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一寸河山一寸血4·萬里烽煙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得句猶如將成功

對中方將領,岡村提及最多的是湯恩伯,對薛岳不是完全不提,就是以“敵軍統帥”代指,有時甚至還有意無意地用“無能”這些詞語來進行貶損,但其實他始終沒有忘記這個“非嫡係將領”的存在及其所帶來的威脅。 你完全可以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解釋岡村的行動,正如他後來從不提及萬家嶺戰役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場戰役根本就沒發生過哩。 萬家嶺大捷是薛岳的得意之作,當然就是岡村的敗興話題。不過讓人吃驚的是,就在第一〇六師團在雷鳴鼓劉陷入地獄一般的劫難時,岡村不是急著救人,卻還在“怒其不爭”,原因是他在中國政府散發的傳單中看到了一則資料,上面一字不差地刊登了第一〇六師團各聯隊的番號及聯隊長以上軍官的姓名。 中國人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顯然是有人投降,並且老實進行了交代。

岡村氣憤就氣憤在這一點上,他認為這些身陷絕境的官兵實在打不過,就應該一個個剖腹自殺,還投降,還“招供”,果真是個“弱兵師團”! 所以自始至終,岡村對援救第一〇六師團一點都不起勁。 讓岡村沒有想到的是,一年不到,這樣丟臉的事竟然又發生了。 恩怨分明 雖然侵占了南昌,但自入夏以來,駐防武漢及南昌周邊的部隊經常遭到襲擊,一名軍曹就這樣被第九戰區俘虜了過去。 這名軍曹所供職的部隊並非第一〇六師團,所以你沒法用“弱兵”之類的理由來解釋。本來想蒙混過去,把傷亡名單重做一下,當“已戰死”處理的,誰知過了沒多久,前線卻出現了一個用擴音器對著喊話的日本人。 薛岳通過夏季攻勢對日軍發起連續襲擊 喊的內容自然是讓爾等速速投降之類,這個倒沒什麼,令人特別尷尬的是,此日本人非別人,正是前不久被俘虜的那個軍曹。原來這位仁兄被俘去後,不僅將自己所屬部隊編制及全體人員名單交代得清清楚楚,而且還成了“日籍中國兵”。

岡村是個極重視軍心士氣的侵略首領,此類事件,簡直比打了敗仗還讓他感到寒心和後怕。 再一翻這些天來的作戰日誌—— 7月18日,南方敵軍呈現活躍。 7月26日、27日,第六師團前面敵軍的蠢動狀態顯著。 …… 這絕不是偶然的進攻,而是有預謀有計劃的連續襲擊! 岡村判斷得沒錯,薛岳策動的夏季攻勢已經持續有些天了,雖然勢頭不是挺猛,動靜也不是特別大,但今天打一黑槍,明天摸一崗哨,隔幾天還弄出個把“日籍中國兵”出來,無論如何是沒法坐視不理的。 8月15日,岡村確定要對第九戰區發起一次大戰役。與隨棗戰役類似,這次戰役也是以攻占要地為次,以殲滅對方有生力量為主。 當然了,如果還能順勢侵占長沙則是岡村求之不得的事。因為長沙勝過棗陽,此處號稱中國米倉,自古以來就有“兩湖熟,天下足”的美譽,日軍在控制長沙後更能做到“以戰養戰”。

隨棗戰役基本上是虎頭蛇尾,沒撈到什麼大的好處,可以說是失敗了。總結教訓,恐怕還是敗在動作太明顯上面,進攻棗陽,迂迴包圍,所有招式都一目了然,讓人家看得明明白白,豈能不預作防範? 這次我要奇襲長沙! 以前每次發起戰役,岡村都要保密保密再保密,這次卻一反常態,戰前就故意放出風聲,說第十一軍即將攻打宜昌和福建。 宜昌是指著第五戰區去的,即使是南方的福建,似乎也跟第九戰區所在的長沙搭不上界。 岡村以為他很聰明,但是沒想到中國人的情報戰著實了得,從白崇禧的桂林行營到薛岳的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部,沒有一個不知道岡村是奔著長沙來的。從頭至尾,其實就岡村自己被蒙在鼓裡,也真夠可憐的。 岡村要攻的是長沙,這點大家都知道,問題就在於要不要守長沙。白崇禧主張長沙不守,而是退至衡陽,薛岳則堅持在長沙一步不退。

按照南嶽軍事會議的重新部署,第九戰區隸屬桂林行營,也就是說白崇禧是薛岳的頂頭上司,然而薛岳並不服他這位上司。 薛岳(左)感激陳誠(右),獨不服白崇禧 當年薛岳正是春風得意之時,輪到桂係得勢,白崇禧上來後毫不客氣地把薛岳第一師師長的職務給免掉了,而那幾乎成了薛岳倒霉的開端。 薛岳恩怨分明,陳誠把他拉上岸,他記住了,白崇禧把他推下溝,他也記住了。 凡是白崇禧的指示電令,只要他認為不對的,馬上一個“叉叉”上去:胡說。或者批道:不理。更有心情不爽的時候,扯碎了就往紙簍里扔,把旁邊的幕僚都弄得面面相覷,過後只得悄悄再拾起來,重新拼貼。 在薛岳看來,這沒什麼過分的,你以前對我“毫不客氣”,我現在回報你的當然也只會是“毫不客氣”。

不過此番卻有些不同。 放棄長沙並不是白崇禧一個人的主張,而是中國統帥部相當一部分人的意見,最後連蔣介石都同意了。換句話說,薛岳“抗命”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但他仍固執己見,不肯讓步。 賽馬故事 9月15日,第一〇六師團從東路率先發動進攻,揭開了第一次長沙侵略戰的帷幕。 第十一軍雖然轄有七師一旅團,但各有各的防區,不能整師抽出,一般都得抽一半,留一半,所以六個師團的進攻部隊,有相當一部分實際都是以旅團為單位參戰的。 不能呼啦啦一道上,就應該集中,岡村卻偏偏來了個分散。 到這時候為止,岡村仍然像是幼稚園的小朋友,自己摀住了眼睛,就以為別人都看不到他了。為了告訴薛岳,他要進攻的不是長沙,而是福建,他分兵三路,以作“疑兵之計”,最後沒“疑”住人家,反把他自己給絆倒在地。

從總體上看,岡村很是失策,但還是有人給他撐足了面子,而這回幫他爭氣的,恰恰是“日本最弱師團”。 萬家嶺大捷後第一〇六師團重新進行補充,搖身一變,實際上成了另外一個新編師團。這個“新第一〇六師團”由第十一軍的特種部隊抬著轎子,因緣際會地拿下南昌,首先令他們自信心大增,之後在南昌攻守戰中又獲得了新編部隊最缺乏的作戰經驗,所以早非吳下阿蒙。 第一〇六師團出場後很是搶眼,他們使用迂迴繞擊的戰術,居然迫使由四個軍構成的東路防線連連後退。 東路屬於“疑兵”,薛岳對此很清楚,可“疑兵”也不能不重視,只要它一得勢,就極有可能馬上變成“重兵”,並對你形成致命威脅。 9月16日,薛岳迫不得已,只能將作為預備隊的王耀武第七十四軍派了過去。

剛剛才打了一天,就需要使用預備隊,而東路還不屬於主戰線,這令蔣介石聞之都大為不滿,特地嚴令薛岳: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再把兵力抽到東路。 三路進兵,薛岳唯一不用過分擔心的是中路。 中路與廬山類似,千米以上的高地連綿不絕,屬於岡村頗為發怵的“三百米以上”地形,而且薛岳早已圍繞山地構築了堅固陣地,日軍要硬攻的話,必然只能重蹈武漢會戰的覆轍。 可是薛岳仍然很危險。 春秋時候,有一個著名的田忌賽馬故事。 故事中說,齊國大將田忌欲與人賽馬,卻無取勝把握。 “武聖”孫臏便給他出了個主意,同樣的三匹馬,用上等馬對中等馬,用中等馬對劣等馬,用劣等馬對上等馬。比賽結果是,前兩匹都贏了,只有後一匹輸了,三局兩勝,田忌取勝。

岡村是“中國通”,他的用兵似乎也仿照了這一典故,即東路用了中等馬,不過這匹中等馬猶如吃了壯陽藥,一個新編師團能牽制對方整整一個集團軍,甚至將第七十四軍都逗引了出來,這局就算贏不了,也已經不錯了。 中路用了劣等馬,能不能翻過山都無所謂,僅僅是做個樣子,嚇唬嚇唬你,順便再分掉你一點兵。 岡村所使用的重兵全部集中於湘北西路,出動兵力達到五萬多,佔去進攻部隊的一半以上,而且以“日本最強師團”熊本第六師團作為主力,是標準的“上等馬”。 就地勢而言,湘北完全在“三百米以下”,加上第九戰區最為得力的第七十四軍調到了東路,薛岳再怎麼折騰,至多也只能整一個“中等馬”出來。上等馬對中等馬,這局必贏! 正是由於湘北之戰如此重要,所以史家又將第一次長沙會戰稱之為湘北會戰。

9月18日,第十一軍從湘北發動進攻。只要湘北得手,岡村就可以一箭雙雕,順勢迂迴到守軍的中路側後,那裡自然也沒法再守。 三局兩勝,薛岳如果一下子輸掉兩局,不用說,敗是注定的。 十二金牌 形勢急迫,白崇禧三番五次讓薛岳後撤,但薛岳就是不接受命令,“小諸葛”發現桂林行營主任的招牌不靈,於是索性搬出副參謀總長的架子:再不遵令,今後長江以南如有閃失,唯你是問。 仍然沒有動靜。 白崇禧無奈之下,只好把狀告到蔣介石那裡。 蔣介石正告薛岳“少安毋躁,靜待時機”,實際上就是避免在長沙決戰。 這次薛岳不敢再甩出“胡說”或“不理”了,但他反客為主,在電話裡跟蔣介石嘮叨個不停,你不同意他就不放電話。

蔣介石為此頭疼不已,一聽是薛岳的電話,就立即跑得遠遠的。 “委員長”不在,不還有“委員長夫人”嗎,薛岳去找宋美齡。 宋美齡與薛岳的夫人同為海南文昌人,兩人是拜把子姐妹。因為這層關係,薛岳與宋美齡的私下關係也很好,他的很多話都是通過宋美齡向蔣介石傳達的。 薛岳讓宋美齡轉告蔣介石:就算日軍逼近長沙,我也絕不後退! 這話一遞,把蔣介石給急得夠嗆,至此再也沒法裝隱身人,只得現身出來連著給薛岳打電話。 可是老虎仔也學壞了,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電話打過去,找不到薛岳,負責接聽的參謀回复:薛長官去前沿陣地了。 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猶如擊鼓傳花,花遞到蔣介石那裡就再也送不出去了。後者見這樣不是辦法,便把時任政治部部長的陳誠與白崇禧一道找來。 當著他們的面,蔣介石親筆寫下“不守長沙”的手令,讓二人拿著去見老虎仔。 第十二道金牌駕到。 薛岳看完蔣介石的手令之後愣了愣,忽然紅著臉冒出一句:我是軍人,我絕不退出長沙。 白崇禧還想對他說一些諸如持久抗戰,保存實力的道理,薛岳不僅不願聽,反而更加按捺不住火氣:你硬要我這麼做,我上無以對中央,下無以對國人,以後不敢再穿這身軍裝了! 兩句話不對付,一對冤家便大吵特吵起來。 陳誠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倒覺得薛岳說得不無道理。 你說長沙難以守住,得退衡陽,可如果衡陽也難守呢,該怎麼辦,再退桂林? 雖然說是要持久抗戰,不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可國土一共就這麼多,退來退去總有個盡頭,在中日雙方實力如此分明的情況下,究竟到哪裡才能找到一個穩妥的必勝之地呢? 想到這裡,陳誠上前拉架:二位別爭了,還是研究一下長沙有無一戰的可能吧。 說是中間人,但薛岳一听就聽出來了,這位是偏向自己的,於是趕緊表態:部隊士氣很盛,完全可以一戰,而且兵力也是絕對夠用的。 陳誠點點頭,轉而勸說白崇禧: 我看長沙還是應該守,如果長沙都不守,那國際國內的影響太大了。再說,即使退到衡陽也並非萬全之計,到時如果駐廣州的日本第二十一軍沿粵漢鐵路向北抄擊過來,大家豈不是腹背受敵,情況可能比現在還要艱難。 白崇禧似有所悟,特別是後面一句對他觸動很大。因為中原大戰時,桂軍就是在衡陽被北上的粵軍所擊敗的。 陳誠見已說動“小諸葛”,便回頭告訴薛岳:你組織反擊,“委員長”那邊我去報告。 薛岳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絕不相信長沙會守不住。日軍兇猛不假,但“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據於兩湖之地,再加上一對鐵拳,豈是那麼容易被人欺負的。 兩位“欽差大臣”走後,薛岳仍不放心。當天晚上,他決定直接向蔣介石請戰。 已經很晚了,蔣介石也早已入睡,電話是宋美齡接的。 薛岳在電話中語氣十分激動:我就要在長沙打,打敗了我會自殺以謝國人,打贏了,你們也可以算作抗命,把我拖出去槍斃。 第二天一早,除了宋美齡的傳話,當然還有陳誠的報告,蔣介石開始回心轉意,並讓宋美齡專門給薛岳打來電話。 這種時候,到處都是失敗論調,信心非常可貴。既然你有這個信心,那就好好打。 蔣介石親自補發命令:在長沙打! 有了這個正式命令,當然就沒有抗命一說了。 魔高一丈 9月23日,包括熊本師團在內的第十一軍兩師一旅團,突破湘北防禦,從新牆河徒涉而過。 這一幕像極了南昌會戰初期的情景,而且看上去,岡村似乎也已經得手。 其實不然。 薛岳嘴上不說,對南昌會戰的失敗卻一直銘記在心。那一戰與其說岡村戰術高明,不如說他的特種部隊太出色了。 第九戰區也有直屬砲兵,但與第十一軍沒法比,岡村只要把砲兵集中起來,再加上飛機的轟炸,就可以基本破壞防禦工事,然後坦克戰車往上一沖,守軍光憑輕武器是擋不住的。 假如你還要與他對拼這個,想要不吃虧都難。 薛岳學聰明了,他不在防線上與對手長時間對峙,而是先逐級抵抗,然後再退出一定距離。 老虎仔的實際部署是,只使用一部分兵力進行正面抵抗,主力全部後撤,但這種後撤不是潰退,而是在等待援兵,積聚力量後待機反擊。 這招有名稱,叫做:後退決戰。 長沙不是南昌,新牆河也不是修水河,沒有道理跟你死扛,且退後一步收拾你。 稻田灌上水後就可以上演“泥水泡豬皮” 岡村並不清楚薛岳的肚皮官司,他認為門戶已經打開,正是狂飆突進的時候。 按照南昌會戰的程序,過了河之後當然還要迂迴。這樣不僅可以減少正面阻力,還能為“三局兩勝”打下基礎。 最好是用坦克戰車迂迴,拉風一點的還可以使用坦克集群等時髦概念,然而岡村發現,他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最新式戰術”失去了用武之地。 南昌會戰剛剛結束,薛岳就痛定思痛,認識到道路不僅得破壞,還要破壞得徹徹底底,不留一點餘地。 早在四五個月前,他就在長沙以北搞起了“大破壞運動”,挖水田的挖水田,造湖的造湖,看到山必定要弄一座絕壁,看到道路必定要弄一條深溝。 這位說了,你自己總得走路吧。 老虎仔有絕的,就一條人走的路,他還給改造成了凸形,路上及其兩側都不能開車的那種。 第十一軍過河是過得很輕鬆,可是過河之後,凡是四個輪子的,什麼砲車、汽車、戰車,一律望而興嘆,不僅大砲不能拉,坦克也不能開,只能步兵單獨推進,而步兵的行進速度也一直快不起來。 據說日軍官兵腳下穿的大頭鞋皆為豬皮材料,一碰到水就會發脹。薛岳便將長沙外圍的所有稻田裡都灌上水,部隊撤退或作戰時也有意從水田裡經過。 “泥水泡豬皮”,日軍的皮鞋被浸泡後變得笨重不堪,連抬抬腿都吃力,更別說跑了。 巨猛楊六郎 與岡村所料不同,第九戰區實有兩匹“上等馬”,除了王耀武第七十四軍外,還有關麟徵第十五集團軍,後者成了薛岳掌握在手中的另一個撒手鐧。 關麟徵,陝西戶縣人,畢業於黃埔第一期。 小時候的關麟徵有兩個最。一個最,是由於愛調皮搗蛋,所以手心挨先生的板子最多。另一個最,則是他的學習成績最好,考試總是全班第一,但因為“前最”在先,所以被降格成了全班第二。 這是個不甘寂寞的人,要么就好到頂,要么就差到底。有看著他長大的長輩預言,這娃娃將來若成器,就是個楊六郎,不成器,則只能去賣賣麻糖。 一開始關麟徵的抱負並不遠大。他投考黃埔軍校的初衷,也不是什麼“主義”或者“革命”,而是覺得當軍官很威風。他的終極理想是:能當上連長就不錯了。 但是多年前的那個預言終於沒有落空。 二十歲那年,他當上了連長,不過不是終極,只是起步,此後就開始了令人炫目的撐竿跳,而且越跳越高,頻率也越來越快。 二十四歲,成了新編師副師長,參加中原大戰。 二十八歲,已經是中央軍第二十五師師長,參加長城抗戰。 三十二歲,升任第五十二軍軍長,是保定會戰的絕對主力。 三十三歲,在台兒莊大捷中聲名鵲起,出任第三十二軍團軍團長。當時的黃埔畢業生中,能達到軍團長這一位置的一共就兩個人,除了他,就是胡宗南。 戰爭是成就名將的最好階梯,而每個人在戰場上又都有自己藉以揚名立萬的一套。 長城抗戰,打到危急關頭時,關麟徵曾以師長之尊親自在第一線發起衝鋒,十餘個隨從官兵全部戰死,他自己也被炸傷多處,渾身是血。 徐州大撤退,關麟徵率第三十二軍團向商丘轉移,但是路上一座橋被日軍封鎖,八挺重機槍對著面掃射,部隊怎麼衝都沖不過去。關猛上陣,得句猶如將成功 關麟徵見狀大怒,立即調來十幾匹快馬,自己騎在最前面,趁日軍機槍暫停射擊的瞬間,驅馬隊向橋頭飛奔過去,僅一個照面就把重機槍陣地給沖散了。 關麟徵因而得名:關猛。 在第一次長沙會戰打響之前,關麟徵已被任命為第十五集團軍代總司令,專負湘北戰場之責。 一切程序都按照薛岳的預想在走,關猛所要做的,就是完美細節。 第十五集團軍除關麟徵直轄的五十二軍外,其他都是七七八八的臨時歸屬部隊,總計達到六個軍二十多萬人。由於原先互不統屬,如何節制便成了一個最大的問題,特別是在後撤時,如果大家都搶著往後面跑,有計劃的撤退極有可能演變為毫無秩序的潰退。 關麟徵以身作則,要求所有部隊長官都必須走在最後面,有帶頭逃路的立即予以軍法處置。結果這麼大一個規模的混編集團軍,撤退時卻井然有序,未讓日軍在追擊時找到任何空隙。 岡村本來以為在湘北打開了缺口,但情況隨後就發生了變化。 9月26日,本擬利用地形進行迂迴包抄的日軍突然遭到了強烈抵抗,變得寸步難行。 這就是薛岳的反迂迴戰術,正式名稱是“爭取外線”。關麟徵依計把主力部隊保持在日軍的側面,你迂迴我,我必側擊你,讓對手始終無法舒舒服服地展開陣形。 迂迴是日軍的慣用戰法,可以這樣說,日本人的戰術原則雖然花樣繁多,但萬變不離其宗,都是一邊進攻,一邊包圍,在迂迴上打轉轉。這個法寶一破,岡村就有些傻眼了。 此時他正好得到了一份情報,情報上說,第九戰區已在長沙正面集中了相當數量的大部隊和所有砲兵。 這是乾什麼,情況不妙啊。 再一看,第十一軍自渡過新牆河之後,已深入一百五十里的距離,可是由於薛岳採用了運糧上山、堅壁清野的策略,長沙附近的所有糧食都被運到山上藏了起來,連弄糧食的工 具——磨粉舂米的玩意兒都沒留給小鬼子,前進部隊因此很難實現就地補給,有的已陷入軍糧匱乏的不利境地,必須依賴空投了。 宛如從夢中驚醒,岡村一下跳了起來。 你圍不了人家,就極有可能被人家所圍,倘若繼續前進,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9月27日,第十一軍距離長沙已僅有二十里路,可是岡村仍然下令停止進攻,各部隊沿原路急速返回。 10月2日,關麟徵下令全面反攻,掉過頭來對日軍進行正面追擊和側面圍堵。早已集中起來的砲兵部隊推前攻擊,雖然還是只能以迫擊砲為主,但在第十一軍也沒有重武器隨身的情況下,馬上就像萬家嶺大捷那樣為步兵轟開了通道。 這種反攻是令人振奮的,關麟徵的部將在夜間追擊時偶一抬頭,竟得妙句:馬首懸明月! 前人有云,得句猶如將成功,看來關猛必能有所斬獲。 此後的戰局進展果然如此。第十一軍經數日苦戰,早已疲憊不堪,哪裡還有心思停下來認真抵擋,其中,相對集中一些的大部隊還好,分散擔任警備的小部隊就倒了大霉,損失最為慘重。 在第一次長沙會戰中,薛岳首次採用了游擊戰與正規戰相結合的戰術,即在大部隊撤退的同時,仍在日軍背後留下小部隊,以擾亂其軍心。等到關麟徵發動大反攻,不僅小部隊更加起勁,就連當地老百姓也都自發地跑出來,幫著抓捕和搜尋零散日軍。 10月10日,關麟徵追到新牆河才停步。與此同時,東路的第一〇六師團亦不得其門而入,被迫退回原防線,岡村的“三局兩勝”完全淪為一個笑話。 在參加第一次長沙會戰的諸將中,關麟徵功居第一,升任第十五集團軍總司令。在黃埔生中,他是擔任集團軍總司令的第一人,隨之而來,便有了一覽眾山小的感覺。這一年,他才三十四歲。 你不會去賣麻糖,你就是個做楊六郎的上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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