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殘陽如血·長征前後內幕大寫真

第9章 1、蔡廷鍇與彭德懷,不打不成交

國共“大決戰”剛打兩個月,蔣介石便後院起火,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聯名反蔣,爆發了震動全國的福建事變。 十九路軍替蔣介石賣命打內戰,也可謂是朱毛紅軍的老冤家。 第一次“圍剿”,蔡廷鍇遲到一步。剛進蘇區,張輝瓚即告全師覆沒,十九路軍聞風而逃。 第二次“圍剿”,十九路軍剛打完淞滬保衛戰。中共曾聲援過這些抗日將士,故不願使其雪上加霜。儘管蔣光鼐、蔡廷鍇深入蘇區寧都境內,但紅軍未曾動他,而讓第五路軍王金鈺、第二十六路軍孫連仲、第六路軍朱紹良傷筋斷骨,丟盔棄甲。 第三次“圍剿”,紅軍不再客氣。彭德懷、滕代遠的第三軍團和陳毅的江西軍區,與蔡廷鍇三個師,在興國境內高興圩激戰三天兩夜,幾萬大軍在彈丸之地殺得天昏地暗。後來蔡廷鍇在其自傳中敘述這場血戰時寫道:紅軍以其最強悍之部隊及彭德懷之軍官隊,向我猛衝。我軍受其強烈壓迫,全線略為動搖。第六十師沈光漢師長及師部不明前線情況,又不沉著,在此千鈞一發之際,竟受潰兵之影響,擅自向興國方向退去十餘里。甚至總部人員及我之隨從亦有逃跑,頗為紊亂,無線電亦放出緊急電。當時我見此情景,危殆萬分,憤欲自殺以殉國……

十九路軍確實能打。高興圩一戰,紅軍雖殲其三千,但也傷亡千餘。彭德懷的第三軍團,僅排以上乾部就傷六十六人,亡四十三人。第三軍團第四師代理師長鄒平陣亡,三軍團政治委員滕代遠等負傷。 從此以後,彭德懷與蔡廷鍇兩軍對壘,兵戎相見,勢不兩立。 1933年7月,彭德懷東方軍入閩作戰,兵鋒直指老冤家蔡廷鍇。攻泉上,克朋口,收復連城,東方軍所向無敵,勢不可當,動輒吃掉蔡廷鍇一個團、一個旅。蔡部最精銳主力區壽年第八十七師,被東方軍紅五師李天佑、毛賁虎第十二團打得狼狽不堪,一晝夜狂奔九十公里,形同喪家之犬。師長區壽年痛心疾首地說:“這次失敗,是本軍最大的恥辱。” 8月中旬,東方軍連克洋口、峽陽,圍困將樂、順昌、延平,守敵第五十六師師長劉和鼎驚恐萬狀,魂不附體,一封接一封十萬火急的電報,請求蔡廷鍇速發援兵。

8月18日,蔡廷鍇的王牌軍,號稱從未打過敗仗的“鐵軍”——十九路軍第六十一師第三六六團,在芹山地區被彭德懷東方軍第五師李天佑團一舉全殲,該團團旗和二十餘挺輕重機槍,全部成了紅軍的戰利品…… 回首“圍剿”紅軍,蔡廷鍇頭皮都是麻的。打了幾年,什麼也沒撈到。 既損兵折將,又遭到全國人民和下級的唾罵、怨恨,真可謂兩頭受罪,里外不是人。老蔣在屁股後面不停地催,責怪他“進剿”不積極;前面彭德懷東方軍嚴陣以待,兵不可犯。蔡廷鍇說:“打,也是被紅軍消滅;不打,蔣介石面前交不了差,也活不下去。” 老蔣不仁,十九路軍也不義。於是,逼上樑山,蔡廷鍇乾脆走第三條路:聯共反蔣。 十九路軍反蔣聯共,頗費了一番周折。

1933年8月30日晚,黃琪翔在上海家中請客。同席的有章伯鈞、彭澤湘、劉伯垂和麥朝樞等。正在吃飯時間,晚報送到,登載:十九路軍在閩與紅軍作戰,打了大敗仗;區壽年部在連城全師覆沒,譚啟秀部在延平戰敗,退出水口;紅軍指日可下福州。大家看到這條消息,異常震驚,因為在座各人和十九路軍都有著或多或少的關係,無論在私在公,都必須設法挽救十九路軍。大家當時估算,蔣中正蓄意消滅十九路軍,現在正好藉紅軍達到目的,一定不會增調援兵。廣東軍隊也在贛南受到紅軍牽制,無兵可調。這樣,十九路軍就只有坐以待斃了。最後彭澤湘說:“現在種種想法,都很難收實效,最好是在上海找中共中央負責人談判,說明十九路軍是抗日反蔣的,應說是革命同路的軍隊,紅軍不應該把它消滅;如果紅軍消滅十九路軍,正好中了蔣介石借刀殺人的毒計。要求中共中央轉電紅軍領袖,先行下令停止進攻,然後再商量具體條件。這樣決然可以得到中共中央的接受。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大家一致認為這是一個好辦法,但不知十九路軍方面是否能夠照做,又一致商定由黃琪翔寫信寄香港陳銘樞。陳接信後,函復已派梅龔彬到上海與中共接頭,可就近配合進行。但多次商談,未獲得積極的結果。 蔡廷鍇心急如焚。陳銘樞一到福州,就責問道:“你口口聲聲說己和共產黨取得聯繫,如今紅軍全力向東,想消滅我軍,這是合作嗎?” 陳銘樞無可奈何:“合作沒有成功,當然不會停止敵對行動嘛!” 費了很多心思,陳銘樞想到一個人,這就是陳公培。陳銘樞對陳說:“十九路軍想與共產黨合作,但沒有關係,找不到合適人選。你曾經在周恩來、朱德那里幹過事,你想辦法聯絡他們。” 陳公培從香港來到福州,會見蔡廷鍇和蔣光鼐。因是陳銘樞推薦的,蔣、蔡覺得靠得住。於是,決定由陳公培作為十九路軍的代表,赴前線與東方軍彭德懷部接洽談判。

此事關係重大,要十分慎重。蔣光鼐用綢子給彭德懷寫了一封密函,表示願意接受中共中央和紅軍停止內戰,共同抗日的主張,並提出雙方先行停止戰爭行動,互派代表和談。 為了萬無一失,蔡廷鍇用汽車親自將陳公培從福州送到水口前線,並交給他一個密碼本。 陳公培化裝成一個閩中農民模佯,綢子密函藏在內衣腰帶中。 延平前線十九路軍補充第一旅旅長司徒非,奉蔡廷鍇命令,將陳公培秘密送過前線。 9月22日,陳公培抵達東方軍司令部——延平縣西南六十里之王臺鄉。 在這裡,他見到了東方軍司令員彭德懷,政委滕代遠,政治部主任袁國平。 彭德懷看了蔣光鼐、蔡廷鍇的和談信後,立刻致電中革軍委代主席項英和方面軍總司令朱德、總政委周恩來。

次日凌晨,彭德懷接到中共中央局關於與蔣、蔡談判的電示: 中央局當天上午,彭德懷、滕代遠、袁國平與陳公培進行談判。 陳公培說,此次來的原因有三:共產黨有聯合抗日聲明;十九路軍願意同紅軍聯合,打倒帝國主義及其最大的工具蔣介石;我自己也想到蘇區來看看,聯繫聯繫。 彭德懷重申了中共中央局抗日三條件後,指出:十九路軍抗日是對的,進閩“剿共”是錯誤的。蔣介石推行“攘外必先安內”的賣國政策,抗日必須反蔣。用十九路軍“剿共”是蔣介石的陰謀。 “剿共”和消滅十九路軍對蔣介石都有利。 陳公培進一步談到蔣光鼐、蔡廷鍇的一些保證,比如“停止進攻蘇區”,“釋放共產黨人”,“取消經濟封鎖”等,但同時要求“紅軍退出洋口”,“以泰宁、將樂、建寧、清流、連城為界”,“保守條約內容的秘密”等。

彭德懷、滕代遠、袁國平根據中央局電示精神,對陳公培所提各款予以答复。彭德懷指出:“為了擴大民族革命戰爭,實踐蘇維埃中央政府之屢次宣言,紅軍與十九路軍在抗日反蔣的談判基礎上,訂立共同作戰協定,以首先打倒蔣介石為罪魁的南京賣國政府,驅逐日本及一切帝國主義出中國。” 陳公培見彭德懷、滕代遠、袁國平言辭懇切,入情入理,毫無意見,遂用東方軍的電台,致電蔣光鼐、蔡廷鍇,要求在四十八小時內予以答复。 行伍出身的彭德懷,還是頭一回搞談判。他作為東方軍的最高指揮官,專設午宴,熱情款待了炮火中廝殺了幾年的福建使者。 彭德懷在《自述》中回憶說:招待吧,我們就是用臉盆盛菜,盛飯。用臉盆洗臉洗腳,一直沿襲到抗美援朝回國後,才改變了這種傳統做法。

我們請他吃飯,大臉盆豬肉和鴨子,都是打土豪打來的。 後來中央聽說這種招待法,很不高興,認為太簡單了,責備彭德懷對此事不夠重視。這一點,在中央局9月25日給朱德、周恩來、彭德懷、滕代遠對談判的指示電文的第三條有反映:請你們特別注意,勿因談判而妨礙我們積極行動,同時應將談判看成重要之政治舉動,而非簡單之把戲。在談判中只用紅軍名義指揮,特別注意在言談及條件中勿洩露我軍任何軍事秘密。 中央的態度說“重視”,但改變也快,有點兒朝令夕改。上午電告說“看成重要之政治舉動,而非簡單之把戲”,晚上9時又以項英的名義,致電朱德、周恩來、彭德懷、滕代遠,要彭“耍一個滑頭”:目前在我軍結束東線向北消滅蔣敵援閩部隊(軍委已另有命令),對公培之事絕不能存大希望,可在我撤退時,順帶耍一個滑頭,向公培表示紅軍履行以前宣言,誠意與他們來訂立反帝反蔣作戰協定。可首先撤退西芹一帶之兵。但絕對注意不要暴露我軍之企圖,而實際來集中我之兵力,請你們酌情進行。

彭德懷性格直爽,坦坦蕩盪,喜歡明白人不做暗事。中央反反复复的電令,把他弄得有點兒稀里糊塗。他後來聽滕代遠說,博古講“第三黨比國民黨還壞,對民眾帶有更大的欺騙性”,彭德懷愈發覺得摸不著頭腦了。 彭德懷在回憶中寫道:我雖然不同意他們這種關門主義的看法,但又覺得提不出什麼理由來。 這時我有一種自卑感,覺得知識分子總有他二歪道理。如上次來電責備招待不周吧,不夠重視吧,現在又說,第三黨比國民黨還壞。這才是不夠重視哪! 他反蔣抗日對我們有什麼不好呢?當時我要是讀了《中國農村各階級的分析》這本書,我就要批判他們,可是我那時根本沒有馬克思主義的任何批判能力。我入黨前,就只看過一本《共產主義ABC》,看過一本《通俗資本論》,當時我也是第六年的黨員了,馬克思列寧主義還沒摸邊,多麼需要革命理論武器!革命的熱情嗎,自問還是有的。

彭德懷首次談判便寫下了出色的一筆。 27日,彭、滕致電朱德、周恩來並轉項英,報告十九路軍方面“在我們讓步之下,有可能接受我方相當條件”。 28日,彭德懷派人護送陳公培出蘇區返回十九路軍。陳公培帶去了一封彭德懷給蔣光鼐、蔡廷鍇的書信。彭德懷讚揚了蔣、蔡反蔣抗日的主張,同時要求蔣、蔡從速派出代表,到瑞金同我黨中央正式談判。 紅軍與十九路軍停止了敵對行為,並開始了一定程度的互相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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