊,他身中數彈,壯烈犧牲。其子陳長鵬呼喊著衝入敵陣,渾身如血人一般,他一連剌倒五六個英軍士兵,自己也被英軍砍中數刀,最後慘遭破腹而亡。經過近一天的血戰,沙角砲台終於被敵人攻占!義律攻下沙角、大角後進一步要挾琦善,緊接著又佔領了香港島…… 琦善一步步陷入被動,被義律牽著鼻子走進了他事先準備好的圈套。手中沒有可資之兵,心中沒有抗敵大計,只靠一味取悅英人,洋人內心又把他輕看,把他像麵團般捏來捏去。國人皆日可殺,把他當作十惡不赦的國賊。琦善內外交困,完全沒有了當初的威風。 琦善懊惱萬分,後悔來粵投機不成,弄不好還要丟掉前程,終日陰雲密布,嘆聲連連,風光不再。 沙角、大角被英佔領,琦善一直沒有馳報京城,他想把此事隱下來。他心裡清楚,英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是想打別的主意,等過些天,只要答應他們別的條款,他們會歸還的。現在報京,就會在朝廷裡多一份怪罪和埋怨。道光就會知道自己的無能和懦弱。於是他就守口如瓶。 然而,沙角、大角失落的消息還是傳到了北京。 是廣東巡撫怡良上奏這一消息的。 當林則徐得到沙角、大角被洋人攻陷的消息後,立即寫信給怡良,讓他將實情單銜上奏,不然的話,將來朝廷追查,恐不免於波及。琦善極有可能採取不報官的態度或是不實事求是的態度,也極有可能諉過他人,這些對怡良都是不利的。林則徐的話起了作用。怡良是廣東巡撫,在自己的轄區出了事,如果不報,就是欺君之罪,如果等琦善去報,誰知道他會胡吣些什麼? 消息傳到北京,道光帝知道了琦善在廣東向英軍卑躬屈膝失地求和的實情。 一道又濃又重的惱怒寫在了道光帝的心裡…… 然而英軍並不就此罷休。 1841年2月23日起,英軍開始攻擊虎門要塞。 中國守軍在關天培和麥廷章率領下,與英軍血戰數日,終不能支,使虎門陷落敵手。關天培以身殉職。據說他臨死前手執佩刀,虎虎生風,將蜂擁而上的英軍一一砍殺,敵兵竟不能前。後調來大砲,關天培當胸被砲彈擊中,但他仍雙目怒張,挺立不倒……虎門失陷了。 義律手中又多了一張王牌。琦善心中又多了一份恐慌。 林則徐得知虎門失陷,關天培、麥廷章為國捐軀的噩耗後,揮淚寫了一幀輓聯: 六載固金湯,問何人忽壞長城,孤注空教躬盡瘁雙忠同坎填,聞異類亦欽偉節,歸魂相送面如生虎門戰事仍然是義律一手製造的。他的目的仍是給琦善施加壓力。因為琦善雖然軟弱,但卻從未在任何協議書上簽字。 1841年1月20日,義律發出公告,宣布他和中國欽差大臣已經簽訂了初步協議,其條款如下:香港本島及其港口割讓與英王。大清帝國對於香港商業應徵收的一切正當捐稅,按在黃埔貿易例繳納。 賠償英國政府六百萬元,其中一百萬元立刻支付,其餘按年平均支付,至一八四六年付清。 兩國正式交往應基於平等地位。 廣州海口貿易應在中國新年後十日內開放,並應在黃埔進行,直至新居留地方面安排妥當時為止。 這四條所謂的條款,原本是義律的一廂情願,是他單方面擬就的。他本來想迫使琦善在此協議書上簽字,然而卻遭到了琦善的拒絕。五天后,英軍便強行佔領了香港島。以後英人又數次相逼琦善,琦善終沒有簽字。 這個初步協議,當時並沒有具體的名稱。後人因義律和琦善談判地點在穿鼻洋,便稱這個初步協議為《穿鼻條約》或《穿鼻草約》。 《穿鼻條約》之名始見於1895年歐德理的《歐西於中土:從開始到1882年的香港歷史》。 《穿鼻條約》見於1928年馬士和宓亨利的《遠東國際關係史》。 馬士在該書中稱之為《穿鼻草約》,較之《穿鼻條約》要進步些。因為義律的初步協議並不等於條約,況且它還是單方面擬就的,根本不具備法律效力。即使說它是《穿鼻草約》也不准確。 最早以中文傳播《穿鼻草約》說的是蕭一山和蔣廷黻。蕭一山根據馬士說,在1928年出版的《清代通史》中說雙方於1841年1月20日議定草約。蔣廷黻在《琦善與鴉片戰爭》一文中也說琦善與義律定了《穿鼻草約》。 所謂《穿鼻草約》皆由此來。中國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徐日彪說:舊時一些史籍中提到的《穿鼻條約》或《穿鼻草約》,特指義律所謂的初步協議。有些論著將同年1月27日和2月13日義律向中方正式提出、琦善均未簽署的兩個條約草案也稱之為《穿鼻草約》,似欠妥。 1月31日,琦善就27日英方草案擬成修正案《酌定章程》四條,送往義律處,因彼此在割讓香港等問題上意見相左,英方未予考慮。有人把它視為琦善擅訂《穿鼻草約》,割讓香港的證據,這是說不通的。自1958年英國學者安德葛在《香港史》(英文?一書中首次指出這個協議事實上從未簽訂以來,國內外已有不少學者作了考證,得出了合乎事實的結論。十幾年前,筆者在倫敦英國國家檔案局查閱有關檔案,也找不到琦善與義律達成初步協議的證據。遺憾的是,我國新版的歷史教科書和一些近代史著作,依然保留著沿襲多年的《穿鼻草約》舊說。應當說,1841年1月20日義律謊稱與琦善達成初步協議一事,是英國對華實行軍事進攻與外交訛詐兩手政策的重要例證,真實地反映了近代英國對華關係的性質與特徵。這是研究近代中英關係史不可不加註意之處。中國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餘繩武:義律偽造此約的痕跡非常明顯,破綻很多。第一,如果雙方曾簽定草約,上面必定有琦善和義律的簽名和印章,且他們必曾將草約文本呈送本國政府審查批准。但是事實證明,清政府事後僅僅風聞琦善私割香港的傳說,始終沒有見到草約或蒐集到其它可靠證據。同樣,英國外交大臣巴麥尊也未收到經琦善簽名蓋章的草約文本,他是從英國報紙所載義律對在華英僑發布的公告中獲悉此事的,並於1841年5月致函義律,明確地認為在琦善和義律之間並不像簽訂了關於割讓香港的正式條約。第二,中英兩國關於鴉片戰爭期間中英交涉的檔案保存相當完整,並且均已解密,其中並無一件能證明穿鼻草約的真實性。在1841年1月7日英軍攻占沙角、大角後,倚善萬般無奈,曾允許代為奏懇皇帝,準英人在香港寄寓泊船。顯而易見,代為奏懇並不等於他已和義律就割讓香港達成初步協議,更不曾訂立什麼穿鼻草約。第三,如果事實真如義律在1月20日公告中所說,他和琦善已就割讓香港達成了初步協議,那麼,他就根本無需在1月27日和2月中旬喋喋不休地繼續要求割讓香港島。義律的這些行為,有力地自我揭穿了關於存在穿鼻草約的謊言。 這是百年之後人們的定論。 而百年之前的義律,他有多年從事殖民侵略的經驗,他不會不明了所謂的《穿鼻草約》是經不起推敲的,更何況當時的條款還只稱為初步協議,他無法向英國內閣和女王交差。在2月下旬攻占虎門,到5月又把戰火燃燒至廣州城下,均是為香港問題而發。 琦善始終拒絕割讓香港,即使在英人侵占香港之後他也沒有允諾過。他在英人逼迫下只說英人可以在尖沙嘴、香港兩處止擇一處地方寄寓泊船外,別的概沒笞應。 義律自攻占虎門之後,到他卸任,又發動瞭如下戰事: 英軍攻占虎門的第二天,英艦加略普號、前鋒號鱷魚號、硫璜號,摩底士底號和火輪船復仇神號,馬打牙士加號溯江而上開始攻打烏湧砲台。 烏湧砲台是廣州的第二道重要門戶。在此駐守的清軍約一千六百人。砲台有四十七門大砲,沿江野戰工事逶迤數里堅固異常,江中攔有木排和裝有沙石的沉船形成水面和水下障礙,一道攔江鐵索橫在江口。另外還有截殺號戰艦和四十艘水師戰船集結待命。以這樣的陣容去迎敵,按說應該抵擋一陣子,不能給敵以重創,也要挫挫敵人的銳氣。 然而,企盼天朝水師給侵略者以痛擊的大清子民又一次失望了。 英軍接火之前派一艘軍艦測量吃水深度,它竟然毫無懼色地摸索到砲台前,清軍的大砲幾乎能觸到它的船舷。這種目中無人的傲慢令人憤怒。在眾士兵的請戰聲中,天朝大砲怒吼了,砲管裡的石彈嘯叫著撲向英艦,第一發砲彈就擊中了它的艦首,英艦被煙霧覆蓋了。 砲台上的守軍歡呼起來。 煙霧消散了。守軍們想,這艘倒霉的軍艦就要完蛋了,甲板上一定屍首枕藉,英兵們非死即傷。緊接又是一陣更猛烈的砲擊。 英艦又一次被炮火覆蓋。岸上守軍又一次歡呼。 守軍們乾脆從工事後探出頭來,看著這將要完蛋的洋人的軍艦。人們想,它將要沉入海底了…… 然而,英艦並沒有完蛋。那些石彈打在甲板上就像婦人的拳頭擊打一個壯漢的脊背,一方使盡全力以為拳拳致命,一方卻以調笑和戲謔的方式假裝隱忍,等差不多了,英艦見一切就緒,才收起笑容,向岸上守軍發起攻擊。 僅僅一陣急射,岸上的砲台便被炸飛到天空,那些看熱鬧的守軍便大片大片地倒下。 中國守軍完全喪失了鬥志。一艘噸位很小的軍艦尚且如此,五六艘軍艦黑壓壓駛過來,數百門能射真正砲彈的大砲齊聲狂吼,誰見過這樣的陣勢? 中國守軍的砲火對英艦基本上沒有威脅,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打自己。清兵們在軍官們的督戰下手持大刀長矛和敵兵搏殺,往往還沒近前,便被敵兵的排槍射殺。這是屠殺而不是戰鬥。 英軍們組成整齊的隊形,有鋼鼓和軍樂伴奏,射擊就在這音樂的節拍裡很浪漫地進行。前排士兵發射完子彈,就迅速退回來,後邊裝好子彈的士兵就會向前跨一步向對方攢射,這樣反復多次,就像唱詩班的合唱隊反複誦唱著,循環著,直到面前的對手徹底消失為止…… 戰鬥進行了僅兩三個小時,廣州的第二道水上門戶便落在了英軍手裡…… 珠江口流沙島上有一個砲台叫做中流砥柱。砲台取名很有氣魄,工事築更是固若金湯,而且砲台內駐守著幾百名彪悍英武的中國士兵。 然而,一天黃昏,前來攻打該砲台的英軍凱萊特少校在追擊中國船隻途中擱淺在砲台附近。那裡一片稻田。他們乘潮而來,潮水退走後,他們沒來得及隨潮逐水而去,發現後,才知道船隻已經擱淺。 凱萊特少校乘的船是一隻小駁船。小駁船上,僅有二十多名士兵。 這只駁船貼在中國砲台旁邊,很像一隻小老鼠站在大象身邊。 只是這小老鼠全然不怕身邊的大象。天快黑下來了,通過砲台的瞭望孔,砲台軍官看到凱萊特等人溶入沉沉夜色裡。 由於身邊貼著這麼個小東西,大象頗有些不安。怎麼辦呢? 砲台軍官想來想去,還是派人交涉一下吧,兩邊都不要主動惹事,我們不打你,你也不要打我。如果怕上峰知道怪罪下來,那兩邊都裝裝樣子,各放幾炮空砲了事。 砲台軍官是個和平主義者,一派很反戰的樣子。他找了一個會點英語的士兵前去交涉。然而,凱萊特少校對使者說,我們可以共進早餐,但卻不能不打仗。打仗就是打仗,來不得半點虛假。他很氣憤地將使者踢了回去。 中國守軍數百名士兵在其軍官的指揮下乖乖地縮在了砲台裡,無一人敢走出砲台,一直等到第二天被趕來的其它英艦所消滅。 以這樣的軍隊去阻擋英軍,真是勉為其難。英艦就這樣溯江而上,很輕鬆地相繼攻占了磨刀洋砲台、和暢砲台、飛舒閣砲台、鳳凰崗砲台、洪厲新砲台等二十多座岸上工事,繳獲和打壞了中國二百多門大砲,拔掉了橫在江上幾乎所有的木製鐵製障礙,炸毀了中國水師的數十艘戰船,將廣州外圍的一切工事全部攻陷了。廣州誠開始顫栗了…… 1841年5月24日,義律和陸軍司令郭富,開始對廣州城發動總攻。 這一天是英國女王維多利亞的22歲生日,為了給女王送上一份豐盛的生日賀禮,義律們決定攻打廣州。 中午,英艦向女王鳴放禮炮之後,開始向廣州城撲來。英艦海阿新、摩底士底號、巡洋號、哥倫拜恩號首先攻擊東砲台和海珠砲台。清軍放出火筏多只順江迎敵。大火燃起的濃煙瀰漫著江面。然而時間不長,英艦派小艇上的工兵把它們拖至江邊,基本上沒起任何作用。接著就是雙方展開激烈的砲戰,儘管中國守軍在砲戰中多次擊中英艦的要害部位,但再結實的石彈,也很難對敵人的鋼鐵甲發生毀滅性作用。既然消滅不了敵人,那就只能讓敵人教訓自己了。在砲戰中,英艦上的士兵們並沒有認為這是真正的砲戰,他們普遍感覺這不過是一次很真實的實彈演習。這種對自己沒有絲毫傷亡的演習非常有趣,尤其看到目標被炸飛到天空,看到那些生命轉瞬間像秋葉般飄飛枯焦,這種水實更刺激了它們的興趣。 英軍在極短的時間裡點名般依序一個個攻占了中國守軍的陣地。 25日,廣州城北的主要砲台如拱極台、保極台、耆定台、四方砲台和別的野戰工薺,全部被英軍佔領。英軍佔據了城市的製高點,在砲台上架起大砲向城內轟擊,兩個最大的守軍火藥庫被擊中炸毀,大枇住宅被燒,居民被炸死不計其數…… 廣州城頭顫巍巍地升起了白旗,新上任不久接替琦善的奕山急忙請求停戰…… 廣州保衛戰中,英軍還是付出了應有的代價:一百四十名官兵傷亡,死二十五人。 清軍抵抗者雖然了了,但仍給英軍以震撼。 如總兵長春率領滿洲兵守衛四方砲台,在敵多艦進攻下,全體官兵一直堅持到和敵人肉搏。英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攻占砲台時,但見砲台內外喋血遍地,屍體如山如丘。據說有五百名士兵戰死,有一千多士兵受傷…… 最值得後人尊崇的是廣州人民,尤其是三元里人民的抗英鬥爭更值得大樹特樹一筆—— 5月29日,三元里東華里菜農韋紹光的妻子李喜到大榕樹下的觀音堂去拜佛。李喜是個虔誠的佛教徒,頭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觀音菩薩來到家中,向她伸手討要東西,李喜正要問個明白,卻突然醒來,原來是南柯一夢。李喜這才想起一個月前曾在堂裡發願求菩薩保佑躲過眼下的兵災。如今仗打完了,家裡一切無恙,卻把菩薩給忘了。李喜想起要給菩薩燒香的事,便急急備好香紙點心,向觀音堂而來。 離大榕樹很近了,遠遠看那樹下白花花有東西閃動著,李喜也沒在意,她的眼睛有些不好使,雖然她還很年輕。她很快走到大榕樹下,走到那片閃爍的白光裡,直到嗅到一陣濃烈的氣味,她才驚愕地站定。 這是腋下分泌物的氣味,嗆人腦門,她噁心得直想吐。這是洋人們特有的氣味。 她被三四個英國水兵包圍了。 洋人們嘻嘻哈哈笑著,用大不列顛民族特有的熱情攫住了驚恐萬狀的李喜,李喜手中的祭品掉在了地上…… 她被一個紅鬍子水兵攔腰抱住,不等她掙扎,那洋鬼的手就向她的胸脯摸來。她尖聲叫起來,驚恐的聲音像汽笛般鳴響在田野裡。 異國女性的驚叫聲刺激著這幾個狂迷的水兵。一個禿腦門水兵搶先一步上來,一把扯掉了李喜的藍花花布褂的前襟,露出了她隆起的小山般的乳房。水兵多毛的大手熟練地捏住了它們。那女人一陣痙攣,接著便大哭起來。 哭聲叫聲嘻鬧聲很快就招來了在田野勞作的農民。韋紹光正在家門口糞池旁出肥,聽到妻子的哭叫聲,知道大不好,隨手抄起糞叉循著聲音跑了過來。 他看到了妻子的手像鳥兒的翅膀無力地掙扎著,而那幾個畜生還不放手。他們的歡叫聲甚至又引來一小隊英國士兵。韋紹光的眼睛紅了,他想也沒想便向那個禿腦門水兵的後心扎去…… 這是一場血戰,是在自己家門口發生的自衛戰鬥。三元里人民憤怒起來,紛紛加入這戰鬥的行列…… 這一小隊英軍士兵大都做了三元里人民的刀下之鬼。它們的屍體被扔到了韋紹光家的糞坑里。 當時廣州城內民眾懼怕英人襲擾,指望官軍保衛又指望不上,在一些鄉紳的發動下,紛紛成立了社學武裝。三元里事件之後,各社學立即傳檄各鄉,共有一百零三鄉的民眾加入到保衛家園的戰鬥中。 蕭崗鄉舉人何玉成飽讀詩書,學問淵博,平時很受人尊敬。三元里事件之後,他一改讀書人的斯文,振臂一呼,成了一百零三鄉民眾的總指揮。他組織各義勇頭人在牛欄崗歃血會盟,制訂了詳盡的御敵計劃。 有人取來古廟裡的三星旗為令旗,統一指揮,統一行動。夜晚用鼓鑼為號,敲鼓為進,鳴金收兵。各家各戶都點上牛燭燈籠,懸掛在村頭街口。一時萬家燈火,呼聲如雷。民間夜巡更是更聲不絕。廣州成了不夜城。 果然,英軍的三個步兵團向三元里開來。英軍陸軍司令郭富親率英軍向三元里一帶村民發起攻擊。鄉民們面對武器先進訓練有素的英軍,採取了誘敵深入的戰法。將敵人一步步引入牛欄岡、唐夏村一帶的泥淖裡。這里大都是爛泥塘,平時若不小心陷進去,深可沒頂,淺可沒腰,人很難挪動,只能如泥塑木人般任人擺佈。 英軍不知是計,在後邊窮追不捨,當追至牛欄岡一帶時,此時風雨大作,暴雨把英軍的火器全部淋濕不能發射,而附近的鄉民則越聚越多,數以萬計的老百姓手持菜刀釘鈀鳥槍等武器向侵略軍襲來。英軍完全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郭富面對潮水般湧來的萬千民眾,只得下令撒退。一但是很難撒回去了。 一片汪洋中,洋人們難以辨識歸途,只得竄入林中躲避追殺。有的士兵未能趕上大隊,便被民眾追上砍殺梟首。有的負傷難以逃脫,只得跪地求饒,哀號不止。 郭富好不容易帶領部隊撤出重圍,清點人數時,竟發現有一整連的人差不多丟失了。 這次戰鬥結束後,廣東布政使王廷蘭對浙江巡撫曾望顏說,共擊斃英人百餘人,斬敵頭目二人,其餘受傷無數…… 浸略者從此談民色變。他們真正認識到了中國民眾的力量義律終於用鐵血政策把琦善斷送了。 琦善是在義律們進攻廣州開始不久被道光帝降旨捉令回京的。 1841年3月13日,一個倒霉的日子,在廣州漢軍副都統英隆的押解下,琦善坐在囚車裡向北而去。 正是早春時節,南方的春天醒得早,油菜花搖著金色的小腦袋已經朝著人們笑丫。路邊的池塘里,鴨群以不同於冬天的活潑神情在水中婧戲。一隻小黃狗衝囚車汪汪叫著,旋即勇敢地跳過溝坎向馬隊沖來。士兵們並不理會它,它自己卻被這陰暗的沉默弄得心虛,嗷地一嗓子改變了運動方向,折向路邊去。 琦善閉起了眼睛。春光刺目呵,這些景緻過去竟沒留意過。在這樣的時候去欣賞南粵風景,著實有點奢侈。他身居高位時,目及處盡是廟堂社稷,青雲白鶴,哪裡曾往下看過?待真正把眼睛盯到地面時,卻已是籠中之囚,連尋常百姓也不如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廣東一地竟是他仕途的終結。想想半年,不,確切時間是四個半月之前,他是何等的威風!可是現在,除了沿途民眾的唾罵再也沒有別的。 誰都把他當作遺臭萬年的狗屎堆,都把髒水往他身上潑,可是,大廈將傾,難道是我琦善一人的罪過麼? 琦善主張和中打,是秉承皇帝的旨意的。道光帝當面教導他,不要像林則徐那樣張揚滋堆,不要剌激洋人,並旦說林則徐可惡,那不就是說打的這條路子行不通麼?既不讓走林則徐這條路,那就是主和嘍,可是,按著主和這條路子走下去,誰料想竟是這番結局呢? 琦善覺得委屈。 主和主戰只是兩種說法而已,根據國情,主和不行,難道主戰就能取得勝利? 幾番戰事,琦善有些是親歷過的。這是力量懸殊根本構不成對手的戰氕。一方是紅儀槍,鳥槍,大刀長矛,噸位比對方重許多倍、然而卻不如對方靈巧,不如對方射捏遠、不如對方砲彈殺傷力大的火砲;一方卻是毛瑟槍、來复槍、火箭,精度很高、殺傷力很大的各式大砲。打仗時,並不比什麼深邃的思想和過人的主張,它是要憑實力說活的,依天朝軍隊的實際情況,能和人家英軍較勁嗎? 人家英軍打仗前,往往要經過精心準備,什麼勘察水深,計算方位,研究戰術,水陸協調配合。可是我們清軍呢?只會殺雞歃盟,用婦人小褂和尿罐數隻掛於陣前,說是能擋洋人妖術。打仗時,只會搖旗吶喊,擂鼓助威,士兵則如戲台上演戲般環繞砲台作疑兵狀。用數千年前的計謀對付現代化武裝的洋人,怎能打過人家呢?打不過人家,不要擾民也好,還盡令老百姓出氣。每打一次敗仗,清軍敗退時,就會引起大的劫掠。老百姓風聞洋人要來,早就躲避一空,哪知正好給潰敗的清軍以可乘之機,每個清軍逃跑時都不忘去老百姓那裡劫掠一通,把金銀細軟打進包囊,然後換上老百姓衣服逃命而去。 逃到城裡去的清兵將士也是盜賊般貪婪,淫棍般可恥。城裡的窯子被他們轉遍廣,一些民女也難倖免。一些奉命調來打仗的將領不思打仗,都齊齊掉到溫桑鄉里不能自拔,哪像個打仗的樣子? 以這樣一個情勢,誰人能統帥了這支腐敗的隊伍?誰若能領導了這支隊伍去取得勝利,那不是活見鬼嗎? 琦善沒到廣州之前,道光帝就已下令解散臨時募召的兵勇鄉丁,林則徐、鄧廷楨等已落實大半,琦善到穗之後,不過是抓抓最後的落實罷了,現在仗打敗了,道光帝全然忘記是自己下的命令,反而把帳一古腦兒全記在了琦善頭上。 接到怡良的奏報,道光帝勃然大怒,這個琦善竟然如此失職,連失沙角大角兩地。他相信怡良(實際上也是林則徐的意思)說的,這完全是琦善一手造成的。於是道光皇帝立即下令,要對英人痛加剿洗,緊急調遣湖南、貴州、四川兵將馳援廣州,任命奕山為靖逆將軍,隆文、楊芳為參贊大臣,共赴廣州抗敵。琦善則革去大學士職務,聽候發落(設法堵禦,調兵防守)。誰知命令剛發,怡良又一紙奏報傳到:香港島已讓琦善出讓給英人!道光一看氣不打一處來,立即下旨將琦善革職鎖拿,押京受審,家產查抄入官! 就這樣,琦善萬念俱灰地踏上了去京的道路,而把廣東這個天大的麻煩留給了後人一一奕山、隆文、楊芳們。主和不行,主戰不成。那麼,走什麼樣的道路好呢?那就主降吧! 在琦善以後的日子裡,奕山、楊芳們的主要任務就是投降、投降、再投降…… 義律相繼送走了林則徐、琦善等中國對手,現在輪到他的末路了。 義律佔領香港之後,2月13日便將穿鼻條約草案送到了英國外交大臣巴麥尊手中。巴麥尊一直是他的支持者和領導荇,所以義律急急把這消息告訴他,目的是為了邀功討賞。哪知巴麥尊看後卻大為光火。 決定對華作戰後,巴麥尊曾對義律反复說過,一定要迫使清政府開放華東口岸,一定要佔領舟山群島,並要攫取大量的利益。而這個義律卻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弄來了一紙空文——一個根本沒有法律效力的草案。 舟山是個富庶的地方,而香港則是個荒涼的小島,佔它何用?這個自作聰明的義律,為何揀了芝麻而丟了西瓜呢?真他媽太可惡了! 巴麥尊很氣憤地給義律寫了一封信,信中說,我給你寫這封信的目的,完全是因為今天是複活節,內閣辦公室休息,無法給你寄去一份正式文件,而我又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意才促使我寫了這麼一封信。從您的整個行動過程看,您彷彿完全沒有理睬我給您的訓令,把它看成廢紙,而由您的幻想來任意擺佈國家的利益。你信中提到的六百萬鴉片賠款和歸還舟山等,純粹是胡說八道。我們大英帝國的艦隊天下無敵,現在有這樣一個無敵艦隊供您使用,您還有什麼情做不到呢?六百萬的數目還不夠我們艦隊花費的數目呢,您索要的太少太少。至於您提出的歸還舟山宜,更是一派胡言,舟山我們愛保留多久就保留多久,誰也別想從我們手中奪走。而您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佔領的香港,我敢說它毫無價值可言。一是它遠離北方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二是倘若和華南進行貿易,是在廣州而不是在香港。我們整個的貿易重點應該是在華東,是在江浙一帶。最後,我不得不告訴您,您雖然從事外交活動多年,卻像一個沒有受過基本訓練的人一樣,您所寄的所謂條約,一沒有中國大臣在條約上蓋的關防,二沒有中國皇帝的御璽,您怎能說已經擁有該島的主權了呢?鑑於您一不顧國家的訓令和利益,二不懂國際法,我怎麼還能將駐華全權代表的重任交給您呢?因此我說:您不能繼續保持您在中國的職務。 1841年5月3日,就在義律揮戈進攻廣州的中途,巴麥尊致函義律: 我不得不告訴您,女王陛下政府不贊成您與中國欽差大臣的會談方式,您背離了提供給您的指示。我因此接到女王的命令,向您表明女王陛下已經決定將她在中國的事務交給另一位全權使臣處理。他將……從此地出發前往中國,一經到達,您便認為您作為女王陛下全權使臣暨商務監督的職務業已終止;因此您須儘早回國。 義律就這樣被解職了。 義律受到了巴麥尊及英內閣政府上下的一致討伐。就這樣,義律將權交給了璞鼎查。義律的時代結束了。璞鼎查的時代開始了。 璞鼎查上任之前,巴麥尊就改變了對香港問題的看法。他開始很節約地糾正自己的偏頗。他說,據說該島在許多方面很有條件成為我們對華貿易的一個相當重要的貿易站。在璞鼎查離開英國的當天,巴麥尊又一次告誡他:女王陛下政府認為香港島應予保留。 璞鼎查來到了中國,和義律完成了交接。義律的傷感寫在了臉上。這個紅臉膛的蘇格蘭人在離職告別酒會上,一句話也沒說,酒會進行到一半就離席而去,一直到走,人們從沒看到過他的笑臉。他就這樣走了。 這個導引兩個帝國冰山相撞的人,一個心胸窄,以個人恩怨來決定國事的人,一個雙手沾滿了中人民鮮血的人,並沒有得到英王的絲毫褒獎,弄得和琦善一樣的下場。雖然琦善坐的是囚車,義律乘的是歸舟,但暗淡的心情是一樣的。 璞鼎查從義律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對華作戰方略,那就是要更加心狠手辣,更加窮兵黷武。他要把戰火燒遍全中國…… 1841年8月21日,英軍除少數人留駐香港外,餘者大舉北上。英軍於8月26日攻占廈門,9月17日占浙江石浦島,10月1日再陷定海,10月10日、13日先後攻占鎮海、寧波。璞鼎查得意萬狀地向巴麥尊報告說:現在剩下的事,就是女王陛下宣布哪些中國港口或海域將併入女王陛下的版圖了。 1842年5月,江南正是雜樹生花、鶯飛草長時,璞鼎查的艦隊又一次出發了。它們從盤踞的鎮海、寧波等港駛出,繼續向北挺進。中國守軍進行了不同程度的抵抗,其間不乏悲壯的故邾和慘烈的場面,但是,更多的還是潰敗和逃遁。吳淞、上海、鎮江接連失陷…… 1842年7月初,插著米字形旗的英國軍艦狼群般停泊在南京城下,所有的砲口都齊刷刷指向這個古老而又衰弱的城市。天朝再也打不下去了。 道光帝急急召來盛京將軍耆英和年邁的伊里布匆匆趕往石頭城,命令他們在適當掌握好價碼的情況下,全盤接受英方的條款,只要不再兵戎相見,只要不再繼續北上,只要不危及天朝的皇城。 1842年8月29日,在英艦皋華麗號上,中英雙方訂立了《南京條約》。 1843年7月和10月,由於英方的要求,又簽訂了《五口通商附粘善後條款》(通稱《虎門條約》)與《五口通商章程:海關稅則》,作為《南京條約》的補充。 綜合三個不平等條約,大致內容如下: 一、五口通商,即開放廣州、福州、廈門、寧波、上海五處為通商口岸。 二、賠款二千一百萬元,其中六百萬元是賠償林則徐在廣州沒收的鴉片(戰爭中期,英國人已在廣州向奕山勒索過鴉片費六百萬元,現在是又付一次?,三百萬元是償還過去廣州的行商所欠英國商人的款項,一千二百萬元是賠償英國此次出兵的軍費。 三、割讓香港。 《南京條約》的文字為:因大英商船遠路涉洋,往往有損壞須修補者,自應給予沿海一處,以便修船及存守所用物料。今大皇帝準將香港一島給予大英國君主暨嗣後世襲主位者常遠據守主掌,任便立法治理。 《南京條約》文本一共四份,每份都分別以中英兩國文字繕寫並精細地裝訂成冊。為了防止中國官員常常懼怕皇帝不敢把苛刻的條款呈上而擅自將某頁抽掉的習慣,英人都加封了火漆(將裝訂紙頁的絲帶兩頭都粘在紙上)。條約中,凡是大英和大清字樣的書寫全部抬高一格,皇帝與女王都同式抬高兩格。 璞鼎查忘不了義律的教訓,他特別留心清朝官吏的簽名加蓋關防程序。當江蘇布政使黃恩彤將隨身攜帶的筆墨印章送到耆英案前時,他竟不能自持地站立起來,想到這兩個中國大臣跟前看個究竟。但他終於沒有這樣做,只是急切地等待耆英和伊里布非常講究地將毛筆蘸好弄勻,很麻煩地也很瀟灑地寫好自己的名字,並且把大紅印章蓋在上面。 懂得漢文的翻譯仔細看過之後向璞鼎查點點頭,表示一切無誤。 輪到璞鼎查簽字時,他手中的羽毛筆因蘸水過多,差點滴灑在他潔白的禮服上。身邊的英國侍者急忙將桌上的墨汁擦去,他這才-揮而就寫上自己的名字。 璞鼎查終於完成了義律所不能完成的事情,成為一個成功的征服者。 對於英人來說,他是征服者。對於中國人來說,他是強盜和劊子手。 1842年9月,璞鼎查向新任外交大臣報告了條約締造的經過。阿伯丁對璞鼎查大加讚許,對《南京條約》的內容表示贊同。鑑於璞鼎查的侵華功績,英王政府封他為巴斯大十字最高級勳爵士。 1843年6月26日,中英雙方在廣州交換批准了《南京條約》,這是加蓋了英國女王印璽和道光皇帝印璽的條約,它具有法律效力。至此,香港島的割讓成為定局。香港從此與祖國大陸悲苦分離。 而中國卻從此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它的內部結構和肌體都因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重新排列,一個世界上最大最古老也最無奈的帝國從此成為半殖民地國家。 而香港的苦難和屈辱也由此開始。 香港島瞬間脫離了祖國。香港人被迫離別了祖國母親。沒有母親的日子是淒苦和悲涼的。 香港似乎歷來都是悲苦之地,在重大歷史關頭,它總扮演生死別離的角色。 史傳,南宋末年,蒙古大軍攻陷了南宋都城臨安(杭州),數十萬南宋軍隊不敵。南宋朝廷平日燈紅酒綠沉溺於聲色犬馬之中,致使山河破碎,國將不國。皇室一脈趙罡年僅九歲,被丞相陸秀夫擁戴為帝,逃亡到南粵一帶。 趙罡一行曾亡命於今日九龍城一帶,草設行宮,謂之宋皇台,後又移至新界荃灣、虎門等地。由於蒙古鐵騎窮追不捨,戰事頻仍,趙罡不勝驚悸,於景炎三月火亡大嶼島。 趙氏皇室氣數盡矣。群臣哭拜趙罡靈前,起身四顧茫然,只得飲恨四散。於是陸秀夫挺身大呼日:度宗皇帝尚有一子安在,趙罡帝還有一弟罱,難道不能稱帝嗎。有我們百官,有趙氏皇脈,難道不可以興國嗎? 眾臣突然眼睛一亮,是呵,趙罡皇帝還有一弟趙尚在,何不擁戴為帝? 於是,抗元大旗又獵獵飄揚起來。 祥興二年,元將張弘範率大軍聞訊而來。元軍金戈鐵馬,久經戰陣,宋軍偏安多年,哪裡是如狼似虎的元軍的對手?僵持不久,便敗退下來,右丞相文天祥被捕,左丞相陸秀夫見大勢已去,決然背趙末帝蹈海殉國。 眾多朝臣和宋人紛紛效法陸秀夫,投海報,一時江海如堵,屍遍南海。 另有南宋遺民,不甘受辱,隱姓埋名,逃到今日香港島一當年荒無人煙的荒島上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香港島是個不屈的島。 著名的文天祥在《過零丁洋》中寫過這樣的詩句: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裡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如今,香港的島民又一次如同風中飄絮和雨中浮萍了,和七百多年前宋民情狀不同的是,它們從此要接受異族的統治,雖然都是屈辱,但卻深重得多。 英軍佔領香港不久,義律便任命軍官威廉,堅為香港總巡理府,授於統治當地華人的廣泛權力。威廉不負重托,在很短的時間內,便成立了巡理府法院,不久又拼湊了一支小小的警察隊,同年10月,維多利亞監獄也宣告落成。這是按英制建成的統治機構。不過,它卻不約束英人,只酷待華人。 英人初到香港,每到夜晚,更夫便敲起了更,那種兩種木頭相撞的梆梆聲,使他們很不習慣。當時的英軍頭目戴維斯竟指使立法局通過了所謂的1844年法例第5號,予以禁止。 從1842年開始,英港政府規定華人從11點鐘以後不許上街。到了1843年,新法令又規定,自天黑以後就不許上街,倘若上街,就必須提上一個燈籠,或者點著油燈以表示你的身份。到了後來,英人更進一步規定,從天黑到明天早晨六點鐘之前,都要在門口點一盞燈或掛一個燈籠。後來的規定更加嚴苛,凡是晚上要出去的話,必須領取通行證,否則就會抓住治罪。 英人為了加強其統治,還引進了本國的各種刑罰和刑具。其中有一仲殘酷的笞刑,俗稱九尾貓,這種鞭子抽在人身上,猶如刀削犬啃一般,常常能致人死命。初時,英人還裝出一副公正的面孔,說英人犯法和華人同罪,到後來就暴露出殖民者的嘴臉。一個名叫約翰托普遜的英人犯了入室搶劫罪,被法庭審判為監禁三年和笞刑150鞭。洋人們聞訊群起抗議。港英政府竟取消了對洋人的笞刑、從此,九尾貓成了專門懲罰中國人和印度人的刑罰。 1845年,港英當局在中國水師配合下,捕獲了18名海盜,其中17個中國人皆被斬首,唯獨一名英國逃兵卻被當局格外開恩,被判無期徒刑,實際上只是充軍了事。 1851年,英國海盜芬頓劫截一艘華商貨船,哪知貨船上水手彪悍,船主精明,反而將芬頓等海盜生擒。船主將這些海盜交給香港法庭審判,審訊結果令人吃驚,三名追隨芬頓的華人海盜被判死刑,而首領芬頓卻以交通海盜罪判了三年徒刑。 1857年7月,又一夥海盜在南中國海襲擊商船時被擒嗲歸案。這是夥慣犯,曾經在當地海域為非作歹多年,尤其它們是群洋海盜,為首的海盜頭領叫卜克士。誰知審判時,美國駐港領事親自出庭辯護,法庭又是網開一面,卜克士僅判無期充軍。 英人自己踐踏法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面對中國人則草菅人命,製造了大批的冤案錯案。 1857年1月15日早晨,香港裕升麵包店前,人頭攢動,前來購買麵包的洋人們排起了長龍。店主張亞霖是個精明的本地人,老家在澳門。他在澳門曾向葡萄牙人學了一手烤麵包的手藝,見香港洋人日多,便來香港發展,開了一家麵包店。由於他的手藝好,物美價廉,一時引來許多歐洲人爭相到此店購買。 這天早晨,張亞霖起得絕早,吩咐伙計們一通雜,見他們已各就各位,新烤的麵包已經上市,他才急急要了一輛黃包車,向碼頭奔去。他要送家眷回澳門。家屬在香港住了幾天,因惦記澳門的家,催著他送她回去,張亞霖沒法,便抽了今天的空攜妻帶子坐船回澳門。 因為要趕輪船,張亞霖一家沒有來得及吃早飯,臨走時,讓伙計把新烤的麵包裝了許多,一是權當早餐,二是帶回幾個,讓父母鄉親見識見識他的洋手藝。 輪船緩緩駛離了港灣,張亞霖一家坐在艙內開始用早餐。這是洋人們的飯食,張亞霖平素根本不吃它,別看他自己是麵包師。可要喝早茶吃早飯沒有時間做,於是就拿麵包將就。總是自己烤製的麵包,又大又軟又暄和,吃到口中有淡淡的麥香和甘甜味道。就這樣邊品嚐邊欣賞竟吃下了兩塊麵包,妻子和孩子的胃口也跟著見大,隨著帶的麵包竟下去大半。 麵包快要吃完的時候,張亞霖嚼出了點異味。一種涼涼的微微的邪味,吃到口中有迅速下墜的感覺。張亞霖心裡咯噔一聲,別是麵包裡摻什麼東西了吧? 這個念頭悠地閃過,嚇了他一大跳。 英人佔領港島之後,島上民眾群情激憤。香港島自古以來是神州一脈,即使道光皇帝下令割捨,又怎一個割字就了了呢?這是華夏民族的土地,每一個中國人都有一份,況且數千年傳下來,許多朝代都沒割讓給夷族,為什麼單到你道光皇帝就把它出賣了呢?不能,港島民眾決不答應! 於是,鄉人四起,有的揭竿而戰,和侵略者真刀真槍地干;有的則四散逃匿,回到內地,誓死不當亡國奴;有的則明為順民,暗地和英人鬥,在他飲水處下毒,在暗夜裡襲擊英人住宅。英人被殺和食物中毒的事件時有發生…… 是不是有人在面裡下毒了呢? 張亞霖是個膽小的生意人,他雖然痛恨英人,但卻不會採取過激行為。產生這個念頭之後,他的腦子裡青灰色的暗影很快就膨脹開來,頓時就有東西有胃裡翻,他剛要想說不好,話還沒出口,便哇一聲吐在了船艙裡…… 他的妻子和孩子也哇哇吐做一團……正在這時,一隻快船追上了張亞霖乘坐的輪船,幾名英國警察衝上船,不由分說,將張亞霖掀翻在地,繩捆索綁,押回了港島…… 這就是香港當時著名的毒麵包案件。在這天早晨,香港有大約四百歐洲人吃過張1霖麵包店出售的麵包,全部中毒。中毒的反應是嘔吐、噁心。經過法庭化驗,證明麵包裡投入了大量的砒霜,因砒霜投量過大,引起食者嘔吐,反而保住了他們的性命。 張亞霖被逮捕入獄,另有51名中國工人也一同關入牢房。英國人一口咬定張亞霖是蓄謀殺人,應該判以死刑。其餘九人是協同殺人,也該處死。說起犯罪動機,辯護者據理力爭,而英人法官則用張是中國人,他一定會對占領者充滿仇恨等不確定的假想來推論。 港英當局將餘者統統關進不足20平方米的地下室,以野蠻的拷打和非人的折磨來對待他們,一直關押了20多天。 張亞霖顯然是冤枉的。事發當天,他自己和家人也吃了麵包,港英當局懷疑他回澳門是畏罪潛逃,實際上他回澳門的打算早就給店裡伙計說過。在事發的前二天,他還購買了商福斯特和愛德華茲的大批麵粉,準備擴大再生產。顯然,英人的指控是站不住腳的。審判一連進行了五天,終因證據不足宣布張亞霖投毒罪不能成立。但因怕在港英人發難,法庭仍對嫌疑者課以罰款,並把他們統統驅逐出境。 毒麵包事件在英國國內也引起軒然大波。各家報刊和電台紛紛撰文,英首相巴麥尊也在議會發表演講,攻擊中國人毒殺可敬的英國商人。 而真正冤枉的是中國人張亞霖等。即使張亞霖殺了人,他也不是什麼罪人,而是抗擊英國侵略者的民族英雄。 恩格斯在《波斯與中國》一文中曾就毒麵包事件加以評論,對英殖民主義者進行了譴責,面對中國人民給予了同情。他說:我們不要像騎士般的英國報紙那樣去斥責中國人可怕的殘暴行為,最好承認這是保衛社和家園的戰爭,這是保存中華民族的人民戰爭。 毒麵包貨件之後,港英當局更加以高壓手段對付港人,而香港民眾則以牙還牙,給英人以顏色。 1857年3月6日晚,位於灣仔一帶的都爹利商店被中國居民放火燒毀。該商店是駐港英軍的食物定購點。大火燒毀了商店的一切。著火時,該店尚有麵粉一千餘擔、餅乾桶無計,烈酒二三十桶。驚慌萬狀的駐港英軍像無頭蒼蠅般亂放槍砲,抓了許久也沒找到縱火者。 1934年6月22日,香港地區大雨如注,山洪暴發。沿山頂纜車的水坑入海處,衝出6具兒童的屍體。 6個兒童都是白人孩子。當局聞訊派出大批軍警前去搜查,結果發現在水坑邊,正有一名中國男子晾曬濕衣。軍警們立即將其鎖拿回署。經過審訊,得知男子叫吳來源,28歲,廣東揭陽人,剛從內地來港打工不久。他告訴法官,躲雨之際,忽聽見洪水傾瀉中有人呼喊救命,他衝進雨幕一看,原來是一群孩子落入水中。他就躍入水中救人,但因山洪勢大,救人不成,他這才返回岸上。 他這番話因沒人作證而不能作數。 而一位英軍少校夫人卻硬說吳是兇手,她親眼看見吳一個個將洋人兒童逐個摜入水中。 法庭據此判吳來源謀殺罪處以死刑。消息傳開,群情激憤,有20多萬人簽名營救吳來源,一些大律師自願免費為吳辯護。 案件審了七個多月,但仍沒阻止吳來源一死。吳來源走上絞刑架時,悲憤地大呼:就因為我是中國人,所以洋人才判我死罪。我不想死,我要活! 在英人心目中,中國人是靠不住的。所以,在早期的警察中,分為三等,第一等是英國人,其地位最高,第二等是印度人,地位次之,第三等才是中國人。 為了維護香港的秩序管理,港英政府不得不招一批沒有語言障礙的華人充當警察,但又對華人警察嚴重不信任。英警和印警每人都可以配帶槍支,而給華警一根木棍。三種警察的物質待遇也相當懸殊。英替的收入比印警的收入高一倍,比華人高出二倍以上。儘管如此,英人仍認為華人警察在體格和道德上均無可取之處。直到1871年,華人警察的人數才第一次超過香港替察的半數。 英人佔領香港之後,不僅受到本島民眾的反抗,整個珠江三角洲的人民都紛紛起來參加抗英鬥爭的洪流中。 《南京條約》簽定之後,廣州成為五個通商口岸之一。但是,洋人進城,仍然屢屢被阻,廣州城八十多個士紳聯名抗議洋人進城,言頗激烈,警告洋人說,如果進城,性命堪憂。 1846年1月,在洋人的壓力下,耆英在街頭張貼告示,要求市人不要反對洋人進城。誰知告示貼出不久即被人撕掉,並引起人們的叱罵聲。群眾對官府的投降行徑非常憤怒,它們包圍了知府衙門並縱火焚燒,知府劉潯倉慌逃出,才倖免被抓。 耆英向道光皇帝奏報導:甫經出示,即有人張貼紅白字帖,語多忿激,群情洶洶…… 由於廣州人民的堅決反抗,一直到第二次鴉片戰爭爆發之前,英人也沒有人敢進入廣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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