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北上·黨中央與張國燾鬥爭紀實

第20章 第十九章血戰河西走廊

1936年10月28日,徐向前、陳昌浩率領紅四方面軍的9軍、30軍從靖遠渡過黃河後,留下後衛的5軍看守渡口和船隻,便向一條山方向殺去。擋在前面的是青海軍閥馬步青的部隊,紅軍在“打通國際路線”,“配合一方面軍奪取寧夏”的口號鼓舞下,打得英勇頑強。把守一條山村寨的馬家軍,被李先念、程世才的紅30軍先頭部隊殲滅。程世才又帶兩個團控制了五佛寺渡口,奪取了那裡的船隻。 9軍在孫玉清軍長和陳海松政委指揮下,消滅了打拉牌的守敵,將馬祿旅600餘人包圍在鎖罕堡的土圍子裡。到11月3日,紅軍鞏固了黃河西岸的前哨陣地。 但是,河東的紅一方面軍遲遲不過來,國民黨軍控制了黃河東岸渡口。徐向前非常著急。部隊渡河時只帶了三四天的糧食,這裡糧缺水鹹,不能久留。馬家軍是騎兵,黃河西岸地勢開闊,有利於敵,不利於我。紅軍背靠黃河,待在這裡必定處於被動地位。如果單獨去打寧夏,要通過大沙漠,蘇聯援助物資還不知在哪裡,孤軍深入是很危險的。徐向前與陳昌浩商量,11月2日致電朱、張並毛、週請示行動方針。說明“此方人稀、糧缺、水苦,大部隊難久作戰”。建議“若主力能速渡河,須此方待接時,即向中衛、寧夏進”。 “若主力不能迅速渡河,此方各種關係不便久停時,即我方決向大靖、古浪、平番、涼州行,爾後待必要時再轉來接主力過河。目前大靖、土門、古浪、涼州甚空虛易襲,不缺糧,人多均漢人,若不出動,等敵迫近或布妥,則此方即陷於極大困難的境況中。”

毛、週當天就答复徐、陳:“你們率四方面軍主力暫以現地區為中心,向三面擴大佔領領域。以一部佔領永登,一部出通(渭)蘭(州),大的方向仍前不變。”3日再次電令徐、陳:“所部西進占領永登、古浪之線,但一條山、五佛寺宜留一部扼守,並附電台,以利交通後方行動。” 徐、陳接到中央的指示,感到難以執行。面對青海二馬的壓力,集中兵力都嫌不夠,分兵只能被各個消滅,還談什麼擴大佔領區?陳昌浩認為4軍、31軍遲遲不過河是中央有意分散四方面軍,4日一早就給朱、張發電報說:“軍隊指揮貴在統一集中,或軍委或總部或前敵機關統一行之;各方面軍須嚴格服從指揮,打破本位主義。”建議“4、31軍成一體由蕭(克)週(純全)指揮擔任一路,如不決戰,可令其過河增援我方。如只使任掩護的消耗戰,於決戰時則分散箝制,似不能鼓起指戰員的滅敵雄心。”表示“現地區糧難、資材缺,敵據堡寨,須分兵圍困,而敵騎四出活動,我又不能分兵行動。如情況不利時惟有放棄現地區,集兵出大靖、涼州方面”。

張國燾對河西部隊的情況十分關注,9軍、30軍是四方面軍戰鬥力最強的部隊,當然不能有閃失。目前4軍、31軍已在國民黨軍進攻下北撤,無法會合徐陳。張國燾同意徐、陳的意見,讓他們去獨立作戰。 5日,張國燾以朱張名義復電徐、陳,向他們通報了河東紅軍的作戰情況,指示徐陳:“你們之河北縱隊目前最主要任務是消滅馬步芳部,獨立開展一個新局面。乘敵人尚未十分注意你們的時候,站穩腳跟,首先佔領大靖、古浪、永登地區,必要時應迅速佔領涼州地區。行動要迅速、秘密、堅決和機斷專行。”“寧夏戰役能否實現,決之於明後日之決戰。你們應不受一切牽制獨立去完成你們的任務,對你方和河右岸主力行動有何意見?請隨時電告。” 張國燾的電報使徐、陳很受鼓舞,張國燾授予他們全權決定自己的行動計劃。但是張國燾電報中也有明顯的傾向:如果中央的指示是不合實際的,也不必盲從。這顯然是與毛澤東唱對台戲。接到電報,徐、陳召集各軍指揮員議事,連夜制訂了《平(番)大(靖)古(浪)涼(州)戰役計劃》,6日報軍委。在這份詳細的作戰計劃中,提出的綱領是:“我四方面軍北渡之主力,遵軍委電令有首先消滅平番、大靖間馬步芳野外部隊,進取大靖、平番、古浪、涼州一帶地區,發展創造甘北抗日後方,配合主力行動之任務。”提出的口號是:“佔領甘北廣大地區,創造鞏固的抗日新局面!”“靠近蘇聯和外蒙古、新疆,爭取西北國防政府之實現!”

張國燾看了徐、陳的計劃,十分高興。當天就以朱、張名義給徐陳復電,並作了進一步的指示。電報中說: 張國燾的指示明確反映了他的“打通遠方”和“另搞一片根據地”的指導思想。這個計劃也得到了中央軍委的批准,8日毛澤東、周恩來電示:“徐、陳向涼州進,作戰時集中兵力打敵一旅,各個擊破之。” 就在這十天之內,河東的情況發生了很大變化。國民黨胡宗南部佔領了黃河東岸,切斷了一、四方面軍之間的聯繫,寧夏計劃無法實現。面對嚴峻的形勢,11月8日中央秘密製訂了《作戰新計劃》,準備向陝南、山西和鄂豫皖發展。關於各部隊和中央的行動計劃是:以一部分兵力佯示紅軍欲北渡黃河,吸引胡宗南等北進寧夏。然後紅軍主力南下,第一步佔領鎮原、合水、寧縣一帶;第二步佔領同官、中部、洛川、富縣地區;第三步佔領韓城、宜川、延長地區;解決擴大紅軍和給養問題。待適當的時候,在清澗、府谷、神木等地造船,再進山西。第一步佔領同蒲鐵路地區,擴大紅軍;如果不能與閻錫山達成妥協,在山西站住腳,就實行第二步,出冀魯豫之交;再南渡黃河。第四步到皖魯;第五步到鄂豫皖;第六步到鄂豫陝,最後轉至西北。這個計劃的最後一條是“徐、陳所部組成西路軍,以在河西創立根據地、直接打通遠方為任務,準備以一年至兩年完成之”。這個由張聞天、毛澤東、周恩來、博古、林育英制訂的計劃只通知了朱德、張國燾、彭德懷、賀龍、任弼時五個人,《計劃》最後說明:“上述新計劃暫時還不作為最後決定,徵求五兄意見,準備在兩星期內決定之。此計劃不能過早執行,故十一月內全軍須以求戰與引敵人入寧夏為目的。請五兄開一秘密會,慎重考慮。”

這個秘密計劃除十人之外,紅軍各級指揮員都不知道。張國燾都沒有通報徐陳。在西路軍征戰河西走廊期間,中央是按照這個計劃行動的。直到“西安事變”發生,局勢發生轉折,這個戰略轉移的計劃才被中止。時隔多年後,徐向前在回憶錄中寫道:“顯然,這是一個帶根本性的戰略變動。不僅放棄了寧夏戰役計劃,而且改變了首先造成西北抗日局面的整個方針、部署。據此,河東主力紅軍開始進行脫離陝甘寧根據地的準備。對於如此重大的變動,我們事前事後均一無所知,直到近幾年才弄清楚。” 陳昌浩見中央和總部批准了他們的作戰計劃,興高采烈。 7日,河西部隊領導人聯名致電中央,請求組織黨的西北前委和軍委西北分會,並提出了組織人選的名單。 8日張聞天、毛澤東復電同意。

朱張接到張聞天、毛澤東的通報,同意成立西路軍領導機構。 11月10日,中央及軍委向徐陳下達了組織西路軍的命令: 這樣,西路軍的領導機構正式成立了。組織和建制如下: 西路軍軍政委員會: 主席:陳昌浩副主席:徐向前 委員:陳昌浩、徐向前、曾傳六、李特、李卓然(以上五人為常委)、熊國炳、楊克明、王樹聲、李先念、鄭義齋、陳海松 西路軍總指揮:徐向前 政治委員:陳昌浩 副總指揮:王樹聲 參謀長:李特 政治部主任:李卓然 政治保衛局局長:曾傳六 5軍:軍長董振堂,政委黃超。轄13、14師,共4個團,3000餘人。槍1000餘枝,平均每槍子彈5發。 9軍:軍長孫玉清,政委陳海松。轄25、27師,共6個團,6500人。槍2500枝,平均每槍子彈15發。

30軍:軍長程世才,政委李先念。轄88、89師,共6個團,7000人。槍3200枝,平均每槍子彈25發。 還有騎兵師、婦女獨立團、回民支隊以及機關人員,全軍共21800人。其中非戰鬥人員(機關、後勤、傷病員、小孩)約佔40%。 西路軍領導機構成立後,即在各級幹部和戰士中層層開會動員。在“打通國際路線”,“建立西北抗日根據地”的口號鼓舞下,戰士們的情緒十分高漲。但是在高級領導層中,這支部隊究竟要向何處去,能否達到預期目標,心裡是沒底的。李聚奎回憶:“過河後,是沒有作戰決心的,過河的目的亦是未定的。究竟到什麼地方建立根據地,是沒有確定的。在土門子,西路軍的領導者這樣說過:'這次過河,軍委是沒有一定的決心的,總司令部亦未確定。究竟過多少隊伍,就是四方面軍指揮部自己也未確定。'接著說軍委決定過一個軍,有同志說過一個軍更糟糕,另有同志說一個軍有一個軍的打法。由此就可見是沒有作戰決心的,只抱著無限的向西退卻(所謂西進)。”李聚奎的報告是1937年清算張國燾路線時寫的,難免有時代烙印。但是他反映當時的思想是真實的。

不僅陳昌浩的心裡沒底,當時中央心裡也沒底。在11月13日的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毛澤東作報告說:“紅軍的行動方向,原來是向寧夏,被蔣介石破壞了,現在要改變。……紅軍行動方向主要是向東,預計明春過黃河。四方面軍一部分已向西,能否調回來是個問題。現在我們的行動,都是腳踏兩隻船。最好是,向西的還是向西,向東的還是向東。如果向西不能達到目的,當然可以轉向東。” 此時,國民黨軍毛炳文部已經開始西渡黃河去蘭州方向,西路軍的後路已被切斷。 11月11日張國燾致電中央,表示他的擔憂。 毛、周也覺得心裡不安,於11日20時電詢徐、陳: 此時,西路軍在一條山地區進展順利,打得馬步青軍隊落花流水。陳昌浩對戰鬥進展十分滿意,11日10時致電朱、張並毛週,通報勝利消息。對困難也作瞭如實匯報。他說:“所過地區人、房柴、水均極稀缺。平地開闊,全無隱蔽,最利飛機、騎兵活動。高山積雪,常起赤色風。每晚及下半夜最冷,呵氣成冰,較之莫斯科尤甚。無房不能宿營,重皮尚稱不暖。如何各部衣服單薄,敵機朝晚活動,敵情又不甚明。為適應此情況,惟在調動敵人,秘密出沒,連日不得不長夜行軍,致各部掉隊甚多,疲勞增加,但士氣極旺。現令各部盡力爭取休整。”陳昌浩寄希望於到達涼州,在富裕地區獲得補充。

張國燾收到電報,非常高興。雖然河東部隊打得不好,但河西部隊還是很給他臉上增添光彩。 9軍、30軍畢竟是四方面軍中最能打的部隊。他回電指示徐、陳:“本日兩電均收讀,不勝欣慰。你們應利用目前時機在涼州、民勤、永昌、古浪、大靖地區形成鞏固的新局面。” 一條山戰鬥的順利,使大家都樂觀起來。在軍政委員會會議上,徐向前力主西進新疆。他回憶:“我在發言中列舉了西進新疆的好處:一、解決了西路軍的戰略靠背問題;二、能拿到蘇聯援助的武器;三、回過頭來再打馬家軍,易如反掌;四、對河東紅軍和友軍,能起到有力的鼓舞和策應作用。大家贊成我的意見,一致認為,黃河東岸已被敵人封鎖,東返與西進比較,困難更大。於是下決心西進,向中央表了態。”

會議結束後,徐、陳致電軍委和紅軍總部,提出以主力佔領涼州,然後第二步佔領甘州,接通新疆、外蒙和遠方(蘇聯)。還提出:“對外與遠方請中央即迅速具體佈置,以免(喪)失時機,最好國際與我們直接發生關係,並在新蒙適當地點建立聯絡站。” 看到西路軍決心已定,中央便不再堅持。 11月13日,中央書記處致電共產國際中共代表團: 張國燾對西路軍打通遠方尤其關心,14日他以朱張名義致電徐陳,要他們一邊在河西走廊站住腳,一邊與遠方積極聯繫。電報中說:“遠方正設法接濟你們,速調查甘涼肅以北地區可通遠方有幾條路,以你處為可能最多速報。”“大局日益緊張,蔣利與我們速決戰,我們應調動其兵力持久之。……你們須獨立完成打通遠方任務。”毛澤東、周恩來也於15日電告徐、陳,“同意你們向涼州進”,“新疆接濟正準備中”。

目標已經明確,行動方針已獲批准,西路軍士氣高昂地向大靖、古浪前進。為了減輕部隊作戰的負擔,將一批傷病員寄託在地方老百姓家裡。 30軍作為先頭部隊繞道向涼州前進,9軍向古浪前進。 紅軍在一條山地區作戰的勝利和大舉西進,極大地震動了盤踞青海的回族軍閥馬步青、馬步芳。由於歷史上回、漢之間的民族矛盾和民族仇殺,使階級矛盾與民族矛盾交織在一起。紅四方面軍長征中曾佔領阿壩,並派人偵察去青海的道路。走出草地後,曾經過甘南馬家的地盤。青海和河西走廊是馬家苦心經營多年的地區,馬步芳既怕紅軍佔領青海,又怕蔣介石乘機派中央軍來接管。所以,他在蔣介石的命令下,在其勢力範圍內進行總動員,大搞“軍事民眾化,民眾軍事化”,組織民團武裝。僅青海一省,馬步芳就組建了105個保安團,抽調訓練了15萬壯丁,由地方鄉紳和回族族長擔任頭目。馬步芳宣稱:“我們組織民團,是奉中央命令辦理的。所以要組織民團的原因和目的,就是在不撥兵的原則下,防禦共匪,保衛桑梓。”當馬步青在一條山慘敗,紅軍大舉西進的消息傳來,馬步芳令其主力新2軍在民團配合下傾巢出動,共計騎、步兵近7萬人向河西走廊開進,準備與紅軍決戰。 面對如此嚴重的局勢,陳昌浩顯然估計不足。一條山之戰的勝利,也使紅軍指戰員增長了輕敵思想,認為馬家騎兵也不過如此。陳昌浩甚至還在殘酷的敵我戰場上搞起了“統一戰線”。程世才說:“30軍在大靖與馬步青部一戰,將馬步青工兵營四個連全部解決。為了講統一戰線,奉上級命令除將子彈及願當紅軍者留下外,其餘人槍放還敵人,被放回去六、七十人。剛到涼州城時,正值我軍去打涼州城,放回去的這些人,返回部隊又與我們作戰。不僅沒有什麼友好感,相反的倒增加了敵人的力量,我看這叫做無原則的統一戰線。” 11月15日,紅9軍佔領古浪城。古浪為河西走廊要衝,地勢險要,古稱虎狼關。南北兩面臨山,只有一條“馬不並騎,車不同軌”的狹路通行。城西是一馬平川,直通涼州。由於地勢和人口稀少的原因,西路軍拉開一字長蛇陣,一個團與另一個團之間也隔著一天路程。西路軍打了勝仗,似乎不把馬家軍放在眼裡。副總指揮王樹聲、軍長孫玉清帶軍機關和一個團住古浪城裡,命令25師、27師分別在古浪城兩邊的製高點和大道上駐軍。剛剛過了一夜,工事還沒修好,馬家軍的三個騎兵旅、兩個步兵旅、四個民團以絕對優勢的兵力衝殺過來。先用山炮猛轟,再用騎兵向中間地帶穿插,把紅軍陣地隔離開來。 9軍戰士雖然奮勇作戰,打退了敵人幾次進攻,但終因火力差距太大,南山失守,城外部隊被壓縮到古浪城中。後援部隊上不去,在南山頂上的一個團幾乎全軍覆沒。 古浪城地勢低窪,城牆被地震破壞,殘破不堪,到處是缺口,很不利於防守。馬家軍的騎兵和民團兇惡剽悍,狂喊著向城裡衝殺。 9軍指揮一度發生混亂,致使敵人衝進城內。 9軍機關後勤人員多數沒有槍,被馬家軍殺害不少。紅軍與敵人展開巷戰,付出很大代價才將敵軍趕出城外。 9軍為了擴大戰果,跟著敵軍後面追出城去。沒想到敵軍騎兵突然抄到後面,斷了紅軍退路。結果,這支衝出城的紅軍被馬家軍包圍,幾乎全部戰死。 9軍出擊部隊失利,敵人又反撲回來。城內的紅軍指戰員抱定與敵人拼到底的決心,利用城牆、房屋、掩體等一切有利地形,與敵人血戰。正在危難關頭,27師增援部隊沖垮敵人封鎖,從東北方接應過來。馬家軍亂了陣腳,退出城外。這時天已黃昏,馬家軍不慣夜戰。廝殺了一天的古浪城才寂靜下來。古浪之戰使9軍遭受嚴重損失,傷亡2000餘人,佔全軍三分之一。幹部損傷很多,軍長孫玉清負傷,軍參謀長、25師師長、27師政委等都戰死了。 9軍經此一戰,元氣大傷。西路軍後來的戰鬥,主要依靠30軍了。 夜晚,9軍首長商量後,決定撤出戰鬥。重新整理好部隊,掩埋犧牲同志,傷員能跟著走的都帶上,實在不能行動的重傷員,集中在幾間房屋裡,每人發3塊大洋。政治部主任曾日三留下一封信給馬家軍指揮官,希望他們從人道主義出發,不要殺害我軍傷員。 9軍連夜突圍,向西行軍到永昌,朝30軍和西路軍總部靠攏。馬家軍進入空蕩蕩的古浪城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留下的紅軍傷員全部殺光,沒有一個刀下倖免者。 徐、陳聽到9軍的敗訊,十分震驚。聽了9軍負責人匯報,他們認為9軍失敗的主要原因是麻痺輕敵,死打硬拼,指揮不當,沒有及早組織突圍。為此,陳昌浩將孫玉清軍長撤職,派原31軍參謀長、來自紅一方面軍的李聚奎去接替9軍工作。 李聚奎來到9軍後,進行認真的調查研究,總結了古浪之戰的教訓。他認為9軍指揮員在戰術上確實存在問題。主要是“呆板的正面戰鬥,很少採用迂迴包圍的動作,總是敵人包圍自己。每次戰鬥均限於正面的火力戰和拼命戰,結果雖將敵擊潰,得不到繳獲,甚至自己受敵人包圍陷於危險狀態,到最後用拼命戰挽救戰局”。 失敗的教訓常常比勝利的經驗更能使人清醒。古浪一戰的失利,已經暴露出西路軍的弱點和河西走廊地區種種不利因素。在徐向前、陳昌浩多年作戰經歷中,還從未遇見過像青海馬家軍這樣凶狠頑強的敵人。陳昌浩後來總結西路軍失敗的教訓時承認: 馬步芳、馬步青曾得少數民族之回軍,然割據青省、甘北多年,借地勢之優越,剝削之奇蹟與頑強野蠻之回民之團結,懷歷史上漢族統治者殺戮之痛……其對我共產黨與紅軍視為深仇大敵,特別是我們侵入其地槃無異推翻其統治,其必然團聚一切民族的、政權的、軍事的及社會的各種反共力量以對我,實為意中之事。 回民的少數民族,甘北為其生命源泉。敵在地利,社會諸條件均對我不利。當時我們正力倡“和平統一”,“救亡抗日”,已經宣布不得已之自衛戰。對回族則力言不侵犯其利益,聯回以抗日。然而我們甘北之行,都使回軍感覺我們是向他侵犯,是想取甘北而滅逐回軍。二馬這一狹隘政治觀點,並不理會我們向他的解釋、聯合與統一戰線,即決心以主力與我激戰。 (甘北)地形、天候、經濟、房屋之特殊情況,剛剛便利於馬軍之行動。因為騎兵之迅速運動,騎、步、砲兵之協同攻防,勝則猛打猛進,敗則一舉而逃。其輕裝、其作戰力、其運動之速、其地利之熟、其人物、資源之不竭,其彈藥糧草之有備,戰術上長於運動戰,長於奇襲,長於封鎖,長於攻堡,亦利於防守。 當陳昌浩認識到這一切時,為時已晚,西路軍已經失敗了。徐向前在古浪失利後,就察覺出紅軍不利的徵兆。他們向中央請示行動方針,11月18日中央來電稱:“我們已告遠方,但恐準備不及,運輸也來不及。如使東面地區為毛炳文過早佔去,紅軍迴旋地狹小不利。我們意見:在現地區留住一時期,加緊軍事訓練,恢復體力,檢查政治工作。……使爾後和遠方同志見面時煥然一新。”19日中央指示徐、陳:“你們任務應在永昌、甘州、肅州、涼州、民勤地區創立鞏固根據地。……同時以一部奪取甘州、肅州至安西一帶地區。” 同日,林育英、周恩來和朱張四人聯名電告徐陳,要他們在涼州、民勤一帶建立根據地。並告訴他們:“遠方對於經哈密接濟你方已原則上同意,物質經濟均可接濟。正設法解決交通運輸和技術手段。大約明年開春後,可望大批解決。現正急謀小部接濟,大的於我佔領安西後,即可實現。”但是又強調:“你方須在甘州以東建立根據地,決不可將主力置於甘州以西,更不能有到新疆去的表示。唯遠方路途,也須調查清楚。” 遵照中央指示,徐陳派人偵察西進路線,並於21日給中央發去一封長電,匯報了前往新疆和安西的幾條路線,並打算派一個叫袁立夫的干部去新疆聯絡。但是中央又不同意西路軍直接與新疆的蘇聯領事館聯繫,說盛世才雖與遠方關係極好,但我們並不摸底。沒有護照盛世才一律不准入境。前些日子派鄧發去新疆,還等了幾個月才放行。中央表示:如果西路軍派人去新疆,只能以商人身份秘密進入,再找蘇聯領事館云云。 從上述電報中不難看出,所謂“遠方接濟”不過是我方的一廂情願。當時蘇聯真正援助的是新疆軍閥盛世才,向他那裡又送武器又派軍事顧問。盛世才是蘇共黨員而不是中共黨員,甚至對紅軍抱著敵對態度。他與蘇聯的關係,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蘇聯對新疆這塊亞洲腹地是極其重視的,這與沙俄時期的立場有淵源關係。盛世才依靠蘇聯的武器,可以和蔣介石分庭抗禮,穩做他的土皇帝。如果西路軍進入新疆,盛世才絕不會歡迎。蘇聯考慮到與盛的關係和自身利益,也不會給紅軍提供支援。所以,“打通國際”這條路從一開始就是注定走不通的。 看到中央要西路軍停止西進,就地建立根據地的指示,陳昌浩顯得很樂觀。徐向前的看法和陳正好相反。他對陳昌浩說:“現在可得好好估計估計形勢哩!9軍被搞了這一傢伙,馬家軍整天進攻我們,毛炳文部又要西進,形勢和過去大不相同,弄得不好,我們還得吃虧。”陳昌浩卻說:“現在是形勢大好,馬家軍被我們基本擊潰,有什麼可顧慮的?”徐向前聽了這話,火冒三丈地說:“什麼叫基本擊潰?基本擊潰敵人有個標誌,就是我們轉入進攻,敵人轉入防禦。現在恰恰相反,敵人在進攻,我們在防禦;敵人是優勢,我們是劣勢;敵人有後方,有補給,我們沒有。你這個結論,根本站不住腳。” 在研究如何執行中央指示和西路軍下一步行動的過程中,徐向前、陳昌浩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陳昌浩強調形勢大好,能在這裡建立根據地。徐向前強調形勢困難,在這裡被動挨打,早晚要吃大虧。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兩位西路軍最高指揮員是在一間破爛的民房裡開的會,門窗漏著刺骨的寒風,烤火也是前面暖,背後涼,哪裡有一點“形勢大好”的影子?最後陳昌浩又拿出了“王牌”,他是政治委員,西路軍軍政委員會主席,有最後決定之權。就這樣,陳昌浩壓服了徐向前,本來可以挽救的危機加深了。 作為一個軍事指揮員,徐向前對中央的意圖很不理解。實際情況是明擺著的:“山丹、永昌、涼州一線,地處河西走廊的蜂腰部。北臨大沙漠,南靠祁連山,中間是條狹長的'弄堂'。人煙稀少,村莊零落;大路兩旁盡是荒涼的戈壁灘,極利於敵人的騎兵運動。當地沒有黨的工作基礎,居民回漢雜處,對黨和紅軍的主張多不了解。加之馬家軍和民團多系本鄉本土的人員組成,紅軍是異鄉客,短時間內很難打破民族隔閡與宗教觀念,同當地群眾融成一片。這帶又是馬步青的中心地盤,臨近西寧,是二馬必然拼死與我爭奪的戰略要地。不論從地形、給養、民情、敵情條件來說,都不容我們持久立足,與敵周旋。” 11月23日,張聞天、毛澤東再次致電徐、陳: 西路軍的許多指揮員也都意識到了不利處境,對待在這裡不走十分不滿。一天,30軍政委李先念來到總指揮部,對陳昌浩說:“這里東不東、西不西,等著挨打怎麼行?要東去,我打先鋒;要西去,我也打先鋒!”陳昌浩斥責他說:“你懂什麼?多嘴!”李先念憋氣走了。徐向前反复考慮,在11月24日起草一份電報,向中央反映實際情況: 徐向前的這封電報,講的完全是實際情況,一點沒有隱瞞。看了這封電報不難得出結論:在天時、地利、人和條件均不利於西路軍的情況下,取勝幾乎是沒有希望的。但是,毛澤東25日的答复說:“毛炳文東撤利於你們的發展,主力應準備東進一步,策應河東。……遠方接濟,三個月內不要依靠。目前全靠自己團結奮鬥,打開局面。”毛澤東還在電報中具體講述了集中兵力打殲滅戰的要領和方法。 集中兵力打殲滅戰的道理誰都明白,可馬家軍是騎兵,紅軍是兩條腿,還沒等你張開口袋,人家早機動轉移了。再說西路軍彈藥缺乏,飢寒交迫,實在無力吃掉敵人。在這個村莊稀少的狹長地帶,怎麼集中兵力?連房子都不夠住的。中央的意圖,徐向前晚年看了中央1936年11月8日的《作戰新計劃》才明白,他在回憶錄中寫道:“看了前述中央11月8日的新計劃就不難明白,當時令西路軍在永、涼地區建立根據地的主要企圖,是為了造成河東紅軍將與西路軍在河西會合的假象,調動蔣介石的兵力扼控黃河,以便河東主力紅軍東出或南出,進行大規模的戰略轉移。我們不知道新計劃的內容,所以對中央要西路軍蹲在永、涼地區,不進不退,很不理解。”然而陳昌浩卻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去年他在草地是堅決擁護張國燾的,自岷州會議與張國燾鬧翻,他就決心與錯誤路線劃清界限。沒有對中央指示提出不同意見。於是,從11月下旬到12月上旬,西路軍在河西走廊地區進行了一系列的消耗戰。程世才回憶: 上級決心不再走,建立永昌、山丹為中心的根據地。各種工作佈置未成,敵人二馬主力都集中到這一帶與我軍決戰,同時胡宗南補充旅已到涼州一帶作二馬的預備隊。我軍在永昌、山丹據守一個多月不動,且天天打仗消耗自己的力量。綜計這一個多月打的顯著大仗如下: 一是涼州城西四十里鋪之戰。 88師全部與89師一個團與馬步芳兩旅以上兵力激戰一晝夜。開始敵用數門砲掩護猛攻,我守;打到最後,我軍出擊,將進犯之敵全部擊退,給敵人嚴重打擊,敵死傷在2400名以上。我出擊時與敵人拼刺刀,完全是白刃戰。我軍用刀砍死敵人700多名,我265團一個連被敵人全搞掉了。本來敵人企圖消滅我們一部,因我軍戰鬥力強過敵人,粉碎了敵人的企圖,最後把敵人打退了。 二是永昌東南八壩戰鬥。敵有兩旅兵力,我還是88師主力與敵激戰兩天一夜。此次戰鬥打得很激烈,首先敵用數門大砲將我守之房舍圍子打倒,然後用密集隊形的步兵向我猛衝,一直衝到我最後守地。我用大量步兵反攻,打得敵人落花流水,終於把敵人打退了。敵死傷極大,計被我用刀砍死在我房舍圍子附近的敵屍即達800多名,我亦有很多的傷亡。 三是永昌城西水磨關之戰,因我們據守這一帶不動,敵人為要打擊我們,迂迴到我們西面來進攻我軍。此次戰鬥88師兩個團與敵人一旅以上兵力激戰一天一夜,以後我援軍趕到,同時守備部隊出擊,又給敵人重大打擊。敵死傷在600名以上,暫時向西退去。我方亦傷亡二、三百人。本來這一仗不應該敵人攻我們的,因為9軍在水泉子的襲擊戰沒有打,使敵人安全通過我們的伏擊地帶,插到我們後面地區,反而敵人還襲擊我軍了。所以88師兩個團在水磨關之戰是倉促的應戰。 四是敵人進攻我永昌城之戰。我們兵力擺在永昌、山丹一帶,成一線式的分散配置。敵找我弱點,集中力量猛攻永昌城,企圖壓迫我退出永昌城。我守城部隊88師主力,敵人以兩個旅以上兵力猛攻兩三天未成,我每次均將進攻敵人打退。在戰術上,敵先用數門大砲猛轟,用猛烈火力掩護步兵前進。一次不成再次進攻,接二連三的向我猛撲。我們首先以一部分兵力抵抗來犯之敵人,大量發揚火力,先給敵重大殺傷,待敵人接近到一定距離時,舉行反擊,將敵人打退。在這次惡戰中,敵傷亡在2000名以上,我方傷數百人。正當永昌戰鬥正酣之時,敵以一部兵力數次襲擊山丹。我5軍於敵來襲時,每次均給敵重大殺傷。遂鞏固山丹,配合了永昌戰鬥。 西路軍在極其困難的條件下,如此英勇地苦戰,但結果是什麼呢?程世才悲憤地寫道:“我們在打了無數次較激烈的戰鬥,未能打退敵人進攻。結果既不算成,同時目的也未達到,想建立根據地的希望又不成,打來打去還是無出路。” 經過這段時間的消耗,西路軍由過河時的21000餘人減至15000餘人,戰鬥力大不如前。馬家軍傷亡也在6000人以上,雙方損失基本相等。但是馬家軍的優勢條件遠勝過西路軍。西路軍這樣苦苦支撐,吸引了黃河兩岸十萬敵軍,減輕了陝北紅軍的壓力,為河東紅軍的戰略行動,起到了一定的策應和配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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