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是從中國,我給你寫信……

第16章 1913~1926 :成熟歲月1913~1926 :成熟歲月-5

在1916年初,袁世凱在政治失敗了,同時也走到了他生命的盡頭。他希望能順利登基,卻雙重失敗,他3月正式宣告支持共和以保住總統位子,卻在6月自然而且突然地死去。 雖然袁世凱之死結束了中國西南的分裂,卻也使從辛亥革命以來維持著的全國統一分崩離析。他的繼任黎元洪也是重要的政治家,他將對抗各派軍閥,這些人過去伏在袁世凱這位成為共和國總統的將軍的陰影裡,一直等著現在爭奪遺產的時刻。這一階段從袁的死亡開始,儒勒所說的“十年後也許會好些”的希望落空。中國中央權力分散到各地豪強之手,那此豪強就是軍閥。 中國的混亂前景也不能用法國的消息來寬解。父親阿爾弗雷德的消息似乎把儒勒打垮。儒勒只能說一句話:“對於迪南我不能說什麼,因為什麼也不敢說。”至於白熱化的戰爭消息,也不能讓他釋懷,凡爾登幾乎陷落了。

儒勒寫到“北京的人們繼續玩樂,就像歐洲什麼也沒發生”,是在華歐洲人對歐洲戰場消息表面的無所謂,還是英雄主義的渴望使他們這樣?他要求去前線,不顧北京的人的勸阻,不顧在法國駐華公使孔蒂先生賞識下剛得到的升遷。他在漢口就引起公使的關注。雖然他此時承認“並沒有超脫自己所期待的此世的虛榮和財富”,他不忘記顧念他的中國教子們(他做了第九個教子的教父),並試圖為他們謀求職位。 北京,1915年1月19日 政局沒有太大的變化,袁世凱一手舞大刀,一手拿錢袋。這兩手哪一手能解決問題,仍難於預料。在“忠心”的中國,恐怖的統治讓人想起法國革命93年的可怕歲月,動輒逮捕和槍斃人。高官中正直的人都遠離了獨裁者。但無論人們怎樣講,袁世凱似乎仍然是惟一能夠維持這蟲蛀的搖搖欲墜的大廈的人。怎樣的人,又是怎樣的民眾!

北京,1916年3月5日 我花時間去試著安置一些人,有些成果,特別是為自己教子皮埃爾找到個小差事。我剛在公使館創造出一個崗位,準備給阿爾方斯。如果公使願意用他,我會向漢口警局推荐一個名額。 北京,1916年4月5日 親愛的媽媽: 我隨信寄上一位很高興的先生的照片。這位先生得到確切消息,2月28日任命他為口譯員,這會給他提供許多好處。他可以讓人叫他副領事,袖口有漂亮刺繡,加薪2000法郎。口譯員發現自己並沒有超脫所期待的虛榮和財富,雖然天已晚,當著僕從馬約爾的面,他仍然來了一段快步舞。馬約爾已經習慣上司的古怪。 北京,1916年5月3日 我今天一早帶著一封寄往巴黎的信前來,要求在第二位翻譯回來之後,去歐洲參戰。孔蒂先生和夫人都不要我走。儘管他們的挽留很可親,但是我還是著手準備。如果巴黎拒絕,就沒人能在戰後埋怨我;如果巴黎接受,那麼我就高高興興地去會合或頂替我的那些參戰的好朋友:如果我錯過了第一幕,還可能趕上高潮!

北京,1916年6月25日 上週一,共和國的新總統接見了外交使團。使團分成三批:協約國、中立國和德奧集團。黎元洪不是特別專注。接見過程由幾個發言,無數的問候,然後和總統與每個部長的簡短交談組成。儀式專門選在總統府進行,袁世凱的棺材還在那裡。而他家裡那些“謹慎”的繼承人,已經連他生前的每把椅子都搬走了。屍體將在周三離開他的宮殿,被運往他的家鄉。 我第九次成為另一個教子的教父。這個教子其實就是馬約爾先生,我的僕人。他非常熱衷於天主教教義的學習,如今已是這方面的專家。 中國的情況絲毫沒有好轉。可能幾十年後,才會變好一點。 北京,1916年8月1日 我收到你上週告訴我凡爾頓陷落的消息那封信了。自從我讀到信的那天起,人們只在談論俄國人的勝利,從人到城市的勝利。日本,印度支那和美國的聯合努力,加上俄國自己的,最終組織和武裝起俄國那用之不竭的人力資源。去年德國在我們的盟國祇有他們的三分之一彈藥的情況下取得了勝利,而我懷疑他們這次再也不行了。

內戰,搶劫和火災還在各省繼續:前天,有人放火燒了漢口城裡的整整一個區。損失達到好幾萬元。我的朋友尤,因此而飛快地離開這裡趕回了武漢。看來我才是革命者的犧牲品。 我不談論迪南,因為我不敢談。 這兩場在地球兩端的戰爭毫無關聯之處。在法國,是人們幾個世紀以來就熟悉的戰爭形式:野蠻,非人,這次由一種“工業”戰爭而削弱了這些特徵。而中國的戰爭沒有這一切。從1916到1928年的軍閥混戰是一連串地方戰爭,製造它們的是半匪半軍的地方勢力。這些私人軍隊可以由一個退伍軍人,甚至一個有野心的平民來召集。它們募招窮苦農民,創造一套方式來對徵來的農民進行粗糙的軍事訓練。這些軍隊中的大部分,只滿足於佔領一個省,然後用苛捐雜稅來剝削那裡的居民。然而其中也有一些有政治野心的軍隊,他們和別的軍隊作戰,以達到攻占北京的目的。

職業生涯穩定了,儒勒剩下的陰影就是關於他個人生活的。瑪利亞從法國寫信建議他尋找“愛人”。儒勒不知不覺地表現出一種消解此類話題的天才。比如他曾經對這樣的關心回應道:“我同意,現在可能正是時候,要考慮我是否繼續做一個世俗人,還是乾脆不做”。 (注:意指投身神職做教士,這樣就沒有婚姻問題了)。 雖然絕沒有放棄激情,儒勒的關於此類題目的談話顯得更加遵從理性…… 北京,1916年9月13日 放在我桌上的大量的關於戰爭的文學作品,讓我讀起來可不輕鬆。哎,在讀這麼多美妙的東西的時候,我比從前更加感受到我們這裡離戰爭有多遠。最生動的描寫也絲毫不能給我們一個關於戰爭的概念。終此一生,我們都要蔑視那些在戰爭年代沒有投身戰鬥,沒有參與到公眾英雄主義的人。他們把那些最謙遜的法國孩子向自己習慣的平庸性上引領。你知道,他們甚至沒有回答我關於回國參戰的信,只能聽之任之。

北京,1916年12月27日 發了錢就開路。從任何方面來說,1916年都不是人類歷史上幸福的年頭。最後剩下的,只有希望來年更好一些…… 我聖誕節那天收到你11月24日從巴黎寄來的信,讓我知道甚至在巴黎,生活也不總是玫瑰色的。可我不願意你放棄你那簡單可愛的美味“公雞蛋”,還有就點心的茶。如果這些漲了價,那就多花點錢吧。我和你說過無數遍,你完全有權力去銀行提款。你嚴肅地答應過我會記得。可是我知道你被剝奪了必需品的時候非常不滿意——舒適就是必需品。如果我遠離法國,而且時間很長,你就最好乘此機會享受一下經濟方面的補償。因為在你這個年齡已經沒有收入了,所以要比我在法國的時候過得更好。你不這樣的話,我們當初就應該繼續捉襟見肘地生活,(我不要離開),那樣至少我們會一在起。

1917年冬天的嚴寒侵襲了法國和中國北方,暗示著這兩個國家政治的嚴峻。法國幾乎被三年多的戰爭拖垮,中國又沉浸在無政府的黑暗中。需要從歷史的視角,才能辨識冰雪下被盼望已久的花苞。 當時,這兩個國家情況越來越令人擔憂。在法國,軍事潰退嚴重損害士氣,士兵組織的反抗越來越多,而平民開始對和平的期待多於勝利。人們仍相信美國會參戰,俄國革命最初的波折似乎昭示著協約國的厄運,他們害怕因此失去俄國的支持。 中國的軍閥割據比以往更嚴重,他們隨意管理自己控制的省份。共和國新總統的就職儀式剛剛結束,軍閥張勛進入北京,試圖復辟帝制。 雖然法國和中國的亂子不同,但歷史的嘲弄再次將兩者命運交織在一起,如同儒勒告訴母親的,中國向德國宣戰,加入世界大戰協約國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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