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細說民國大文人:那些國學大師們

第139章 師徒

章太炎投身革命,其師俞樾甚是反對。後章到蘇州東吳大學任教,前去拜望老師,俞樾大怒,怒斥章道:“聞而遊台灣,爾好隱,不事科舉,好隱,則為梁鴻、韓康可也。今入異域,背父母陵墓,不孝;訟言索虜之禍毒敷諸夏,與人書指斥乘輿,不忠。不孝不忠,非人類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章不服,對曰:“弟子以治經侍先生,今之經學,淵源在顧寧人。顧公為此,正欲使人推尋國性,識漢虜之別耳,豈以劉殷、崔浩期後生也?”遂寫《謝本師》一文,表示從此與俞樾斷絕師生之誼。劉禺生在《世載堂雜記》中記載:“章太炎創革命排滿之說,其本師德清俞曲園先生大不為然,曰:曲園無是弟子,逐之門牆之外,永絕師生關係。太炎集中,有《謝本師》文。”

雖因政見不合,章太炎與本師鬧翻,但他內心對老師依然十分尊重。章很喜月旦人物,並且少所嘉許,但終生對老師俞曲園和譚仲修二人極尊敬。曾國藩曾說俞樾只是個“聞人”,章聞之勃然大怒,駁斥道:“先生雖廣涉群書,先務自有所在,與夫氾濫記誦無所歸宿者固殊矣!” 金性堯曾記錄章太炎對老師俞樾的維護:“有一次在西湖的某處,跟梁啟超等在一起,梁氏看見前面掛的一副俞氏所撰楹聯,就譏諷地說:'喔,原來是一對鵓鴣!'章就聞而恚甚,動起武來了。” 俞樾去世後,章太炎親撰《俞先生傳》,雖不無微詞,但通篇充滿敬意,曰:“浙江樸學晚至……昌自先生。”章太炎自定《太炎文錄初編》,並沒有收錄他的《謝本師》,倒收了晚年寫的《俞先生傳》。對此,李肖聃在《星廬筆記》中對章太炎尊師之舉予以表揚。也有人據此稱章太炎謝本師是為在政治上保護老師。

章太炎晚年遊杭州,晨起特地穿上長衫馬褂,又要學生陳存仁和章次公也同樣穿戴,並命他們帶著香燭水果,到“曲樓”憑弔老師俞樾的故居。到曲樓前,一位老嫗前來應門,章抬腿就往裡面走,老嫗問他是誰,雙方一語不合,老嫗便舉起掃帚逐客。三人無奈,只好在門口等著。大約等了兩個時辰,曲樓才開門,出來一位姓陸的中年人,章太炎說明來意後,陸某告知曲樓早已易主,並讓他們進樓祭拜。到春在堂前,章命陳登點起香燭,行三跪九叩之禮,對俞樾尊敬如故。陸某在旁看得呆了。章本想留下幾個字,但因主人有筆無紙,章便在牆上題詩兩首,黯然離去。 章太炎曾作《謝本師》一文與老師俞樾斷絕關係。後來章太炎依附孫傳芳,他的學生周作人亦作《謝本師》一篇,與章斷絕關係。抗戰中,周作人附逆,下水噹了漢奸,他在北大的學生沈啟無亦作《謝本師》,與他絕交。

據許廣平回憶,因章太炎提倡復古,魯迅對其很不以為然。但魯迅提到章時,依然非常尊崇,總是稱呼“太炎先生”。而對章太炎晚年的行為,也能作出公允的評價——既有批評,但不改敬意。 1936年6月14日,章太炎逝世;當時也已經病重的魯迅,於10月6日和10月17日連續寫了兩篇文章《關於太炎先生二三事》、《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事》。兩天后的10月19日,魯迅去世。在這兩篇文章中,魯迅對太炎先生曾經給予他的積極影響表示感激,對太炎先生在革命史上的意義表示讚賞。 1933年6月18日,魯迅在給曹聚仁的信中提到章太炎時說道:“古之師道,實在也太尊,我對此頗有反感。我以為師如荒謬,不妨叛之,但師如非罪而遭冤,卻不可乘機下石,以圖快敵人之意而自救。太炎先生曾教我小學,後來因為我主張白話,不敢再去見他了,後來他主張投壺,心竊非之,但當國民黨要沒收他的幾間破屋,我實不能向當局作媚笑。以後如相見,仍當執禮甚恭(而太炎先生對於弟子,向來也絕無傲態,和藹若朋友然),自以為師弟之道,如此已可矣。”

已經93歲高齡的姚奠中一提起乃師章太炎,立即顯得肅嚴。姚說章太炎老師對其學生要求甚嚴,一絲不苟,這也為姚老以後治學授業打下良好紮實的學風基礎。當談到章太炎老師的晚年,他講到章太炎老師在1936年6月14日上午正在講解《尚書》時,實感胸悶,萎頓於教室之中,俄爾即仙去。此時姚已黯然淚下,哀嘆噓餘,豁然起身,直至書案提筆寫下:“以正己為本,以從義為懷,以博學為知,以勇決為行,以用世為歸。”他接著說道:“這就是我老師章太炎先生一生的寫照,也是我的座右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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