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2·後漢興亡

第4章 一世紀第二個十年(一〇—一九年)

1、春季,二月,赦天下。 2、新王朝(首都常安)“五威將”(十二人)跟所屬的“五威帥”(六十人),共七十二人,出巡任務完成(參考去年),回到首都常安復命。西漢王朝親王被降封公爵的,全都繳還公爵印信,自願貶作平民,沒有一個敢違抗命令,只有故廣陽王(首府薊縣)劉嘉(燕王劉旦的玄孫。劉旦,是燕蓋之亂的主角,參考前八〇年),因向王莽呈獻過神秘預目書(符命);魯王(首府魯縣)劉閔,呈獻過神書;中山王(首府盧奴)劉成都,呈獻過祥瑞,歌頌過王莽功德,改封侯爵。
班固曰: 從前,周王朝分割國土,封國有八百之多,其中同姓家族,就有五十餘人。這正是友愛親屬,尊重賢才,關係政權興衰的重處措施。所以根要深植,本要堅固,使外人無法動搖。強盛的時候,姬旦(周公)、姬奭(召公)共同治理,使刑罰絕跡;衰弱的時候,則五霸在下扶助(五霸:齊姜小白、晉姬重耳、秦嬴任好、楚羋侶、吳吳光),共同維持社會秩序,認為周王是天下的“共主”。封國的力量再大,不敢冒犯。歷時八百餘年,恩德已盡,日子已到,才被貶降為平民,但乃終其天年。

秦王朝譏笑三代(夏商周),自稱“皇帝”。可是皇帝的子弟,因為沒有爵位采邑的緣故,不過一介小民。這個政權,內沒有骨肉之親輔佐,外沒有藩屬封國護衛。一旦陳勝、吳廣拿著木棒起事,高祖(西漢王朝一任帝劉邦)、項羽從後跟進,秦王朝就只好倒斃。所以說:周王朝長到超過期限,秦王朝短到沒有達到期限。封建形勢,造成這種現象。 西漢王朝初建立的時候,警覺到秦王朝政府覆亡的原因,是皇族孤立。所以,大封皇族子弟建立九個封國。西從雁門郡(山西省右玉縣),東到遼陽(即遼東),有代國(首府晉陽)、燕國(首府薊縣)。常山(恆山·河北省曲陽縣西北)以南、太行山以東,越過黃河、濟水(今已堙沒),直到黃海、渤海,有齊國(首府臨淄)、趙國(首府邯鄲)。穀水、泗水之南,龜山、蒙山(二山皆在山東省平邑縣東北)一帶,有梁國(首府定陶)、楚國(首府彭城)。東邊靠長江、太湖、會稽山(浙江省紹興市南)之旁,有荊國(首府吳縣)、吳國(首府廣陵。吳國前身便是荊國)。北邊是淮河,廬山(江西省九江市南)、衡山(安徽省霍山縣西南霍山)一帶,有淮南國(首府壽泰)。順著漢水而下,九疑山(湖南省寧遠縣南)一帶,有長沙國(首府臨湘)。各封國邊界相接,環繞著東方、北方、南方三面邊疆。北跟匈奴汗國(王庭設蒙古國哈爾和林市)等接壤,南跟南越王國(首都番禺)等接壤。皇帝直接控制的地區,則有三河(河東郡、河南郡、河內郡)、東郡(河南省濮陽市西南)、潁川郡(河南省禹州市)、南陽郡(河南省南陽市)。東從江陵(湖北省江陵縣),西到巴郡(重慶市)、蜀郡(四川省成都市)。北從雲中郡(內蒙古托克託縣),南到隴西郡(甘肅省臨洮縣),加上首都常安特別市、京畿,共十五郡,而公主和侯爵的采邑,也分佈在十五郡之內。

當時,大的封國,面積有幾個州、幾個郡那麼大,重要城鎮,連綿數十座,宮殿跟封國政府制度,幾乎與中央完全相同。對秦王朝而言,可以說是矯枉過正。高祖(西漢王朝一任帝劉邦)創立大業,每天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惠帝(二任劉盈)在位的時間又太短(只八年),然而,呂雉以女主人身份,主持政府,全國卻一派昇平,沒有叛亂的憂患。呂雉死後,高級官員同心合力下,終於摧毀呂姓家族的陰謀,完成文帝(五任劉恆)的盛世,也全靠這些封國。 然而,封國國君,本是皇族的末流,末流太濫,就會滿溢,造成災害。小焉者違犯國家法律,大焉者謀反叛逆,結果自己斷送性命,封國也被撤除。所以文帝(西漢王朝五任帝劉恆)分割齊國、趙國(參考前一七八年、前一六四年),景帝(西漢王朝六任帝劉啟)削減吳國、楚國(參考前一五四年),武帝(西漢王朝七任帝劉徹)更頒布“推恩令”(參考前一二七年),使封國自行瓦解。從此之後,齊國瓜分成七國(齊國、城陽國、濟北國、濟南國、菑川國、膠西國、膠東國),趙國瓜分成六國(趙國、清河國、常山國、中山國、廣川國、河間國),梁國瓜分成五國(梁國、濟川國、濟東國、山陽國、濟陰國),淮南國瓜分成三國(淮南國、衡山國、廬江國)。

皇子封親王的時候,封國大的不過十多個城鎮。長沙國、燕國、代國,雖然仍是舊名,已不再緊鄰南北蠻夷(七國之亂數年後,各封國屬郡,除了首府所在的該郡之外,餘郡皆繳回中央管轄。三個地處邊境的封國繳回邊區郡之後,便不再與邊界接觸)。七國之亂(參考前一五四年)後,景帝更貶低親王地位,剝奪封國權力,縮小封國政府人員編制(諸如“丞相”改稱“相”,撤銷封國的最高監察長、司法官、王宮供應官、王族事務官、研究官;減少國務官、王宮禮賓官等名額)。 武帝時代,衡山王劉賜,跟淮南王劉安,陰謀不軌(參考前一二四年、前一二二年),於是中央頒布《封國官員任用條例》(左官律),制定《結交及阿附封國國君治罪條例》(附益法)。封國國君權力,一天比一天衰弱,唯一的享受是采邑的賦稅跟政治完全疏離。到了哀帝(西漢王朝十三任帝劉欣)、平帝(西漢王朝十四任帝劉箕子)時代,封國國君都是後代苗裔,跟皇帝的血緣和親情,越加疏遠。生長在封閉的王宮之中,受不到人民的敬畏,事實上不過當地一個富家翁而已。尤其是,中央君王在位的時間,都那麼短促,又一連三代(十二任劉驁、十三任劉欣、十四任劉箕子)沒有後嗣。王莽深切了解劉姓皇族已經癱瘓,無論根本或末梢,都同樣脆弱,所以才毫無忌憚,頓生野心,依靠著太皇太后王政君的權勢,假託伊尹、姬旦的美名,在金鑾寶殿上,作威作福。用不著走下台階,就把西漢王朝政權,全部奪取。

陰謀完成之後,王莽正式稱帝,登上面向南方的寶座,分別派出“五威將”之輩官員,走遍天下,展示祥瑞跟神秘預言之類的文件。西漢王朝那些封國國君——親王者流,一個個用頭叩地,雙手呈上印信,唯恐新王朝懷疑他呈獻得太晚。有些更歌功頌德,諂媚王莽,豈不可哀! 柏楊曰: 任何一個王朝,一旦覆亡,後人都可以找出一萬個使它覆亡的原因。連歡樂的音樂,都能成為罪魁。不過,事實俱在,覆亡的主要原因,只不過一個,那就是君王昏庸。昏庸引起腐爛,垧爛引起神經中樞死亡。一個政權不是一記喪鐘就敲垮的,而是不斷在敲,一聲接連一聲,一聲比一聲淒厲,最後一敲,才全盤結束,。也只有領袖人物自己,才有能力敲下自己的喪鐘。 喪鐘都是自己敲的,周王朝亡於昏君,秦王朝亡於暴君,西漢王朝亡於劉驁和劉欣的自掘墳墓。和有沒有封建制度,毫無關係。周王朝有封建固亡,秦王朝無封建也亡,足可以證明封建的地位並不重要。西漢王朝的封建除了招惹出來七國之亂,千萬人民喪生外,貢獻至微。可是,議論卻總是繞著這個問題打轉——一轉就是一千餘年,以後每個新興政權,幾乎都為此喋喋不休。

保護政權的唯一辦法,只有使掌握權柄的人永遠處於理性的清醒狀態。像嬴胡亥之類,用鋼刀不斷猛砍自己的腳、自己的手、自己的頭,最後又把利刃狠狠的刺進自己的心臟,無論有沒有封建,結局都是一樣。 3、國師(四輔之三)劉秀(劉歆)奏稱:“周王朝有經濟官(泉府之官),收購民間賣不出去的產品,供應民間缺乏的貨物,也就是說的:'錢財和產物得到公正分配,則人民不會犯法。'” 王莽下詔:“《周禮》上有賒欠貨款的記載,《樂語》上有物資調節官(五均)的設立,各有管轄。現在,設立經濟官(泉府)與物資調節官(五均),分派各地,目的在於幫助平民,抑止富豪的侵吞兼併。” 於是,分別在首都常安,以及洛陽(河南省洛陽市東白馬寺東)、邯鄲(河北省邯鄲市)、臨淄(山東省淄博市東臨淄鎮)、宛縣(河南省南叫市)、成都(四川省成都市),設立物資調節官(五均司市)跟經濟官(錢府官。由於物資調節官及經濟官的設立,可看出公元前二世紀直到公元一世紀二百餘年間,中國六大都市經濟上的重要地位)。物資調節官於每季中的第二個月(二月、五月、八月、十一月),對物價作一個評估,定出“上”“中”“下”三等價錢,保持它的穩定。民間賣不出去多餘的糧食、布匹、絲綢、棉絮等,物資調節官調查,認為確實之後,依照成本收購。一旦物價上漲,超過市價十分之一以上,物資調節官就用評定的價錢賣出。如果物價低於評定的價格,則人民可以自由買賣貿易。人民如果缺乏資金,則由經濟官貸款,每月利息百分之三。

新政府依照古書《周官》規定:地主不耕種田地,任憑荒蕪,稱為“不植”,處罰三個人的賦稅。城市中家宅,不種樹的,稱為“不毛”,處罰三個人的布匹。人民遊手好閒,無所事事,處罰棉布一匹。窮苦繳不出布匹的,則應為政府做工,由地方政府給他工資。凡是金礦、銀礦、鉛礦、錫礦的工人;捕捉鳥獸魚鱉的獵人、漁夫;養蠶種桑、紡織、縫紉的技術人員;以及工匠、醫生、巫師、算卦、攤販、商人、祭祀等專業人員,全都要自己申報營利所得的總額,由地方政府除去成本,在純利中,徵收十分之一的所得稅。拒絕申報或作虛偽申報的,把全部資產沒收,判處充當政府差役一年。 農林部長(羲和)魯匡,奏請酒類由政府專賣,王莽批准(開放賣酒,參考前八一年七月)。又下令禁止人民攜帶武器,違犯的放逐到西海郡(青海省海晏縣,東至首都常安,航空距離七百五十千米)。

4、最初,王莽曾給匈奴汗國(王庭設蒙古國哈爾和林市)頒布關於處理降人的四項約束(一、漢人逃亡匈奴,二、烏孫人逃亡匈奴,三、西域諸國接受朝廷任命印信的官員逃亡匈奴,四、烏桓人逃亡匈奴,匈奴不應接受。參考二年)。後來,烏桓保安司令(護烏桓使者)通告烏桓(內蒙古西遼河上游)各部落不要再向匈奴汗國進貢獸皮、布匹(公元前二〇一年,烏桓被匈奴汗國二任單于攣鞮冒頓擊破,即行臣服,每年進貢獸皮、棉布。超過時限,匈奴就擄掠烏桓婦女作抵),匈奴派人催促烏桓進貢,並逮捕烏桓部落的酋長和重要官員,捆綁結實,頭朝下腳朝上,倒著懸掛。烏桓部落大為憤怒,起兵擊斬匈奴使節。 匈奴汗國得到消息,左賢王兵團長驅進入烏桓,展開復仇性攻擊,殺傷人民牲畜,擄掠婦女兒童約一千餘人而去,留置在東部地區。告訴烏桓說:“拿牛馬獸皮跟布匹來贖!”烏桓部落如數把牛馬獸皮布匹送去,匈奴照單全收。但對遣送俘虜,卻隻字不提。

稍後,“五威將”王駿等六人,抵達匈奴,致送非常厚重的禮物,對新王朝取代西漢王朝事件,作一簡報,表示前來更換單于印信。西漢王朝的印文是:“匈奴單于璽”,新王朝的印文則是“新匈奴單于章”。新印信既交給烏珠留若鞮單于(十八任)攣鞮知(攣鞮囊知牙斯),要求交回西漢王朝舊印。攣鞮知拜謝,接受詔書。翻譯官上前,準備從攣鞮知身上解開印信綬帶,攣鞮知坦然的抬起手臂。然而,左姑夕侯攣鞮蘇在旁插嘴說:“在沒有看到新印的印文之前,不應該交出舊印。”攣鞮知遂不准翻譯官來解綬帶,隻請使節上坐,斟酒祝福。五威將說:“在這時候,舊印應該繳回。”攣鞮知說:“對的。”再抬起手臂,讓翻譯官解帶,攣鞮蘇再提醒說:“我們還沒有看到印文,暫時不要給他們。”攣鞮知說:“有什麼關係,印文怎麼會變?”遂把舊印交回。五威將接到後,把新印交給攣鞮知。新印包在華麗的裝潢之中,沒有立刻打開審視,然後杯盤交錯,飲到午夜,盡歡而散。

五威將的右翼帥(右帥)陳饒對大家說:“剛才左姑夕侯攣鞮蘇,已經懷疑印文,幾乎使單于拒絕交出。現在他們回去,發現印文有變,必然要求舊印,靠我們的解釋,恐怕無法阻擋。舊印已經到手而又失去它,將侮辱我們的使命。依我之意,不如把舊印擊碎,這是根絕禍根最有效的辦法。”五威將帥們猶豫畏懼,不敢決定。陳饒是燕國(指河北省北部)壯士,果斷而勇悍,立即用巨斧把舊印劈壞。 第二天,單于攣鞮知,果然派右翼隊長(右骨都侯)攣鞮當,前來請求:“西漢王朝政府發給我們的印信,是'璽',不是'章',而且沒有'漢'字。王爵以下的官員,才加上'漢'字,用'章'。而今,不但把'璽'改成'章',而又加上'新'字,使單于跟臣屬之間,沒有分別,我們希望還是用我們的舊印。”五威將帥把已損壞了的舊印拿給他看,解釋說:“新王朝順應天命,制定新的印信。舊印自交還後,在我們這裡,沒有人動它,它卻自行損毀。單于應該接受上天旨意,遵照新王朝制度。”攣鞮當回去報告攣鞮知。攣鞮知知道事已至此,無可奈何,而且貪圖新王朝豐厚的賞賜,只好屈服。派他的老弟右賢王攣鞮輿,帶著進貢的馬牛,跟隨五威將帥,前往新王朝致謝。但仍上書新政府,要求重用舊印。

五威將帥回國途中,經過左犁汙王攣鞮咸管轄的地區,看到烏桓人那麼多,詢問攣鞮咸,攣鞮咸報告事情經過。五威將帥說:“從前,中央政府對匈奴汗國有四項約束,其中一項是不可以接受烏桓人逃亡,請送他們回去才好。”攣鞮咸說:“有機會的話,請跟單于秘密交換意見,單于吩咐下來,我自當遵命辦埋。”攣鞮知教攣鞮咸詢問:“是從塞內遣回他們?還是從塞外遣回他們?”五威將帥不敢決定,請求指示。王莽下詔:“就在塞外送返。” 王莽把出使匈奴的五威將等,一律加封子爵;五威帥一律加封男爵。只陳饒以擊毀西漢王朝印信的功勞,特別封威德子爵。 匈奴單于攣鞮知,從前曾拒絕夏侯藩割地的要求(參考前八年)。後來為了追索烏桓部落(內蒙古西遼河上游)獸皮、布匹的貢品,攻擊劫掠烏桓。漢匈兩國邦交,已發生裂痕。等到發生更改印信,由“璽”變“章”,對新王朝更感怨恨。於是,派西部軍區總監(右大且渠)蒲呼盧等十餘人,率領一萬騎兵,宣稱護送烏桓俘虜回國,在朔方郡(內蒙古杭錦旗北黃河南岸)邊塞之外,構築工事。朔方郡長(太守)奏報中央政府。 王莽任命廣新公甄豐,當“西中國總督”(右伯),出使西域(新疆及中亞東部)。車師後王(新疆吉木薩爾縣南)須置離,得到消息,對於送往迎來的龐大開支,感到憂慮。打算放棄王位,逃入匈奴。西域總督(都護。總督府設烏壘城)但欽,召喚須置離,誅殺。須置離的老哥輔國侯狐蘭支,率領須置離直屬部隊二千餘人,逃入匈奴。匈奴單于攣鞮知接受,派出部隊,跟狐蘭支聯軍攻擊車師,擊斬車師後國(首都務塗谷)王城司令(后城長),擊傷西域總督府軍政官(司馬),然後撤退。 當時,戊己指揮官(戊己校尉)刁護,正在患病。指揮部秘書(史)陳良、終帶、參謀部秘書(司馬丞)韓玄、西部防衛官(右曲候)任商,共同商議,說:“西域各國,有些開始背叛。而匈奴不斷侵襲,我們可是死路一條。不如殺掉指揮官(刁護)等,率領部下,投降匈奴。”於是,斬刁護跟他的兒子、兄弟,裹脅全體文武官員及眷屬男女,約二千餘人,投奔匈奴。匈奴任命陳良、終帶,同當烏賁民兵司令(烏賁都尉)。 冬季,十一月,立國將軍(四將之三)孫建奏稱:“九月辛已日(九月癸巳朔,沒有辛巳),陳良、終帶,自稱'廢漢大將軍',逃入匈奴。本月(十一月)十二日,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闖出一個男子,攔住我的軍隊,叫說:'我是西漢王朝皇族劉子輿,成帝(西漢王朝十二任帝劉驁)小老婆的兒子。劉家就要重登寶座,快去把宮殿騰出來。'當時把該男子逮捕,原是首都常安人,姓武,名仲。這些人都逆天行事,大逆不道。因之,我認為:西漢王朝君王的祭廟,不應該仍留在常安城內;而劉姓家族,應該跟西漢王朝同時廢棄。陛下(王莽)大仁大義,一直不忍心早下決定,以致前安眾侯劉崇等聚眾謀反(參考六年)。使一些野心家地痞流氓之類,假託已滅亡了的西漢王朝,使家族陷於屠滅的慘境。而竟然仍不能絕跡,原因在於陛下不早早的根除他們的盼望。我建議:西漢王朝君王在京師(首都常安)的祭廟,應全部廢除。而劉姓在政府中當官的,應一律開革,教他們各自回家。” 王莽批准,下詔說:“嘉新公、國師(四輔之三)劉秀(劉歆),應神秘的祥瑞預言(符命),當我的'四輔'。明德侯劉龔、率禮侯劉嘉等三十二人,都深切了解天命有歸,或呈獻文件,或呈獻祥瑞,或捕獲叛亂分子,建立重大功勳。凡劉姓中跟這三十二人同一個祖父的,不予撤職,賜他們姓'王'。”只有嘉新公、國師劉秀,因為女兒劉愔嫁給皇太子王臨的緣故,不必改姓。 5、定安公太后王女士(王莽的女兒),自從西漢王朝覆亡,時常稱病,不朝見老爹王莽。還不滿二十歲(本年,王女士十九歲),王莽對這位女兒,既尊敬,又哀憐,打算給她另擇婚配,於是取消定安公太后稱號,改稱黃皇公主(黃皇室主),表示跟西漢王朝一刀兩斷。命孫建的兒子刻意裝扮,陪同御醫,前往請安問候。王女知道來意後,火冒三丈,鞭打她左右侍女(責怪她們不該通報相見),大怒之下,竟真的患病,更不肯起床。王莽因而不敢再予勉強。 6、十二月,響雷(北方冬季有雷,是一種反常現象。新王朝既以十二月作為一年的第一個月,則本月應屬明年)。 7、王莽仗恃國庫豐富,打算在匈奴汗國身上展示國威,於是把“匈奴單于”,改稱“降奴服於”,下詔討伐。派立國將軍(四將之三)孫建等,率領十二位將領,分道並出:五威兵團司令苗䜣、虎賁兵團司令王況,出五原郡(內蒙古包頭市)。厭難兵團司令陳欽、震狄兵團司令王巡,出雲中郡(內蒙古托克託縣)。振武兵團司令王嘉、平狄兵團司令王萌,出代郡(河北省蔚縣)。相威兵團司令李棽(音chen)、鎮遠兵團司令李翁,出西河郡(內蒙古準格爾旗西南)。誅貉兵團司令楊俊,討濊司令嚴尤(濊,音hui),出漁陽郡(北京市密雲縣)。奮武兵團司令王駿、定胡兵團司令王晏,出張掖郡(甘肅省張掖市)。 除了十二位兵團司令(將軍),還有兵團副司令(偏)、兵團指揮官(裨)等一百八十人。徵召募集天下囚犯、青年、戰士,約三十萬人。國內的後勤支援,立即開始。軍服、皮襖、武器、糧食、飼料,從長江、淮河,直運到北方邊塞。政府官員坐著驛馬車,來往奔馳,監督催促,手段嚴酷,一切以戰時軍法從事(“軍法從事”一詞,就是誅殺)。徵集的部隊,先到指定地區的,暫時駐防。準備全部集結完成之後,同時出動。作戰目標是:窮追匈奴單于攣鞮知,直追到丁令部落(西伯利亞貝加爾湖畔)。計劃把匈奴分割成十五個小汗國,物色呼韓邪單于(十四任)攣鞮稽侯柵的子孫十五人,分別當那十五個小匈奴汗國的單于。
8、新政府所發行的錢幣,人民不願使用。王莽下詔說:“錢面額太大(分量太重),則不能應付小額交易。錢幣面額太小(分量太輕),則攜帶困難。大小重輕,如果有適當的發行,使用既方便,人民一定樂於使用。” 於是,更鑄“寶幣”六種:金幣、銀幣、龜幣、貝幣、錢幣、布幣。其中“錢幣”再分六種(⑴直徑六分,重一銖,刻文:"小錢值一。”⑵直徑七分,重三銖,刻文:“么錢一十。”⑶直徑八分,重五銖,刻文:“幼錢二十。”⑷直徑九分,重七銖,刻文:“中錢三十。”⑸直徑一寸,重九銖,刻文:“壯錢四十。”加上市面正流通的“大錢五十”,共六種)。 “金幣”一種。 “銀幣”再分兩種(⑴朱提銀,重八兩,值一千五百八十錢。⑵其他雜銀,也重八兩,但僅值一千錢。朱提,山名,在雲南省魯甸縣,有高品質的銀礦。因王莽在這次詔書中正式使用,以後世人遂把它用做銀幣的別稱)。 “龜幣”再分四種(⑴元龜幣,橫寬一尺二寸,值二千六百十一錢。⑵公龜幣,橫寬九寸,值五百錢。⑶侯龜幣,橫寬七寸以上,值三百錢。⑷子龜幣,橫寬五寸以上,值一百錢)。 “貝幣”再分五種(⑴大貝殼,橫寬四寸八分以上,兩個稱“一對”,一對值二百一十六錢。⑵壯貝殼,橫寬三寸六分以上,一對值五十錢。⑶么貝殼,橫寬二寸四分以上,一對值三十錢。⑷小紫貝殼,一寸二分以上,一對值十錢。⑸橫寬不滿一寸二分,不以一對為單位,而以一個為單位,每個值三錢)。 “布幣”再分十種(布幣不是用布做的錢,而是用銅做的錢。⑴大布幣。⑵次佈幣。⑶弟布幣。⑷壯布幣。⑸中布幣。⑹差布幣。⑺厚布幣。⑻幼布幣。⑼么布幣。⑽小布幣。小布幣長一寸五分,重十五銖,刻文:“小布一百。”從“小布幣”以上,每一等長多一分,重多一銖,值多一百。“大布幣”長二寸四分,重一兩,值一千錢)。總計,貨幣共有五類(金、銀、銅、龜、貝),而有六種名稱(金幣、銀幣、錢幣、布幣、龜幣、貝幣),凡二十八種幣值(指上述各幣)。 “錢幣”“布幣”,都用銅鑄,羼雜錫鉛。因為幣值的種類太多,人民生活陷於混亂,經濟行為幾乎消失。貨幣完全喪失功能,沒有人願意使用。 新政府知道人民的反應,於是下令只保留兩種:“小錢值一”和“大錢五十”。龜幣、貝幣、布幣,全部停止。然而,盜鑄的行為卻無法禁絕。新政府就加重處罰:一家盜鑄,五家連坐;六家人口,全被政府沒收,男當奴,女當婢。無論官員或小民,出門旅行時帶錢,數目多少,都要在通行證上註明。通行證上不註明錢數的,沿備旅舍,拒絕收留,關卡更百般刁難。王莽下令,三公以下高級官員,進宮朝見時,都要繳驗這種文件,在於向天下展示它的重要性。於是,人民怨聲四起,都懷念西漢王朝時的五銖錢。因新王朝幣制混亂,有大有小,不容易分辨。然而更主要的是,它不斷在變,人民毫無信心,市場上仍然暗中使用西漢王朝的五銖錢,謠言紛紛,眾口一詞的認為:大錢馬上就會廢除。以致沒有人肯接受它,更不肯儲存。 王莽深為煩惱,再下詔書:“凡是攜帶五銖錢,造謠大錢要廢除的人,比照'誹鎊井田制'罪狀,放逐到四方蠻荒地帶。”於是被指控“買賣田宅”“買賣奴婢”“盜鑄錢幣”的人,包括封國國君、政府部長級官員以及小民,犯法人獄、貶竄遠方的,不計其數。結果是農夫失去田地,商人失去市場,全國經濟崩潰。人民既沒有糧食,又沒有金錢,流落無依,徬徨在道旁哭泣,呼天不應。 9、王莽篡奪西漢王朝政權時,官員小民,爭先恐後的呈獻神秘預言(符命),都被封侯爵。有些沒有乾這種勾當的人,互相幽默說:“你怎麼沒接到神仙寫的信呀?”公安部長(司命)陳崇奏稱:“這將為奸臣開闢作威作福的契機,混亂天命,應該根絕源頭。”王莽既已達到目的,對這些神秘預言也感到厭倦,遂派宮廷秘書署副署長(尚書大夫)趙並,負責審查,凡不屬於五威將帥所頒布的神秘預言,傳播的人一律逮捕人獄。 最初,大司空(三公之三)、更始將軍(四將之一)甄豐,國師(四輔之三)劉秀(劉歆),左輔(此是西漢王朝時的官稱,新王朝已撤銷)、太師(四輔之一)王舜;都是王莽的心腹死黨,發動號召,向王莽歌功頌德。 “安漢公”“宰衡”等稱號,以及封王莽娘親和兩個兒子跟侄兒,都出於這個搖尾系統的設計。而在這場搖尾作業中,甄豐、王舜、劉秀也同樣得到富貴。然而,他們的目的並不是抬王莽坐上寶座。 攝政皇帝(居攝)的建議,出於另一個搖尾系統—泉陵侯劉慶、北常安市(前煇光)人謝囂和常安縣長(令)田終術。那吋王莽的羽毛已經豐滿,渴望代理皇帝,甄豐只好順著他的意思,幫助完成。王莽則對甄豐、王舜、劉秀的子弟晉官封爵,作為回報。 甄豐等爵位已達到高峰,官位也到高峰,心滿意足;但對西漢王朝皇族跟天下英雄豪傑,卻深懷畏懼。反而是,情誼疏遠卻企圖往上爬的野心人士(指哀章等),繼續呈獻神秘預言。王莽立即抓住機會,坐上寶座。王舜、劉秀內心才開始恐懼。甄豐性情剛直,王莽發現他心情不快,就假託神秘預言,命甄豐當更始將軍,跟賣燒餅的王盛(前將軍·四將之四),排列在一起。甄豐跟他的兒子甄尋,一直沉默,不作任何表示。當時,甄尋當宮廷隨從(侍中)、首都常安特別市長(京兆大尹),封茂德侯。甄尋抓住王莽的弱點,也製造一些神秘預言,指出:新王朝應該跟周王朝一樣,以陝縣(河南省三門峽市)為中間線,把中原一分為二,東西各設立一個總督,任命甄豐當西總督(右伯),太傅(四輔之二)平晏當東總督(左伯),如同姬旦、姬奭前例(周王朝初建時,以陝邑為中間線,東部由姬旦主持,西部由姬奭主持)。王莽含怒允許,即任命甄豐當西總督。甄豐只等朝見皇帝之後,便出發就職。而就在這個等候期間,甄尋吃到甜頭,就再製作第二次神秘預言,指出:黃皇公主(黃皇室主)應嫁給甄尋為妻。 王莽完全靠詐術取得政權,一直懷疑高級官員們心懷不服,可能怨望誹謗,正打算用激烈手段鎮壓,於是乘機發作,咆哮說:“黃皇公主是天下母親的模範,這是什麼話!”下令逮捕甄尋。甄尋逃亡,老爹甄豐知道大禍已臨,自殺。甄尋跟隨一位法術師逃入華山(陝西省華陰市南)。經過一年餘的追緝,終於捕獲,,在審訊口供中,牽涉到國師劉秀的兒子隆威侯劉棻以及劉棻的弟弟宮廷秘書署西廂主管(右曹)、長水外籍兵團指揮官(長水校尉)伐虜侯劉泳,又牽涉到大司馬(三公之二)王邑的老弟、函谷關防衛司令(左關將軍)、掌威侯王奇,以及劉秀的學生、宮廷隨從(侍中)、騎兵總監(騎都尉)丁隆等。再由他們的口供中,牽連到部長級官員跟他們的親戚、黨羽以及侯爵們,共幾百人。王莽下令一律誅殺。把劉棻放逐到幽州,把甄尋放逐到三危,把丁隆押解到羽山斬首,都用政府驛馬車運送屍體。 (黃帝王朝時,姚重華把他稱為“四凶”的政敵共工放逐到幽州,驩兜放逐到崇山,三苗放逐到三危,姒鯀則在羽山斬首。王莽一切仿古,殺人整人,也都仿古,新王朝此時尚未更改地名,而所改地名中,有無三危、羽山?或在何地?均不得而知;大概只是在文告中順序套用一下典故。) 10、本年(一〇年),王莽開始崇拜神仙,聽信法術師(方士)蘇樂的建議,興建“八風颱”,用費達黃金二十萬兩。又在金鑾寶殿上,種植五色穀米;播種之前,先把種子放到煮過玉的水里浸泡。計算起來,一斛粟米,成本要黃金二十兩。 1、新政府(首都常安)命田禾兵團司令趙並,徵調邊防軍在五原郡(內蒙古包頭市)、北假(內蒙古河套以北、陰山以南夾山帶河地區)一帶,開荒屯墾,生產軍糧。 2、新帝(一任)王莽(本年五十六歲)派皇家警衛指揮官(中郎將)藺苞、副指揮官(副校尉)戴級,率軍一萬餘人,攜帶大量金銀,進駐雲中郡(內蒙古托克託縣)邊塞,負責引誘匈奴汗國(王庭設蒙古國哈爾和林市)呼韓邪單于(十四任)攣鞮稽侯柵的兒子們,準備依照順序,封他們當十五個小單于之一,以使匈奴分裂。藺苞、戴級派翻譯官出塞卜用詐術把左犁汙王攣鞮咸(呼韓邪單于的幼子),以及攣鞮鹹的兒子攣鞮登、攣鞮助等三人,騙到雲中郡。王莽封攣鞮咸當孝單于,攣鞮助當順單于,賞賜厚重,用政府驛馬車把攣鞮登、攣鞮助,送到首都常安。封藺苞當宣威公,當虎牙兵團司令。封戴級當揚威公,當虎賁兵團司令。 匈奴單于(十八任)攣鞮知接到報告後,大為震怒,說:“先單于(呼韓邪單于)所受西漢王朝皇帝(十任宣帝)劉病已的厚恩(參考前五二年),不能辜負。現在皇帝並不是劉病已的子孫,憑什麼坐上寶座?”於是派左翼隊長(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攣鞮呼盧訾、左賢王攣鞮樂,分別率軍進攻雲中郡益壽要塞(地望在內蒙古土默特右旗境),大肆屠殺官吏跟人民。 至此,雙方邦交,完全破裂,攣鞮知下令東西兩大軍區司令(左右部都尉)、沿邊各親王,對邊塞發動不斷攻擊。兵力大時,有一萬餘人,有時數千人;最小規模時,則隻數百人。然而戰果至豐,計擊斬雁門郡(山西省右玉縣)郡長、朔方郡(內蒙古杭錦旗北黃河南岸)郡長以及各郡民兵司令(都尉),擄掠人民畜產,不可勝數,沿邊一帶各縣,頓時衰敗。 3、去年(一〇年),北伐軍十二個兵團司令,開始在北方邊塞集結部隊。然而迄今還不能集結完成,各軍不敢單獨出擊。討濊兵團司令嚴尤(時駐漁陽郡),上書建議說: “我曾經聽說:匈奴侵害中國,為時已久,從沒有聽說在上古之世,非討伐不可。後來,週、秦、西漢,三代王朝,才用武力攻擊,然而所用的全不是上等謀略。周王朝不過中等,西漢王朝則是下等,秦王朝則根本談不到謀略。 “周王朝十一任王(宣王)姬靖時代,獫狁部落(匈奴前身)侵略中國,兵鋒抵達涇陽(甘肅省平涼市西北)。周政府派軍出擊,把他們逐出境外,即行班師。看蠻夷的侵略,猶如蚊蟲蝨子,掃除掉也就算了,所以天下稱頌英明,應是中等謀略。西漢王朝七任帝(武帝)劉徹,選擇將領,操練人馬,攜帶輕裝備跟糧秣,深人敵人心臟地帶,雖然建立戰勝功勳,但蠻夷反擊,以致兵連禍結,三十餘年,中國疲憊,匈奴也受到創傷,劉徹因之被天下人稱為'武帝',應是下等謀略。而秦王朝一任帝(始皇帝)嬴政,忍不住小的恥辱憤怒,輕率的浪費民力,修築長城,長達萬里,運輸調動,從海濱開始,雖然保持邊境完整,國內卻告枯竭,終於喪失政權,這種做法談不到謀略。 “而今,國家正遭受荒旱天災(陽九),連年饑饉,西北邊陲,尤其嚴重。而中央政府卻動員大軍三十萬人,攜帶三百天糧秣,東方搜括到海濱、泰山(岱山),南方搜括到長江、淮河,然後才能湊夠數目。計算道路,迄今一年,還不能集結完成。先到邊塞的部隊,聚在一起,紮營露天之下,士氣已衰,武器已鈍,在氣勢上,已不可能作戰,這是困難之一。邊塞空虛,無法供應糧秣,從內地各郡各封國征集運送,而又遠水難救近火,這是困難之二。總計:一個士兵僅吃乾糧,三百天糧食,就要十八斛,一條牛很難載得動,而牛本身也要飼養,必須多加二十斛,更重。塞外匈奴境內,全是沙漠鹽鹼地,缺水缺草,考察從前經驗,大軍一旦出發,不滿一百天,牛隻將全部倒斃,剩下的糧秣雖多,士兵卻無法搬運攜帶,這是困難之三。 “匈奴秋冬之季,天氣酷寒,而春夏又有暴風。大部隊行軍,鍋碗、木柴、炭火,都是沉重負擔。而吞吃乾糧,全靠飲水。一年下來,可能發生瘟疫。所以,從前攻擊匈奴汗國的軍事行動,不超過一百天,並不是不想持久,而是力量不夠,這是困難之四。大軍既然有那麼多補給品,則機動部隊相對減少,前進緩慢,敵人如果撤退迅速,便無法追及。幸而追及,又被輜重拖累,不能發生威力。遇到險要關隘,大軍魚貫而進,後面馬頭,緊接前面馬尾,敵人前後夾攻,後果可怕,這是困難之五。 “就一般而言,驅使人民,如果超過人民所能承受的程度,功業就無法建立,所以我深感憂慮。而今既然已經動員,我建議先到邊塞的部隊,應先行發動攻擊。使臣嚴尤等深入匈奴,用雷霆萬鈞之勢,給匈奴一個重創。” 王莽仍堅持大軍全面集結完成後,同時出動,拒絕嚴尤的建議,繼續徵召丁壯跟糧秣,運往邊塞。天下騷動。 4、被新政府封為孝單于的攣鞮咸,乘防衛鬆懈,逃回匈奴國投奔王庭(蒙古國哈爾和林市),把被脅迫經過,向老哥烏珠留若鞮單于(十八任)攣鞮知,作一簡報。攣鞮知大不高興,封他匈奴最賤的侯爵稱號於栗置支侯。不久,新政府封的順單于攣鞮助逝世,老弟攣鞮登,繼任順單于。 5、在沿邊集結,即將進攻匈奴的北伐軍,越來越多,放縱暴虐,擾民犯法。而內地各郡,徵召丁壯,催繳捐稅,苛刻慘急,人民不堪痛苦,紛紛拋棄家園,淪落成為盜賊,并州(山西省)、平州(河北省東北部及遼寧省)尤其嚴重。 王莽下令“七公”“六卿”(七公:“四輔”及“三公”。六卿:農林部長、司法部長、祭祀部長、藩屬事務部長、宮廷供應部長、水利總監),都兼任“將軍”。於是,派著武將軍逯並等,分別鎮守各大著名都城;另派皇家警衛指揮官(中郎將)五十五人、繡衣戒嚴官(繡衣執法)五十五人,分別鎮守沿邊大郡。然而,這些派出去的欽差大臣,不但不能恢復社會秩序,反而抓住機會,貪贓枉法,更加狂暴。各州各郡,被他們擾亂,賄賂完全公開,對人民更百般凌辱壓榨,全國沸騰。王莽下詔斥責:“從今天開始,膽敢再犯的,立即逮捕,開列姓名奏報。”然而,貪暴依舊。 中國北方邊疆,自從西漢王朝十任帝(宣帝)劉病已以來(前一世紀三〇年代以後),人民已好幾代不見烽火(迄今八十年左右,以北方普通十五歲或二十歲結婚年齡計算,太平日子,至少已過了四代)。人口繁殖,田園茂盛,牛馬遍野。自從王莽觸怒匈奴汗國,沿邊人民或死亡,或被政府逮捕,只幾年工夫,邊疆一片荒涼,郊外已有無人掩埋的白骨。 6、太師(四輔之一)王舜,自從王莽篡奪皇帝寶座之後,患上一種心悸病,病情加重。本年逝世。 7、王莽給太子王臨設立教師四人、賓友四人,都支國務官(大夫)薪俸。任命前大司徒(三公之一)馬宮等,分別擔任“師疑”“傅丞”“阿輔”“保拂”,稱為“四師”(馬宮“師疑”、宗伯鳳“傅丞”、袁聖“阿輔”、王嘉“保拂”)。任命前宮廷秘書長(尚書令)唐林等,當“胥附”“奔走”“先後”“禦侮”,稱為“四友”(唐林“胥附”、李充“奔走”、趙襄“先後”、廉丹“禦侮”)。又設立“師友”一人、“太子隨從”(侍中)一人、“議論官”(諫議)一人、六經(《詩》《禮》《易》《樂》《春秋》)每一經設“大宗師”(祭酒)各一人。共九人,都支領部長級薪俸。 8、王莽為了增強政府的號召力,廣為徵召天下知名的儒家學派知識分子。 首先,派欽差大臣,帶著皇帝的詔書、印信,乘坐四匹馬的安車(可以坐下的車輛),前往彭城(江蘇省徐州市),迎接龔勝(參考公元二年)擔任“師友”及“大宗師”。欽差大臣跟郡長、縣長、縣政府高級官員、鄉村教育官(三老)、德行官(行義)、學校學生(諸生),約有千人以上,湧到龔勝住的街巷,宣讀詔書。欽差大臣打算教龔勝親自出來迎接,於是,站在門外久等。龔勝聲稱他病情沉重,把床放到臥室門西側,南窗之下,頭向東方,身穿官服(孔丘有病時,有人來探望,就是這種裝束。龔勝跟王莽同是儒家,所以也事事崇古)。欽差大臣無可奈何,只好到床邊把皇帝詔書跟“帥友”及“大宗師”的印信交給他,把四匹馬駕的安車拉到院子裡,向龔勝致意說:“聖明的新王朝政府,沒有一天忘記先生製度的釐定,還沒有完成,等待先生主持。請教你,我們應該怎麼做,才能使國家太平?”龔勝回答說:“我一向愚昧,加上年紀老邁,而又身染重病,命在旦夕,如果隨閣下上道,一定死於中途,對誰都沒有萬分之一的益處。”欽差大臣為了要他愉快,勉強要把印信佩戴到他身上,龔勝堅決推辭。欽差大臣只好奏報,說:“現在正值盛夏,天氣酷熱,龔勝病勢,逐漸好轉,是不是可以等到秋季動身?”王莽下詔允許。 欽差大臣每隔五天,就跟郡長一同去問候龔勝起居飲食,並告訴龔勝的兩個兒子跟學生高暉說:“政府這麼虛心的用封爵跟采邑,等候龔先生前往首都。龔先生雖然身患疾病,但應該移住在政府驛馬車站官舍,表示確有應徵進京的誠意,這樣做將為子孫後代,留下龐大的家產(指封爵及采邑)。”高暉等把欽差大臣的話,轉告龔勝。龔勝發現已不可能逃避,對高暉等說:“我接受西漢王朝政府的厚恩,無法報答,而今年已衰老,隨時都會埋入地下,豈可以一身而侍奉兩個姓?將來如何面對故主?”吩咐他們準備後事,說:“衣服只要能包住身子就夠了,棺材只要能包住衣服就夠了。既葬之後,絕不可以跟時下流行的風俗一樣,再翻墓土,種植柏樹,或建立祠堂。”交代已畢,便閉口不進飲食,歷時十四日而死,年七十九歲。 柏楊曰: 龔勝用死亡拒絕當權分子的官爵,情操之高,千載之下,仍懷景慕。俗云:“烈婦易,節婦難。”對抗壓力暴力易,對抗萬人稱羨的榮華富貴難。中國傳統社會中,知識分子唯一的出路,就是當官,試看迎接龔勝的場面,可說新政府已拋出最鮮美的釣餌,而且很有把握的預測對手定會上鉤。看慣了太多的大言不慚、聲震屋瓦的高風亮節之徒,一旦富貴逼面,立刻改變立場的節目。深感龔勝為我們立下千古尊嚴的榜樣。 然而龔勝的基本觀念,使我們惋惜,儒家學派“君尊臣卑”的毒素,已孕育下怪胎,那就是:只效忠於一個姓。後來更變本加厲,只效忠於一個人。龔勝的論點有難以自圓其說之處,其一,他宣稱西漢政府對他有厚恩,事實上西漢政府對他並沒有厚恩,如果用官爵來衡量,則他的官不過是一個沒有實權的特級國務官(光祿大夫)。其二,如果立場建立在“厚恩”上,新政府的“厚恩”超過西漢政府百倍。其三,西漢政府既然待他那麼好,在西漢政府危險時,他為什麼竟然明哲保身,一逃了之(參考二年)?所以,“一身侍奉二姓”才是他不肯復出的重點。儒家系統鼓勵並認定:知識分子跟牧場中的豬羊一樣,只要烙上張家記號,便永遠是張家家畜;烙上李家記號,便永遠是李家家畜。膽敢不以某人的家畜自居,便立刻受到其他家畜攻擊。久而久之,很多人遂養成一種被主子豢養的情結。眼目中只有那個主子,而把國家民族,放到腦後。為了自尊或心理平衡,還一口咬定:主子就是國家民族。法國國王路易十四自稱:“我就是國家。”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這種被豢養的情結,卻指著主子叫喊:“他就是國家。”於是演變成政黨跟政府不分,政府跟國家不分,國家跟民族不分,腦筋混沌得像一罐糨糊。 我們對龔勝充分尊敬,尊敬他為他的理念犧牲。但我們卻從他身上,發現愚民政策的後果,而這正是統治者所盼望的。要想突破這層有兩千年工夫的魔障,需要更大的努力。 9、當時,有志向德行的知名之士,還有琅邪(山東省諸城市)人紀逡,齊郡(山東省淄博市東臨淄鎮)人薛方,太原(山西省太原市)人郇越、郇相(郇,音xun),沛郡(安徽省淮北市)人唐林、唐尊,都以深明儒家學派經典,行為端正,受到世人尊敬,,紀逡、唐林、唐尊,都在新王朝政府供職,被封侯爵,大富大貴,歷任部長級高級官員。唐林不斷上書提出建議,忠直剛烈。唐尊則穿著破衣服跟磨透了鞋底的鞋子,假冒清高,享受虛名。郇相是太子王臨的四友之一,逝世後,王臨派人送去入殮時的壽衣,郇相的兒子,手攀棺木,誓死拒絕,說:“老爹死時,曾心遺言:'對教師或賓友們的饋贈,不可接受。'而今,皇太子(王臨)自稱是我家老爹的朋友,所以不能例外。”首都常安知識分子,一致稱道。 新政府派出四匹馬拉的安車,前往迎接薛方,薛方通過欽差大臣推辭說:“伊祁放勳、姚重華,高高在上,仍有巢父、許由等一些平民朋友。而今,聖明的主上,正在宣揚伊祁放勳、姚重華的盛德,而小臣願堅守箕山,不再入世。”(傳說故事,巢父,黃帝王朝人;伊祁放勳曾打算把元首的寶座讓給他,巢父拒絕。許由,也是黃帝王朝人;伊祁放勳也曾經打算把元首寶座讓給他,許由逃到箕山。伊祁放勳又徵召他當宰相,許由認為是一種侮辱,跑到潁水那裡洗淨他的耳朵。)欽差大臣奏報,王莽喜愛這番說辭,不再勉強。 10、最初,隃麋(陝西省千陽縣)人郭欽,當南郡(湖北省江陵縣)郡長;杜陵(陝西省西安市東南)人蔣詡,當兗州(山東省西部)州長(刺史),同時以廉潔正直,聞名於世。王莽代理西漢王朝皇帝時期,二人都被以患病的理由,免職,回到故鄉,閉戶不出,在家逝世。 西漢王朝十三任帝(哀帝)劉欣跟十四任帝(平帝)劉箕子在位期間,沛郡(安徽省淮北市)人陳咸,由於通曉法令,擔任宮廷秘書(尚書)。王莽輔政,大舉更改祖宗所定的製度,陳咸心裡反對。等到何武、鮑宣被誅殺(參考三年),陳咸嘆息說:“說:'抓住機會,立即行動,不要等到天晚。'我可以走了!”即提出辭呈。王莽當了新王朝皇帝后,徵召陳咸當司法部副部長(掌寇大夫)。陳咸聲稱有病,不肯接受。當時,他的三個兒子陳參、陳欽、陳豐,都在新政府供職,陳咸教他們全都辭職回家,閉門不出,不跟外界來往。逢到祭祀,仍用西漢王朝規定的日子。人們問他緣故,陳咸說:“我祖先怎麼知道新王朝祭祀日子?”把家中所有的有關法令的書籍,都藏到牆壁之中。 (胡三省注:“按,公元前八年,陳咸因淳于長案件,被放逐回鄉,憂愁過度逝世。本年所述的陳咸,取自《後漢書·陳寵傳》。二陳咸雖同是沛郡人,而各是一人。”按:兩個人同名同姓,同一郡縣,同一時代,同在中央政府,同任高官,而所有記錄又從無任何分辨,二人應是一人的可能性最大。《後漢書》是陳寵在東漢王朝闊了之後的作品,追述祖先往事,堅持陳咸用西漢王朝祭日,比憂慮過度而死,對自己的仕途,要有利得多。) 另有齊郡人栗融、北海郡(山東省昌樂縣東南)人禽慶、蘇章,山陽郡(山東省金鄉縣西北昌邑鎮)人曹竟,也是儒家學派的知識分子,辭去官位,脫離新政府。 班固曰: 從春秋時代各封國部長(卿)、國務官(大夫)到西漢王朝的宰相、將領、著名大臣,為了保護自己的榮華富貴,而喪失了立身處世原則的,多不勝數。所以,節操純潔的人士,至為可貴。然而,大多數只能約束自己,不能影響別人。王商(非王家班)、貢禹的才幹,超過龔勝、鮑宣,但用死堅守立場,龔勝要高一等。用詭詐言語,達到忠貞目的,薛方的行跡相近。郭欽、蔣詡,跳出污穢,跟紀逡、唐林、唐尊,完全不同。 11、本年(一一年),黃河流域各郡,蝗蟲四起。 12、黃河在魏郡(河北省臨漳縣西南鄴鎮)決口,清河郡(河北省清河縣)以東好幾個郡,洪水成災。最初,王莽深恐黃河淹沒元城(河北省大名縣東北)王姓皇族祖宗墳墓(王莽曾祖父王賀以下,墳墓都在元城)。稍後黃河向東氾濫,元城沒有水患,遂決定堵塞。 1、春季,二月,新王朝政府(首都常安)赦天下。 2、厭難兵團司令陳欽、震狄兵團司令王巡(二人同駐雲中郡)上書說:“在邊塞捕獲俘虜,供稱:匈奴(王庭設蒙古國哈爾和林市)屢次侵犯,都是孝單于攣鞮鹹的兒子攣鞮角擔任主謀。”新帝(一任)王莽(本年五十七歲)大為震怒,召集外國所有駐首都常安使節,在大眾面前把攣鞮鹹的兒子順單于攣鞮登斬首。 3、大司馬(三公之二)甄邯逝世。 4、王莽駕臨皇家大會堂(明堂),下詔:“定洛陽(河南省洛陽東白馬寺東)為'東都',定常安為'西都'。京師跟地方,聯合一體,男女各得其所。遵從《禹貢》的記載,全國劃為九州(冀州、兗州、青州、徐州、揚州、豫州、荊州、雍州、梁州)。依照周王朝制度,分為五等爵位(公舜、侯爵、伯爵、子舜、男爵),共一千八百個封國,跟相同數量的'附城'(比男爵低一級的爵位),等待有功之士。凡是公爵,一律平等,封一萬戶人家。其他爵位,等差而下。現在,已經受封的公侯伯子男,有七百九十六人,'附城'有一千五百五十一人。只因戶籍地簿,還沒有調查測量完畢,無法指定采邑,所以特別規定:暫時向中央政府支領薪俸,每月數千錢。” 數千錢當然不夠使用,上自公爵、侯爵,下到子爵、男爵,沒有一人不貧困交集,有的甚至到富有人家當僕人婢女。 5、王莽性格浮躁,不能有一刻安靜。每決定一件事情,一定要跟古代一模一樣,或從古代找出根據,不管適合不適合現實社會。而製度始終不能確定,貪官污吏,就在混亂狀態中,為非作歹,天下一片悲號。大批人民,被法律套牢,身陷監獄。 王莽知道民怨日昇,下詔撤銷土地國有及禁止販賣奴僕政策,說:“凡是持有國家土地的,可以自由變賣,不受法律限制。凡私自買賣人口的,不再處罰。”然而,僅此一項,不能挽救混亂。其他荒謬的政令、殘酷的刑罰以及沉重而頻繁的捐稅,依然如故。 6、最初,五威將帥出使西南夷(四川省西部南部、貴州省西部及雲南省),把句町王(雲南省廣南縣)邯(姓不詳)改封句町侯(參考九年)。邯大為憤怒,跟新王朝政府保持距離。王莽唆使牂柯(貴州省福泉縣)郡長(大尹)週歆,用詐欺手段,把邯殺掉。邯的老弟承起兵復仇,率領反抗軍擊斬週歆。王莽下令州郡政府發兵討伐,無法取勝。 王莽徵調高句麗部落出擊匈奴,高句麗部落拒絕。王莽強迫徵召,他們索性率領部眾,向北逃出邊塞,當起強盜。遼西(河北省盧龍縣)郡長田譚追捕,被殺。地方政府把責任推到高句麗侯騶(姓不詳)身上。討濊兵團司令嚴尤上書警告說:“貉民族違法亂紀,並不由騶開始。即令有二心,也應命州郡對他安撫。現在把過失全都加到他身上,恐怕逼他叛逆;如果突然行動,夫馀地區人民,必然有附和他的。屆時,匈奴還沒有消滅,而夫馀、濊貉又跟我們對抗,可是最大的憂慮。”(夫馀,是濊貉民族建立的王國,活動於大興安嶺東東北平原上。公元前三七年,夫馀人朱蒙,在卒本地區紇升骨城起兵,建立高句麗王國,而於公元三年,遷都國內城。朱蒙於六六年才逝世,則本年所載的高句麗侯,顯然跟高句麗王國無關,可能是高句麗王國的一位酋長;也可能是西漢政府轄區內濊貉族的一位領袖,被西漢政府封為侯爵。也可能是夫馀王國的什麼人。濊貉民族是朝鮮民族先民的總稱,西漢政府官員對他們內部複雜情形,未必清楚。) 王莽毫不理會,濊貉人遂公開反抗。王莽下令嚴尤進擊。嚴尤用甜言蜜語把高句麗侯騶引誘到邊寨大營,誅殺,把人頭用政府驛馬車送到首都常安。王莽大喜,把高句麗改名下句麗。濊貉人不能忍受這種欺騙,對北方邊境,攻擊更烈。於是,東北跟西南,同時大亂。 這時候,王莽意氣軒昂,認為四鄰的蠻夷各族,不過癖疥之疾,終必消滅。只專心致力於考察古人古事、亦步亦趨的效法。下詔說:“就在本年(一二年)二月,我要到東方視察,有關單位迅速擬定禮儀制度。”然而,因為文母皇太后(王政君)身體有病,下令暫緩出發。
7、最初,王莽當西漢王朝的安漢公時,為了諂媚權力所來自的魔杖、太皇太后王政君,所以特別推崇她丈夫劉奭誅殺北匈奴郅支單于的功業,奏准尊稱廟號為“高宗”(參考四年)。當時宣稱:王政君逝世之後,牌位就送到這個“高宗祭廟”,跟丈夫共享祭祀。 新王朝建立後,王政君改稱新王朝的“文母”,表示跟西漢王朝的關係,一刀兩斷。為了不讓她享受西漢王朝的祭祀,下令把“高宗祭廟”撤除,而給新王朝的“文母”,另蓋一座祭廟,只保留“高宗祭廟”的一個殿,作為新王朝“文母”的祭堂。落成之後,名“長壽宮”——只因王政君仍在人世,不便稱“廟”。 王莽在長壽宮設下酒席,宴請王政君。王政君到了之後,看見她丈夫劉奭(西漢王朝十一任帝)的祭廟,竟被剷除,驚駭悲傷,不禁流淚,說:“這是西漢王朝的祭廟,有神靈保佑,什麼地方得罪了你,非把它摧毀不可?假使沒有鬼魂,何必蓋廟?假使有鬼魂,我是他的妻子,豈可以把丈夫的公堂,改成我的祭堂?”悄悄對左右侍從說:“這個人(指王莽)得罪神靈的地方太多了,神靈怎麼還一直保佑他?”這場宴會,在不愉快中結束。 王莽篡奪政權之後,知道姑媽王政君悲憤怨恨。所以,凡是可以取悅王政君的方法,全部用出。只要王政君高興,王莽就無所不為。然而,癥結既無法解開,王莽越是殷勤,王政君越是觸景傷懷。西漢王朝宮廷服裝,都是黑色貂皮,王莽下令改穿黃色貂皮。西漢王朝以正月一日作為元旦,王莽改十二月一日作為元旦。西漢王朝每年十二月祭祀天地神靈,王莽改在九月祭祀。王政君教他的侍衛隨從,仍穿西漢王朝的黑色貂皮,在西漢王朝元旦跟祭祀天地神靈之日,獨自跟左右聚餐。 1、春季,二月,新王朝(首都常安)文母皇太后王政君逝世,年八十四歲(參考前五一年)。跟她亡夫劉奭(西漢王朝十一任帝)合葬渭陵(陝西省咸陽市東北七千米)。可是,卻在她跟劉奭之間,挖掘一條深溝,象徵各不相干。新王朝皇家世世祭祀王政君,而由劉奭在旁擔任配角。新帝(一任)王莽(本年五十八歲)為王政君服喪三年。 柏楊曰: 王政君是西漢王朝的終結者,十三任皇帝劉欣逝世時,她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突入未央官,奪取印信,脅迫董賢,徵召王莽,行動疾如閃電,跟當初劉邦突入韓信大營,奪取印信、收回軍權的行動,如出一轍。只因機會一失,就是用十輛卡車的力量,都無法追回。當時,英姿煥發。 可是她的高壽害了西漢王朝,也害了王莽與王姓家族,更害了千萬中國人民。她如果只活四十歲——不要說只活四十歲,縱然活到七十歲,王莽失去這個權力魔杖,他的野心就無法實現。 2、烏孫王國(首都赤谷城)大小國王(大小昆彌),派使節到新王朝朝貢。王莽看出,烏孫人多數都親附小國王。而今,跟匈奴汗國已經決裂,引起匈奴不斷人侵,為了得到烏孫王國小國王的歡心,在國宴時,命禮賓官故意把小國王的使節,引導在大國王使節的上席。太子師友、大宗師(師友祭酒)滿昌,彈劾禮賓官,說:“夷狄們因為中國是禮儀之邦,所以才向我國屈服。大國王是烏孫正式國王,小國王不過臣屬。而禮賓官卻使臣屬的使節,坐到君王使節的上席,不是對待蠻夷的辦法,他犯了對皇命大不敬之罪。”王莽大怒,把滿昌免職。 (以前龔勝拒絕擔任這個職位,王莽才敦聘滿昌。) 3、西域(新疆及中亞東部)各國,因王莽既無恩德,又失威信,已不能統御。於是,焉耆國(新疆焉耆縣)首先叛變,擊斬西域總督(都護。駐地在烏壘城)但欽。西域遂全部脫離中原政權。 (自從公元前二世紀六〇年代,張騫叩開西域大門,西漢政府慘淡經營,歷時一百四十年。到本年,被昏頭昏腦的王莽,輕率斷送。) 4、十一月,彗星出現,二十餘日才消失不見。 5、本年,因人民攜帶銅鐵跟熔器的太多,捕不勝捕,禁不勝禁,遂撤銷“盜鑄法”。 6、匈奴汗國(王庭設蒙古國哈爾和林市)烏珠留若鞮單于(十八任)攣鞮知(攣鞮囊知牙斯)逝世,當權大臣右翼隊長(右骨都侯)須卜當,正是王昭君的大女兒伊墨公主(須卜)攣鞮雲的丈夫。攣鞮雲一直主張跟中國和睦通婚,而又跟於栗置支侯(參考十一年)攣鞮咸友善,看到攣鞮咸曾經被新王朝封作孝單于,認為正可利用這種關係,使雙方恢復昔日友誼,於是擁護攣鞮咸繼位,是為烏累若鞮單于(十九任)。 攣鞮咸即位後,封老弟攣鞮輿當右谷蠡王。前任單于攣鞮知的兒子攣鞮蘇屠胡,本封左賢王,後來把左賢王改稱“護於”(攣鞮知在位時,當“左賢王”的人先後死亡,認為“左賢王”名稱不祥,改稱“護於”),打算把單于寶座傳給他。攣鞮咸怨恨老哥攣鞮知貶低自己的稱號(從“左犁汙王”貶稱“於栗置支候”),就把攣鞮蘇屠胡也貶作左屠耆王。 1、春季,正月,新王朝(首都常安)赦天下。 2、新帝(一任)王莽(本年五十九歲)下詔:“茲定於本年四季的中間月(二月、五月、八月、十一月),周遊全國,舉行巡狩之禮(天子出京視察,古稱“巡狩”),御廚房(太官)準備乾糧、乾肉之類,皇宮官員(內者)準備帳篷及臥室用品。一切自帶,不接受沿途地方政府任何供應。等視察完畢,就在歸程中,遷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東白馬寺東)。”高級官員奏稱:“陛下天性至孝,而又剛逢文母(王政君)的喪事,因悲痛過度之故,健康還沒有恢復,還不能多進飲食。卻在一年之中,作四次出巡,道路有萬里之遙,陛下年紀已高,恐怕無法消化干糧、乾肉。我們建議:暫緩出巡,等候守喪三年期滿,用以保護陛下聖體安康。” 王莽允許,預定六年後出發,並定於明年(一五年)遷都洛陽。派太傅(四輔之二)平晏、大司空(三公之三)王邑,前往洛陽,調查籌劃興建及擴充事宜,繪製皇帝祖廟、天地祭壇、首都南北郊祭壇藍圖,動工興建。 3、三月三十日,日食。大赦天下。因日食天象變異之故,王莽下詔,把大司馬(三公之二)逯並免職,以侯爵身份,參加金鑾寶殿朝會。太傅平晏,免去主管宮廷機要(領尚書事)兼職。任命利苗男爵王䜣當大司馬。 王莽自從登上寶座,分析自己成功的原因,在於先行掌握大權,所以特別注意不使大權滑到臣屬之手。官員中有抨擊當權派官員過失的,王莽就立予擢升。孔仁、趙博、費興等人,都以敢於指控高官,獲得皇帝信任,被任命充當重要官職。 國將(四輔之四)哀章,貪污狼藉,王莽特設立“和叔”(副國將)官位(固然是國將的助手,但主要任務卻是監視國將),下詔給哀章說:“和叔一官,不但保護你的門戶,也保護你在西州(四川省梓潼縣)的家族,免得你闖出大禍,全體誅殺。”新政府所有公爵(十一公,參考九年)都貪鄙不堪,而哀章尤其下流。 4、夏季,四月,天降重霜,草木都死,沿海地區,受害最重。 六月,黃色大霧瀰漫。 秋季,七月,狂風驟起,大樹連根拔除,未央宮北門以及直城門(常安西面南頭第二門)上的屋瓦,都被掀掉。天降冰雹,擊斃牛羊。 5、王莽遵照《周官·王制》規定,對全國官名地名,全盤中改。設立“卒正”“連率”“大尹”,代替“太守”(郡長)。又設立“州牧”“部監”二十五人(各管轄五個郡)。把首都常安郊區分為六個“鄉”,各設一個“鄉長”(鄉帥)。把三輔(京兆、左馮翊、右扶風)分割為六個“尉郡”(郡長稱“大夫”,計:京尉大夫、師尉大夫,翊尉大夫、光尉大夫、扶尉夫、烈尉大夫)。 改河內郡(河南省武陟縣)、河東郡(山西省夏縣)、弘農郡(河南省靈寶縣東北)、滎陽郡(河南省滎陽縣。原文是河南郡,顏師古考證,認為有誤)、潁川郡(河南省禹州市)、南陽郡(河南省南陽市)等為六個“隊郡”(河內後隊、河東兆隊、弘農右隊、滎陽祈隊、潁川左隊、南陽前隊)。把河南郡(河南省洛陽市東白馬寺東)郡長(大尹),改稱“保忠信卿”,增加到三十個縣。洛陽郊區分為六郊州,各設州長一人,每人管轄五縣。 其他所有官制,都有改變。把大郡分割成五郡,全國合計一百二十五郡、二千二百零三縣。又模仿古代的“六服”(《書經·周官》:全國土地,以首都為中心,向外延伸計算,分為六服:侯服、甸服、男服、採服、衛服、蠻服。而《書經·益稷》,則為五服:侯服、甸服、綏服、要服、荒服。這種分法,不過古人紙上的概念作業,沒有實質意義),把國土劃分為:惟城(侯服)、惟寧(甸服)、惟翰(男服)、惟屏(採服)、惟垣(衛服)、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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