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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七章宋代

中國通史 钱穆 2432 2018-03-16
宋太祖在位十六年,宋太宗二十二年。 當時宋遼對峙,有西夏興起。太宗時有三國,即宋、遼與夏。太宗子真宗時,契丹打到南方,宋與契丹兩軍已到黃河邊,兩軍在南北兩岸均各佔有澶淵城。中國天然國防線是居庸關與山海關,山西有兩條國防線,大同在二線之間。 宋都汴京即開封,無屏障,四面敞開。長安在三山之間,向東出路是潼關,地勢高於洛陽,形勢亦好。 黃河的水可以倒灌開封,洛陽不如長安,洛陽只能以德治,但不能作要塞,開封更不行。但五代除後唐外,有四代建都開封,故宋亦建都開封。 唐代時當時歐洲為中古黑暗時期,揚州為全世界最大之都市,有云:“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揚州為當時交通樞紐之重要中心。汴渠亦是當時世界上最偉大之工程。運河兩旁栽垂柳,堤稱隋堤。

宋太祖早死,太宗平北漢,但未平契丹,仍不能遷往洛陽。北京建都比南京好,因其北已平北漢,西有太行山與居庸關,南面是海,但要自南京去北京很遠。 八國聯軍時,大沽不准有砲台,北寧鐵路是國際線,故無國防線,外國軍隊可直達北京,北京東交民巷可有英法軍,這極不合理,欺人太甚。所以西方之所謂文明文化,上帝、公道、法律、科學……不能使人佩服。列寧發明“打倒帝國主義”,人人響應,但有時只是喊口號,實際上不易做到。 開封並無形勢,宋朝準備攻打遼,故不能建都開封,宋是為養兵,經濟條件不得已,此為大錯。 宋代大人物寇准說,不可逃避,主張御駕親征,到澶淵渡黃河北,後雙方講和,叫澶淵之盟,自此不再打仗。宋為兄,遼為弟,遼之蕭太后算是真宗之教母大人真宗無母。雙方平等,此親遠不如漢之與匈奴,宋當時亦不如漢之嫁女,時遼區早有漢人。宋年送遼十萬兩銀,二十萬匹絹,雙方和好歷一百二十年。宋無力攻打遼,為防遼計,在黃河之北挖溝種田栽樹,以阻對方之馬隊,名義上是種田,但遼不許,等秋收時節,大掠一番,燒屋搶糧,不讓農村人口繁榮集中,稱“打草谷”。

宋遼兩國在一百二十年中,一直是處於冷戰狀態,後來又出了西夏。宋真宗信道教以後是宋仁宗,是位好皇帝,在位四十一年之久。 仁宗登位時,宋已六十三年了。當時西夏崛起,因此,宋有兩個敵對異族,都是難對付的,於是宋與西夏和,年給白銀十萬兩,絹十五萬匹。後來遼不滿,又增給十萬兩銀,十萬匹絹。 宋那時候沒有人才,因人才均出在黃河流域,當時長江流域無文化。唐以前之大人物均出於北方,當時長江流域經濟雖好,但文化條件則甚差。漢高祖時有張良、韓信,光武時用的不少是他大學的同學,都是讀書的知識分子。但青年人年輕,能力差,所以必須多讀書,前途才遠大,不讀書則沒有出息矣。 唐太宗時,用的也都是讀書人,唐末就差了。

宋太祖時,手下只有一位讀書人,即宰相趙普。人說:“半部治天下,半部平天下。”宋代可說沒有什麼讀書人。太祖獎勵讀書,但一兩天短期內無法造就人才,要到仁宗一百年後才有人才,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故任何朝代出的人才均極少,只一兩位而已,如梅蘭芳只有一位。 宋代後來出了一位大人物范仲淹,他助仁宗變法,年號慶曆,故名“慶曆變法”。當時大家反對,仁宗主張不變,仲淹退休後,仁宗子英宗即位四年而死。英宗後是神宗,王安石助其變革,歷史稱為第二次熙寧變法。當時仍有人反對。 宋自仁宗以後,人才大盛,文學、藝術、思想、哲學大為興旺,但軍權與國家統一方面則不理想,學術方面遠遠落後於漢唐。 王安石新黨主變,司馬光是舊黨,反對變,遂成為黨爭。

哲宗在位十五年後,為徽宗,他能詩善書畫,其畫堪稱國寶,但其為人則甚糊塗,實非一政治家,他在位二十五年,當時國內紊亂,國外亦生問題。遼以後又出金國,金滅遼後,又攻打宋,徽宗傳位欽宗,父子為金所虜,稱為靖康之變,即二帝蒙塵。宋共歷一百六十八年而亡,但只亡了一半,尚有泥馬渡康王,有南宋興起。 有時歷史只能講時代的局部與形勢,有時只能講人物,人物改造形勢,形勢限制人物。 講到人物的歷史是光明的,講到形勢局面的歷史是黑暗的。今天是黑暗的,因今天的世界沒有人物。今日的英、美、俄諸國都沒有出什麼大人物。 從歷史上看,有沒有出人物,即談歷史要有眼光與識見。否則不懂歷史,不識評論。 歷史不在乎是否時代有亂,是否打仗也沒有關係。戰國時各種人才極多,是有意義的時代。三國與唐代初年人才亦多,到安史之亂後,只講局面而沒有人物可講了。局面是死的,人物是活的。

宋代自范仲淹以後沒有人才出來,但時代更亂了,人物之造成是由於風氣或學術。人物是指能跑上歷史舞台的人,如香港在此種社會風氣之下,絕不會有人物出來。香港在中國歷史上是沒有份的,不然,跳舞看電影,我們都變歷史人物了。香港是個爐,一入即毀,雖然香港山明水秀,一百年來無戰事,全球來往,宛如代都,但風氣不好。 北京可出人才,民國以來,中國出的人才,均與北京有關。這是風氣所趨。上海的聖約翰、交通大學不過是能講英語、能賺錢而已,無法與北京比。 自唐以下至五代,風氣極壞。讀歷史只懂人物,但不易懂局面形勢,能懂局面後面的風氣更不易。能明白香港生活,但不易了解其風氣。至於懂學術,則是難中之難矣。 人物自學問中間來,故不易懂人物。

我們不知漢武帝之高矮肥瘦,但可知其脾氣、理想、性格……在座之同學不會知道我是如何之人,何況歷史上的人物?沒有讀過王安石和范仲淹的作品,如何會認識他們呢?如何可提出打倒歷史呢?真是無聊。 宋代,“天地閉,賢人隱”。宋太祖倡學術轉移風氣。當時有個人叫戚同文五代末時人,希望黑暗時代過去,世界恢復為讀書人來統治。當時有位小軍人姓趙,捐錢在睢陽造講堂、書室、宿舍,名為睢陽書院,請戚同文教書。 書院有一種精神。書院者,藏書樓也。書院開始是私家藏書,用來招賓接客,客走了,再來第二位,這種書院影響不大,於是有趙出來辦書院。新亞書院即希望將來有大圖書館,每個人均可自由閱讀,一百年前,英、法亦有如此風氣。

睢陽在徐州與開封之間,戚同文在宋太祖之前,到范仲淹時已過六十年,書院仍在。範之祖為唐代宰相,父窮困早死,母改嫁朱姓,范仲淹為拖油瓶。範在僧寺刻苦攻讀,斷齏畫粥,終成為宋代第一人,死後稱範文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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