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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四、官帽子也能論斤賣(2)

李蓮英 斯仁 9865 2018-03-16
汪祺祥睜開眼睛,看見李老闆站在自己的身旁,再一看窗外,天已經大亮了,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一個夢。 "汪先生,你怎麼了?"李老闆一看汪祺祥睜開了眼睛,又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汪祺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說道,"只是做了一個夢。" "汪先生,快起床吧,他們來了!"李老闆又說道。 "誰來了?"汪祺祥眨巴著睡眼惺鬆的眼睛問道。 "還能誰呀,送委任狀的唄,快起來吧。"李老闆催促道。 "什麼?送委任狀的來了?"汪祺祥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邊穿衣服邊說道,"哎呀,你怎麼不早說呀!"

汪祺祥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以後,便急忙走出自己的房間,李老闆也趕緊跟在後面走出房間。 "這就是那位汪祺祥汪先生。"李老闆見到傳諭太監,趕忙介紹道。 那傳諭太監早已在客棧裡等得不耐煩了,一見到汪祺祥,便大聲說道:"湖南候補道員汪祺祥接旨!" "是,臣在!"安祺祥急忙讓李老闆擺上香案,跪下說道。 "欽奉慈禧太后懿旨,任命候補道員汪祺祥為湖南巡撫,欽此。" "臣遵旨,謝老佛爺!"汪祺祥又磕了三個頭道。 傳諭太監傳完旨意後,沒有直接回宮,而是來到了汪祺祥房間。汪祺祥知道一定還有什麼指示,便趕緊也跟了進來,靜靜地等待著。

"銀子明天上午送到白雲觀去。"傳諭太監忽然說道。 "是,臣一定照辦。"汪祺祥趕緊說道,又拿出一百兩銀子送到傳諭太監手裡。傳諭太監接過去放進腰包裡,什麼話也沒再說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次日清晨,汪祺祥早早起了床,把四十萬兩銀子分裝在二十個木箱裡,並雇了十個人拉著十輛車子,裝上銀子,便向白雲觀悄悄進發了。汪祺祥已經來過了一次白雲觀,所以這次可以說是輕車熟路,不一會便來到了牌樓面前。穿過牌樓,便是白雲觀了。汪祺祥拿著名帖請守門的小道士去申報一聲。不多時,小道士出來道聲:"觀主馬上就到!" "汪先生早!"不一會一個老道士率兩名道童走出觀門,看見汪祺祥雙手合十道。

"觀主早!"汪祺祥料定這個老道士便是白雲觀觀主高雲溪了,也趕緊說道,"銀子——" "噓!"老道士制止了他,指著一個去處道:"先拉進來卸在那兒吧。" 汪祺祥便命人把銀子拉進觀內,卸了下來,便打發走了雇來的人。老道士派兩個小道士看守著,便向汪祺祥說道: "汪先生請!" 汪祺祥隨著老道士穿堂過院,來到一座殿堂面前,這便是老道士的居處。兩人進去分賓主落座後,道童獻上茶來,然後老道使了個眼色,道童便忙悄然退下。 "在下呈蒙總管李大人栽培,感恩不盡。銀子之事,還望觀主多多予以周全。"汪祺祥說完,又掏出一包銀子雙手遞給老道士。

"請汪先生放心,此事包在貧道身上就是了。汪先生儘管去走馬上任,包管不會出現任何差錯。"老道士毫不客氣地接過銀子說道。 "那在下就多謝觀主了,以後再有用著觀主的時候,還望觀主不吝賜教。"汪祺祥說道。 "汪先生過謙了。"老道士說道,"但像這樣的小事,在下還是可以幫得上忙的。" "那在下就不多勞觀主了,告辭!"汪祺祥說完便走出了殿外。 "恕不遠送!"老道士把汪祺祥送出殿外,又一次雙手合十道。 那四十萬兩銀子,李蓮英也沒有全要,他實際上只要了三十五萬兩,三萬兩送給了白雲觀觀主高雲溪,李貴和和李老闆兩個每人各得了一萬兩。

汪祺祥通過李蓮英之手,買了這麼大的一個巡撫的職位,可是直到他走馬上任前一天,連李蓮英一面也沒見上。 汪祺祥做了湖南巡撫後,有了上次河工道台的教訓,這次做起官來比上次精明多了。他的做官的信條是把以前的"只進不出",變成了現在的"有進有出"。這不但沒有使他的銀子減少,而是越來越多,反而使他的官位更加穩固。 有一次,汪祺祥回籍探親,無意中聽到他的好友曹瑞年自從上次丟了七品縣令的官職以後,還一直賦閒在家,想起自己以前對他的保證,感到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要不是他以前給我出的那個主意,我哪兒會有今天呢?"汪祺祥想道,"我應該幫朋友一把才是呀!"

過了幾天,汪祺祥果真帶了些禮品,親自看曹瑞年去了。 曹瑞年出來一看,見是汪祺祥,真是又驚又喜,說道:"汪大人親自光臨寒舍,實在是曹某三生有幸呀!快請進,快請進!" "什麼汪大人不汪大人的,咱們現在仍舊還是好朋友嘛!" 汪祺祥故作不滿地說道,"咱們還互稱老兄就挺好的。" "哎,不敢,不敢。"曹瑞年連忙說道,"今非昔比呀!" "什麼不敢不敢的。哎,老兄,我自從京城回來,你怎麼連我那兒一次也沒去呀?我以前也在家賦閒的時候你還去的挺勤的呢。" "那讓我怎麼敢呢,汪大人。您是總管一省的巡撫大人,大權在握,而我呢,一介草民,對您什麼用也沒有。"

"哎,你就叫汪先生吧,如果你非叫汪大人的話,我聽了心裡實在彆扭。老兄呀,我看你還是改不了你的脾氣,做起官來是絕對不行的,我是有深刻體會的,官官相護,並不是只有平級的官也相護;大官可以護小官,小官有時也是可以護大官的。別說我以後可能會有用得著你的時候,說是李大總管以後也有可能用得著你的時候。所以做官的時候,不但要和上級搞好關係,就是平級、下級也應當搞好關係,這才是做官之道。"汪祺祥現在說起做官的理論來真是頭頭是道,確實是今非昔比。 "是嗎?"曹瑞年聽得簡直呆了,這些做官的道理,自己以前從沒聽別人推心置腹地講過。怪不得自己會失了官。自己不但沒有和下級、平級搞好關係,連自己的頂頭上司都得罪了,這還能不丟官?汪祺祥能對自己講出這些話,看來還是把自己當朋友看待的。想到這兒,便說道,"不知汪先生那兒是否有什麼閑職,能給在下安排一個?"

"我也正是為此事而來,"汪祺祥說道,"我聽說你還賦閒在家以後,便一直在為你留意著此事。" "那真是太謝謝汪先生了。"曹瑞年沒想到汪祺祥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有點受寵若驚了。 "我那兒也沒有什麼閑職,有閑職也沒有多大的油水,"汪祺祥說道,"不過我可以替你向別的地方活動活動。" "那我就靜候汪先生的佳音了。"曹瑞年說完,命人拿出五百兩銀子來,放在汪祺祥面前,又說道,"區區薄禮,權當謝意,請汪先生笑納。" "哎,老兄,這就太客氣了,如果我是專為銀子而來的話,我就不會到你這兒來了。你現在也夠清苦的,這些銀子你就留下自己用吧。"汪祺祥堅決不收,對朋友還真有點義氣。

"那就請汪先生受在下一拜吧!"曹瑞年說著就要下跪。 "哎,老兄你這是乾什麼呀?"汪祺祥慌忙扶住了他,"我只是替朋友盡一點微薄之力罷了。" 後來,汪祺祥經過多方奔走,動用多種關係,還果真為曹瑞年謀了個通州州判的位置。曹瑞年在歡喜之餘,自然忘不了汪祺祥的恩情。 曹瑞年第二次做官,自會別有一番感慨。他時刻不忘汪祺祥告訴他的話,和各種人都搞好關係,對上司畢恭畢敬,出手大方;對下屬是威嚴之餘,不忘小惠,所以不到半年銀子摟了不少,也博得了上上下下一片讚揚之聲。 後來,曹瑞年打點一萬兩銀子,親自送到汪祺祥府上,汪祺祥這次自然是毫不推辭,欣然笑納了。

轉眼又到了童生考秀才的季節。通州地區的主考官找來找去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選。最後,因曹瑞年人緣很好,所以大家公推曹瑞年來當這次通州地區的主考官。 曹瑞年做了主考官以後,自然要看一看都有哪些地方的童生要來參加考試。他突然看到了一個特別熟悉的縣名:大城縣,但一時怎麼想也想不出來自己怎麼會對這個縣名那麼熟悉。曹瑞年最後想了又想,突然間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來了: "這不是當朝太監大總管李蓮英的老家嗎?"這一想起來可讓曹瑞年吃驚不小。幸虧知道得早了一點,要是晚了不就有天大的麻煩事了嗎?要是一個李蓮英的親戚什麼的去參加考試,自己作為主考官而沒有錄取他,那今生要不第二次丟官才怪呢?曹瑞年暗暗地想道:"我得去李大總管那兒去看看,問一問他是否有什麼人需要照顧的,也趁機和大總管套一下近乎,說不定以後還能藉著大總管的勢力沾光得勢呢!" 曹瑞年打定好主意,便向知州請了十天假,帶上川資和餉銀,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途。到了京城以後,還沒來得及住進客棧,便先打聽李蓮英的府第,便直接登門求見。 "在下乃是通州州判兼通州地區主考官,有事求見大總管,求大哥去向李大總管通報一聲。"曹瑞年來到李府大門前,對看門的家丁低三下四地說。 "我們老爺今天不在府上,你改天再來吧!"看門的家丁看只是個小小的通判,便冷冷地說道,很傲慢。 "那你們老爺什麼時候回來呢?"曹瑞年並不在乎這些,繼續對看門的家丁說道,同時從懷裡掏出五兩銀子遞到家丁手裡。 家丁接過銀子,頓時換了一副笑臉,友好地說道:"這可說不准,我們老爺回府一般沒有什麼定期的。要不然的話,你就在這看著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撞上他了。" 沒想到家丁一句看似玩笑似的話,曹瑞年卻當真了。他果真就站在李府大門旁邊,靜靜地等著李蓮英回來。 日頭快要落山了,還是沒有李蓮英的影子,可曹瑞年還是站在那兒靜靜地等著。家丁在一旁看著都有點過意不去了,於是對他說道:"這位先生你還是先回去吧,我們老爺今天怕是回不來了。" "回不來,那我該怎麼辦呢?"曹瑞年喪氣地說,"那以後他什麼時候回來我也不知道啊,哎,這位大哥,李大總管什麼時候回來,你能通知我一下嗎?" "那誰知道你住在什麼地方呢?"這家丁現在只想把他打發走,便說道。 "那——"曹瑞年一想:對呀,現在自己連個住處還沒有呢,怎麼讓別人來通知自己呢?還是今天晚上先找個客棧住下,明天再把客棧的名字及房間號告訴他,"那我明天把地址給你行嗎?李總管回來以後,你就按那個地址去通知我一下。這位大哥,求求你了,怎麼樣?" 這個家丁看打發不走曹瑞年,便忽而認真地說道:"這位先生我看你還是別打算那麼多了。實話告訴你吧,即使我們老爺回來以後,他也不會接見你的,因為你的官帽子還太小太小,還是等變大了以後再來吧。" "你是說他嫌我的官小,不願意接見我?"曹瑞年仍不死心。 "哎,對了。"家丁說完便看著別處,不再理睬曹瑞年。 曹瑞年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悻悻地走開。剛走了幾步,忽而又想道:我請了十天假,大老遠來到這兒,難道就這樣走了?難道李蓮英他真的會不接見我?不管怎樣,我總得試試才行。看樣子即使李蓮英回來了,家丁也不會通知我的,那就得我自己來想辦法了。可是我又怎樣才能知道李蓮英回來呢?曹瑞年漫無目的的四處瞅瞅,忽然心裡一陣激動,"好,有了!"曹瑞年脫口喊道。 原來曹瑞年看到對面有一戶人家,其一間房子的窗戶正對著李府大門。 "如果我住在那個房間裡,天天看著李府大門,就不怕看不到李蓮英回來了。"曹瑞年暗暗地想道。 曹瑞年大步向那戶人家奔去。門是緊閉著的,曹瑞年輕輕地敲了兩下,過了一會,門"吱呀"一聲開了,出來的是一個老太太,見是一位陌生的客官,便問道:"請問這位先生,你有什麼事?" "對不起,老大娘,打擾您了,"曹瑞年禮貌地說道,"請問這兒有房間租賃嗎?" "對不起,先生,這兒不是客棧,不租賃房間。"老太太說完以後,便想把門關上。 "慢!"曹瑞年趕緊攔住了她,"我只要一個房間住,不過我還可以出高價錢。" 老太太聽了以後,怦然有些心動了,便說道:"你先過來看看吧,你要租哪一間?" "就是窗子靠街的那一間。"曹瑞年趕忙說道。 "不行!"老太太很堅決地說道,"別的哪一間都可以,就這一間不行。" "那……那是為什麼呢?"曹瑞年忙不迭地問道。 "那是我女兒的臥房!"老太太說完,狠狠地瞪了曹瑞年一眼。 曹瑞年失望了,但仍不死心,又使出了他的殺手鐧:"求求您老人家了,老大娘,您就把那房間租給我吧,價錢我還可以再高一點。"最後一句話曹瑞年說得很重。 "價錢再高一點,你出得起嗎?"老太太仍沒有好氣地說。 只是想把他打發走,每晚十兩銀子,願住就住,不住就走。 " 老太太心裡想道:這麼高的價錢,估計一聽說就會把他嚇走了。 "十兩就十兩,我願出!"沒想到曹瑞年聽了以後卻爽快地答道,還一連聲地致謝,"謝謝了,謝謝您老人家了。" 然而這下老太太可作難了,原以為那個價錢會把他給嚇走,誰知不但沒有嚇走他,他反而挺高興的。這下可怎麼辦呢?那畢竟是女兒的臥房啊!但話既然已經說出了口,又不好意思再反悔。可又轉而一想,每晚十兩銀子,哪兒找這樣的好事去?幾個晚上就是幾十兩銀子呢。少不得女兒先和自己一起遷就幾個晚上。 "你要住幾個晚上?"老太太問道。 曹瑞年想道,自己請了十天假,這時已去了一天,走時還要去一天,自己只能在這兒等李蓮英八天,便說道:"我在這兒要住上八個晚上,不過即使住不到八天的話,我仍會按八天的價錢給您的。"曹瑞年又想到自己如果早幾天見上李蓮英的話,就不用再多住了。 "好吧!"老太太聽了高興地說道。 曹瑞年自此便在這兒住了下來,每天除吃飯和睡覺時間外,只是呆呆坐在那兒隔著窗子看著李府大門,就這樣一直看了七天,連看見一個太監進出李府大門也沒有。 "看來真的沒戲了!"曹瑞年傷心地想道,"自己錢也花了,精力也費了,連嘴也快被磨破了。然而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明天不等了,去遛遛去。來了幾天,只顧辦這件事,連有機會看一下京城的風光都沒有。這天公也太無情了,只會作踐人,唉!" 到了第八天,曹瑞年便早早起床,連早飯也沒有吃,便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閒逛了起來。這樣一直逛到日頭偏西,才慢慢向回踱去。 天無絕人之路。曹瑞年正低頭往前走著,猛然聽到一陣馬鈴聲。曹瑞年抬頭一看,發覺已到了李府大門,一輛轎車正好在大門前停下。只見從車上下來一人,頭戴鎳蘭頂戴花翎,身穿孔雀袍子官服,年紀有四十歲左右,中等身材,白淨面皮,下巴光光的連一根鬍鬚也沒有。曹瑞年想,這莫非就是李大總管?我要不是回來的早了一會,就差點給錯過去了,那樣就又不但一切努力全是白費,而且還有可能得罪李蓮英的親戚,如果李蓮英有親戚參加考試而未被錄取的話。這樣看來,這天公還是長了眼睛,沒有使自己錯過這次機會而使自己的努力化為泡影。 曹瑞年連忙回到自己的住處,換上一身乾淨的好衣服,帶上一萬兩銀票,又趕緊到李府登門求見李蓮英。看門的家丁還是上次那一個。 "請問大哥,李大總管是不是剛才回府來了?"曹瑞年見了家丁,客氣地問道。 "是又怎麼樣?"那家丁一臉傲慢的神情,但心裡卻犯嘀咕了;這傢伙消息怎麼那麼靈通,幾天都沒見他,我們老爺也沒回府上來;這次老爺前腳剛剛踏進門裡,他後腳就跟進來了。 "那就請大哥去向李大總管通報一下,在下有事要求見。"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們老爺是不會接見你的。" "求大哥發下慈悲吧,替在下去通報一下,我真的是有重要事情要求見他老人家。"曹瑞年一邊哀求著,一邊掏出十兩銀子悄悄地塞給家丁。 "好,好,我進去通報一下,我們老爺不接見你可願不得我呀!"家丁接過銀子說道。 "那是自然,大哥。" "哎,怎麼稱呼?" "通州州判兼通州院試主考官曹瑞年。"曹瑞年一字一板地說道,"大城縣的考生也要在通州參加考試。" 那家丁見到李蓮英,說道,"老爺,外面有人求見。" "誰?"李蓮英問道。 "通州州判——。" "不見!"李蓮英剛聽到這四個字,便以為無下文了,緊接著訓斥道,"這樣的小不點兒也來通報。" "他還是通州院試主考官",家丁繼續報告道,"他還說大城縣考生要在通州參加考試。" "是嗎?"李蓮英頓時來了興趣,說道,"那讓他進來吧!" "是,老爺!" 家丁走到大門口,對站在那裡焦急地等待著的曹瑞年說道:"算是你的好時候,老爺同意接見你了。因為為你通報,我還挨了一頓訓斥。" 曹瑞年一聽喜出忘外,趕緊說道:"那太謝謝大哥您了。" 曹瑞年跟著家丁來到客廳,一見到李蓮英趕忙上前施禮道:"通州州判曹瑞年,特來拜見總管大人。"說完從懷裡掏出一萬兩銀票遞過去。李蓮英接過來看了看,隨手遞給身邊的侍者。 "坐吧!"李蓮英只是椅子上略微欠一欠身子說道,"聽說你還是通州地區院試的主考官,是嗎?" "卑職正是通州地區院試主考官,"曹瑞年並不敢落座,只是站著說道,"因為總管大人的老家的考生也要在通州地區參加考試,恐有對大人照顧不周之處,特來詳請大人的示下。" "我本家有一個侄子,要去通州參加考試,你多加關照一下就是了。"李蓮英想了一想說道。 "好辦,好辦。請總管大人示知少爺名諱,卑職一定照辦。" 曹瑞年受寵若驚,連忙躬身說道。 "取筆墨紙硯來!"李蓮英對侍者喊道。 侍者拿來筆墨紙硯,交給李蓮英。李蓮英便在紙上寫上"李福春"三個字,交給曹瑞年。 曹瑞年寶貝似地接過來揣在懷裡,說道:"不知總管大人還有什麼示下。" "沒什麼了!"李蓮英說道,又向侍者喊道,"端茶送客。" 曹瑞年知道李蓮英在下逐客令了,連忙說道:"卑職告辭了!" 曹瑞年從李府出來以後,一肚子的怨氣:我大老遠跑到這兒,等了你那麼多天。今天連飯也沒吃,見到你就趕忙過來了,又說了這麼長時間話,餓得我肚子"咕咕"直叫,而你連讓吃飯都不讓就端茶送客,未免太傲慢了吧。唉,這又有什麼法呢?畢竟是人家有權有勢,自己又是來求人家的。算了吧!李蓮英今天能接見自己已經很不錯了。曹瑞年呀曹瑞年,你還有什麼不能滿足的呢? 卻說大城縣有一姓李大戶人家,戶主叫李全德,養了三個兒子,大兒子名叫李天福,二兒子名叫李天祥,三兒子名叫李天瑞。這大兒子和二兒子都挺聰明的,可偏偏這個三兒子生性木訥,頭腦反應有些遲鈍。李全德為了將來使幾個兒子都能金榜題名,便從小就給三個兒子請了一個極好的先生。 這先生也果然不負眾望,盡心盡力地教授三個學生。這大兒子和二兒子學業進步很快,不到幾年不但熟讀了四書五經,而且文墨也練得極好。可偏偏這個三兒子李天瑞,幾年之中除學了幾個字以外,什麼也沒學會。 "天福、天祥兩個人學起來記得挺快的,唯獨天瑞卻無論怎麼教也教不會他。"先生有一次見到李全德,抱怨似地說。 "無所謂的,只要你盡心盡力地教他們就行了。"李全德也知道三兒子反應遲鈍,學得不好的責任不在於先生,也並沒有說什麼。 轉眼又到了這一年的八月十五的晚上。李全德請了左右幾個親朋好友一起到家吃飯。席間,李全德為了在大家面前炫耀一下幾個兒子的學業,便說道:"幾個犬子讀書也讀得時間不短了,我提議讓他們三個各作一首詩怎麼樣?" "好,好!"大家也都一起隨聲附和。 "你們聽著!"李全德向三個兒子說道,"你們每人作一首詩,詩的每句的最後三個字分別是圓又圓,少半邊,鬧吵吵,靜悄悄,你們說怎麼樣?" "好吧!"天福和天祥都爽快地答道。 "我也同意!"天瑞見兩個哥哥都答應了,又見有那麼多的親朋好友在面前,父命難違,也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那就天福先來吧!"李全德對大兒子說道。 "那就我先吧!"只見天福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天空中那一輪圓圓的明月,不慌不忙地說道: 十五月亮圓又圓,二十四五少半邊。 天上星星鬧吵吵,太陽出來靜悄悄。 "好!好!"眾賓朋齊聲讚揚,對此報以熱烈的掌聲。 天祥見哥說完,不待父命,便接著說道:"下一個由我來吧!"只見天祥盯著自己手中的月餅看了一會,也從容不迫地說道: 手中月餅圓又圓,咬去一口少半邊。 餅上芝麻鬧吵吵,吃到肚裡靜悄悄。 "好,有新意!"天祥的詩也博得大家一陣熱烈的掌聲。 "天瑞,該你了!"李全德看著三兒子,威嚴地說道。 天瑞卻低下了頭,因為他還沒有想出來該如何作。 眾賓客鴉雀無聲,都在看著李天瑞到底是不是能夠作出來,以及李全德如何收場。 "天瑞!"李全德看大家都在看著自己,覺得讓自己丟了面子,便大喝一聲道,"作呀!" 李天瑞猛地抬起頭,看到父親那威嚴的目光,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母親,一臉期待的神情。然而沒想到這一看,李天瑞卻來了靈感。四句詩馬上脫口而出: 老爹和老娘圓又圓,死了一口子少半邊。 家人哭得鬧吵吵,埋到墓裡靜悄悄。 眾賓客一陣哄笑聲。 "混帳東西!"李全德氣得一拍桌子大罵道,"真沒想到你竟如此不開竅,念了這麼多年書,還是狗屁不會。" 李天瑞坐在那兒,嚇得連頭也不敢抬。 李全德本想在眾賓朋面前炫耀一下,沒想到卻出了這麼大一個醜。 三兒子作詩,一時在鄉間傳為笑談。 到這一年院試考試時,李全德便把三個兒子叫過來,對他們說道:"你們讀書時間也不短了,今年都去考一下吧。" 大兒子和二兒子早已躍躍欲試,這回聽父親說讓參加考試,便答道:"謹遵父命。" 可這三兒子自認為肯定不行,死活也不願前去參加考試。 "天瑞呀,你就去吧。老爹給你拿路費,考上考不上都不要緊,就算你去玩一次吧,好歹你也念了幾年書,說不定還真能考上秀才呢。"李全德望子成龍心切,力勸三兒子去試一次。 "好吧,我就去試一次,不過考不上,老爹也不要見怪。" 在李全德的勸說下,李天瑞總算答應去試一次。 半個月後,三個兒子從通州參加考試回來了。李全德忙問三個兒子考得怎麼樣,天福、天祥都說考得不錯,錄取秀才估計不會有什麼問題,唯獨三兒子一言不發。 "天瑞,你考得怎麼樣啊?"李全德問三兒子道。 "我連一個題目也沒看懂,總共就才寫上去幾個字。"三兒子無精打彩地說道。 李全德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也知道三兒子考上的希望不大,也不去多管他。 過了幾天,黃榜貼出來了。大兒子和二兒子都趕快去看自己是否考中,唯獨老三無動於衷,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 "三弟,你也考中了,我們哥仨全考中了!"天福和天祥一回到家,興奮地衝著天瑞喊道。 "你們明知我考不中,還偏偏拿我來取笑。"天瑞不滿地瞪了大哥二哥一眼道。 "和你開玩笑?好好地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還說別人哄你。不信你自己去看好了。"大哥二哥也不滿地說道。 天瑞雖然不相信大哥二哥的話,但忍不住還是偷偷地跑去看了一次。 "咦,奇怪!我真會考中嗎!"天瑞一看大哥二哥考了前幾名,自己雖然名次靠後一些,但畢竟也考上了。 弟兄三人同中秀才,左鄰右舍,親朋好友少不得前來祝賀一番。李全德總算挽回了一點上次中秋節時失去的面子。他紅光滿面地告訴大家說,這次三個兒子全都榜上有名,全是靠著他們自己的聰明才智,此話一出,大家在底下便小聲地議論紛紛。 "天福、天祥能考上是沒得說的。天瑞也能考上,大概是碰到鬼了。" "準是主考官喝醉了酒看的捲子,他算有福氣碰上了。" "這是福至心靈,歪打正著。" 總之,底下怎麼說的都有。然而不管怎麼說,天瑞畢竟是考中了秀才。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原來曹瑞年那次從京城回來以後,很是得意忘形,自以為是無尚的光榮。可誰知到了錄取考生的那一時,曹瑞年卻把李蓮英交給他的寫著李蓮英侄子的名字的條子給丟了。本來一個人的名字很好記的,但曹瑞年那天只顧高興,根本就沒有看一看李蓮英的侄子叫什麼名字。回來以後只看了一眼,就小心翼翼地藏在某一個地方,但卻不記得到底藏在了哪一個地方。家中、官府到處都翻遍了,也沒找到。仔細回想了半天那個曾看了一眼的名字,但"李"來"李"去,也沒理出個什麼頭緒來。 "這下可壞大事了,我到底該怎麼辦呢?"曹瑞年嚇得戰戰兢兢,坐臥不安,自言自語地說道,"再去李府問一下是絕對不行的,因為丟失了總管大人親筆寫給的條子,這本身就是一大不尊,大總管知道了豈不招來禍端;如果不去問呢,說不定大總管的侄少爺不能中選,也是抗命不遵,這也很可能有獲罪的危險。"曹瑞年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只想得茶不想用,飯不想吃。 副主考及其他考官見曹瑞年無精打采的,心裡很是疑惑,便問道:"主考官大人,您這樣愁眉苦臉的,是不是碰到什麼麻煩事了?" "唉,"曹瑞年長嘆一聲說,"李大總管的一個侄少爺也來參加考試,送來書箋,說讓我關照辦理一下。可我不小心把書箋給丟失了,又記不起他的侄少爺的名字,這可怎麼是好呢?"曹瑞年不敢說出是自己討來的苦吃,於是便撒了一個謊。 "什麼,李大總管的侄少爺也要來參加考試?"副主考和其他考官一聽,吃驚非小,七嘴八舌的說道,"那他要是錄取不上,咱們可都得獲罪呀!" "就是呀,誰不知道當朝李大總管在朝廷中一手遮天呀,他的侄子如果錄取不上,他肯定會報復我們的。我們這些芝麻大的官兒,哪能經得起他的報復?" "我們總得想個辦法才是呀!光說這些還是免不了要獲罪的。" "是呀,咱們共同商量一下,想個辦法,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遭罪吧。" "既是李大總管的侄子,那他肯定是住在大城縣了?" "那他還肯定姓李。" "哎,有了!我們不如把大城縣的李姓考生全部錄取,那李蓮英的侄子肯定會在裡面,你們大家說好不好?"曹瑞年說道。 "那怎麼能行呢,李姓是大城縣的第一大姓,那得有多少姓李的考生呢?"副主考不太同意這個辦法。 但其他大多數考官都同意這個辦法,因為誰也不想跟著獲罪。其中一人說道:"副主考大人,您既然不同意這個辦法,那就請您拿出個更好的辦法來。" 副主考想了又想,也沒想出什麼好的辦法,最後只得說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這個辦法,那就按這個辦法辦好了。" 辦法商量好以後,閱卷的時候,這些考官們果真一個不剩地把大城縣李姓考生全部錄取了。所以才會有李天瑞狗屁不懂而能中秀才之事。 俗話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後來這件事還是被漸漸地傳揚開了,最後還竟然傳到了李蓮英的耳朵裡。結果,李蓮英不但沒有責怪曹瑞年,反而誇獎他會辦事。李蓮英還自我解嘲地說:"此事傳到家鄉,沒有什麼不好的,這乃是我給家鄉人辦了一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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