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名人傳-米開朗琪羅傳

第14章 三絕望-2

瓦爾基更補充這一段故事說:“米開朗琪羅在三件襯衣中縫了一萬二千金幣在內,而他逃出翡冷翠時並非沒有困難,他和里納多·科爾西尼和他的學生安東尼奧·米尼從防衛最鬆的正義門中逃出。” 數日後,米開朗琪羅說:“究竟是神在指使我抑是魔鬼在作弄我,我不明白。” 他慣有的恐怖畢竟是虛妄的。可是他在路過卡斯泰爾諾沃時,對前長官卡波尼說了一番驚心動魄的話,把他的遭遇和預測敘述得那麼駭人,以至這老人竟於數日之後驚悸致死。據塞格尼記載。可見他那時正處在如何可怕的境界。 九月二十三日,米開朗琪羅到費拉雷地方。在狂亂中,他拒絕了當地大公的邀請,不願住到他的宮堡中去,他繼續逃。九月二十五日,他到威尼斯。當地的諸侯得悉之下,立刻派了兩個使者去見他,招待他;但又是慚愧又是獷野,他拒絕了,遠避在朱得卡。他還自以為躲避得不夠遠。他要逃亡到法國去。他到威尼斯的當天,就寫了一封急切的信,給為法王弗朗西斯一世在意大利代辦藝術品的朋友巴蒂斯塔·德拉·帕拉:“巴蒂斯塔,至親愛的朋友,我離開了翡冷翠要到法國去;到了威尼斯,我詢問路徑:人家說必得要經過德國的境界,這於我是危險而艱難的路。你還有意到法國去麼?……請你告訴我,請你告訴我你要我在何處等你,我們可以同走……我請求你,收到此信後給我一個答复,愈快愈好,因為我去法之念甚急,萬一你已無意去,那麼也請告知,以便我以任何代價單獨前往……”一五二九年九月二十五日致巴蒂斯塔·德拉·帕拉書。

駐威尼斯法國大使拉扎雷·特·巴爾夫急急寫信給弗朗西斯一世和蒙莫朗西元帥,促他們乘機把米開朗琪羅邀到法國宮廷中去留住他。法王立刻向米開朗琪羅致意,願致送他一筆年俸一座房屋。但信札往還自然要費去若干時日,當弗朗西斯一世的複信到時,米開朗琪羅已回到翡冷翠去了。 瘋狂的熱度退盡了,在朱得卡靜寂的居留中,他僅有閒暇為他的恐怖暗自慚愧。他的逃亡,在翡冷翠喧傳一時,九月三十日,翡冷翠執政官下令一切逃亡的人如於十月七日前不回來,將處以叛逆罪。在固定的那天,一切逃亡者果被宣佈為叛逆,財產亦概行籍沒。然而米開朗琪羅的名字還沒有列入那張表;執政官給他一個最後的期限,駐費拉雷的翡冷翠大使加萊奧多·朱尼通知翡冷翠共和邦,說米開朗琪羅得悉命令的時候太晚了,如果人家能夠寬赦他,他準備回來。執政官答應原宥米開朗琪羅;他又托斫石匠巴斯蒂阿諾·迪·弗朗切斯科把一張居留許可證帶到威尼斯交給米開朗琪羅,同時轉交給他十封朋友的信,都是要求他回去的。一五二九年十月二十二日。在這些信中,寬宏的巴蒂斯塔·德拉·帕拉尤其表示出愛國的熱忱:“你一切的朋友,不分派別地、毫無猶豫地、異口同聲地渴望你回來,為保留你的生命、你的母國、你的朋友、你的財產與你的榮譽,為享受這一個你曾熱烈地希望的新時代。”

他相信翡冷翠重新臨到了黃金時代,他滿以為光明前途得勝了。 ——實際上,這可憐人在梅迪契宗族重新上台之後卻是反動勢力的第一批犧牲者中的一個。 他的一番說話把米開朗琪羅的意念決定了。幸他回來了,——很慢的;因為到盧克奎地方去迎接他的巴蒂斯塔·德拉·帕拉等了他好久,以至開始絕望了。他又致書米開朗琪羅,敦促他回去。十一月二十日,米開朗琪羅終於回到了翡冷翠。數日前,他的俸給被執政官下令取消了。二十三日,他的判罪狀由執政官撤消了,但予以三年不得出席大會議的處分。據米氏致皮翁博書中言,他亦被判處繳納一千五百金幣的罰金充公。 從此,米開朗琪羅勇敢地盡他的職守,直至終局。他重新去就聖米尼亞託的原職,在那裡敵人們已轟炸了一個月了;他把山崗重新築固,發明新的武器,把棉花與被褥覆蔽著鐘樓,這樣,那著名的建築物才得免於難。米氏在致弗朗西斯科·特·奧蘭達書中述道:“當教皇克雷芒與西班牙軍隊聯合圍攻翡冷翠時,這般敵軍被我安置在鐘樓上的機器擋住了長久。一夜,我在牆的外部覆蓋了羊毛袋;又一夜,我令人掘就陷坑,安埋火藥,以炸死嘉斯蒂人;我把他們的斷腿殘臂一直轟到半空……瞧啊!這是繪畫的用途!它用作戰爭的器械與工具;它用來使轟炸與手銃得有適當的形式;它用來建造橋樑製作雲梯;它尤其用來構成要塞、炮壘壕溝、陷坑與對抗的配置圖……”(見弗朗西斯科·特·奧蘭達著:《論羅馬城中的繪畫》第三編,一五四九年)人們所得到他在圍城中的最後的活動,是一五三○年二月二十二日的消息,說他爬在大寺的圓頂上,窺測敵人的行動和視察穹窿的情狀。

可是預料的災禍畢竟臨到了。一五三○年八月二日,馬拉泰斯塔·巴利翁反叛了。十二日,翡冷翠投降了,城市交給了教皇的使者巴喬·瓦洛里。於是殺戮開始了。最初幾天,什麼也阻不了戰勝者的報復行為;米開朗琪羅的最好的友人們——巴蒂斯塔·德拉·帕拉——最先被殺。據說,米開朗琪羅藏在阿爾諾河對岸聖尼科洛教堂的鐘樓裡。他確有恐懼的理由:謠言說他曾欲毀掉梅迪契宮郟但克雷芒七世一些沒有喪失對於他的感情。據皮翁博說,教皇知道了米開朗琪羅在圍城時的情形後,表示非常不快;但他只聳聳肩說:“米開朗琪羅不該如此;我從沒傷害過他。”一五三一年四月二十九日皮翁博致米氏書。當最初的怒氣消降的時候,克雷芒立刻寫信到翡冷翠,他命人尋訪米開朗琪羅,並言如他仍願繼續為梅迪契墓工作,他將受到他應受的待遇。孔迪記載——一五三○年十二月十一日起,教皇把米開朗琪羅的月俸恢復了。

米開朗琪羅從隱避中出來,重新為他所抗拒的人們的光榮而工作。可憐的人所做的事情還不止此呢:他為巴喬·瓦洛里那個為教皇做壞事的工具,和殺掉米氏的好友巴蒂斯塔·德拉·帕拉那兇手,雕塑《抽箭的阿波羅》。一五三○年秋。此像現存翡冷翠國家美術館。不久,他更進一步,竟至否認那些流戍者曾經是他的朋友。一五四四年。一個偉大的人物的可哀的弱點,逼得他卑怯地在物質的暴力前面低首,為的要使他的藝術夢得以保全。他的所以把他的暮年整個地獻在為使徒彼得建造一座超人的紀念物上面實非無故:因他和彼得一樣,曾多少次聽到雞鳴而痛哭。 被逼著說謊,不得不去諂媚一個瓦洛里,頌讚洛倫佐和朱利阿諾,他的痛苦與羞愧同時迸發。他全身投入工作中,他把一切虛無的狂亂發洩在工作中。即在他一生最慘淡的幾年中,米開朗琪羅的粗野的天性對於一向壓制著他的基督教的悲觀主義突起反抗,他製作大膽的異教色彩極濃厚的作品,如《鵝狎戲著的麗達》(一五二九——一五三○年間),本是為費拉雷大公畫的,後來米氏贈給了他的學生安東尼奧·米尼,他把它攜到法國,據說是在一六四三年被諾瓦耶的敘布萊特嫌其放浪而毀掉的。稍後,米開朗琪羅又為人繪《愛神撫摩著的維納斯》圖稿。尚有二幅極猥褻的素描,大概亦是同時代的。他全非在雕塑梅迪契宗室像,而是在雕塑他的絕望的像。當人家和他提及他的洛倫佐與朱利阿諾的肖像並不肖似時,他美妙地答道:“千年後誰還能看出肖似不肖似?”一個,他雕作“行動”;另一個,雕作“思想”:台座上的許多像彷彿是兩座主像的註釋,——與,《晨》與《暮》,——說出一切生之苦惱與憎厭。這些人類痛苦的不朽的象徵在一五三一年完成了。大概是於一五三○年秋雕塑,於一五三一年春完成的;《晨》完成於一五三一年九月;與《暮》又稍後。無上的譏諷啊!可沒有一個人懂得。喬凡尼·斯特羅齊看到這可驚的時,寫了下列一首詩:“夜,為你所看到嫵媚地睡著的夜,卻是由一個天使在這塊岩石中雕成的;她睡著,故她生存著。如你不信,使她醒來罷,她將與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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