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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七章

達利自傳 萨尔瓦多·达利 7264 2018-03-16
"這件事"--哲學研究--未滿足的愛情--技法的經驗--一我的石器時代--種種愛的結局--母親去世 我長大了。在卡達凱斯皮朝特先生的花園住宅里,種在庭院中央的絲相也長大了。我臉頰的一半已佈滿了像一條排骨的煩須。我只穿柔軟的黑色天鵝絨服裝,嘴裡叼著一隻海漁石煙斗散步,這只煙斗的鍋上描繪著一個露出全部牙齒大笑的阿拉伯人。有一回,到盎浦利亞的廢墟去遠足,當地博物館館長送給我父母一枚鑄有希臘婦女側面像的銀幣。我用別針把它別在領帶上,永遠配戴著它,斷言這是特洛依的海倫慘。我總是帶著一根手杖出門,我擁有這樣一批收藏,其中最漂亮的一根帶有雙頭鷹形狀的金柄飾。我長大了。我的手也長大了。 "這件事"一天晚上在學院的廁所裡發生了,我感到失望。一種負罪感控制了我:我曾以為一這件事一是另一種情況!儘管我感到失望,可在向自己保證這將是最後一次的情況下,我又重新幹起了"這件事"。三天后,誘惑再度出現了。對我來說,能抗拒它一天一夜的情況是很稀罕的。於是我總是重干"這件事"。 "這件事"還沒有完結呢!

我養成了用全部生命的熱情和專心來畫畫的習慣,這種態度的產生,是因為我需要擺脫幹"這件事"的悔恨之情。每天晚上,我都到正規的繪畫學校去學習。我的老師努耐斯先生是一位非常醉心於美術學院的優秀畫家,曾獲得過版畫羅馬獎。他把我帶到他家裡,向我解釋明暗的奧秘,也向我解釋他擁有的一幅倫勃朗版畫原作中非常不合常規的線條的奧秘,他懷著深深的崇拜之情撫摸著這件作品。我從努耐斯先生家中走出來,興奮激動不已,那些最偉大的藝術抱負使我臉頰發燒,心裡洋溢著對藝術的一種類似宗教般的敬仰之情。我回到家裡,把自己關在廁所中,乾了"這件事"。每天,"這件事"都變得更加美妙,一種心理的技巧使我能在越來越長的間隔期幹"這件事"。現在,我不再聲稱這是最後一次了,相反我允許自己每星期天干"這件事"。一想到將會得到的樂趣,就沖淡了我那些色情的慾望,我在等待星期天中找到了精神上的滿足。我越等待,"這件事"就越美妙,行為本身就夾雜著最舒服的眩暈。

在學院,我依然是個平平常常的學生。大家都勸我父親讓我從事繪畫。堅信我天才的努耐斯先生,比一切人都更主張這樣,可父親並不想決定什麼。畫家的職業使他害怕,然而他卻盡一切力量使我受完藝術的教育,他給我買我需要的那些書、雜誌和用具。 他說:"等他通過中學畢業會考時,我們再決定吧。" 我自己早就決定了!在此期間,我不是閱讀,而是貪婪地吞食我父親圖書室中的那些書。兩年內,它們就被榨乾了。伏爾泰的《哲學詞典》給我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而《直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卻讓我覺得還不如我本人能寫的東西。我偏愛閱讀我毫不理解的康德的著作,這讓我心中充滿驕傲和滿足。我喜歡迷失在他各種論證的迷宮中,這些論證就像天國的音樂在我耳邊迴盪。寫出如同康德著作一樣重要和無用的哲學的人,只能是位天使!我閱讀不理解的東西的頑強精神,必定是受到強烈的精神飢渴的驅使。正如某些機體性缺鈣會導致兒童刮牆上的石灰和石膏來吃一樣,我的精神也同樣需要這種絕對命令,我在一些年間一直反复思考這種絕對命令,可始終沒能吞下它。然而,有一天,我終於吞下了它。門打開了,我明白了。我從康德走向令我激動的斯賓諾莎。此後,笛卡爾幫我建立了我後來那些研究的方法論基礎和邏輯學基礎。先前我是為了笑而讀哲學的,現在我卻是以哭結束讀哲學的。一本小說或一齣戲無法辦到的事,在我讀懂一個奇妙的同一律定義的那一天發生了,我目前已經記不清當時是在讀誰的著作。哪怕是在今天,在我對純哲學幾乎不再感興趣時,一個思辨力的例子,不管它是屬於誰的,仍然會使我雙眼滿含熱淚。

在學院,晚上七點至八點,一位教師安排了一些額外的哲學課。它們是選修課,可我馬上就報了名。我們經歷了一個特別可愛的春天,獻給柏拉圖的那些課圍繞著一棵掛滿常春碎的松樹在露天進行。許多少女也來了。我不認識她們,但我感到她們很美。我選擇了其中的一位。我們的目光碰到一起,她也挑中了我。這種情況太明顯了,我們並沒商量,就站起來走了出去。我們非常激動,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們狂奔到山坡高處,為著呆在開闊的郊外。我們一直跑著,來到兩塊麥田間的一條小路,這個少女朝我投來火熱的目光,她不時笑著,彷彿在鼓勵我。氣喘吁籲的,不能講話,我只好指著倒下的麥子中的一處類似壁龕的地方表示: "那兒!"

她沖向那兒,伸直身子躺下來,我突然覺得她遠比我想像的大。她滿頭金發,乳房非常美,輕輕觸摸她的緊身短上衣,我感到這對乳房在我手下像受驚的魚那樣動著。我久久吻她的嘴。當她張開嘴時,我雙唇緊貼在她的牙上,直到我都感到疼了。她患著很厲害的感冒,手裡拿了塊小手絹,不停地用它擦鼻子,可手絹太濕了!我沒有手絹給她,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徒勞地抽著鼻子,但很快鼻涕就又出現在鼻孔邊上。她感到害羞,轉過頭去,用裙子的下擺好鼻涕。我又衝上去擁抱她,向她表示我並不感到討厭,再者這也確是實情,因為她的鼻涕,又稀又白,更像眼淚。此外,她連續不斷地抽鼻子,也使我產生了她在哭泣的錯覺。 我對她說:"我不愛你,我不能愛任何一個女人。我將永遠單獨生活。"

說這些話時,我感到這個女孩子的鼻涕弄得我臉額不好受。我又恢復了平靜。同時,我擬定出我的計劃,我以極為冷酷的態度盤算著它,以致我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凍結了。用這麼少的時間,我怎麼才能重新成為自己的主人?與此相反,我的少女越來越感到局候不安了。顯然,她的感冒使地產生自卑感。我親切地用雙臂抱著她,我臉頰上的干鼻涕使我刺癢難忍,為了感激它,我裝出把我的頭靠在她肩上撫愛她。當我們狂奔對,她已流了汗,於是我在她的腋下聞到一股很妙的氣味,這種氣味混合了天芥菜、母羊、炒咖啡豆的味道。 一那你明天晚上不再來了, 扶她起來,我向她保證: "明晚當然來,而且五年內都要來,僅不會再多一天。"

我有我的五年計劃。事實上,不算我在卡達凱斯度過的那些縣天,她做了我五年的情人。在整個這段時間內,她一直對我抱著近似神秘主義的忠誠。我只在晚上的不同時刻見她。當我想獨自呆著的時候,我就打發街頭的一個小孩給她送個便條。為著我們的相會,她必須使用許多詭計,得到她那些由男孩陪伴的女友的協助。可這使我不高興,我們設法幾乎總是單獨果在田野裡。 這五年的牧歌使我得以開發我的反常感情的所有資源。首先,我使她強烈地編要我,接著,我厚顏無恥地逐漸增加我全面的次數、增加我們談話的內容、塔爾我敢說我做出了種種發明的謊言。每一天,我對她的影響都在擴入。這是一種有系統的、進行包圍的、殲滅性的、致命的誘惑,當我感到它"恰到好處"時,我開始要求祭品了。她不是不停向我重複準備為我死嗎?好吧,就讓我們看看這是不是真的吧!

有的讀者可能把這種感情的成功也因於我那些後孩的品質,為了讓他理解,我必須補充一句,五年間,我與這位少女間什麼也沒發生過。我們接吻、我撫摸她的乳房、我凝視她的眼睛,僅此而已。她的自卑感無疑來自我們那第一天相會和讓她非常局促不安的感冒。她渴望在我面前恢復聲譽,我越顯得冷淡,她的熱忱就越刺激她的愛、就越發使她那些不安的渴望變得崇高和不現實,這使她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中。 自從有了這次經驗以來,我覺得未滿足的愛情是感情神話學中最引起幻覺的主題之一。在我看來,特利斯坦與伊索爾特就是未滿足的愛情悲劇之一的人物原型,就像在交尾時吞食雄性配偶的螳螂一樣,這種愛情在感情領域是兇殘的食人肉者。 我們兩人都很清楚,那注定使我情人的愛情得不到滿足的我的精神折磨大廈的拱頂石,就是我並不是她的這種感情;我自己明白她明白我不愛她,而她也明白我自己明白她明白我不愛她。我的孤獨保持著完好的狀態,之所以我仍然能保持如此美的生命狀態,因為就是在這種美學的形式上實驗我各種"感情活動的原則"。我確信,如我崇拜我的加露境卡·何地維瓦、我的杜麗塔那樣,愛是另一回事,是對所有感情的徹底毀滅。與此相反,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的情人把我當成目標,我能嘗試以後對我大有益處的機智。愛情更在於接受箭而不是射出箭。正是在這位少女的肌膚上,我體驗到了聖賽巴斯蒂安的敏感性,它可能潛伏在我自己的體內,我希望能像蛇蛻皮那樣擺脫掉它。即使我現在有了一位有乳房和唾液的活生生的情人,她對我的愛使我昏昏然,我把她緊緊抱在懷裡,但明白了我不愛她,我就能懷著一種理想的、至高無上的、拉斐爾前派似的愛去崇拜我的杜麗塔、我的加露棋卡和別的何地維瓦了。那永遠潛伏著的登上塔樓頂的願望,從沒有因如此人間、如此現實的她而出現過。激情越折磨她,她的臉色就越不好,我就越覺得她不配登上塔樓。我想她可能會斷氣的。當我們躺在草地上時,我有時就對她提起這件事:"你就當你死了那樣做吧。"她把雙手交叉在胸前,停止了呼吸。她一動不動,有時這會拖得很久,使我相信她死去了,非常慌亂地拍打她的面頰。

她越來越狂熱地給我寫信,我難得回复它們,如果我回信,那總是為了悄悄塞進一點毒液,讓她中毒、變黃,像夏末的錯一樣。 我到卡達凱斯一次度假期的最後幾天,雨下個不停。我把上衣放在室外,近黃昏時,發覺它完全淋濕了。散步時,帶在身邊的情人的信全被水浸透,藍墨水幾乎都泡掉了。我回到皮朝特先生空蕩蕩的花園住宅,面對著一株我心愛的柏樹,一年時間,它已長高了一米。我機械地把這些信團成球,我把它們捏得很緊,我發現自己不自覺地模仿了柏樹的球,這些球上面的裂縫跟頭骨上的那些項骨一樣。這一模仿太完美了,於是我決定用我的紙球替代柏樹的兩個果實。這麼幹過之後,我重新到海邊散步,我在這兒呆了一個多小時,一直到天黑,浪花把我打濕了。我嘴唇上的海鹽味,在我心中喚起了跟不朽緊密交織在一起的神話。回來的路上,我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這時,我渾身顫抖著,把手放在心上,就像有人剛咬了我一口似的。我剛才差點兒撞在皮朝特先生的柏樹上,兩個白球在黑暗中像死人的兩隻眼睛一樣發著微光。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個不祥的預感:"她死了?"我一身冷汗,匆忙跑回住所,我發現她新來的一封信:"我胖了,大家認為我氣色很好,可我只對你再見到我時會怎麼想感興趣。我無數次吻抱你。我永遠念著你……"這個傻瓜!

父親心軟了。我了解這一點,準備著中學會考後當一名畫家。這還要三年光景,可大家已經在談馬德里美術學院,要是我能得獎,或許還能去羅馬的美術學院。入校正規學習的念頭以我的反叛開始,我想成為自由人,誰也無權干涉將出現在我頭腦中的東西。我已設想出跟我的老師們的一場死戰,我要幹的事,應該在沒有目擊者的情況下發生。 當時唯一的目擊者努耐斯先生,因為我而永無安寧了。每天,我都使他震驚,迫使他承認我有理。我處在發現技法的盛期。它們都有同樣的源頭:反教師之道而行之的意願。 有一天,我們在畫一位留著漂亮的雪白捲毛鬍子的老乞丐。努耐斯先生提醒我,我的素描用鉛筆塗得過分了,效果不好,沒有表現出鬍鬚的細絲。我應當在一張新畫紙上重畫,要珍惜白色的效果,只用一隻軟鉛筆輕輕在畫紙上塗幾下就行了。這位老師走了。我繼續變本加厲地用鉛筆把麵部塗得越來越黑、越來越膩。我投入那麼狂熱的激情幹這件事,結果所有同學都圍在我身邊了。我借助對比的作用,在預定的時刻,終於創造出這個模特兒的形象,然而我並不滿意,繼續加黑,使我的素描只不過是一堆結構鬆散的黑色斑塊的組合體。第二天,努耐斯先生來指正時,他絕望地喊了起來:

"你做的正好跟我告訴你的相反,看看這結果。" 我連一秒鐘的不安都沒有,我回答我立刻就有解決的辦法。我用墨塗抹掉我的素描。 "你想弄個負片。"努耐斯先生說。 "我只想做我所明白的。" "如果你認為能利用粉筆,那你就錯了,它在墨上住不住。" 他搖著頭離開了。一勞永逸地,我拿出小刀來開始刮紙。最閃耀的白色開始出現在素描上。乞丐的鬍子帶著驚人的寫實性從我素描的黑暗中顯露出來。當我希望這些白色模糊些時,我就在要弄模糊的地方吐上點唾沫,再加上磨擦,於是我便得到了一些淺灰色的擦痕。撣掉紙沫,我完美地模仿出了這名乞丐鬍子的如絲細毛氏我的作品完成了,我讓斜射的光線照著這幅素描。 當努耐斯先生看到我的作品時,他首先一言不發地呆在那兒。他的困惑影響了他表示自己的讚賞之情,但是他抱住我,緊得使我喘不過氣來,他對我重複著與馬丁·維拉諾瓦相似的話:"看哪!這個達利可真了不起!" 這次經驗使我久久地思考光線的種種特性和再現光線的種種可能性。我的探索持續了整整一年,終於得出如下結論:只有精心地堆在畫布上的色彩本身的起伏,才能對眼睛產生有效的作用。這正是我父母稱之為"石器時代"的那個時期。例如,我利用石塊來獲得一種非常明亮的雲彩。我把那些石塊粘在畫布上,隨後給它們塗上所希望的顏色。我最為美妙的這類成果之-,是一幅滿天彩霞的落日圖。天空中佈滿了各種大小不一的石塊,有一些像蘋果那麼大。這幅畫長久掛在家中餐廳的牆上,我記得,在飯後夜晚的寧靜氣氛中,一塊脫落的石子掉在石板地上時的突然聲響,常常讓我們受驚。母親停下了針線活,父親永遠用以下的話寬慰她: "這不過是剛從我們孩子的天空中落下的一塊石子。" 他很自然地又添了一句: "這個想法很妙,可誰會買一幅注定要消失的,注定要用石子塞滿整個住宅的畫呢!" 對費格拉斯人來說,我的繪畫探索是一個無盡消遣的源泉,人們暗暗地重複著:"瞧,現在小達利又往他的畫上堆石子了廣但在石器時代,人們仍然要求我準備幾幅畫參加當地的展覽會,共有三十來位藝術家參展,一些人甚至是來自赫羅納和巴塞羅那。我的作品最引人注目。兩位最著名的批評家卡洛斯·科斯塔和普依戈·包亞德斯宣稱我未來的藝術生涯是光輝燦爛的。 首次對我光榮的認可更加激起了我情人的熱情,我利用這種情況,使她永遠成為更受我任性擺佈的人,我絕對不許她有女友或男友。她必須把自己整個留給我,留給報紙極力稱頌的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我。一旦了解到她剛認識了某個人,一旦她向我講某個人的好話,我馬上盡力在她的思想中毀掉這個人。我總是獲得成功,找到恰當而又無情的挖苦話。她的感情必須照我的慾望調整,不多也不少。任何違抗我無情法則的舉動都要受到流出苦澀淚水的懲罰。我這方面的一個輕蔑的詞就會讓她想死,由於得不到愛而絕望,她至少也想得到我的重視。她把整個生命都投入了我現在越來越難得答應她的那半小時的散步中。尾聲臨近了,美術學院的殿堂及它的樓梯、它的三角婚、它的光輝的圓柱在天際顯出了輪廓。我向我的情人說:"再享受一下吧,你只剩下一年時間了。" 為著我們相會的那幾分鐘,她把全部生命用在使自己顯得更美上。畫在她臉上的健康讓我生氣,通過每次都使她哭,我盡力糾正這種情況。在散步的過程中,我給她看了一些我訂的格精神》雜誌。她虛心地盡全力在立體主義繪畫的複製品上理解點東西。當時,我對我誇張地稱為"胡安·格里斯神秘主義的絕對命令鐘的事物抱著一種熱情。我的情人毫不理解我那些滿一般的意旨,我對她說"光榮,這是一種像打開的剪子一般閃光的、尖銳的、鋒利的東西"。她全神貫注地聽著我講話的每一細節,並試圖用心記住它們。 "你昨天怎麼說那打開的剪子來的?" 在我們散步的途中,我們時常遠眺"塔樓磨坊"令人肅然起敬的巨大體塊。我喜歡坐下來,凝望它。 "你看,"我對她說,"那邊有塊白點的地方,就是小達利坐的地方。" 她望著我,沒注意我捐給她看的地方。我用手捏住她的一個乳房,從我們相會時起,她年輕的胸脯已變得像石頭一樣堅實了。 我命令道:"讓我看看它們。" 她解開上衣,向我展示她美麗的乳房,它們有著柔和的白色。乳頭就像兩個醋栗,上面環繞著一些非常細小的絨毛。當她打算扣上上衣時,我有點激動地命令她:"別扣上!再來一次!"她讓手臂垂在身體的兩側,低下了眼睛。她的胸脯急促地起伏著。當我允許她扣上或扣時,她重整好衣服,無力地微笑了。滿懷柔情,我握住她的手,於是我們重又上路了。 "你知道,我到馬德里後,就不再給你寫信了。" 又走了十來步,她哭了起來。我發狂地擁吻她,感到她像榛子一般大的淚珠燙著我的臉頰。 在我的腦海裡,光榮像打開的剪子一樣問著光芒。薩爾瓦多,工作再工作吧!你具有殘酷的天賦,同樣也有工作的天賦。這種能力喚起一切人的尊敬。從早晨七點起床後,我的頭腦整天都不知道作息。就連我和這位少女的散步也參與了我的計劃:這是誘惑的工作。父母不停地說:"他從不去消遣消遣!他一秒鐘都不停並對我說:"薩爾瓦多,你還年輕,要享受這個年齡的時光。 "可我想的與此不同:"你快點兒變老起來吧!你現在太青太澀。 "我怎麼才能擺脫掉青春期這種孩子氣的弱點呢? 首先,在學素描時,我應當搞立體主義。但這並不能減輕我對能動性的渴求。我想成為發明家並想寫完一年前就動手的一部哲學大作《巴別爾塔》。我已經寫了五百頁,而這只不過是序言。我的性騷動讓位給哲學騷動,我全部的身心都被後者佔據了。 《巴別爾塔》以對死亡現象的長篇論述開始,據我看,這種現像是以想像的構造為基礎的。作為神人同形同性論者,我不認為我是活著的,而是認為我正在從我的那些起源的"無智力的不定型狀態"中復蘇過來。在大家看來,那在《巴別爾塔》下面的,是易理解的生命,可在我看來,它只代表著死亡和混沌。與此相反,那在上面的,別人覺得是混亂的,在我眼裡,卻是"邏各斯"和復活。不斷為肯定我的個性而鬥爭的我的生命,時刻都是我的"自我"對死亡的一種新勝利,而在我周圍的人中間,我只看到了死亡和連續不斷的妥協。我拒絕與死亡做交易。上一年,我母親的死是最令我絕望的事。我崇拜她,對我來說她的形像是無與倫比的。我了解她那遠遠高於人間的一切的聖潔心靈中各種美德的價值,我不能忍受失掉這樣一個我認為會使我心靈中不可告人的缺陷消失的生命。她是那麼好,我不由會想:"這對我也就盡夠了。"她懷著非常絕對非常驕傲的愛喜歡我,這使她不會搞錯。我惡毒的言行必定也是一種驚人的事情!我覺得這一死亡是命運之神的一次凌辱。人們既不能對她、也不能對我做這樣的事。我心頭迴盪著各種複仇的念頭。緊咬著牙,我發誓要從死亡和命運的手中把我母親拉回來,我應當運用這些光之劍,有朝一日,它們會在我光輝的名字周圍閃射出殘忍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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