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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第二十八章陸軍的爆炸計劃(5)

從乞丐到元首 约翰·托兰 9652 2018-03-16
7月18日下午,“狼穴”命令施道芬堡兩天內前來匯報。他要向希特勒匯報的內容是能向東線投進多少後備兵員。東線的中部戰區,由於兩翼新近連戰皆敗,已面臨崩潰。 19日整天,施道芬堡都呆在本德勒大街,作好了最後的準備。下午,他主持了密謀者的最後一次會議。他們匆忙地安排好了次日的行動信號;大家一致議決,大部分信息都按預先安排好的次序口頭傳達。用電話或電傳時必須使用暗號,而且只准在傳達重要事情時使用,因為整個電話系統都被蓋世太保竊聽。 這密謀者是知道的,因為他們中有一些人是藍世太保的官員,包括在柏林接管了蓋世太保主要辦公室的黨衛軍將軍在內。事實上,在整個黨衛軍內,都出現了相當嚴重的反希特勒情緒。例如,菲立克斯·施坦因納將軍自己就大致想出了一個綁架元首的計劃,得手後,便“宣布他精神失常”。不久前,他還與其他武裝黨衛軍指揮官一起,向隆美爾保證,他支持任何反叛希特勒的起義。連黨衛軍保安處也充滿了叛亂的氣氛。為了德國的生存,外國情報處的主任舒倫堡也與陸軍的密謀者一樣,急於要除掉希特勒。 1942年年底,他曾誘使希姆萊簽署一項實現與西方媾和的計劃,如需要,可以叛變希特勒為代價。在希姆萊的同意下,抵抗運動的一名文官卡爾·蘭格本在斯德哥爾摩分別會見了英美兩國的代表,以探討和談的可能性;之後,他便前往伯爾尼,面見美國戰略情報局瑞士代表艾倫·杜勒斯的助手——此人生在德國。這時,一切都弄糟了。蓋世太保偶然截獲並被破譯了一封電報,得悉“希姆萊的律師”已為和談抵達瑞士。蓋世太保將此電直接交給了希特勒。希姆萊當面向希特勒發誓,說自己完全無辜並永遠忠於元首。希特勒相信了他,這或許是因為他的工作太重要了。希姆萊逮捕了蘭格本,把他送進了集中營,自己立刻割斷了與抵抗運動的所有聯繫,以免他的主子進一步調查。另一方面,舒倫堡仍在密謀,與美國在西班牙的軍事人員搭上了關係,共同策劃綁架希特勒,並將他交給盟國。這一籌謀之精細簡直可以寫成偵探小說。

使人難以置信的是,7月19日無論是舒倫堡還是希姆萊,對陸軍的地下陰謀即將實現一事,均一無所知。他們知道在保守的官員中,在退伍軍官中,在右翼基督教知識分子中,以及在社會主義政客中,確有抵抗勢力,但對施道芬堡及其年輕的伙伴卻從未懷疑過。幾個月前,舒倫堡曾就能否剷除希特勒一事問過威廉·烏爾夫——由黨衛軍支付薪金的一名占星學家。烏爾夫說,“只解除他的職務並不能改變事件發展的進程。發生的事情太多了。20年來,我一在研究希特勒的星辰,他終將如何,我心裡一清二楚。他可能被暗殺致死,而且肯定是在'海王星'——這是不可思議的情況下,在其中起作用的是個女人。對於他的死,全世界可能永遠無法得知詳情,因為在希特勒的天宮圖中,海王星對其他行星的方位歷來很壞。另外,在他的天宮圖中,海王星非常強。可以預料,他的軍事計劃的結果是值得懷疑的。”

19日下午,在本德勒大街,施道芬堡已為次日的行動作好了安排。他叫司機——他對此事一無所知——到波茨坦去找一位上校,把一個手提箱取來。施道芬堡解釋說,箱內有兩個非常重要的保密包裹,務必保管好。司機執行了這一指示,晚上把它放在床邊。提箱裡邊放著兩顆炸彈。 在“狼穴”,晚上喝茶時,希特勒心神不定,神情緊張。施洛德小姐問他為何如此恐懼。 “我希望不致發生什麼事”,他簡短地答道。在一陣難堪的沉默後,他說,“現在若發生什麼麻煩事,那就會受不了。我不能生病,因為德國現時的處境很困難,沒能人能接替我。” 1944年6月20日。 早晨6時剛過,施道芬堡便坐車離家進城。在城內,一名副官(中尉)趕來與他匯合。在蘭格斯多夫機場,他們見到施蒂夫將軍後,一同上了主管後勤的將軍為他們準備的飛機。 10時30分,這架飛機在拉斯登堡附近的空軍基地著陸。

飛行員奉命就地待命,於中午將乘客送回柏林。 車子在林子裡行駛了半小時後,3個密謀者便過了最高統帥部的第一道門。他們繼續行駛,穿過了長約2英里的地雷帶和碉堡群,來到了第二道門。進門後,他們便到了一個四周有電網圍繞的大院。又過了1英里他們才到軍官檢查站。 與通常一樣,衛兵只檢查了他們的通行證,未檢查公事包。再前進約200碼,他們便到了第三道圍牆。這是安全圈A,是希特勒和他的隨身人員生活和工作的地方。這個最裡邊的院子,四周有鐵絲網圍繞,由黨衛軍和秘密警察日夜巡邏。如要進入院內,連陸軍元帥都得有希姆萊的安全主任簽署的特種通行證才行。但是,這個里邊裝著炸彈的閃閃發亮的公事包,又再次未受檢查。 這個公事包由施道芬堡的副官提著,他自己提的卻是一箱公文。他滿不在乎地走進飯廳,與營房指揮官的副官共進了一頓舒適的早餐。外表上他泰然自若,舉止也很隨便。隨後,他便找到了最高統帥部的聯絡通訊主任菲爾基貝爾將軍。

因為,一旦炸彈爆炸,此人便是能否取得成功的關鍵——通知柏林的密謀者行動時刻已到,這要靠他;切斷電話、電機和無線電聯繫,將“狼穴”與外界隔絕,這還要靠他。 在確知菲爾基貝爾已作好了準備後,施道芬堡與最高統帥部的另一名軍官閒聊了一陣,然後便信步朝凱特爾的辦公室走去。這位元帥告訴他一個令人有些難過的消息:由於墨索里尼下午要到,午間的形勢分析會將提前半小時開始——即在30分鐘後。凱特爾叫施道芬堡長話短說,因為元首要儘早離開這裡。凱特爾不斷焦急地看表,快到12時30分時,他說,該到對面的營房裡開會了。半路上,施道芬堡走到凱特爾的副官恩斯特約翰·馮·弗雷恩德跟前,問他哪裡可以洗手。他去了鄰近的一間廁所。他的副官帶著那個棕色的公事包在那裡等候。由於這間廁所不適於安裝炸彈,他們便回到廳內,向弗雷恩德打聽,哪裡可以更換襯衣。弗雷恩德將他們領進自己的臥室,自己走了,將他們留在裡邊。他用僅有的一隻手的三個指頭,抓著一把鉗子,把引線塞進其中一顆炸彈內,引線將一個小玻璃瓶壓碎——玻璃瓶內盛著某種酸,這酸在15分鐘內可將一根很細的鐵絲腐蝕,從而將炸彈引爆。第二顆”後備”炸彈則由他的副官安裝。

他們剛把炸彈小心翼翼地裝進棕色的公事包。有個下士便進來催促。弗雷恩德也在廳內朝他們喊道:“快點,施道芬堡!首長在等我們哪。”施道芬堡出來後,弗雷恩德便要幫上校提那個棕色公事包。施道芬堡婉言謝絕。接著,兩人便沿一條小路朝會議所在地的兵營走去。他們邊走邊聊,來到了通往“安全圈”的檢查站。快到目的地時,弗雷恩德再次提出幫他減輕負擔。這次,他接受了,還提出個要求:“請安排我盡量靠近元首就座好嗎?這樣我才聽得清”。他的耳朵有毛病。 凱特爾不耐煩地等候在門廊裡。會議已經開始了。他領著他們,走過中央走廊,從電話室前走過,由一雙扇門進入會議室。會議室有10扇左右的窗戶,由於午間天氣炎熱,它們全敞開著。室內放一張橡木長桌,平常供看地圖用的。桌板很厚,由兩個大支架支撐著。參加會議的人們站立在這張長桌的周圍,只有希特勒一人坐著。他坐在桌子中間,背對著門。地圖上放著一副眼鏡。當站在他右邊的阿道夫·豪辛格將軍陰鬱地宣讀一份關於東線的戰報時,希特勒在玩弄放大鏡。希特勒看了看新來者,對他們的敬禮表示感謝。施道芬堡緩步走到豪辛格的另一邊,把棕色公事包往盡可能靠近希特勒的地方隨便一放,公事包靠大橡木桌的支架內側立著,離元首只有6英尺遠。當時的時間是12時37分,再過5分鐘炸彈就會爆炸。趁其他人對豪辛格講失敗的故事聽得入神之際,施道芬堡便偷偷溜了出去,居然未被人發現。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出走廊,出了大樓。

豪辛格也是反希特勒分子,但屬外圍組織,對這次爆炸計劃一無所知。施道芬堡進來時,他是看見了他的,卻未想到馬上就要出事,因為密謀者曾答應,下次謀殺時會預先通知他。然而,當施道芬堡把棕色的公事包放在桌下時,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可能會出事!”由於希特勒正全神貫注,豪辛格多少受他的影響,所以,他的念頭立刻便消失了。他的副官探身看地圖,卻受到那個公事包的阻礙。他用腳去挪動它,挪不動,便彎下身去,把公事包移到支架的外側。這一移動本來是微不足道的,卻改變了歷史的進程。 海軍上將曾卡梅爾走到窗前,因為那裡的空氣好些。他坐在窗台上,心裡正拿不定主意:墨索里尼下午就要來訪,是否偷偷溜出去把最好的褲子換上?那時是12時41分。元首遠遠地探出身子看地圖,正看得入神。豪辛格正在說著“除非將集團軍最後從貝帕斯湖撤離,否則,災難……”

12時42分整,震耳欲聾的響聲把他的聲音全淹沒了。火焰猛然上竄;玻璃碎片、木頭和灰泥如雨點般打下來。室內濃煙滾滾。在爆炸前的片刻,普卡梅爾覺得肌肉奇怪地痙攣了一下。倒下去時,他看見了窗台下的暖氣片,便想:“我的上帝,暖氣爆炸了!”但他馬上醒悟到,不對,現在是夏天,也許這是在工地上做工的外國勞工搞的鬼。他雖然頭昏目眩,卻也覺得,最好還是呆在地板上。接著,他聽見有人喊了一聲:“火!”,他於是便向門口衝去。門板已平躺在地板上,他便躍身跳了過去。他突然問自己:其他人在哪兒呀?想著,便折身回去尋找元首。就在這時,希特勒與凱特爾一起出來了。 元首的臉被煙灰弄黑了,褲子也被炸得破碎不堪。兩人都滿身是土和木屑。他們像夢遊者似的打他跟前走過。這時,普卡梅爾才感到幾乎無法呼吸,因為空氣辛酸刺鼻,他跟著希特勒和凱特爾沿著長長的走廊走去。一到外邊,他一條腿的膝部支持不住了,倒在地上。他貪婪地吸著新鮮空氣,瞥見希特勒和凱特爾朝最高統帥部的地堡走去,後邊還有人跟著,但不知是誰。

黨衛軍副官根舍連爆炸聲都未聽見。他的耳膜破裂了。他前額流著血,眉毛也被燒掉了。室內煙塵滾滾,看不見亮光;地板最少凸起了3英尺高。 “元首在哪裡?”他想。軍人的天性使他從一扇被炸碎的窗戶爬了出來,急忙朝兵營的另一邊走去。到那里後,正好趕上凱特爾和希特勒從裡邊出來。元首的褲子破爛不堪,頭髮亂成一團,身上卻不見有血。根舍領著他沿小路走去時,希特勒問:“怎麼回事?是不是俄國飛機扔的炸彈?” 施道芬堡離開會議室後,便直奔設在48號地堡內的通訊聯絡辦公室。他與菲爾基貝爾將軍站在外邊,等待炸彈爆炸。 他們盡量隨便地交談著。一名可令部的通訊官員前來報告說,施道芬堡的車子已準備好了;然後又提醒他,司令官等他吃午飯。施道芬堡說,這他知道,不過他得先回會議室去。就在這時,爆炸聲響了。

“出了什麼事?”菲爾基靈爾喊了一聲。通訊官不在意地解釋說,大概是某種動物又踩響了一顆地雷。施道芬堡出爾反爾了:他說,他不回會議室去了,要直奔司令家去吃午飯。 他與菲爾基貝爾心照不宣,互道再見。接著他便與副官一起,鑽進汽車走了。不一會兒司機(他不明白施道芬堡為何既不戴軍帽又不繫皮帶)在第一個檢查站前停住了車。衛兵聽到爆炸聲後,關上了門;這時,他拒絕為他們開門。施道芬堡一聲不響,急忙走進哨所,向一位值班的中尉(他認識他)借用電話。他撥了號後,小聲地說了幾句,放下聽筒,泰然自若地說:“中尉,我已獲准通過。”哨兵未再提問題,路障挪開了。下午12時44分,施道芬堡一行便出了門。 90秒鐘後,裡邊響起了警報。施道芬堡再不能靠嘴巴把路障打開了。警衛營的一名軍士長堅持不讓任何車輛通過。施道芬堡再次使用了電話。這次,與他通話的是司令的副官。

“我是馮·施道芬堡上校伯爵”,他說。 “我在南檢查站給你打電話。上尉,你記得吧,今天早晨我們在一起吃早飯。因為有爆炸聲,衛兵不讓我通過。我有急事呀。”接著,他撒了個謊。 “弗洛姆將軍在機場等我。”他匆匆把電話掛了。 “同意讓我過去了,你聽見了,軍士長”但這位軍士長未被嚇倒,連忙打電話去對證。果然不錯。施道芬堡鬆了一口氣。 當施道芬堡和副官坐車趕至“海因克爾III”型飛機跟前時,已經快到下午1時30分。片刻之後,他們便升空了。前面還有3個小時的航程。由於飛機上的無線電沒有柏林廣播的波段,他除了擔心外,再也無事可做。菲爾基貝爾是否已把消息傳給了本德勒大街的密謀者?如果傳出去了,他們是否有決心奪取首都,把事先準備好的電文發給兩線的各位司令? 那個棕色公事包如果不是被挪至橡木桌支架的外側,希特勒恐怕已一命嗚呼了。元首同樣幸運的是,他身後的那扇門直接與一條又窄又長的過道相通,爆炸所產生的衝擊波從那裡衝擊去了。好運氣,令人難以置信的運氣,再次救了阿道夫·希特勒一命。 爆炸發生後幾分鐘,醫務人員和搶救人員便行動起來。重傷者被救護車運往拉斯登堡的陸軍醫院搶救。首先為元首治療的是他的私人醫生漢斯卡爾·馮·哈塞爾巴赫。他為希特勒包紮好傷口,用吊腕帶將他的右臂吊起來——肘部嚴重扭傷。 “有了,那些傢伙!”他喊道,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高興。 “現在我可要採取措施了!” 莫雷爾醫生趕來,為元首檢查了心臟,還給他打了一針。病人處在興奮狀態,不斷重複說,“想一想,我什麼事也沒有。想一想!”他的脈搏正常,這使莫雷爾醫生很是驚異。三個秘書闖了進來,親眼看見元首還活著。看見他的頭髮豎了起來,像豪豬似的,特勞德爾·容格差點笑了出來。他用左手向她們打招呼。 “嗯,我的女士們”,他微笑著說,“我再次安然無恙。這再次證明,是命運選擇了我去完成我的任務。否則,我就活不成了。”他的話很多,把這次陰謀歸咎於某個“懦夫”,毫無疑問的是哪個建築工人。 “我不相信有別的可能性”,他加重語氣說,還把臉轉向鮑曼,要他證實。與通常一樣,鮑曼點了點頭。 接著前來祝賀的是希姆萊。他也認為是建築工人把炸彈築在牆裡。還是一個外行人把線索弄清了。侍從林格去了會議所在地的兵營,從主管電話室的下士那裡得悉,施道芬堡曾在那裡等柏林的緊急電話。後來,不知誰想起,施道芬堡上校把一個公事包放在桌下。他們忙給機場掛電話,證實了施道芬堡已於下午1時多一點匆忙飛返柏林。現在,希特勒再也不懷疑了,施道芬堡就是罪魁禍首。他下令將他逮捕。 由於一連串奇特的偶然事件,這道命令未發往柏林。爆炸發生後不久,希特勒的一名副官命令統帥部通訊官山德爾上校把電話、電傳線切斷。任務完成後,他把此事向通訊聯絡主任菲爾基貝爾作了匯報。作為一個密謀者、擔負孤立統帥部的任務的菲爾基貝爾莊嚴地說,採取這個行動完全正確。但是,片刻後,在得悉希特勒未死時,他往自己的辦公室掛了個電話。 “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他對他的參謀長說。 “元首活著。將一切堵死!”這位參謀長對這驚人的消息心領神會,因為他也是個密謀者。幾分鐘後,統帥部和陸軍司令部的主要變電室都關閉了。 通訊的切斷為柏林的密謀者提供了奪取首都的時間,但他們並未採取行動,原因是,本德勒大街已亂成一團。由於不知道希特勒是否已死,陰謀起事者不願將“女神行動”付諸實施。 “狼穴”傳來的消息含混不清,他們不敢冒險再來一次7月15日的虛驚。 於是,在總參謀部大樓,人人都不安地等待著施道芬堡回來——施道芬堡仍在半小時飛機航程以外。陰謀起事的兩個有名無實的領導人,貝克將軍和陸軍元帥馮·維茨勒本,本應發布事先準備好的通告和命令的;本應向全國廣播,希特勒的暴虐統治終於結束了。但兩人都未來到本德勒大街。 也許是因為天氣的關係。天空陰沉沉的,空氣很壓抑。有個密謀者陰鬱地說,這不是搞革命的天氣,但有人又指出,法國人是在7月間令人同樣難熬的一天沖擊巴士底獄的。他們坐等菲爾基貝爾把“狼穴”的進一步情況報來。什麼消息也沒有。這樣,寶貴的時間便白白過去了。 午餐前,希特勒拒絕休息,堅持獨自外出作長距離散步,與開始時受到懷疑的建築工人們交談。他的黨衛軍副官遠遠地看著他,心裡猜想,他是有意讓人們知道他還活著,他已不再認為工人們與此事有牽連。午餐時,施洛德小姐驚奇地發現,他的面容變得年輕了,即使在簡樸的餐室內無罩電燈的照射下,他也顯得很鎮靜。不等人們催他開口,他便把發生的事情詳細地告訴他們。我的運氣好得令人難以置信。 ”說著他便向眾人解釋,那張桌子的支架如何保護了他。他自豪地把被炸得七零八落的褲子拿給眾人看。如果爆炸發生在地堡裡的大會議室內而不是在用木頭建成的兵營裡,那末,他相信,所有人都會被炸死。“怪事!好長時間來我都有一種預感,覺得會有異乎尋常的事情發生”。 午餐後,他乘車前往“狼穴”附近的小車站月台。天空烏云密布;稀稀拉拉的幾個雨點,解除不了下午的悶熱。他把帽沿拉得低低的,擋住了臉,還披著一件黑色的斗篷,在月台上走來走去,直至墨索里尼的火車進站。他的客人似乎成了自身變的鬼;他重建了一個新的法西斯政權,但在這一過程中,在希特勒的逼迫下,處決了不少“叛國者”,包括他的女婿齊亞諾在內。元首腦中想的只有當天發生的事件。 “總理”,他一邊伸出左手,一邊激動地說,“幾小時前,我經歷了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好運!”他堅持立刻帶客人前往犯罪現場。在3分鐘的行程中,希特勒述說了事情的經過,他的“聲音非常單調,好像他與此事無關似的”。 兩人默默地視察著被炸毀的會議室。墨索里尼在椅子上就座後,希特勒坐在一個箱子上。希特勒以羅馬廢墟嚮導的熟練技巧,把爆炸情形原原本本地作了解釋。墨索里尼聽得好生驚訝,眼珠子骨碌碌直轉。之後,希特勒又向他出示被炸破的褲子,相當輕鬆地說,讓他不高興的是,他的一條新內褲給弄壞了。墨索里尼苦笑了一下。接著,希特勒便讓他看後腦勺——那裡的頭髮給燒焦了。 墨索里尼被嚇壞了。最高統帥部裡怎能發生這種事情?希特勒興奮起來。他再次告訴總理,參加會議的人,有許多受了重傷,還有一人被炸到窗外去了。 “你看看我的軍服!看看我的燒傷!”他還談到,在幾次針對他的暗殺行動中他是如何死裡逃生的。 “今天在這裡發生的算是高潮!”他喊道。最後一次的死裡逃生,毫無疑問,是一個信號,表明他為之服務的偉大事業定能渡過目前的險關。在他的熱情的感染下,墨索里尼也開朗了。 “我們的處境很糟”,他說,“甚至可以說是絕境,但是,今天發生在這裡的事情卻給了我新的勇氣。” 他們離開被炸壞的會議室,步行下了小路,準備一邊喝茶一邊討論。中間,希特勒走到鐵絲網前,再次與工人們交談。他告訴他們,他起初對他們的懷疑是沒有根據的,他的調查人員已發現了真正的罪魁禍首。到了茶室後,他的情緒突然變了。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定——由於通訊已局部恢復——他與墨索里尼的會談不時被將軍們的電話打斷,將軍們想要知道,外邊報導他已死亡的消息是否屬實。希特勒的情緒一落千丈,沉默著,還疑心重重。他目不轉睛地註視著前方,吸吮著顏色鮮豔的藥丸,對戈林、凱特爾和里賓特洛甫3人間進行的舌戰充耳不聞——3人在互相指責,都說是由於對方的錯誤才把德國引入絕境。當海軍上將鄧尼茨(剛從柏林北面的指揮部來)指責陸軍叛變時,他們之間的明爭暗鬥又進入新的回合。當戈林隨聲附和、同意鄧尼茨的意見時,鄧尼茨卻又把矛頭一轉,把一肚子怒氣全發洩在空軍身上,說他們表現惡劣。里賓特洛甫連忙插話表示贊同。戈林空軍元帥綽起司令杖,好像要打他似的。 “閉嘴!里賓特洛甫,你這個香檳酒販子!”“我還是外交部長哪”,他反駁說。 “我叫馮·里賓特洛甫!” 天下起了小雨,雨點不停地打在玻璃窗上。不知是誰提到羅姆叛亂一事;只是在這時希特勒才活了過來。他探身向前,一而再、再而三地說,他是命運之子。他勃然生怒,跳了起來。 “在自己人的懷抱裡叛賣的人罪該萬死!他們會被碎屍萬段的!”他聲音中帶著威脅,很是刺耳。 “將他們滅絕,不錯,滅絕他們!”他的怒氣生得快,消得也快。復仇的幻影一消失,他便突然變得空虛了。他雙眼失去了活力,臉色慘白。 憑著意大利人的、銳敏的洞察力,墨索里尼想必覺得該由他去解圍。他將一隻手放在希特勒手上,微笑著看了看他。此舉令元首從沉思中醒轉過來。不知誰把外邊的門開了。希特勒忙派人去取墨索里尼的外衣。他解釋說,下午一般會起東風,他不能讓他的客人著涼呀。墨索里尼用意大利語回答說:“在這樣的時刻,意大利的總理是不會著涼的!”但他卻穿上了軍大衣。 下午3時42分,施道芬堡終於在柏林城外的一個機場著陸了。他感到奇怪的是,不管是敵是友,機場上無人等待他。 他的副官給本德勒大街去了個電話,找到了奧爾布里希特將軍。他用暗語告訴他,暗殺已經成功。奧爾布里希特的答話很含混,這說明“女神”並未行動。施道芬堡奪過話筒,要他們立即行動,不必等他回來。他叫了一輛空軍的車回柏林。 時至下午3時50分,奧爾布里希特才開始行動,要陸軍柏林軍區司令科茨弗萊契將軍立刻向警衛營各單位、施潘道衛戍區,以及兩所陸軍武器訓練學校發出戒備令,要他們作好一切準備。並未參與這一計劃的科茨弗萊契依命行事。 為加速事態發展,奧爾布里希特將軍親口向另一名密謀者、柏林的城防司令馮·哈斯將軍發出戒備令。下午4時10分,他的部隊已準備好開拔。柏林城外的部隊亦然。在本德勒大街,哨兵們已作了戒備。奧爾布里希特向警衛營營長作了口頭指示:若有黨衛軍強行進入,便以武力對待。不到幾分鐘,過境車輛被令停駛,所有外出通道均被堵塞。 奧爾布里希特現在做的,理應在3個小時前做完。他突然闖入弗洛姆將軍的辦公室(對這一陰謀,弗洛姆沒有完全捲入,但也沒有完全脫身出來),解釋說,希特勒已真的死亡,他敦促弗洛姆,作為後備軍司令,向各軍區司令發出“女神行動”的戒備令。有野心又喜歡裝腔作勢的弗洛姆,與幾個月來的表現一樣,又猶豫不決。他堅持先給凱特爾掛電話,待證明希特勒真的已死再說。 “一切都跟平常一樣”,凱特爾從茶室回話說。弗洛姆說,他剛收到一份報告,說元首已被暗殺。聽到這話,凱特爾發火了:“全是胡說八道。”元首依然健在,不過受了點輕傷而已。 “我順便問你一下,你的參謀長馮·施道芬堡哪裡去了?”弗洛姆很緊張,連忙回答說,上校還未向他報到——他也就此暗暗放棄密謀,洗手不干了。 幾分鐘後,大多數密謀者都集中在奧爾布里希特的大辦公室裡,焦急地等待著施道芬堡。有人宣布:施道芬堡的車子已進了大院!片刻後,上校神采奕奕地闖進辦公室,帶來了熱情和信心。施道芬堡把自己看到的告訴了他們——一聲巨響,火焰和濃煙。 “可以斷定”,他說,“希特勒已經死了。”他們必須立即行動,一秒鐘也不能再浪費了!即使希特勒仍然活著,他們也要盡一切努力,推翻他的統治。貝克同意這一意見。 施道芬堡給他的表弟掛了個電話——他表弟在巴黎,在馮·施圖爾納格爾將軍的司令部工作。他把爆炸一事告訴了他。 “行動的道路已敞開了!”他說。聽到這條好消息後,施圖爾納格爾將軍便立即行動起來。他令在法國的高級通訊軍官將法國與德國之間的無線電通訊和電話通訊全部切斷——他們自己與柏林的通訊除外。 在本德勒大街,施道芬堡正在使出全身的解數,力圖將弗洛姆將軍再次爭取過來。他向他保證,希特勒確實死了。但弗洛姆卻一再重複凱特爾的話。 “與通常一樣,凱特爾陸軍元帥又在撒謊”,施道芬堡說。緊接著,他自己撒了個謊:“我親眼看見人們將死了的希特勒抬出去的。” “根據這點”,奧爾布里希特插話說,“我們已向各軍區司令發出了內部發動兵變的暗號。”弗洛姆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的身體如此笨重,此舉確實令人吃驚。他一邊插桌子一邊高喊(像在操場上訓話時那樣):“這分明不服從上級。你說'我們'這是什麼意思?”他下令取消“女神”的警備令。 施道芬堡再次努力,試圖讓弗洛姆相信希特勒真的已死。 “那屋裡的人沒有一個能活的”,他爭辯著。但弗洛姆卻無動於衷。 “馮·施道芬堡伯爵”,他說,“這次行動失敗了,你必須立即開槍自殺。”施道芬堡斷然拒絕。奧爾布里希特也請求弗洛姆立刻採取行動,否則,德國便永遠被毀滅了。弗洛姆把矛頭轉向了他。 “奧爾布里希特,這是否意味著,你也參與了政變?”“是的,將軍。不過,我只是外圍邊上的人物。” 身材高大的弗洛姆,低頭對奧爾布里希特怒目而視。 “那末,我正式將你們三人逮捕。”奧爾布里希特面無懼色,同樣怒目而視。 “你無權逮捕我們。你不明白誰在掌權。是我們要逮捕你!”兩位將軍從唇槍舌劍發展成拳腳交加。施道芬堡前去解圍,臉上挨了一拳。弗洛姆這個龐然大物,只是在手槍的威逼下才被制服。他被捕了,被關在隔離房間。下午5時許,大樓的各大小進出口,以及樓後被炸的地段,都安了崗哨。持有由施道芬堡簽署的橙色通行證者,方得進樓,沒有類似的通行證或有簽字的命令,誰也不准離開大樓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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