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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5章《藍色評論》-1

這是一份愚蠢的報紙,但辦報的人倒挺不錯。 ——DH勞倫斯 她能寫,這該死的女人。 ——魯珀特?布魯克 《鐵圈球雜誌》每期刊載一個菲爾森?揚撰寫的欄目,標題為《事關緊要》,此欄目用斜體字印刷,以區別於雜亂的新聞。 1912年10月23日,《事關緊要》欄目是一篇小小的神話,開始是這樣的:“從前有位年輕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彼此相愛,而且兩人都愛詩,因此決定把畢生精力都用於改善和鼓勵英國詩歌——特別是像他們一樣不知名的年輕作家的詩作..”故事描述了他們怎樣創立一份雜誌,投入了全部精力和時間,在“永久藝術的崇高理想境界”找到了自己的歡樂。但是此時“他們彩虹般的橋樑(此處指出版商)卻在他們腳下坍塌了”。他們欠了印刷商150鎊,除了青春這易逝的本錢外不名一文。菲爾森?揚說如果讀者訂購一年的《韻律》雜誌,他們的輕舟就能蕩漾起來。

這個對“老虎們”的小小一擊受到埃迪?馬什的鼓勵,他將其寄往蘭克頓,並希望他們“不介意”。 ——一點也不,——“你是個可愛的寶貝”,傑克?默里模仿埃迪的語氣寫道:“我們覺得他太可愛了。”這可能是《韻律》的資助者們所採取的旨在使小舟蕩漾的一系列行動中最無成效的一次。 令人驚訝的是,雜誌以《韻律》的名字仍然維持了5期,以後又以《藍色評論》的名字維持了3期。 僅僅依靠“老虎”的自尊並不能取得這樣的效果,還有另一位出版商願意幫忙——因為格倫維爾逃跑時,帳目表明有些小小的收益——年輕人選擇《韻律》是因為《英語評論》過於殷實富有,有著哈代①,詹姆斯,康拉德②和威爾斯等人為其寫作,《韻律》的撰稿者們情願無償寫作,希望將來能受到注意,也就是說“收益”從字面上來講是虛構的——指的只是他們的作品。

破產以後默里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同印刷商們拖延時間。他們斷定他肯定有錢,以為只要緊逼不放,就能得到一切。 JA斯彭德勸他申請宣告破產,因為確實是格倫維爾欠下的債,法庭可以弄清這一點。這個建議很正確,但也許新西蘭銀行總裁的女兒卻看到了其中的危險性,結果是安排讓她把自己的生活津貼作抵押來償還欠印刷商的債款。第二個步驟也是她採取的:她去拜訪佔爾伯特?迦南的出版商薩克,傑克寫信來說:“'老虎'覺得薩克關於《韻律》的作法很可愛,我想他會接手出版的事情,會竭力做好的。” 威利?喬治計劃用500英鎊作為資金開辦一家公司,結果沒有成功,到了11月中旬,“老虎們”只好在徹恩斯里路③57號(奧列加住在59號)的一個陰暗的寓所內工作和居仕,6位朋友每人湊了10個英鎊讓他們度過11月。

在這倒霉的時候,凱瑟琳還是寫出了一篇新的故事——是為弗蘭克?哈①哈代(1840~1928),英國小說家,詩人。 ——譯註②康拉德(1857~1924),英國小說家,原籍波蘭。 ——譯註③徹恩斯里路,倫敦地名。 ——譯註里斯①寫的,他最近掌管了一家專講時尚和皇家生活的雜誌《溫暖的家》。故事名為《房子》,同她後來寫的以倫敦為背景的小故事有些相似,但有種奇怪的自傳性質,與她希望能有個孩子,而索比尼歐斯基出現在那個時候有關。 故事中疲憊不堪的勤雜女工在一個待售的空房子前廊避雨,她和自己的戀人最近來看過這所房子。在那兒睡著以後,她夢見自己在房子裡舉行了美妙的婚禮——快樂英俊的丈夫,一個男孩和一個保姆,木柴燒的爐火和烤好的小麵包——但是美夢變成了夢魘。她聽見樓下一個聲音在叫喚,是過去一個情人的聲音,“他在那兒乾什麼?——是的,是他的聲音,她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崩潰了——她連嘴唇都發白了..”她“嘴唇發白”地衝下去阻止他進來,前門在她身後“砰”地關上了,來倒垃圾的人發現她死在前廊上:“我記得很清楚她的臉,昨天她同一個年輕人一起來看過這個房子..他走了以後,她又回來,笑著說,'我們的錢還不夠裝飾房子,我們只是做做夢而已'。”

與此恰恰相反的,是《韻律》上發表的她寫的三個新西蘭謀殺故事,它們是對新西蘭,尤其是邊遠地區常見的社會隔離狀態的剖析,而且故事是作者在完全的文化隔離背景下寫的:沒有哪個在倫敦讀過這些故事的人能知道事實上說的是什麼。 《店裡的女人》是寫邊遠地區的黃發者巫婆,她一天到晚備著一枝裝滿子彈的槍防範生人,幾乎像石頭、山巒和燈光一樣,成為那地區景色的一部分。奧爾?安德伍德是個眼光凶蠻的殖民地酒吧的流浪漢,完全受制於環境的影響,幾乎處於瘋狂狀態。米莉則是一個沒有子女的邊遠地區女人,深切同情一個精疲力竭的逃犯,當人們開始追捕逃犯時,她的同情變成了嗜血的慾望,這一切也像她那所房子裡駭人聽聞的事件一樣屬於這個地方。

《新時代》認為這些故事代表了“大陸”對美的原則的歪曲,與此相反,事實上那時只有一個新西蘭人才能寫出這種東西。在刊載了《房子》同一期的《溫暖的家》中,還有修?金斯米爾和埃尼亞?巴諾德寫的有關默里和凱瑟琳的文章,前者把默里描寫成一位年輕的實質評論家,敘述了《韻律》的出版商如何逃跑,留下“老虎們”負債累累。這些話出現在格倫維爾被捕後僅僅一個月,對於他忠心耿耿的朋友奧列加和貝阿特麗斯?海斯汀斯來說太過分了。 《新時代》對此的回答是署名“TKL”的一段話:你們成為一窩蟋蟀,蜂擁在《溫暖的家》上的一群蟋蟀,或者是耗子。 船長已下船了,船呢? ——瞭望員,船怎樣了?的確,船長像那樣地棄船而逃真令人討厭,但是說實話,他真那樣壞嗎?難道沒有一點食物留給小耗子吃嗎?那些靠他養活的人怎麼辦呢?

文章接著問誰被《鐵圈球雜誌》給矇騙住了,當然沒人在乎戀愛中的女士——“只有漢諾威廣場①才會去考慮到法律上的無效——也許這個玩笑不太合適。當然我不該公開提到這件事,但我的確極其討厭耗子。”同期還刊載①弗蘭克?哈里斯(1856~1931),愛爾蘭新聞記者,作家,作品有《王爾德傳》等,他主編過不少雜誌,最主要的是《星期六評論》。 ——譯註①漢諾威廣場,倫敦當時名人們結婚的地方。 ——原註了另一有關凱瑟琳的語氣更為激烈的署名文章,標題為《善變者》。奧列加也感到這太過分了,幾個月以後,他免去了海斯汀斯太太雜誌文學評論的職務,自己開闢了一個專欄,“讀者和作者”。第二年他們分手了,她去巴黎居祝關於耗子的文章幾乎不能傷害到“老虎們”,接下來的幾個月中慷慨的資助源源而來,他們討論使《韻律》站穩腳跟——改換名稱也是計劃的一部分(據馬什說,《韻律》這個字眼對於書攤上的東西來說太過分了)。

馬什剛剛成功地發表了《喬治派詩人》①的第一卷,銷售相當好,當默里需要保證人以便能藉貸100英鎊作為《韻律》的資金時,馬什立刻答應了。 默里告訴他,“你擔保保證我們三年中每月將償還3.16英鎊,你知道我們會的。” 當藝術家格溫?拉沃拉特告訴魯珀特?布魯克她痛恨《韻律》雜誌時,他為之辯解道:“當然,它很現代化,完全是由年齡在35歲以下的能幹的年輕人辦的。”新出名的作家DH勞倫斯雖然剛同自己教授的妻子私奔到意大利,急需掙錢,也寫信來表示同意無償為《韻律》寫一篇故事——雖然雜誌有些瘋狂,但人卻相當好。 默里接著又試圖說服修?沃波爾②,不久就寫了一封信給他,談到撰稿人舉行了一次會議,討論了一些新的宏偉計劃。在極其熱烈理智的氣氛中,約16名青年藝術家宣誓忠於雜誌,他們將無償撰槁,默里將支付每月10英鎊的損失,到年終如果能收益15~20英鎊時,將按各人工作量分配。近64頁的雜誌一半將刊載詩、短篇小說、評論文章等等,其他篇幅將由吉爾伯特?迦南評論一般書籍,DH勞倫斯評論德語作品,默里評論法語書,而凱瑟琳?曼斯菲爾德竟然評論“服裝”,這肯定是她不在場時,由全體男士決定的。

魯珀特?布魯克、沃特?德?拉?馬爾①、wH戴維斯②等每年也會撰稿兩三次,所有這些人都對計劃很感興趣,還有兩個人有待接近——奧利維?阿寧斯③和ME福斯特,默里請沃波爾去說服福斯特(“他是我們真正需要的人之一”),就這樣,1913年5月《藍色評論》由馬丁?薩克出版社發行,卷首刊載了麥克斯?皮爾波姆的《論懷疑》,還刊登了勞倫斯的《玷污的玫瑰》和凱瑟琳的故事。 吉爾伯特?迦南親身體驗了他們在徹恩斯里路辦公兼寓所的陰暗滋味,那兒電燈必須整天開著,凱瑟琳的一隻金絲雀也死了,她寫的關於特羅維爾的小說也完成不了。吉爾伯特建議他倆在他位於柯爾斯伯里④的磨坊附近找一個別墅,春天他倆果然搬去了,或者說凱瑟琳一人搬去了,帶了一些曾經屬於埃達母親的舊家具,默里去那兒度週末。結果是凱瑟琳寫的信讓我們可以對他們那時的生活略知一二,這些信比默里寫的生動有趣得多。

整個《藍色評論》階段雖然短暫,收效甚微,但仍然標誌著默里夫婦合作生涯的一個分水嶺,這使他們與布魯姆斯伯里首次相遇;也標誌著兩人同斯拉夫人那暴風驟雨般的情感關係的結束,這種關係屬於他們早期的生活。 ①喬治派詩人,指的是英王喬治五世在位前期(1910~1920)著名的詩人。 ——譯註②修?沃波爾(1884~1941),英國小說家、劇作家,代表作有《黑暗的森林》等。 ——譯註①沃特?德?拉?馬爾(1873~1956),英國詩人。 ——譯註② WH戴維斯(1871~1940),英國威爾士抒情作家。 ——譯註③奧利維?阿寧斯(1873~1961),英國作家。 ——譯註④柯爾斯伯里,倫敦郊外地名。 ——譯註一大,默里去凱瑟琳的遠親西德尼?沃特羅家,“去見見這些吳爾夫們”①。他寫信告訴凱瑟琳:“我並不覺得他們怎樣,他們屬於那種完全無能的劍橋人。”

戈蒂葉和喬治?班克斯來徹恩斯里街拜訪,那兩人最近合起來發洩對“老虎們”的痛恨,主要是受了蘇菲的慫恿。他們出其不意地來訪,一迸門就暴跳如雷——戈蒂葉要求為《韻律》上刊載的畫付稿酬,班克斯則來要回一些凱瑟琳已經帶到柯爾斯伯里去了的畫。默里挨了幾耳光,牆上的畫也被撕了下來,兩人走時還咬牙切齒地說:“這只是開頭。”他們在城裡到處揚言說要“砸碎默里的腦袋”,但這只是像徵性地做了一下:戈蒂葉和他的朋友把米德爾頓?默里那神一樣的頭顱模型按在牆上,心滿意足地扔了一顧磚塊將它砸得粉碎。 同一個星期,索比尼歐斯基也來了,他欠了他倆的錢,現在凱瑟琳稱他為“相當危險的騙子”。他似乎被擺脫了,至少在接下來的6年中,就這樣結束了她生活中這段與波蘭人交往的危險經歷——人們可以從中窺見忤逆的凱瑟琳卻往往易於受到異性的欺詐,這也是她小說中許多女人常常遭到的命運。 到了仲夏時分,默里不得不絕望地告訴馬什和沃波爾雜誌銷售低於800鎊,每月損失達15鎊。 “劃時代的短篇小說”並未出現,“當代英國藝術天才們送來的破爛玩意”不堪卒讀。他自己也迫不急待地要寫一篇小說,已經準備一年了。一位名叫“吳爾夫”的人②已經送來了一篇好故事,但這又有什麼用處呢?除非所有的人都對辦雜誌非常感興趣。 在給馬什的信中,他說自己拒絕宣布破產,準備同債權人合作,以100英鎊作為人身保險,每鎊付給他們7先令,這樣他就能掙餞養活自己,有時間寫小說,馬什的擔保也不會受到威脅,因為他剛同銀行做好安排,償付債款;他們將放棄徹恩斯里街,去租一個更便宜的地方。信的結尾留了一點餘地,馬什還可以阻止這種孤注一擲,但馬什讓這個機會溜走了。 打印好的信件送了出去,通知撰稿人不會再有8月號的雜誌刊載他們的作品,“吳爾夫先生”也收到這樣一封信,默里在手寫的附言中說自己很想登載他的一篇故事,這“無疑是我們收到的來自編外人員的最好作品”(這是默里夫婦和吳爾夫夫婦之間漫長微妙關係中的第一次接觸),但他認為英格蘭並沒有準備好容納一份“誠實的文學雜誌”。他和吳爾夫太太是否願意來拜訪他們遠在鄉間的住處? “我妻子在沃特羅家沒有同你們會面,她很希望見到你們夫婦倆。”但是三年以後他們才正式會面。 那年夏天,DH勞倫斯和弗麗達在私奔後又回到英格蘭,他們從德國來,勞倫斯剛在那裡寫完他的短篇小說《普魯土軍官》。他來辦公室拜訪,接下來大家都見了面,兩對未正式結婚的夫婦立刻互相喜歡上了。默里寫道:“我沒想到這麼快就相互溝通了。”而弗麗達在她的書中則稱之為“我們唯一融洽歡樂的友誼”,看見他倆在公共汽車頂層互相做鬼臉,吐出舌頭來,她立刻喜歡上了他們。 就這樣開始了那有名的充滿危險的友誼,這種關係影響了,而且有時幾乎是控制了默里今後20年,凱瑟琳今後三年的生活;其中有一個重要因素,①指布盧姆斯伯里文學團體成員們。 ——譯註②指維吉尼亞?吳爾夫。 ——譯註就是從一開始,漂亮黑髮的默里對芳倫斯就有著強烈的吸引力——長期禁止出版的《戀愛中的歸女》①的前言中毫不隱晦地談到這種吸引力,書中寫到當傑若德?克萊奇和茹珀特?伯欽①相遇時,他們之間那種“令人顫抖的親切感”,在金發的傑若德?克萊奇身上有著更多大衛?加納特②的成分,他也是一頭金發——而默里絕不會有什麼同性戀傾向——他從未忘記過在布魯柯特中學的一次討厭的經歷。但是從《前言》中確實可以讀到茹珀特?伯欽對他黑髮朋友的慾望。一開始就因為勞倫斯的嫉妒而存在著危險,就像那位普魯土軍官③因為年輕人對他女友的感情,因他為她寫的那些詩產生的嫉妒一樣,而目前他們的這種友誼還是愉快歡樂的。 勞倫斯同霍伯特?阿斯奎斯一起住在布洛斯泰爾,邀請新朋友去那兒拜訪,他們去了。在回家的火車上讀了《兒子與情人》④開頭的幾頁,小說的深度使默里羨慕勞倫斯的天賦,很久以後他在日記中還寫道他做了“一個傻瓜,一個嫉妒的傻瓜”。在那個年代,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劃時代的小說家。 8月,勞倫斯和弗麗達回到巴伐利亞,到了10月,他們住在意大利,生活很愉快,開銷也不大。勞倫斯寫過信給默里和凱瑟琳,催他們去,但是默里卻因他的債務和倫敦記者工作所困,而且他也覺得自己不能靠凱瑟琳的錢生活。勞倫斯蔑視這種想法,結果以他戰前的那種歡快筆調長篇大論寫了一封信,告訴默里拒絕使用凱瑟琳的錢只意味著他不信任她的愛情。 “你說她需要一些小小的享受,你不忍心剝奪它們,這意味著你對她和你自己都不夠尊敬。” 此時,勞倫斯顯然已將凱瑟琳視為默里的妻子,想幫助他們兩人,雖然他也許不大理解比切姆家人的脾氣。他說,“你侮辱了她,一個不滿足的女人必須要一些享受,而愛一個男人的女人可以睡在地板上。”他們應該來意大利,每月花費7鎊10便士就能夠活得很好,出門時還被尊稱為先生——對凱瑟琳這種享受綽綽有餘了。 至於寫作,默里可以“專寫評論”,像華特?佩特或此類人一樣寫些隨筆;他必須請求《威斯敏斯特》讓他每週從國外寫兩篇專欄文章。他應該花光凱瑟琳的最後一分錢,讓她自己干家務活(但是弗麗達倒雇了一個傭人,每月一英鎊),他不能犯傻,懶惰;他必須振作起來“我認為牛津害了你。” 問題在於,如果傑克足夠勇敢,靠凱瑟琳的錢生活,而不是拿它去償還聖?卡特林出版社的債款,破產法庭的官員們就會接躥而至,哪怕他們逃到國外。在那種情況下,新西蘭銀行的總裁還會付錢嗎? 所以默里夫婦沒有去意大利,但的確一直打算去國外過聖誕節。默里迫不及待地要寫那篇小說,想在25歲生日前完成一件作品,他終於決定去巴黎。如果他不能在意大利賺到錢,也許可以在巴黎?如果《威斯敏斯特》不能幫助他,也許別的雜誌也可以——例如,《泰晤士報文學副刊》。 ①《戀愛中的婦女》,DH勞倫斯的主要作品之一。 ——譯註①克萊奇和伯欽兩人,均為《戀愛中的婦女》裡的角色。 ——譯註②大衛?加納特(1892~1981),英國小說家,是勞倫斯的朋友,其父小說家愛德華?加納特曾幫助指點過DH勞倫斯和FM福特等作家。 ——譯註③普魯士軍官,DH勞倫斯小說《普魯士軍官》中的人物。 ——譯註④《兒子與情人》,勞倫斯的一部重要小說。 ——譯註一次輕率的旅行說實話,我的朋友,換個地方並不是辦法,巴黎確實是時尚的權威,但權威們並不能創造! ..可以給英國年輕作家的最好建議就是避開巴黎,不再讀法語。寫出英文傑作的最好準備方式就是住在英格蘭,用英語讀寫,而且最主要是用英語談話。 ——AR奧列加 默里在1913年10月的日記中寫道:“很奇怪我怎麼會有這樣一種說不清楚的孩子似的信念,認為一旦渡過英吉利海峽,靈感就會源源不斷,思想會成熟深奧,語言也會流暢起來。”凱瑟琳仍在尋找新的起點,也準備離開倫敦,因此12月的一個夜晚,他們去了巴黎。默里對可能靠給倫敦寄回稿件賺錢度日這種前景幾乎不抱什麼希望,他匆忙地和《泰晤士報文學副刊》的編輯交談過一次,後者說他會盡力幫忙。 埃達說這次搬家是逃跑,他們把她母親的家具帶到了海峽對岸,因而她對此記得很清楚。默里告訴馬什他之所以離開是因為不堪忍受債主們騷擾自己的生活。他們不肯接受一個牛津出身的人每英鎊7先令的人身保險金。 但是馬什也是債主之一,銀行突然要求他承兌保證金,他寫信問傑克出了什麼事,而收到的回信卻極其尷尬含糊,直到第二封信才把事情講清楚。 來巴黎前,默里在銀行留了19英鎊讓巴克利支齲也許他雜誌的兩期款項已經償付了,但是現在他每週只賺三英鎊,又是破產訴訟案的被告,他無力償還另外兩期,馬什能幫忙嗎? 在倫敦時他靠記者工作每週能賺12英鎊,但是運家具行李等花了25鎊。 他在巴黎租了一個寓所,開始寫那本司湯達①式的巨著,他發現自己為《文學副刊》寫的文章並未發表,所以他們只好把凱瑟琳的生活費全部自己用了,這就是為什麼會有破產訴訟一事。 似乎佔德伊爾跟著他們去了巴黎,他也在吃力地寫一本自傳性小說,還給了凱瑟琳一本《牛津英語詩集》。躲避債主這事對他並非秘密。 2月,JA斯彭德寫信讓默里擔任《威斯敏斯特》的藝術評論,他回倫敦去商談此事,住在戈登?坎貝爾那兒,坎貝爾的一位律師朋友說如果默里馬上去破產法庭,那兒的官員會理解這並非他的過錯,會好好待他;如果不去,他們就會下令拘捕他。於是他馬上去了,果然被看作受害的一方,使他感到破產是紳士會遇上的意外事故。總而言之,進過牛津還是有好處的。沒有別的選擇,在倫敦,一份工作每週只有幾英鎊,而在巴黎卻幾乎沒有。但他們在巴黎訂了一年的租房契約,而且提到《泰晤士報》證明身份,這次不能逃避了,需要30英鎊取消租約,他們必須賣掉所有的東西。默里有次竟然在巴黎的妓院到處亂逛,兜售他們所有珍貴的物品,正好被弗朗西斯?卡爾科撞上了。默里在他寫的小說《靜物畫》中對此事曾有過描述。因此,埃達母親的雕花橡木書桌、寫字台、雕花屏風,還有她的許多各種各樣的東西都留在了巴黎一些名聲不好的地方。 默里從巴黎的唯一收穫是知道了倫敦才是他該呆的地方,而凱瑟琳卻帶①司湯達(1783~1842),法國作家,又譯斯丹達爾;其代表作為,此外還有《已爾瑪修道院》等。 ——譯註回了她的一個較長的故事,故事名字取自柯勒律治的一首詩,講的是兩個羞怯的人如何在火車上相遇,都渴望撫摸親吻對方,又唯恐“破壞這種情緒”,但又夢想著在鄉村的別墅內結婚,最後夢想結束了,埃德娜①沒有來(她只有17歲)。一封電報使亨利②的幻想破滅了。小說既不咄咄逼人,也不盡是傷感情調,而從柯勒律治那兒學來的白日夢想則是至關緊要的寫作方法。 故事有一種非真實,半明半暗的奇怪感覺,在巴黎和回到倫敦後的頭幾個星期寫的日記中也處處流露著這種感覺,她寫道:今天世界四分五裂了,我在等待傑克和埃達,像母親過去那樣正在縫衣服——用我的心來穿針引線,真可怕。但是有什麼比那可以將自己溶入真實的東西更為可怕呢?是否這嚇壞了我? 我在等著埃達來,她遲到了很久,一切都懸在空中,沒有著落——連鳥和煙囪都是這樣,心裡暗暗害怕。 那個年代,不僅是凱瑟琳,而是整個歐洲,甚至鳥和煙囪都有充分理由私下感到害怕,人們不由地想在這種奇怪及錯位的景像中找到一些對噩運將臨的隱約感覺。凱瑟琳的情況更特殊:她病了,自己卻不知道;她開始不滿意默里,同時感情開始轉向埃達,因為埃達將要離去,她被召喚去羅得西亞照顧父親,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中一則流露了這種由即將長期離別引起的感傷情緒,她寫道:“我是否毀了她的幸福生活?我該受譴責嗎? 她把自己給了我,我該讓她幸福才對。 ”這是日記中第一次提到這種不同尋常、充滿愛與恨的神秘關係:凱瑟琳撫慰精疲力盡的埃達:“..不是像我通常做的那樣,而是稍稍吻一下,只是像人們喜歡給一個疲乏了的孩子的那種愛的吻。 '噢,'她嘆道:'我夢見過這些'(我一直感到有些噁心)”。 “沒人知道,或能夠知道,埃達是我多大的累贅。..在巴黎我感覺最大的幸福就是擺脫了她。” 凱瑟琳既需要又討厭的埃達要走了,3月27日是他們離別的日子,這一天也是默里接受破產法庭公開傳訊的日子,無怪乎所有一切都處於懸而未決的狀態。凱瑟琳的詩《相逢》也是那一天寫的,表達了這麼一種觀念,即她和埃達的生命已用鐵環彼此相聯。 從那天開始,默里成為債務未清的破產者,而凱瑟琳則對埃達欠下了情份,她似乎好幾個月沒有寫出什麼作品。 她患肺病已有三年,“胸膜炎”似乎又將重新發作,結核桿菌正在侵入肌體,雖然並沒人注意到這一點。 為節儉起見,他們搬入埃迪克洛夫①兩間陰暗的頂層房間,房內有兩張桌子,兩張椅子,地上鋪著竹蓆,廳堂臭哄哄,廁所也是最普通的,地上擺著一隻桶裝殘羹剩飯,默里幾乎立即(雖然想努力使自己成為藝術評論家)就患了腹膜炎,一星期后凱瑟琳的病也發作了。她倒在椅子上,臉色蒼白,不能說話,心臟劇烈地跳動。克洛夫特-希爾醫生親切地照料著他們,但卻忽視了真正的危險,因為她面色好極了。 ①埃德娜是故事中的女主人公。 ——譯註②亨利是故事中的男主人公。 ——譯註①埃迪克洛夫,倫敦一地名。 ——譯註不久默里必須給埃迪?馬什回信:“我害怕收到你的信,不知為什麼我不能寫信,我沒有一分錢,從回來後就不名一文。”他想在博物館或美術館找個工作;他從《威斯敏斯特》的收入已減少到每星期4英鎊,但是《文學副刊》在8月將接受他的一些稿件,這樣,到9月拿到稿酬後他就能支付10英鎊,他還令人吃驚地說,凱瑟琳想“上台演戲,但這種該死的職業沒有靠山是不行的。” 默里收入減少的真正原因也許是他寫的那本小說書又長又羅嗦,而且毫不隱晦。主角是莫里斯?坦普爾——是一位年輕作家,同主編的妻子私奔了,因此斷了收入來源,她比他年齡大,自己也有些錢(有些像凱瑟琳),小說的主題是講鄉村的美好生活。 在《靜物畫》中可以窺見一兩眼對愛情抱譏諷態度的弗朗西斯?卡爾科(杜邦)、喬治?班克斯,還有弗里德里克?古德伊爾,後者是書中的丹尼?比切姆,他愛上了安妮,因為莫里斯愛她,後來放棄了自己的工作去巴黎找他們(丹尼?比切姆也是戈登?坎貝爾)。書中議論很多,基本上是長篇大論,而不是真正的對話。凱瑟琳的評論是寫在日記中簡短的一句話:“'坦普爾先生,恐怕你過於注重心理描寫了。'然後我出去買醃肉。”此時她自己仍然什麼都沒寫。 DH勞倫斯夫婦6月從意大利回來,可以結婚了,他很快活自信,出版商給他的下一部小說預付了300鎊,這兩個人很幸福,似乎擁有整個世界。 他們來埃迪克洛夫吃飯,凱瑟琳自然對自己和傑克骯髒的生活環境發了一通牢騷,結果兩人還吵了一架,後來又再次搬家。他們在切爾森找到了一個漂亮的小房子,簽訂了契約後才發現四處都爬滿了臭蟲,只好用煤油和硫磺來對付。 1914年7月13日,勞倫斯和弗麗達在坎辛頓登記處結婚——傑克、凱瑟琳和戈登?坎貝爾出席作證婚人。 默里兩人肯定非常羨慕,此時弗麗達心血來潮,突然想到把自己的結婚戒指給了凱瑟琳,凱瑟琳深受感動,她戴上了戒指,後來也一直戴著——“甚至當我們結婚時也不肯換下來,她死後埋葬在楓丹白露①時還戴著它”。因此凱瑟琳左手戴著的其實是破裂婚姻的象徵。 回到坎貝爾在謝爾伍德的房子,他們4人在後院照了一張結婚紀念照,看上去布爾喬亞味十足。他們一點也沒有料到兩星期前發生的事情!在薩拉熱窩,一位中學生開槍射擊,點燃了使全世界陷入戰爭的導火線②,徹底改變了他們的生活。 戰爭爆發了,8月充滿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件,默里也一度同修?金斯米爾一起報名參加自行車營隊,因為他喜歡騎自行車。第二天克洛夫特-希爾醫生替他檢查體格,說他工作過度,需要休息,給他開了一張證明,提到他患有腹膜炎,並且“懷疑肺結核”。 在那個生命悠關的夏天,傑克和凱瑟琳像所有的人一樣也計劃去度假:小說家JD貝爾福特替他們在康沃爾③找了一所別墅,可以度過9月的一段時間。凱瑟琳8月30日的日記中寫道:“我們打算明天去康沃爾,..告訴①楓丹白露,巴黎近郊。——譯註②即1914年6月28日,奧國皇儲斐迪南在薩拉熱窩遇刺,後導致7月23日奧國向塞爾維亞宣戰,從而引發了第一次世界大戰。——譯註③康沃爾,英國西南部的一個郡名。——譯註我,是否有上帝?我不信任傑克,今晚我感到自己衰老,噢,我真希望有個愛人來體貼我,愛我,抱住我,安慰我,讓我停止思索。” 她心中並沒有特別想到誰,但很快就會認識DH勞倫斯的一位俄國朋友,一位不久就成為她生活中非常重要的神秘人物——不是愛人,卻有些像父親,又像一個遠遠的仰慕者,一個有時不贊同她行為的人。凱瑟琳很久都不知道如何拼寫他的名字——柯特連斯基,又稱柯特。 戰爭開始了,默里需要母親似的照顧,而凱瑟琳渴望得到與傑克不同的東西,雖然她並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埃迪?馬什收到從康沃爾的聖?梅林寄來的一封信,告訴他傑克因視力不好不能入伍,又找不到工作,所以他們只好決定住在鄉下,便宜一點。 “竭力寫作,希望三年之內和平會到來。” 同時,因為他只有4英鎊,不能寄上曾經答應的那10個英鎊。馬什的答復是他典型的作風,寄上了一張5英鎊的支票,但此時他們已離開康沃爾,後來才包在一塊手帕里轉寄至他們手中。他們在萊①呆了一段時間,徒勞地想找一個每週租金5先令的村舍。後來默里在切爾西想用那塊手帕,支票才掉出來。 “我不知你為什麼這樣做,埃迪,是想火上澆油嗎?肯定不是的,但卻又讓我感到惱火。”此時勞倫斯夫婦已在徹斯漢姆②租了一個村舍,離柯爾斯伯里③和迦南的磨坊不遠,默里夫婦去那兒度週末,結果也在附近找到了一個農舍。 玫瑰別墅坐落在裡④,完全適合他們:房子很小,陰暗潮濕,廁所在外面。 但是靠勞倫斯的幫助,房子終於裝修一新,不久就成為那些極富思想性辯論的場所,戈登?坎貝爾曾經稱之為“絕妙的陀斯妥耶夫斯基似的夜晚,曼斯菲爾德總是精神不佳。”坎貝爾妻子去了愛爾蘭,因而他總是下鄉來,在這家或那家度週末。三個男人常常把整個週末都花在思辨性討論上,就是此時凱瑟琳對安妮?埃斯特爾?賴斯說,“默里哪怕煎香腸時也想著上帝。”她覺得這些男人太嚴肅,有天晚上她對貝阿特麗絲?坎貝爾嚷道:“我需要音樂,燈光和人,”而她卻在這兒做果醬或用茶中把花園裡鄰居的雞鴨趕出去。 他們不久就發現勞倫斯有些變了,他同弗麗達的關係受到戀母情結的困擾,對戰爭的失望正在漸漸地毀滅他。他看上去病得不輕,新蓄的鬍髭更顯得臉色發青。他常常同弗麗達大吵大鬧,每當她一開始思念自己留在諾丁漢的孩子時,他就大發雷霆,事實上他已患了肺玻傑克和凱瑟琳現在可以就近觀察勞倫斯的婚姻,卻為之大惑不解,默里在日記中寫道:我想得越多——凱和坎貝爾也有同感——就越難理解這是怎麼回事。他並不能得到肉體上很大的滿足,他們這方面完全不對頭,弗麗達說他“像公狗對待母狗”那樣佔有她。昨晚上他說甚至現在人們也會感到一種雙方面的“羞愧”,他常常渴望弗麗達,而她對他卻沒有一點慾望,他只得承認這一點,並感到無可奈何。說真的,我覺得她一點也不愛他。她不過是愛上了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名作家這麼一個概念,僅此而已。勞倫斯竟然允許她用那虛①萊,以及徹斯漢姆、柯爾斯伯里、裡,均為倫敦附近地名。 ——譯註②萊,以及徹斯漢姆、柯爾斯伯里、裡,均為倫敦附近地名。 ——譯註③萊,以及徹斯漢姆、柯爾斯伯里、裡,均為倫敦附近地名。 ——譯註④萊,以及徹斯漢姆、柯爾斯伯里、裡,均為倫敦附近地名。 ——譯註假的對自己孩子的“愛”來凌駕於他之上,真讓我討厭。我盡量避免去惹她,她愚蠢至極,固執得讓人難以忍受,不明白勞倫斯為什麼能忍耐下去。凱瑟琳也相信弗痛恨她,我認為弗對凱瑟琳非常嫉妒。 他們的新朋友柯特來同勞倫斯夫婦共度週末,卻發現吃中飯時空氣緊張,因為女主人為被她拋棄的孩子感到悲傷。柯特從不知道如何隱瞞真話,他具有一種有用的才能,能使朋友們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感到良心的譴責。他只需站起身來,用自己那堅定的俄國語調發表一些具有道德份量的看法。這次他也不客氣地告訴女主人(他過去只見過她一次),既然她離開了自己的孩子同勞倫斯結婚,就沒有必要再去為孩子而有什麼怨在同已婚朋友的交情中,柯特一輩子都習慣站在夫婦某一方的立常他是勞倫斯的終身好友,因此也成為弗麗達的敵人,很長一段時期,他似乎也是凱瑟琳的好友,她在困難時的避風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默里說,柯特的信念是“凱瑟琳永不會做錯事”,其實是默里自己這樣認為。默里從未提及終於有一天柯特不再是凱瑟琳的朋友,但至少目前他是的。在漸漸疏遠傑克時,她常常倚靠他,但是拒絕了他求愛的表示,那似乎是由他的某種誤解造成的。 並不是柯特本人,而是他的默認,使凱瑟琳在玫瑰別墅時開始疏遠默里。 她漸漸覺得弗朗西斯?卡爾科——她前一個冬天同他在巴黎呆過一段時間,讓他給自己授課,因為她“不會說法語”——有她所需要的代替傑克的東西。 卡爾科此時一直與默里通信,凱瑟琳讀了他的信,喜歡他“溫暖的情感生活”,她希望他是自己的朋友。 到了1914年聖誕節,默里和凱瑟琳兩人都明白該分手了,因為她破壞了一項不成文的原則,偷看了他的一本紅色小筆記本,讀到他告訴戈登?坎貝爾的話,說不知道她是否“對於自己僅是一種滿足”。因此她在日記中(12月18日)寫道:“這使我下了決心,這使我得到自由,我不再繼續演這齣戲了..”此時她自己已開始與卡爾科通信,並告訴傑克,但他並不真感興趣。 (默里深知卡爾科為人,確信如果凱瑟琳去找他,總有一天會失望地回來的。)不久以後,凱瑟琳又寫道:一天晚上傑克同戈登在一起,我已上了床,他說他真正想要的是一個能控制他的女人——是的,這是他真正想要的。他又說我很順從,是的,我順從他,現在也一直如此,但我這樣做是因為並未感到自己的迫切需要,現在我仍然因為習慣而順從他,但每次都帶著一種反抗,我稱之為“告別”順從,似乎總覺得是最後一次。 到了狂歡的季節,曾經計劃舉行三次晚會,結果只兌現了兩次,在這4棟以藝術為中心的房子裡,共有三位小說家,一位短篇小說家在勤奮工作。 默里騎車去位於貝林頓的別墅,聽弗麗達說勞倫斯正在寫一篇有關三代人婚姻的小說,其中用馬洛①和非爾丁②的手法描繪了一次真正的英國式婚禮,小說將取名。勞倫斯不久就會有一間舒適的頂樓工作間,弗麗達①馬洛(1564~1593),英國劇作家。 ——譯註②菲爾丁(1707~1754),18世紀英國最傑出的小說家。 ——譯註正在替他準備,這使默里十分羨慕,他只能在棚子裡創作。吉爾伯特?迦南在柯爾斯伯里的磨坊裡接待了一位客人,年輕的猶太畫家馬克?格特勒,後者正忙著催促他寫一本題名《門德爾》的小說。在默里的別墅裡,凱瑟琳也正在寫短篇故事以及沃里希奧芬系列,她不時撕毀自己已寫好的作品。 第一次晚會是23日在勞倫斯家,歡快的宴會,房間裝飾著常青樹枝和檞寄生。柯特用像烏拉爾山③吹來的寒風似的嗓音唱了希伯來歌曲,當勞倫斯宣稱小說不是“角色的創作”時,幾乎發生了“謀殺性的娛樂”(默里的話)。 聽到勞倫斯說的話,肚裡灌滿了酒的默里把手一揮,宣佈如果勞倫斯創作出了角色,他就“每天幾次”脫帽向勞倫斯致敬(這是那晚默里上床前昏頭昏腦寫下的)。 聖誕節的夜晚,同樣一夥人聚集在迦南家,晚會分別在他的長房間和圓房間內舉行。他彈著自動鋼琴,而默里開始非常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和格特勒之間存在著敵意。大家都喝醉了,沒人能切開烤乳豬,但飯後還是演了兩出短劇,在第一齣戲中,沒人為默里想出一個角色,柯特一直催他設計一出“戲中戲”,這樣才演了第二出。 默里把概念付諸表演(他和凱瑟琳的實際情況),而“勞倫斯、弗麗達和凱瑟琳都開始懷著好奇心了解到我的真實意圖。” 傑克將扮演一個玩世不恭的丈夫,他妻子(由凱瑟琳扮演)有一種出於情感的渴望,想去安慰一個傷感的外國人(柯特),但卻受到另一位強壯、狂熱情人的誘惑(格特勒),但後來又同丈夫和好了。默里雖然喝得醉醺醺,這最後一點對他卻是至關重要的。戲繼續演下去,遭到拋棄的柯特躺在地板上死了,自殺了。格特勒和凱瑟琳之間的愛情戲讓大家覺得過於真實了些,先是勞倫斯把默里拉到一邊,帶著極其嚴肅和關心的口吻告訴他不要再繼續這樣暴露自己,把他帶出房子,走到路上,說,“我們並非不愛你。” 接著弗麗達來干涉了:凱瑟琳開始親吻格特勒(在戲中),當勞倫斯夫婦說“你不愛他”時,她回答,“不,我愛他,我愛,”而且拒絕表演回到默里身邊去的情節。因此弗麗達把格特勒帶到外面路上,對他說凱瑟琳是個壞女人,引誘了他,於是格特勒痛哭起來。 “我們談論著這齣戲,一起上了床,”默里在日記中寫道,“但是氣氛太不尋常,非常像一部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小說。” 這也給勞倫斯的小說提供了一個情節,馬克?格特勒將這件事講給卡林頓①聽,說“柯爾斯伯里所有的作家都想把它寫進自己的作品”,但只有勞倫斯一人做到了;吉爾伯特?迦南告訴奧特琳?莫瑞爾夫人這件事,說它“像陀斯妥耶夫斯基小說的一個章節”,將這種情感的盡情發洩同“我們經歷的那可怕的幾個月”相聯繫。像大家一樣,他認為戰爭很快就將結束。 默里家的晚會根本就未舉行,先是推遲,後來乾脆取消了,也許是陀斯妥耶夫斯基起了作用。無論如何,此時凱瑟琳一心想的只是那位寫信給她,說“噢,夫人,你們生活在陽光下”的法國士兵。 弗朗西斯?卡爾科在格雷軍事佔領區,擔任軍隊通信員。如果有些殖民地人的膽量,就可以去那兒看他。凱瑟琳稱之為“三年田園式的”與傑克的共同生活似乎已經結束,她想過一種“我認為更適合我的生活”,因此她在③烏拉爾山,俄國一山脈,也是歐亞二洲的分界線。 ——譯註①卡林頓,布盧姆斯伯里成員之一。 ——譯註日記中處處提到這位傑克比她更為了解的法國人,他像她一樣,也出生在陽光燦爛的南太平洋地區。 她為他拍了照片,還給他寄去一綹頭髮。當她和傑克在爐火前做愛時,她“竭力想忘記他,卻很難做到”。在傑克的房間裡時,她閉上眼睛,貼著他的臉龐,夢想著,結果發現這樣非常可怕(“我覺得自己背叛了弗朗西斯,幾乎不能入睡”)。凱瑟琳並不是唯一沉溺於幻想的人,勞倫斯的確認真地說過要聚攏一些朋友,乘船離開這個充滿戰爭的骯髒世界,在一個有著“真正像樣生活”的小島上建立一個殖民地。這個燦爛的憧憬稱為雷納寧,得名於柯特的一首感傷的希伯來歌曲。而據柯特說只有凱瑟琳——雖然幻想著遇上好男人,而並不幻想去海島上過像樣的生活——四處蒐集了許多有關海島的詳情。從那以後,勞倫斯感到傷心失望,再也不提此事了。 她想要寫作的願望反映了她生活的緊張感,1月12日寫完的名叫《勇敢的愛》的長篇故事則是後來凱瑟琳再次用到的枯燥程式的原版:一位年輕婦人突然產生了浪漫的激情,愛上了一個比自己丈夫更富有異國情調和想像力的男人,但理智恢復後又回到自己家中。這是“謹慎的妻子”的主題,幾乎是她本人生活方式的直接模仿或移植,因其自我流露而值得一讀。同米弟爾①的悲慘的幽會發生在馬賽一個悲慘的地方,這篇故事奇怪地預示即將到來的她自己在法國的幽會。 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中,默里受到了一連串一個比一個厲害的打擊,首先勞倫斯夫婦走了,有人答應讓他們使用蘇塞克斯的一個別墅;他正在惋惜這一損失時,戈登?坎貝爾又無故失約,事後又不作任何解釋,突然跑來宣布結束他的友情,發生此事時,凱瑟琳又恰好下決心離開他。這時,凱瑟琳的弟弟正好從新西蘭來加入一個英國軍團,在倫敦同她會面,給了她去巴黎度一個星期的10英鎊,這更使默里的處境一敗塗地。 萊斯利寫給父母親的信(2月21日)講的則是完全另一回事,從信中可以看出凱瑟琳將自己的生活置於不同“部分”的技巧自從1909年以來絲毫沒有減退。萊斯利只有21歲,他的信散發著青春的氣息,充滿對父母的深情。 他從貝爾姨媽奢侈豪華的家裡給父母寫信,告訴他們自己去銀行看基先生,離開他辦公室時,“想不到竟然撞上正好前來取錢的凱瑟琳。她看上去非常健康,見到我高興極了,根本沒想到我會來”。於是他們一起吃午飯,信裡接下來是一大篇謊言:她同JM默里比從前更加相愛,這是件大好事。 又同一家月刊簽訂了新的合同,撰稿報導戰況,他們有希望得到一小筆收入,雖然這種事極其費神,因為他們習慣隨意寫作。他們週末去巴黎蒐集素材,我可能有一段時間見不到她。 默里2月15日去維多利亞車站送走了凱瑟琳,回來後染上了流感,自己去了格雷漢姆,在那兒病倒了,勞倫斯細心地照料他。毫無疑問勞倫斯無意中抓住了一個替默里按摩的機會,與《埃倫的杖桿》①中描寫的羅登?裡利所做的事情極為相似,而默里像過去一樣茫然無知,沒有意識到勞倫斯對他的依戀之情。此時凱瑟琳戴著迷人的皮手筒,還有不可缺少的筆記本,將這一充滿戰爭時期諷刺意味的越軌想法付諸實施,後來則將其寫進了名為《一次①米弟爾,即該小說中的情人。 ——譯註①《埃倫的仗桿》,勞倫斯的短篇小說。 ——譯註輕率的旅行》的故事中。 難道所有這些帶笑的聲音都是去參加戰爭的嗎?這些黑黝黝的樹林中隱現著——樺樹和桉樹的白色樹幹,顯得異常神秘。這些水汪汪的田地上有大鳥飛過——這些河流呈現綠色和藍色——難道戰斗在這兒進行過嗎? ——我們經過多麼美麗的墓地啊,它們在陽光下閃耀,似乎佈滿了矢車菊、罌粟花和雛菊,在這種季節哪兒來這麼多花呢?但那根本就不是花,是系在士兵們墓地上的一束束絲帶。 4天以後,她迷住了幾個威嚴的上校,獲准進入“軍事地帶”,她住進了卡爾科下士在格雷的住所,一切都非常神秘,激動人心:“房間,小燈,木頭天花板..弗朗西斯幾乎沒穿衣服,用一把銅火鉗撥火..用我的象牙刷子梳頭。”“愛的行為本身倒像是偶然性的”,他們談了那麼多。 卡爾科不知道她在日記中寫了些什麼,1938年在他的作品《20年代的山貂》中敘述說“至少我這方面是極其認真的,在那樣一個地方,大家都互相認識,如果我的意圖並非絕對正確,毫無私心,我根本就不會建議讓那年輕的澳大利亞人①來我這兒了。”他白天一直值勤,只有晚上才能舒舒服服地同她閒聊一陣。 在默里的《靜物畫》中,杜邦這個角色是卡爾科的再現,他告訴莫里斯,愛一個女人絕對不能超過三四天,但是在這三四天之內,他“絕對不能想別的事情,絕對不能離開她一分鐘,這樣了解她直至內心最深處,然後同她一刀兩斷,不要同她藕斷絲連,讓那些你尚未了解的地方把你牽掛著”。這段話在小說的第十頁上,很可能是在格雷發生的插曲之前寫的,後來加進去不像是默里的作風。 凱瑟琳在格雷呆了4天后,默里收到一封電報,說她次日早晨抵達維多利亞車站(2月25日),謹慎的妻子回來了。 “她舉止奇怪,頭髮剪短了,防備他人幾乎近於好鬥,我不敢想像她是回到我身邊來。”在玫瑰別墅,兩人之間那種疲憊的休戰漸漸變成講和,他們決定去倫敦找房子。 此時,她居然還寫出了與《勇敢的愛》截然不同的《小家庭教師》,還有《春天的畫》,她“孤獨女士”的主題轉變成為藝術。不久,在愉快地拜訪了勞倫斯夫婦後,她知道自己必須重回巴黎,這次是為了寫作。她可以使用卡爾科在鮮花碼頭①的寓所,他仍然在格雷。 這次她寫的信歡快有趣,她現在愛著傑克,想同他分享一切。令人驚訝的是她現在同住在諾漢斯路②13號的貝阿特麗斯?海斯汀斯好上了,後者離開奧列加後,狂熱地愛上了溫德姆?劉易斯③,後來又同麥克斯?雅科布④,莫迪利阿尼⑤,畢加索打得火熱。凱給默里寫信說,“貝阿特麗斯的寓所真熱①卡爾科當時以為凱瑟琳是澳大利亞人。——譯註①鮮花碼頭和諾漢斯路,均為巴黎地名。——譯註②鮮花碼頭和諾漢斯路,均為巴黎地名。——譯註③溫德姆?劉易斯(1882~1957),英國畫家,作家,旋渦畫派的創始人。代表作有小說《上帝的猢猻》,畫《巴塞羅那的投降》等。——譯註④麥克斯?雅科布(1876~1944),法國作家,與超現實主義及立體畫派有密切聯繫。——譯註⑤莫迪利阿尼(1884~1920),意大利著名畫家。——譯註鬧,忠心耿耿的麥克斯?雅科布替她跑腿買東西..她打發走了達多(莫迪利阿尼),把她聖女般的心腸放在畢加索身上,他就住在附近。雖然她仍然異常美麗,仍有著金色的頭髮,小腦袋仍十分可愛,但她已經毀了。” 這聽上去一點也不像《我非常討厭耗子》和《善變者》的作者,凱瑟琳這麼快就同她成為朋友,肯定不大知道那回事。她墮落的原因是:“我走到餐櫃前,喝著科涅克白蘭地,直到醉得不省人事,親愛的。”凱瑟琳同她一起醉過一回,發誓再也不這樣喝酒了。 3月21日她倆大吵了一通,彼此永遠分手了。 (但是1918年她們又不可避免地打了一次交道。)三天以後,凱瑟琳“撲進我第一本小說張開的懷抱之中”,她已開始寫她以卡羅里為背景的故事,取名《蘆薈》,後經過修改加工成為《序曲》。 她現在已掙脫了不能寫作的魔咒,但是找誰去發表作品呢? “不,你不會在《新時代》上找到任何我寫的東西,我絕不會送給他們一行字。我認為奧列加太卑鄙了。”她終於在自己的作品中找到了“真正的自我”,卻沒有地方將其展示出來。 當她不在時,默里高興地裝飾好了幾個房間,盼望重新開始。凱瑟琳帶著未完成的《蘆薈》回來,整個4月份她都住在那兒,但發現自己不能在這兩間房子裡繼續呆下去,於是5月間又回到鮮花碼頭,回到那些在信中多次描繪過的美妙景緻中去了。一天早上她聽見看門人對別人說她是“弗朗西斯?卡爾科”的情婦,還聽說他馬上要回巴黎,於是趕快逃走了,並向杰克保證她現在一點也不把他放在心上。 5月19日,她又回到倫敦,故事也寫好了。第二年,發生了一場災難,改變了她整個生活和價值觀念,她又重新開始修改小說,但仍然沒有達到她期待的效果。只是到了1917年,受到狄歐克里特的影響和另一位作家同行的鼓勵才改成《序曲》。 卡爾科回來後,發現客人走時留下了一個漂亮的英國瓷器盆,非常高興。 這時他當了飛行員,沒有去土耳其。一年以後,寫了小說《純真》,其中將凱瑟琳描寫為“維妮”,一個四處搜尋獵物的剽竊者:還有“貝阿特麗斯”,她最後謀殺了維妮,但是卡爾科只聽說過海斯汀斯,所以外貌似乎是以喬治?班克斯為原型。卡爾科自己是米洛,他同一位年輕朋友在聖?米歇爾林蔭路上的一家咖啡館同維妮初次會面。 凱瑟琳成為名作家後,卡爾科在《20年代的山貂》中回憶這一段交往,將其描繪成友情,“雖然有些瘋狂,但卻絕對真誠”,他那時確實以為她是澳大利亞人。 對任何不理解這一友情的人,我都能誠實地宣稱其中最為重要的是凱瑟琳?曼斯菲爾德和我兩人對詩的共同愛好。這些詩描寫了夜晚、雨,以及存在的荒謬和危險——總而言之,我們共同愛好那悲傷的浪漫情調,其中異國風味摻雜著美感,當然也少不了一些幽默,一點幻滅。我們倆都出生於遙遠的國度,相隔僅咫尺海水和一些島嶼,我們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些親和力,這多虧了具有諷刺意味的命運的巧妙安排。 生活忽視了一切,同樣也不希望我們的交往能夠長久。但是多虧凱瑟琳?曼斯菲爾德,我才寫出了自己最好的書,因為她在某種程度上為我提供了其中的素材。如果人們在《純真》中維妮身上認出了她的話,我認為她只代表了此角色純真無瑕的一面。 ..在米洛的性格中也能找到我自己的影子,但僅限於他同維妮奇特地交換雙重個性時。 後來得知默里在《處在兩個世界間》中描述了格雷那一小段插曲,卡爾科說,“這很傷腦筋,我並不知道默里了解此事。” 阿卡西亞路和波琳別墅 大部分人都認為等到我訓練完後,就不再會有人被送往前線了,就是有的話,也已是夏季,會有更多的野餐,所以不用發愁! ——萊斯利給父母的信 1915年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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