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是從中國,我給你寫信……

第17章 1913~1926 :成熟歲月1913~1926 :成熟歲月-6

北京,1917年1月17日 嚴寒明顯減弱。終於開始熱了,不過是在火爐旁。對於此地的窮人來說,冬天是可怕的。對於法國的窮人也不會更好,因為事情都要看比例才知道它的好壞。 20個蘇對於所有人來講不是同等價值。 不知現在俄國有什麼亂子。所有議會都打亂了,塞進去的全是徹底反動派。這些俄國人真奇怪,總是不急不慢,也從不會被打垮,我認為他們比歐洲人更接近亞洲人。我們在此地看到一些奇怪的類型。要想在10分鐘內看到各種族的代表,沒有比在北京更理想的地方了。 下週一是中國農曆新年。歐洲新年雖然是官方的,但中國民眾仍然更看重這個農曆新年。歐洲銀行在農曆新年放八天假,這在我們國家可是沒有的。 北京,1917年2月9日

近來,公眾的注意力被一個重要問題所吸引。中國會否同美國一起同德國決裂?中國經過多次動搖,參戰的可能性會最後決定,向這一邊或另一邊靠攏。電報會比我的信更早告訴你。 北京,1917年2月14日 我上週五給你寫信時,沒想到中國在兩個小時後發表了抗議德國潛艇的照會,威脅德國要斷絕外交關係。從那一刻起,我們就生活在漩渦中。為避免事情爆發,德國人四處奔走,就像著了魔。協約國的人也像著了魔,他們卻是為了促成。 再見,親愛的媽媽。溫柔吻你,盼望有享受家庭溫暖的一天。 儒勒 北京,1917年4月9日 美國宣戰對他們是顆硬蛋,就像復活節蛋。有個社交小遊戲,是突然問一個人現在有多少交戰國。通常,被問到的人掰指頭5分鐘才算岀有十五個(含美國)。中國,如果事情順利,會是第十六個。

北京,1917年6月6日 中國再次陷入危機,所有的北方省份都宣布“獨立”,要求解散議會,重新召回被總統免職的總理。但在開戰前,他們談判。一個軍人政府在天津組成,為達成妥協,在天津北京之間官方半官方的使團間穿梭。希望他們能成功。仍然有很多逃往天津租界的人,在那裡我們的這些“伙計”認為是安全的,這並不妨礙他們事後說租界存在是對中國主權的持久的踐踏。 北京,1917年6月13日 按信件的速度,應該祝愿你8月15日生日快樂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次我們一起過生日是1908年,我度二十八天假期的時候。希望1918年我度二十八週假的時候,能在那天真的吻你。 今天頒布了解散議會的總統令。其“物資”方面的故事非常喜劇性,值得我對你講。

總統宣布寧死不放棄原則,卻不得不踐踏原則了,因為憲法沒有賦予他權力解散議會,他只得反憲法行事。他讓人起草了法令,自己加蓋印章。但掌璽的官員同許多人一樣逃到了天津,鑰匙都裝在他們口袋裡。所以總統的人撬開了放印璽的櫃子,不巧的是印璽鎖在一個小匣子裡。他們害怕匣子裡面的東西被打碎。便派人去天津找官員或者鑰匙。 鑰匙拿回來了。法令需要國務總理聯署或者說是共同蓋印。總統派了三個將軍帶著命令去外交部,那裡現在是總理府。總理耳朵背而且非常“堅持憲法”,他任人重複了四次請求,仍宣布絕不在這樣的法令上蓋印。此外,他遞交辭呈稱自己“要去專事素食研究”。他們請求其他部惟一在任的部長蓋印,同樣遭到拒絕。因為國會兩週前任命的新總理還在天津,儘管他宣布不願接受這個職位,他們還是向他送去了法令。代表拿回來沒有加蓋印章的法令。在此期間,軍閥威脅如果法令不頒布就要動粗。於是,我們勇敢的總統走投無路,突發靈感。他確認了北京衛戍司令可靠,任命司令當臨時國務總理(只要與前任臨時總理一同簽署就能做到)。新總理的頭一個行動就是聯合簽署自己的任命。

北京,1917年6月20日 親愛的媽媽: 政治的混亂就像菜價在漲。行政部門沒有負責的部長和官員。總統被隔離在官邸,在保皇派軍人手裡。掌握局勢的是一個叫張勛的將軍,他是從土匪爬到這個級別上的,擁有的部隊也是土匪出身。這夥人還留著辮子。這一切發生在北京,讓民眾恐慌。張勛有一個優點,他對其前任主子忠實。他去拜訪了小廢帝,按照舊規矩,在他面前三拜九叩。但他建議小傢伙不要去謀求重掌權力,滿足於共和國為了讓他無所事事而發給他的年金。朝廷對將軍的理性非常欣賞,對他倍加禮遇。還有,據說這位勇敢的將軍是個文盲。 北京,1917年7月4日 親愛的媽媽: 這一次,毫無疑問,國家之車行在火山上。我之前講過由土匪率領的前土匪軍隊到了北京,是總統叫來作“調停人”的。前土匪叫張勛,以他的帝制感情聞名,他利用了機會,週日早晨宣布恢復帝制。小皇帝(大概是他自己)起草了長長的公告,說總統本人請求他重登皇位並自責篡權,請求接受懲處(這是中國對於犯錯官員的習慣做法)。小傢伙批准第一項請求,但對於第二項,他宣布黎元洪對國有功,封一等公。

總統什麼都沒簽過,兩天中被半囚禁在官邸,但周一晚上得以從小門逃脫,半夜逃到日本公使館。他發了兩道命令,一條任命駐漢口的副總統為臨時總統,另一條重新任命他一個月前輕率免職的段祺瑞元帥為總理,段目前在天津。今晨,十四省(全國共十八省)簽名反對帝制,我們這個省的總督向張勛發了最後通牒,限他24小時撤離北京 多數帝國王公看到故事結束,都已經逃亡,特別是皇帝的父親(前皇帝光緒的弟弟)。恐怕這一切會以戰鬥和洗劫城市結束,這夠我們受的。我說我們,是我錯了,因為我們在自己的區裡很平靜,這裡設防而且有歐洲人部隊,夠那些當地人受的。 再見,親愛的媽媽。也許下週我會寫信告訴你關於共和國的新消息,誰知道到時會不會有呢?

儒勒 北京,1917年7月11日 親愛的媽媽: 在這個可愛的國家裡喜劇與正劇不分。帝國軍隊被打敗(放心,沒什麼損失),向城裡退縮。一架共和國的飛機飛臨皇宮,扔下三枚炸彈,炸死兩個轎夫。太后立刻暈倒,張勛辭職,王公們來對使團說復辟是違心的,他們依賴著共和國政府的慷慨。 北京,1917年7 月18日 上週四我們有了一次吵鬧的小插曲。早晨4點半加在城牆上的共和國大砲和步兵一同攻擊張勛府邸。戰鬥一直持續到下午3點,中間有過一次砲擊和一陣密集槍聲。我不知有幾千軍人參加戰鬥,但死亡不到20人(還有幾個平民),少量傷員。公使館駐地遭到不少流彈襲擊,有6個歐洲人受傷。中午,幫助他的德國人受命將大人物張勛塞進一輛汽車,先開到奧地利公使館,然後到荷蘭公使家,他是外交使團團長,給予他避難。張的房子被燒,士兵們投降並剪了辮子。

黎元洪總統辭職了。他家應當在今天離開公使館去往天津。 再見,親愛的媽媽。溫柔地吻你。 儒勒 “我覺得自己老了”,儒勒在度過32歲生日的時候,這樣對他的母親說。他在法官職務(這讓我們看到不少和遠東事務有關的大人物)和教父職責(與此相關的則只有無名的普通中國人)之間忙碌,我們的領事永遠不會沒事幹。他母親和他相互以可以用燃燒一切的激情來鼓勵,不向那個時代常常帶來的憂鬱氣氛低頭。 俄國退出戰爭,意大利在科波萊多的失敗當然不是令人振奮的消息。然而樂觀主義的天性使儒勒相信美國會第二次在歐洲登陸。 1918年,他的期待得到了回報,因為協約國(不久包括中國在內),就要來參與這場戰爭,阻擋德國的推進。

北京,1917年8月8日 又一個離家萬里的8月6日(注:儒勒的生日),但我不覺得過得孤單,因為我們的心是連在一起的。我沒想到已經活了三十二年,現在我感覺到了。倒不是因為歲月的沉重,而是因為我有了一個成熟的精神。幸好我各方面都還健康,我成為了一個真正有點用的人,在智力和體力上真正擁有了無數實現目標的方式。 我們終於有了一個政府和一個共和國的總統;“原則”上中國決定向德國宣戰。幾天后就會宣布。那些德國人,真的開始要準備離開了。去哪兒呢?只有荷屬印度殖民地比較有可能。因為暹羅也宣戰了,所以這裡的潛艇不夠用了。 北京,1917年8月17日 我處理的司法文件快把我埋起來了。做這件事一方面挺有趣,另一方面也瑣碎無聊。有一個勇敢的法國人,總住在遠東大酒店,他向要賬的人破口大罵。有一天他寫信給我,說我不過是個還俗的和尚。我把他叫來對他說:“我知道您是想因辱罵罪而被調查,然後被判入獄,然後被遣送回法國服刑。我才不湊您的趣呢,所以我不會調查您。”他知趣地回答我:“由於您猜到了我的目的,所以我收回我在信上所寫的一切。”

北京,1917年8月22日 我接著主持法庭,這不太累。昨天,我不得不給那個上封信說過的罵人的神經錯亂者判了15天監禁。這阻攔不了我們成為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他重新向我道歉,並且說他對我的善意感到迷惑。我對他說,這種迷惑讓我很高興,而且,這是我對他罵我的惟一的報復。 再見,親愛的媽媽,溫柔地吻你 儒勒 北京,1917年9月6日 親愛的媽媽: 我現在很忙,不能按時寫信,從而使我們的每週通信推遲了。儘管如此,通信對我是如此珍貴,讓我有和你在一起的幻覺,使我感到遠離中國,遠離中國人,還有在中國的歐洲人。 最後一場雨讓空氣清新。可愛的秋天來了,帶來了一種光線,一種溫柔,和一種非常透明的空氣,十到十五公里之內的丘陵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儘管作為“巴黎人”我非常熱愛我的城市,可是我們在巴黎卻從沒看見過這種光線。確實,這裡沒有讓風景和人變得沉鬱的工廠煙囪。

再見,親愛的媽媽,溫柔地吻你 儒勒 北京,1917年10月12日 親愛的媽媽: 你怎麼會到漁夫堡去做護士呢?他們怎麼不把你再派遠點?我希望這個冬天,你另找一份事做,不要在冷天裡走那麼遠。 週三是中國國慶節,我沒有去閱兵,而是進行了一次舒服的遠遊。我們乘火車向北走,這是惟一通往蒙古的道路。那裡有長城,或者說幾座長城,因為人們在此地建了三段。儘管有16個輪子在轉,火車還是很慢,我們一小時後才到。我們在草地上進午餐,快3點鐘才返回,又欣賞了一番景緻。不是個充實的假日嗎? 西方戰場的消息不錯。我們都很清楚了,有時候距離得遠,消息反而知道得更快。他們說,年底將有五十萬美國人到歐洲,明天春天增加到一百萬。這會替代失敗的俄國人。 再會,親愛的媽媽。溫柔地吻你 儒勒 北京,1917年11月2日 親愛的媽媽: 我當然同意你的說法,在一起比分開想念要好。可惜現在我沒有一點可能回來。當我們的士兵在前線作戰的時候,我回來休假十分不妥(人們不會給我假),而且,儘管我要求了很多次,至今還沒辦法讓自己以參戰中國勞工“領導”的身份回來。沒辦法,只有更耐心地等待緩和的時機。 北京,1917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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