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名人傳-米開朗琪羅傳

第15章 三絕望-3

米開朗琪羅答道: “睡眠是甜蜜的。成為頑石更是幸福,只要世上還有罪惡與恥辱的時候。不見不聞,無知無覺,於我是最大的歡樂:因此,不要驚醒我,啊!講得輕些吧!”詩集卷一百○九第十六、十七兩首。 ——弗萊推定二詩是作於一五四五年。 在另一首詩中他又說:“人們只能在天上睡眠,既然多少人的幸福只有一個人能體會到!”而屈服的翡冷翠來呼應他的呻吟了:“在你聖潔的思想中不要惶惑。相信把我從你那裡剝奪了的人不會長久享受他的罪惡的,因為他中心惴惴,不能無懼。些須的歡樂,對於愛人們是一種豐滿的享樂,會把他們的慾念熄滅,不若苦難會因了希望而使欲願增長。”詩集卷一百○九第四十八首。米開朗琪羅在此假想著翡冷翠的流亡者中間的對白。

在此,我們應得想一想當羅馬被掠與翡冷翠陷落時的心靈狀態:理智的破產與崩潰。許多人的精神從此便墮入哀苦的深淵中,一蹶不振。 皮翁博變成一個享樂的懷疑主義者: “我到了這個地步:宇宙可以崩裂,我可以不注意,我笑一切……我覺得已非羅馬被掠前的我,我不復能回复我的本來了。”一五三一年二月二十四日皮翁博致米氏書,這是羅馬被掠後第一次寫給他的信:“神知道我真是多少快樂,當經過了多少災患、多少困苦和危險之後,強有力的主宰以他的惻隱之心,使我們仍得苟延殘喘;我一想起這,不禁要說這是一件靈跡了……此刻,我的同胞,既然出入於水火之中,經受到意想不到的事情,我們且來感謝神吧,而這虎口餘生至少也要竭力使它在寧靜中度過了吧。只要幸運是那麼可惡那麼痛苦,我們便不應該依賴它。”那時他們的信札要受檢查,故他囑咐米開朗琪羅假造一個簽名式。

米開朗琪羅想自殺。 “如果可以自殺,那麼,對於一個滿懷信仰而過著奴隸般的悲慘生活的人,最應該給他這種權利了。”詩集卷三十八。 他的精神正在動亂。一五三一年六月他病了。克雷芒七世竭力撫慰地,可是徒然。他令他的秘書和皮翁博轉勸他不要勞作過度,勉力節制,不時出去散步,不要把自己壓制得如罪人一般。一五三一年六月二十日皮耶爾·保羅·馬爾齊致米氏書;一五三一年六月十六日皮翁博致米氏書。一五三一年秋,人們擔憂他的生命危險。他的一個友人寫信給瓦洛里道:“米開朗琪羅衰弱瘦瘠了。我最近和布賈爾迪尼與安東尼奧·米尼談過:我們一致認為如果人家不認真看護他,他將活不了多久。他工作太過,吃得太少太壞,睡得更少。一年以來,他老是為頭痛與心病侵蝕著。”一五三一年九月二十九日喬凡尼·巴蒂斯塔·迪·保羅·米尼致瓦洛里書。 ——克雷芒七世認真地不安起來:一五三一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他下令禁止米開朗琪羅在尤利烏斯二世陵墓與梅迪契墓之外更做其他的工作,否則將驅逐出教,他以為如此方能調養他的身體,“使他活得更長久,以發揚羅馬、他的宗族與他自己的光榮”。

他保護他,不使他受瓦洛里和一般乞求藝術品的富丐們的糾纏,因為他們老是要求米開朗琪羅替他們做新的工作。他和他說:“人家向你要求一張畫時,你應當把你的筆系在腳下,在地上劃四條痕跡,說:'畫完成了。'”一五三一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貝韋努托·德拉·沃爾帕雅緻米氏書。當尤利烏斯二世的承繼人對於米開朗琪羅實施恫嚇時,他又出面調解。一五三二年三月十五日皮翁博致米氏有言:“如你沒有教皇為你作後盾,他們會如毒蛇一般跳起來噬你了。”一五三二年,米開朗琪羅和他們簽了第四張關於尤利烏斯陵墓的契約:米開朗琪羅承應重新作一個極小的陵墓,在此,只有以後立在溫科利的聖彼得寺前的六座像了,這六座像是開始了沒有完成(《摩西》、《勝利》、兩座《奴隸》和《博博利石窟》)。於三年中完成,費用全歸他個人負擔,還須付出二千金幣以償還他以前收受尤利烏斯二世及其後人的錢。皮翁博寫信給米開朗琪羅說:“只要在作品中令人聞到你的一些氣息就夠。”一五三二年四月六日皮翁博致米氏書。 ——悲哀的條件,既然他所籤的約是證實他的大計劃的破產,而他還須出這一筆錢!可是年復一年,米開朗琪羅在他每件絕望的作品中所證實的,確是他的生命的破產,整個“人生”的破產。

在尤利烏斯二世的陵墓計劃破產之後,梅迪契墓的計劃亦接著解體了,一五三四年九月二十五日,克雷芒七世駕崩。那時,米開朗琪羅由於極大的幸運,竟不在翡冷翠城內。長久以來,他在翡冷翠度著惶慮不安的生活;因為亞歷山大·特·梅迪契大公恨他。不是因為他對於教皇的尊敬,他早已遣人殺害他了。屢次,克雷芒七世不得不在他的侄子,亞歷山大·特·梅迪契前回護米開朗琪羅。皮翁博講給米氏聽,說“教皇和他侄兒的說話充滿了激烈的憤怒、可怖的狂亂,語氣是那麼嚴厲,難於引述”。 (一五三三年八月十六日)自從米開朗琪羅拒絕為翡冷翠建造一座威臨全城的要塞之後,大公對他的怨恨更深了:——可是對於米開朗琪羅這麼膽怯的人,這舉動確是一樁勇敢的舉動,表示他對於母國的偉大的熱愛;因為建造一座威臨全城的要塞這件事,是證實翡冷翠對於梅迪契的屈服啊!

一五三四年九月二十三日米開朗琪羅重到羅馬,在那裡一直逗留到死。一五四六年三月二十日,米開朗琪羅享有羅馬士紳階級的名位。他離開羅馬已二十一年了。在這二十一年中,他做了尤利烏斯二世墓上的三座未完成的雕像,梅迪契墓上的七座未完成的雕像,洛倫佐教堂的未完成的穿堂,聖·瑪麗·德拉·米涅瓦寺的未完成的《基督》,為巴喬·瓦洛里作的未完成的《阿波羅》。他在他的藝術與故國中喪失了他的健康、他的精力和他的信心。他失掉了他最愛的一個兄弟。指一五二八年在大疫中死亡的博納羅托。他失掉了他極孝的父親。一五三四年六月。他寫了兩首紀念兩人的詩,和他其餘的一樣亦是未完之作,可是充滿了痛苦與死的憧憬的熱情:“……上天把你從我們的苦難中拯救出去了。可憐我吧,我這如死一般生存著的人!

人世間更無足以羈留他的東西了:藝術、雄心、溫情,任何種的希冀都不能使他依戀了。他六十歲,他的生命似乎已經完了。他孤獨著,他不復相信他的作品了;他對於“死”患著相思病,他熱望終於能逃避“生存與慾念的變化”、“時間的暴行”和“必須與偶然的專制”。 “可憐!可憐!我被已經消逝的我的日子欺罔了……我等待太久了……時間飛逝而我老了。我不復能在死者身旁懺悔與反省了……我哭泣也徒然……沒有一件不幸可與失掉的時間相比的了……“可憐!可憐!當我回顧我的已往時,我找不到一天是屬於我的!虛妄的希冀與慾念,——我此刻是認識了,——把我羈絆著,使我哭、愛、激動、嘆息,(因為沒有一件致命的情感為我所不識得,)遠離了真理……“可憐!可憐!我去,而不知去何處;我害怕……如我沒有錯誤的話,(啊!請神使我錯誤了吧!)我看到,主啊,我看到,認識善而竟作了惡的我,是犯瞭如何永恆的罪啊!而我只知希望……”詩集卷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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