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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五章“如此瘋狂又如此通情達理的人” (2)

從乞丐到元首 约翰·托兰 4735 2018-03-16
1922年秋,阿道夫·希特勒的活動引起了盟國興趣。在美國駐德國大使的建議下,美國指派杜魯門·史密斯——耶魯大學學生,西點軍校畢業生,駐柏林副武官——前往慕尼黑,“對據稱正不斷發展的國家社會主義運動的力量作出估價。”史密斯被指示去見希特勒,“對他的性格、人格、能力和弱點”作一估計。他也要對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的力量和潛力作一調查。更具體點說,史密斯必須設法為下列問題找到答案:“巴伐利亞是否有可能宣布從德國獨立出去?慕尼黑是否存在再次爆發共產黨起義的危險?希特勒的社會主義工人黨是否有可能奪取巴伐利亞的政權?駐紮在巴伐利亞的國防軍第七師是完全忠於帝國呢,還是分別忠於柏林和巴伐利亞?如果發生右派或左派騷亂或叛亂,它是否可用來鎮壓他們?”

11月15日午前,史密斯上尉抵達慕尼黑。在瑪利安巴德飯店安頓好後,他立即前往設在雷德勒大街的美國領事館,拜見了代領事羅伯特·墨菲。 28歲的墨菲(後來出任駐比利時大使)告訴史密斯,巴伐利亞的新總理“並不是個強硬人物”,因為他僅是前總理卡爾的“一個工具而已”。他說,社會主義工人黨的力量正在迅速增長,其領袖雖“是個單純的冒險家”,但仍不愧“是個真正的人物,正在挖掘潛在的不滿”。希特勒了解巴伐利亞人的心理狀態,但是否“足以領導德國的民族運動”,這還是值得懷疑的。 在爾後的數天裡,他與陸軍將領,政府官員,繼位王子盧普科希特(“他肯定沒有天才,但有些政治能力”),一個自由派報紙編輯,以及梅克斯·埃文,馮·舒本納·里希特(德國血統,從波羅的海國家逃來的難民,借用其妻之爵位)進行了交談。舒本納·里希特是羅森堡之密友,已開始對希特勒產生相當影響。他向史密斯保證說,黨的反猶主義“純粹是為了宣傳”。之後,他便邀請史密斯到黨的新總部前參觀衝鋒隊的檢閱。

“確實壯觀”,當晚史密斯在旅館的客房內作了這樣的記錄。 “1200名我從未見過的壯漢打著舊帝國國旗,帶著鮮紅的卍字臂章,操著正步,打希特勒跟前走過,接受他的檢閱。檢閱完畢後,希特勒發表了講話……然後高呼:'讓猶太人死亡!'等口號。人們瘋狂地歡呼。我一生都未見這種場面。” 次日,星期六,史密斯在魯登道夫家裡與他進行了交談。這位將軍承認,他曾認為,”首先要在俄國將布爾什維克主義消滅,然後才能在德國消滅。”他宣稱,盟國“必須支持一個能與馬克思主義對壘的強大的政府”,而這個政府永遠不能“在現有的、混亂的議會條件下產生出來”,“只能靠愛國人士去組織”。他堅信,“法西斯主義運動是歐洲反動勢力覺醒的開始”,墨索里尼對德國的民族事業真正抱有同情。

星期一下午4時,史密斯在會見舒本納·里希特的地方會見了希特勒。會談室“單調乏味得不可置信;與紐約破舊的出租公寓里後邊的臥室相似”。會見後,史密斯在筆記本里一開頭便寫道:“一個傑出的在野黨領袖。我很少傾聽一個如此瘋狂又如此通情達理的人發表議論。他控制群眾的能力肯定是巨大的。”希特勒將他的運動描述為“體力腦力勞動者之聯合,反對馬克思主義”。還說,“如果要將布爾什維克主義鎮壓下去,目前對資本之謾罵就必須停止。”議會制必須被取代。 “只有專制主義才能令德國站穩腳根”。他寫道,“我們的文明與馬克思主義的決戰,與其在美國或英國土地上進行,不如在德國土地上進行,這對美國和英國更為有利。我們(美國)若不支持德國的民族主義,布爾什維克主義就將征服德國。這樣一來,賠款便不復存在,而俄國和德國的布爾什維主義,出於自恃之動機,必然會進攻西方國家。”

希特勒還談到了其他話題,但對猶太人他連提都未提。後來,還是史密斯一針見血地提出反猶主義問題。希特勒答道,他只是“同意取消其公民權,排除他們參與公共事務。”這便把史密斯頂了回去。史密斯離開這間黑暗的屋子時,他已堅信,在德國的政治中,希特勒將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希特勒將於11月22日發表演講;史密斯接受了一張入場券,但由於他出乎意料地被召回柏林,便將入場券轉給了恩斯特·漢夫施坦格爾。此人個子高大,長著一副又瘦又長的下巴,性格古怪,是哈佛大學畢業生。漢夫施坦格爾會費神看看希特勒這傢伙,並把結論轉給他嗎? “我的印像是,他會起很大的作用”,史密斯說,“不管你喜歡不喜歡他,他當然明白自己需要什麼。”

他敢於相信漢夫施坦格爾的判斷力,原因是後者的背景很不尋常。他母親出身於新英格蘭名門,即虐德維克斯家族;他祖上有兩人是南北戰爭時期的將軍,其中一人還曾為林肯扶棺。漢夫施坦格爾家族裡,有兩代人曾在薩克塞—科堡—哥達公爵府任過樞密顧問官職,他們還是藝術品的鑑賞家和主顧。這個家族在慕尼黑開有自己的藝術出版社,並以其精美的藝術複製品而著稱。漢夫施坦格爾本人是在藝術和音樂的環境中長大的,他的家是黑利·雷赫曼、威廉·布希、理查·施特勞斯、菲力克斯·文加納、威廉·巴克豪斯、弗里特佐夫·南森和馬克·吐溫等人的會見場所。他本人的鋼琴也彈得極有神韻。在巴伐利亞最有名的沙龍里,人們也常常可看到他那伏於琴鍵上方高達6.4英尺的身軀。他的外號叫“小傢伙”。

22日那天,漢夫施坦格爾乘電車來到金德酒館,這是一間L形的大啤酒館,裡邊擠滿了密集的人群。聽眾中有少數退伍軍官和小官吏,也有些小店主,多數是青年和工人。許多人穿起了巴伐利亞的民族服裝。漢夫施坦格爾想從記者席中找個熟人,卻白費了力氣。他不知道希特勒在何處;幸好有個記者將台上的三人一一指給他看。個子矮小的是梅克斯·阿曼;戴眼鏡的是安東·德萊克斯勒;第三個就是希特勒。希特勒穿著一雙齊腳踝的鞋,又笨又重,身穿一套黑衣,漿過的白領。漢夫施坦格爾不由想起,他這身打扮活像是某火車站餐廳裡的跑堂。但是,當德萊克斯勒將他介紹給聽眾,他迅速地、滿懷信心地打記者席前走過時,他“毫無疑問是個穿便衣的軍人。” 掌聲震耳欲聾。希特勒叉開雙腿,雙手反剪在身後,活像個哨兵。他以平靜、有節制的語調,回顧了過去幾年來所發生的事件。他巧妙地把矛頭對準政府,卻又不使用挖苦或庸俗的語言。他講得很仔細,用的是文質彬彬的高腔德語,有時也帶上一點兒維也納口音,離希特勒只有10多英尺遠的漢夫施坦格爾,對希特勒那雙真誠的碧眼印象尤為深刻。 “他眼中既有誠實、真誠的神情,又有苦難和無言的請求的尊嚴。”開講10分鐘後,希特勒完全掌握了聽眾的感情。此時,他放鬆了自己的姿態,像訓練有素的演員一樣,打著手勢,開始用維也納咖啡館的方式,以狡猾的惡意,旁敲側擊。漢夫施坦格爾注意到,坐在鄰近的婦女,看得津津有味。後來,有個婦女竟喊出聲來:“一點不錯。講得好!”正在此時,希特勒的聲調突然提高了,好像對她們表示感謝似的。他還大幅度地打著手勢,極力譴責發國難財的人們。

希特勒抹乾了腦門上的汗水,伸手接過一個大鬍子遞過來的啤酒。在慕尼黑的啤酒愛好者看來,這是很具有戲劇性的。恢復講演後,他的手勢更有力了。聽眾席中經常有人叫罵,此時,他便鎮靜地微微抬起右手,好似接球一般,或雙手往胸前一叉,簡單他作答,將叫罵者的進攻粉碎。 “他的技巧很像擊劍運動員的衝刺和招架術,也像走鋼絲繩運動員之嫻熟的平衡動作。有時候,他也令我想起一位琴藝高超的小提琴手,他永遠也不會將弓拉完,只留下輕輕的餘音——某種不用語言的技巧去表達的思想,一種弦外之音。”但是,一旦他猛攻他的敵人——猶太人和赤色分子時,謹小慎微之舉便煙消雲散了。 “我們的座右銘是——如果你不想當德國人,我就敲破你的頭顱。這是因為,不鬥爭,我們就不能成功。鬥爭,我們用的是思想,不過,如果需要,也要用拳頭。”

漢夫施坦格爾聽得入了神,清醒後,往四周瞧了瞧,聽眾的態度完全改了觀,這使他大吃一驚。 “一小時前還在吵吵嚷嚷,把他推來推去的群眾,那些高聲怒罵的人們,現在變得鴉雀無聲,深受感動。他們屏息傾聽,早就忘卻了伸手去取啤酒瓶,似乎把講演者的每一個字都喝了進去。”“鄰座的一個年輕姑娘,目不轉睛地註視著希特勒,好像沉浸在愛的喜悅中。她已忘卻了自己,完全被希特勒對未來德國之偉大的信仰迷住了。”演講達到高潮時,他已成了“語言的有機體”。猛然間,演講結束了。聽眾敲打桌凳,瘋狂地歡呼。希特勒已精氣力盡,在漢夫施坦格爾看來“就像一個偉大的藝術家在結束一場筋氣力盡的音樂會時”的景況一樣。他的頭髮和臉都浸透了汗水,連上過漿的衣領也軟下來了(“在作完一次重要的講演後,我總是全身濕透,體重減輕四至六磅”)。

漢夫施坦格爾乘興走到主席台邊,在那裡,希特勒面帶自信的笑容,一點兒也不傲慢地接受著群眾的恭維。 “杜魯門·史密斯上尉要求我轉達他對你的最良好的祝愿”,漢夫施坦格爾說。史密斯這個名字激起了希特勒的興趣,忙問漢夫施坦格爾對他之演講有何感想。 ”哎,我同意你的意見”,他小心地回答著,以免傷了希特勒的感情。 “你講的有95%我贊同,其餘5%嘛,我們以後再談。”他所反對的,自然是希特勒之反猶主義。 “對此小小的5%,我相信我們是不會吵架的”,希特勒溫和地說。他邊說邊用一塊滿是褶皺的手巾在揩臉上的汗水,顯得既謙虛又友好。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幾聲,然後伸出手來。他的手“又硬又粗”,握起來“像前線戰士的手一樣”。

當晚,漢夫施坦格爾輾轉不眠。 “當晚的印像老留在我心間。所有保守的政客和演講家都不能與普通聽眾的心靈溝通。這是他們慘敗之處。但是,希特勒這個自我成材者,卻成功地將非共產主義的要領交給了人們,而這些人的支持恰恰是我們所需要的。”漢夫施坦格爾下決心輔佐他。 在柏林,史密斯上尉向上司呈交了一份慕尼黑之行的報告。 12月5日,使館的領事羅賓斯便向副國務卿呈交了一份私人報告。該報告稱:“對巴伐利亞之組織的總的態度,本人的結論是,早晚定會出現嚴重的分裂。在戰時為德國作戰的奧地利青年下士,現在在領導一場法西斯運動即所謂'褐衣黨'的希特勒,現正沿墨索里尼所走的道路緩慢地、高效能地前進。曾前往該地的我們的工作人員告訴我,他是個非凡的演說家,其道德水準雖不是最高,卻是一個偉大的領袖人物。一如墨索里尼之所為,他獲得了企業界的巨額資助,但其進展緩慢。他對曾前往該處之我武官助理杜魯門·史密斯說過,他不擬在下月,甚至在兩個月內,發動大規模的運動,他正在募集資金和裝備,一切均進展順利。” 在當時正忙於其他更緊迫事務的國務院裡,這份報告並未引起什麼震動,而被束之高閣。但是,在德國,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黨員人數的增加及沖鋒隊之增長,卻引起了越來越嚴重的關切。 12月中旬,巴伐利亞州內務部提交了一份令人不安的報告。該報告聲稱,希特勒所領導的運動,“毫無疑問將危及政府,不僅危及現政權形式,而且危及任何政治制度,因為其對猶太人、社會民主黨人以及銀行資本家之罪惡看法一旦得逞,就會出現大流血事件和混亂。” 幾乎與此同時,帝國新任總理大臣威廉·古諾也收到了一份緊急報告。這份報告,很奇怪,竟出自保加利亞駐慕尼黑領事之手,它系保加利亞領事與希特勒進行的坦率的談話。希特勒說,德國的議會政府即將崩潰,原因是議會領袖得不到群眾的支持。右派或左派的專政是不可避免的。雖然北德的大城市大都受左派控制,但他的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每星期都有幾千人入黨,肯定會在巴伐利亞得取勝利。還有,在慕尼黑的秘密警察中,75%的人是工人黨黨員,在該市的普通警察中,百分比更高。希特勒預言,布爾什維克將在北德獲得控制權。為拯救民族,巴伐利亞必須組織反革命,為此,他們需要一位鐵腕獨裁者,即“在必要時,隨時準備踏著滿是鮮血和屍體的田野前進”的人物。 這是對未來事件所作的令人喪膽的預測,特別是它預言,希特勒粉碎布爾什維克主義和反對法國占領魯爾的計劃,將獲得巴伐利亞大部分愛國的民族主義者的歡呼。他們曾忍受”赤色統治”時期的可怕的歲月,並隨時準備採取無情的行動,反對任何敢於宣揚“左派教條”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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