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細說民國大文人:那些文學大師們

第47章 逸事

張恨水隨父親到江西景德鎮,入私塾學習。這所私塾中有兩個女學生,其中一個叫秋鳳,與張同齡,二人關係甚好,一起讀書,一起玩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除夕,張恨水在秋鳳家玩耍,秋鳳的父母開玩笑說:“兩小無猜,將來應成眷屬也。”這時秋鳳家的人多,就讓秋鳳和張恨水作新人交拜取樂。第二天,秋鳳來張家拜年,偷偷問張恨水張母可知道昨日的事,張笑著說知道,“謂爾來我家亦甚佳”。秋鳳笑著跑了。元宵節,張穿上了新衣,邀她一起去看燈,手拉著手,跟著飛舞的龍燈走了一條街又一條街,直至夜深,兩人才依依不捨分了手。六年後張再到景德鎮,秋鳳已經嫁人生子,張遂生無限感慨。 張恨水兒時在南昌,隔壁的五嬸家有一株臘梅,開花時芳香四溢,張和幾個年幼的弟妹很是羨慕,想去折,卻又怕五嬸責備。張靈機一動,決定自己製作臘梅花。他給弟妹分了工,讓他們或去扇爐火燒水,或去折枇杷樹枝。準備好材料後,他將一塊白蠟放入沸水中,又放入藤黃末,用筷子攪勻,然後舀一點粘在樹枝上,沾五次便成了黃玉般的花朵,沾兩次或三次便是花蕾,很快一支光禿禿的樹枝便成了臘梅花枝,插到花瓶中,足以以假亂真。

少時,張恨水雨後讀《隨園詩話》,見詠苔詩“連朝細雨剛三月,小院無人又一年”,吟哦再三。父親罵他沒出息,“讀袁枚詩,閉院賞苔,尚有何胸襟乎?” 初到北京時,張恨水工作之餘,就在會館裡悶頭讀書。那時他正攻讀《詞學大全》,興之所至,也會照譜填一闕,填過就丟。一天,他正在填一闕,同鄉方竟舟來訪,隨手把這闕詞拿走了,他未在意。三四天后,方來了,進門就說,那闕被一位朋友看到了,他讀了“十年湖海,問歸囊,除是一肩風月……”之句,大為傾倒,非常想見張恨水,這位朋友就是成舍我。成舍我也喜愛詩詞,做學生時總愛搖頭晃腦琢章雕句,所以得了“搖頭先生”雅號。成、張一見如故,所好相投,唱和聯句,往往通宵達旦。從此二人合作多年,被人讚為珠聯璧合的搭檔。

1931年,張恨水以稿費出資創辦“北平華北美術專門學校”。他請來齊白石、於非闇、王夢白、李苦禪等人任教。齊白石、王夢白素來不和,礙於張的情面,二人得以在一校共事,成為當時美術界一段佳話。張還請劉半農出任校董。由於張的聲望,學生踴躍報名,全校共招收200多名學生。學校雖只辦了4年時間,但培養出了不少學生,包括張仃、藍馬、凌子風、張啟仁等。 創辦美術學校時,張恨水也學畫山水,曾有朋友說他的散文比小說好,詩又比散文好,他卻說:“都不是,我的畫好。” 張恨水靠一支筆,養活了一家人,並供養家中六個弟妹上學。除了二妹高中時談戀愛未考上大學外,他的幾個弟弟妹妹都上了大學。張氏家族有“八野”:張東野、張雲野、張樸野、張牧野、張中野、張田野、張樵野、張林野,都是張恨水的兄弟或堂兄弟姐妹。其中,張樸野、張牧野為雙胞胎,是張恨水的親弟弟。

1930年,張恨水從上海拿到8000元稿費後,先用於弟弟妹妹們的婚嫁和教育,然後在大柵欄租下了一個前後左右共有七個院子的大房子,解決一家幾十口人的住房。 1946年,張恨水從重慶回到北平,住在《新民報》為他租的磚塔胡同口的一處四進的大宅院中。此院有三十多個房間,前院有汽車房和門房,院中寬闊,可以種下許多樹木。張很喜歡此處,便將院落買下。他買來許多花草,種下朋友送的一棵藤蘿,書房便在鳥語花香之中了。他還買了一套兩千多冊的《四部備要》(《四庫全書》的濃縮本),裝滿了四個紫檀木的玻璃書架。 解放軍進入北平後,曾有一些戰士借住在張家前院。他們在地上鋪些稻草,睡在上面,每天很早起床,將前院打掃乾淨,從不跨入中門,進入中院。某日清晨,他們將屋子收拾乾淨後,班長到中院對張恨水敬了個禮,說他們要走了,請張過去檢查一下有沒有損壞東西,張笑著說:“沒有,沒有。”然後目送他們離去。

北平解放後,張恨水存在私人銀行中的多年積蓄隨著私人銀行離開北平而化為烏有。接著,報紙說張恨水是國民黨特務,張氣急之下,突發腦溢血,大病一場。家中只好賣掉磚塔胡同口的大院子,支付醫藥費,另購磚塔胡同43號的小院。 張恨水談及擇妻的標准說:“綠蔭樹下,幾個好友,談至擇妻的問題。有人說,要美麗的,我以為不如賞花。有人說,要道德好的,我以為不如看書。有人說,要能幫助我的,我以為不如買架機器。有人說,要能讓我快活的,我以為不如找各種娛樂。說到這裡,朋友不能再找出好的標準了,就問我要怎樣的人?我說總而言之,統而言之,要一個能了解我的。” 後來又有女子問張恨水擇夫的標準,他說:“要說話誠實,做事有秩序,且知衛生。身體強壯,而不肥胖。無論學文學、學科學,要喜歡文藝,有美的意味。無不良之嗜好,無虛浮之習氣,所入雖不必太豐,然家庭及子女教育之費,必能努力羅致(但有不得已,亦可原諒)。合乎以上幾個條件,女子似乎可以嫁了。大腹便便的至於官僚政客,滿口新名詞的大代表,身灑香水、臉擦雪花膏的荷花大少,這種人,未必不可取,但是以言終身的良伴,那就差得遠了。”

30年代初,張恨水擔任北平《新民報》總編輯。有天,他從讀者來稿裡,發現有篇小說,文字樸實無華,內容不落俗套,自己也覺得頗有相形見絀處。於是全文刊登,還親自撰寫按語,稱讚它是《新民報》創辦以來,十餘年間難見的佳作,特向讀者推薦。幾天后,有朋友告訴他,那是抄襲魯迅的,並將載有的刊物翻給他看。張恨水讀了,不禁啞然失笑。 抗戰期間,署名張恨水的偽書氾濫,一次,四川省水利廳長何北衡設宴招待張恨水,談及偽書,問他:“你恨不恨這些人?”張一臉嚴肅地答道:“我獨恨你!”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張笑道:“我一生恨水,所以取名恨水,而何廳長偏愛水,大搞水利,專門與我作對,我當獨恨你了。”眾人哄堂大笑。 張恨水的小說《太平花》刊行前,北京故宮絳雪軒前的太平花正好開放,即以所攝之花作為封面。

20世紀50年代,中共請人給自己提意見。在中華全國新聞界協會召開的一次座談會上,吳冷西點名要張恨水發言,張站起來,馬上說:“我沒有意見,我沒有意見。” 解放後,張恨水進入文史館工作,文史館的館長為章士釗,副館長是沈尹默和陳寅恪,館員中有商衍瀛(前清翰林、婉容皇后的老師)、陳雲浩(前清翰林、弼德院參議)、刑瑞(前清翰林)、康同壁(康有為的女兒)、裕容齡(慈禧禦女官)、陳半丁(寫意畫大師)等,都是經歷過前清、民國歷史的老人。當時64歲的張恨水,在館員中也只能算是小兄弟。 文革開始後,紅衛兵闖進張家,張恨水從書櫃中拿出文史館的聘書,認真地告訴紅衛兵,是周總理讓他到文史館工作的,紅衛兵聽罷,居然退了出去。張恨水的藏書很多,其中有些屬於“四舊”,家人本想挑些燒掉,但挑來挑去,哪本張都捨不得,只好找個地方藏起來。但藏在床下,張說怕潮;塞進米缸,他又怕髒。最後,張還是決定將書放在書櫃中,在玻璃櫃門上糊上白紙。所幸後來並沒有人前來抄家。

張恨水事母至孝,他將母親的照片掛在客廳正中的牆上,每年除夕,都點上蠟燭,恭敬地向母親的照片跪拜,年年大年三十晚上,都要“接祖宗回家過年”。他說:“這不是迷信,我是在做我心之所安的事,這樣,可以讓我的思念得到一些慰藉。”1967年,張恨水生命中的最後一個除夕,他的心情非常不好,身體益發虛弱,行動不方便,但他沒有忘記“接祖宗回家過年”,他讓女兒蓉蓉用白蘿蔔切成兩個燭台,點上紅蠟,在兒子、兒媳的攙扶下,顫巍巍地向母親遺像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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