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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五章“如此瘋狂又如此通情達理的人” (3)

從乞丐到元首 约翰·托兰 5734 2018-03-16
1923年初,英法兩國在“賠款委員會”內發生爭吵,英國代表團退出了該委員會。這便給了法國用武力解決賠款問題以可乘之機。 1月11日,法軍與比利時軍以德國未履行義務為藉口開進了魯爾區。這一行動不但激起了全德的民族主義精神,而且也加速了馬克的貶值。不到兩星期,馬克對美元的比價便從6750∶1跌至50000∶1(1918年“停戰協定日”之比值為7.45∶1)。為一次柏林之行,魏瑪政府支付給“保證委員會”的火車票款就“需用數個大字紙簍裝滿面額為20馬克的紙幣,由7個辦公室人員抬著,從辦公室一直抬到火車站”。現在呢,它需要49人才能抬動。 魯爾區被侵占,通貨膨脹,以及失業的增加,不單拓寬了民族主義的基礎,而且也為希特勒帶來了更多的追隨者。希特勒不屑於與包括“社會主義多數派”在內的其他黨派合作,獨自組織抗議集會,還宣布要在1月27日,即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的第一個生日,舉行7個公眾集會。

雖然巴伐利亞的警局局長早已通知他這些集會將會遭禁,但希特勒全然不懼。他高喊說,如果警方想開槍,那就請便,反正他就坐在第一排。他果然未食其言。到了那一天,他坐上車子,匆匆從這一會場趕赴另一會場。 “無論是在戰時還是在革命時期,我都未經歷過如此激憤之群情”。曾在羅文布勞酒店參加集會的歷史學家卡爾·亞歷山大·馮,米勒回憶道:當希特勒大步走進過道時,全場起立,高喊“萬歲!”“他走過時,我離他很近。我看得出,此時的他,與我在私宅內見到的,完全不同。他蒼白的臉上顯出了內心的狂熱。他的雙眼橫掃左右,似乎在尋找要征服的敵人。是不是群眾給了他這一奇怪的力量呢?這力量是否從他身上流進群眾?我連忙寫道:'帶有殘酷意志的狂熱而歇斯底里的浪漫主義'。”

次日,他們再次置警方之禁令於不顧。 6000名衝鋒隊員,打著旗幟,來到馬斯弗爾德。他們站在雪中,全身凍得發抖。有些人頭戴清一色的滑雪帽,身穿棕色茄克,打著綁腿,其他人則穿商人服。他們打的旗幟各式各樣,卍字也有大有小。這群人衣著雖然五花八門,但立正口令一下,他們一個個筆直地站著,好像他們是德皇的精銳師團似的。警察雖然作好了搗亂的準備,卻沒有出現混亂情形。事實上,這兩天的集會並不令人怵目。沒有暴力事件,也未出現公開的騷亂,但其反響卻是重大的。希特勒對警方的蔑視,使許多持中立的領袖倒向他的一邊,並驅使慕尼黑大學的學生們沿著更加激進的道路走下去。更重要的是降低了巴伐利亞政府的威信。在與當局的首次嚴重對壘中,得勝的是希特勒。

“他是個非凡人物”,幾天后參加了希特勒的集會的美國記者盧德威爾·丹尼報導說,“他的演講簡短而強烈。他不停地攥緊拳頭,攥了又放,放了又攥。在與我單獨在一起的簡短的時間裡,他似乎很不正常;奇異的雙眼,神經質的雙手,奇怪地擺動著的頭。”他的私生活當然是不正常的。他依舊住在荻埃爾大街那幢昏暗的樓房裡,房子雖然大了些,也不像先前那間那樣冷,但家具卻與先前一樣少。這間房子最寬不過10英尺。高出床頭,還有室內唯一的又小又窄的窗戶。地板上舖的是價錢便宜的舊油氈。在床對面的牆上有簡易的書架。牆上掛滿了畫幅和插圖。書櫃的上方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有描寫世界大戰的,有德國歷史,有一本帶插圖的百科全書,一本克勞塞維茨寫的,一本弗里德里克大帝的傳略,一本豪斯頓·司徒·張伯倫所著的《瓦格納傳》,一本斯文·赫丁的《回憶錄》,若干本神話英雄故事,一本約克·馮·華爾登堡的《世界史》,一本名叫《地貌圖》之類的書。據漢夫施坦格爾說,書櫃下方放的全是小說,其中有埃杜阿德·伏希斯(系一猶太人)所著的半色情書籍,還有一本《色情藝術史》。

希特勒的房東賴徹特太太發現,他的房客陰沉得異乎尋常。 “有時候,他一連幾星期臉色陰森,不跟我們說一句話。他連看也不看我們一眼,好像我們壓根兒就不存在似的。”他雖然按時或提前交付房租,卻“是不折不扣的波希米亞式的人物”。因為他很好,她諒解了他,還讓他使用過道——那裡有一架大鋼琴。他的生活異常簡樸,常與一條名叫“烏爾夫”(狼)的巨犬形影不離。自戰時與“小狐狸”建立那種親密關係以來,他就需要在狗身上找到的那種忠誠,而他對它們的了解也是獨一無二的。 “有些狗很愚蠢,有些則聰明得令人痛苦。”住在這樣陰暗的小屋裡,他肯定會想到他母親及其慘死——大概就在那年,他寫了一首題為《想想吧! 》的詩。若剝去企業餘品味,這首詩還是蠻有內容的:

當你母親已老邁年高, 而你也年歲不小; 當昔日之輕而易舉, 今朝成了重挑; 當她忠誠而親切的雙眼, 已不再與昔日一般看待人生; 當她的雙腳已軟弱無力, 不能再帶動她那身軀—— 伸出你的雙手將她扶住, 興高采烈地將她陪伴, 那悲痛的時刻終會來臨; 當你伴著她走完她的最後旅程, 回答她吧,假如她向你發問; 再回答她吧,假如她再次問你! 再次回答她吧, 假如她再次問你; 切不可大發雷霆, 而是輕聲輕氣! 她若聽不明白, 高興地給她解釋; 悲痛的時刻終將來臨, 當她再不能啟口! 希特勒自己承認,年輕時他是個遁世者,不需要與人交往,但在戰後,他“再不能忍受孤獨”。雖然他的小屋是孤獨的避難所和牢房,但他在慕尼黑的自助餐館裡,沙龍里,咖啡館里和平酒館裡過著另一種生活。他是威查德餐館(與人民戲院相鄰),卡爾頓茶館(在布里安納大街,是上層人物的會面場所)和赫克餐館(位於加勒利大街)的常客。他常在赫克餐館留座,在平靜的角落裡一坐就是幾小時。他就是這樣觀察他周圍的生活的。

每逢星期一,他總是在紐邁埃爾餐館與他的心腹會面——該餐館是個老式的咖啡館,位於彼得廣場拐角處,與維克圖阿利安市場相鄰。這是個長形的屋子,牆上鑲有木板,凳子是固定的。在這裡,在留給常客的座位上,他常將自己的最新想法告訴他的追隨者(許多是中年夫婦),聽聽他們的反應。也是在這裡,他們一邊吃著經濟的晚餐(有些是他們帶來的),一邊閒聊和說笑。 其他的夜晚,他總是在弗朗茲·約瑟夫大街底特里希·埃卡特的家中度過。 “他家的氣氛多和睦呀!他是怎樣照顧他的小安娜的呀!”安娜,其實叫安納爾,是他的管家。自與妻子分居以來,他一直與她同居。在這些日子裡,最常與希特勒在一起的也許是他的新助手漢夫施坦格爾。他常將希特勒介紹給諸如威廉·巴雅德·哈勒(威爾遜總統在普林斯頓大學時的同班同學,赫斯特報業歐洲之主要記者)和威廉·馮克(他的沙龍吸引了許多民族主義富商)那樣的重要人物。他常與漢夫施坦格爾一起,參加埃爾莎·布魯克曼太太的晚會。

她出身於匈牙利的一家豪門,嫁給一出版商為妻,對希特勒這位政界的新秀印像極深。她的生活水平使希特勒頭暈目眩。 在往訪貝希斯坦的居室(在慕尼黑一家旅館內)後,他對漢夫施坦格爾說,他穿的那身藍衣裳使他很不好意思。貝希斯坦先生穿的是晚宴服,僕人們皆穿制服,晚宴前喝的全是香檳酒。 “你還沒看見他的浴室呢,連水溫都可調節。” 漢夫施坦格爾成了荻埃爾大街那間小房子的常客。一天,希特勒叫他到過道上去(那裡有一架鋼琴)彈點兒什麼,好“讓他安靜安靜”。漢夫施坦格爾發現這架老掉牙的大鋼琴盡走調,但還是彈了巴赫的一首遁走曲。希特勒不住地點頭,其實是心不在焉。之後,漢夫施坦格爾彈奏了《詩樂會會員》的前奏曲,他一邊彈奏,一邊希望這架老鋼琴別在他的重擊下散架子。他彈奏時,“滿帶李斯特的架勢,還帶著浪漫的姿態”。希特勒聽得興奮起來,在狹窄的過道上走來走去,還在那裡比比划划,好像在指揮管弦樂隊。 “這首曲子彈起了他的精神,待我將終曲彈完時,他已興高采烈,一切愁悶全都無影無踪了。”

漢夫施坦格爾發現,希特勒能將《詩樂會會員》“倒背如流,還能用奇特的振動音吹口哨,將每個音符吹出來,且音調和諧”。在這小小的過道上,幾乎天天都在開音樂會。希特勒不喜歡巴赫和莫扎特的作品,比較喜歡舒曼、肖邦的作品,還有理查·施特勞斯的某些作品。他最喜歡的是貝多芬和瓦格納的作品。他“能真正理解和欣賞”瓦格納的作品。對漢夫施坦格爾演奏的《崔斯坦》和《羅安格林》的各種多姿多彩的版本,希特勒真是百聽不厭。 由於受漢夫施坦格爾作風的感染,希特勒把他當作值得炫耀者介紹給他社交圈裡的所有人。 “他將其他人關在水洩不通的房內,不告訴他們他去何處或與誰談過話,”在他未發表的回憶錄中漢夫施坦格爾回憶道,“而把我拉出去,走家串戶,把我當作他的樂師,讓我演奏鋼琴。”一次,在攝影家漢利希·霍夫曼家中,他演奏了哈佛大學足球進行曲。他解釋說,拉拉隊的頭頭們和奏進行曲的樂隊能使群眾激動,甚至令他們歇斯底里地呼喊。希特勒的興趣很快便起來了。於是,漢夫施坦格爾便用鋼琴示範,說明德國的進行曲可以根據美國音樂快活的節拍進行改編。 “不錯”,希特勒一邊喊,一邊上下比劃,活像是個鼓樂隊指揮。 “眼下我們就需要這點。好極了!”

漢夫施坦格爾用這種體裁給衝鋒隊的樂隊寫了幾首進行曲,但他最重大的貢獻還在於將哈佛之《打,打,打》改成《萬歲,萬歲! 》 沉夫施坦格爾住在施霍賓,與1914年希特勒求學的那所大型學校遙遙相望。希特勒是他的常客。或許,最吸引他的是漢夫施坦格爾的老婆赫崙納。她是德國血統的美國人,高個子,頭髮、皮膚、眼睛均為褐色,非常引人注目。他來時,穿的是最好的衣服,就是那套藍嗶嘰。 “他很莊重大方,甚至有點謙虛”,漢夫施坦格爾回憶道。 “說話時很拘泥於下層。對受過較高的教育、爵位較高的人士,或學術上取得成就的人士的談話形式,則是當時仍盛行於德國的形式。”很明顯,從一開始,赫崙納的熱情、魅力和美貌就吸引了他。他對她很尊敬,幾乎崇拜她。在10年後她寫的、未發表過的回憶錄中,她描述了1923年年初在慕尼黑街道與他相遇時的情形:“那時,他是個消瘦、羞怯的年輕人。他的碧眼帶著恍惚的神情。他穿著破舊——一件價格便宜的白襯衣,一條黑領帶,一身舊藍外套,一件不合身的深棕色皮衣,外加一件幾乎無法再穿的灰棕色軍大衣,一雙廉價的黑鞋,一頂淺灰色的舊軟帽。他的外表甚是可憐。”

她邀請了衣冠不整的希特勒到她家吃晚飯。 “打那天以後,他便是我家的常客,享受著我家的舒適氣氛,跟我的兒子玩耍,談論讓日耳曼帝國復興的計劃和希望。許多人也邀請他,但他好像最喜歡我們家,因為與我們在一起時,我們不會像別人那樣,用一些離奇古怪的問題去打擾他,也不會向別人介紹說他是'未來的救星'。如果他喜歡,他就可安靜地坐在角落裡讀書看報或做筆記。我們未把他當成'名人'。” 她只把希特勒看成是個熱心腸人,他對她兩歲的兒子埃貢的感情令她感動。 “很明顯,他喜歡孩子,要不,他就是個出色的演員。”一天,孩子朝門邊跑去迎接希特勒,卻一頭撞在椅子上,哭了。 “希特勒做作地捶打椅子,罵椅子'傷了小寶貝埃貢'。這使孩子又高興又驚奇。打那天以後,每當他前來,他都要重複這一動作。埃貢就催促他:'阿道夫叔叔,請打這張頑皮的椅子的屁股'。” 到春天,希特勒與漢夫施坦格爾一家相處已輕鬆自如多了。為使他們高興,他常模仿其他追隨者(例如摯愛他的戈林一家)的動作,或在地板上與埃貢玩耍。他會一邊喝加了巧克力的咖啡,一邊閒聊,一聊就是幾個小時。有時候,他也喝“約翰尼斯伯格酒”,還要加上“滿滿一匙的糖”。他們常一起公開外出,某晚還一起觀看了電影《弗里德里卡斯·烈克斯》的第一部分。希特勒最喜歡的一場戲是,年邁的君主發出威脅,要砍繼位王子的頭。 ”多有風度呀,為了加強紀律,老國王竟要砍親生兒子的腦袋”,在回家路上他評論道。 “德國的法律就應該這樣執行。不是釋放就是砍頭。” 從多愁善感到殘酷無情的閃電般的轉變,使漢夫施坦格爾夫婦惴惴不安,對他的私生活也就議論得很多。比方說,他與女人的真正的關係是什麼?一天,他告訴他們說,“對我說來,群眾,人民,就是一個女人”,他也把他的聽眾比作女人。誰若是不懂得群眾之內在女性,他就不能有效地演講。你問問自己,女人希望男人身上有什麼?乾脆利落,決心,權力,行動……假如能妥善地與她交談,她就會驕傲地為你作出犧牲,因為,哪一個女人也不會認為,她畢生的犧牲已經足夠。又有一次,他宣稱他永不結婚。 “我的父國是我唯一的新娘。”他所指的是眾人認為的“父國”(指德國——譯者)。漢夫施坦格爾開玩笑地問他:為什麼他不找個情婦? “政治是個女人”,希特勒回答說,“你要是不高高興興地愛她,她就會把你的頭都咬掉。” 希特勒的某些夥伴有把握地認為,他的一個司機的妹妹詹妮·霍希是他的情婦。她對他很忠誠,據說她腋下的小包裡藏有一支小手槍——她自願當他的保鏢。赫崙納·漢夫施坦格爾不相信此說。 “去!”她說,“告訴你吧,他是個中性人物!” 希特勒這一時期好友之一又不同意此說。 “我們一起追求姑娘們,我與他形影不離”,希特勒的另一名司機埃米爾·莫里斯回憶說。他倆常到藝術學院或畫室去觀看裸體模特兒。有時,希特勒自稱是“烏爾夫先生”,與莫里斯一起於晚間在街頭巷尾遊逛,尋找姑娘們。由於莫里斯對姑娘們有吸引力,他便充當中間人。據莫里斯說,希特勒常在自己房內款待”通過代理得來的征服物”。 “即使身無分文,他還常常送花。我們也常去欣賞芭蕾舞演員。” 為國社黨工作實際上已成了漢夫施坦格爾的全天職業。 從勸說希特勒將小鬍子弄大一點、時髦一點(“現在不時髦,將來會時髦的,因為我留了它!”),到鄙視他的顧問羅森堡(為的是他的“欺騙哲學”之故),他都大膽地提出諮詢意見。雖然拒絕接受他的意見,希特勒仍向漢夫施坦格爾借款1000美元,還不給利息——漢夫施坦格爾剛從他家在紐約開設的藝術品商店得到一份分紅。這筆款子,在換成已貶值的馬克後,是一筆巨款。希特勒用此款購買了兩架美製輪轉印刷機,把《人民觀察家報》從周報變為日報。 漢夫施坦格爾的慷慨大方,沒想到,卻使他所憎恨的人走了紅運。希特勒讓羅森堡替下了埃卡特,當了《觀察家報》的編輯,原因是埃卡特常常幾星期不上辦公室。這個職務不但使羅森堡成了東方問題的黨內專家,還加強了他在諸如施勃納·里希特那樣的俄國逃亡者中的影響。里希特其人是一個神秘人物,與德國企業界和高層社會有著聯繫,除作為魯登道夫的中間人外,已逐漸成為希特勒的主要顧問之一。 所有俄國逃亡者都狂熱地致力於消滅布爾什維克主義,大部分人腦中也塞滿了沙皇對粉碎猶太陰謀的方法——使用恐怖手段和暴力。在這些狂熱者看來,用社會和經濟手段反猶,已屬無效。只有大規模的屠殺才能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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