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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我的另一面 西德尼·谢尔顿 5658 2018-03-16
埃迪·凱特無疑是全國最受歡迎的喜劇演員之一,曾主演過六部影片。他在百老彙為弗洛倫茲·齊格飛表演過,後來憑藉《狂歡》和《羅馬醜聞》奠定了自己在電影圈的地位。他主持的一檔電台節目也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我去了埃迪在貝弗利山莊洛克斯伯里的大豪宅。他個子很矮,精力充沛,似乎一直在動個不停:他自己說話的時候踱著步,聽別人說話的時候也踱著步。我甚至都覺得,中午當我們坐下來用餐時,他的腦子還在想著踱步。 “西德尼,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跟你講清楚,情況是這樣的:我的那些小伙子準備的三個腳本RKO都沒有通過。”他的“那些小伙子”指的是他那檔電台節目的寫手。 “我的時間已經不夠了。我需要在三個月之內拿出一個腳本讓電影公司通過,否則合約就作廢了。你覺得你能夠在這個期限之內弄一個有轟動效應的故事出來嗎?”

“我願意試一下。” “很好。那你就得拼命乾了。不過,等公司通過你弄出來的初稿之後,你就有充裕的時間來潤色台詞,讓故事情節更緊湊,隨心所欲地進行改動。那就隨便你自己弄了。” 我說:“這倒是不錯。” “話說回來,我們還是面臨著一個最後期限。我們得一周工作八天才行。” 我想到了在百老匯寫劇本時自己承受的壓力,“這個我已經習以為常了。” 電話鈴響了,他拎起話筒:“我是埃迪·凱特。” 直到今天,我都再沒聽過有哪個人說自己的名字能說得像他那樣自信。
隨後我們開始進入工作。我以埃迪和瓊·戴維斯為男女主角構思了一個框架,隨後我們進行了討論。埃迪很喜歡這個構思,然後我就開始了編寫工作。一般都是我去他家,我一大早就出發,晚上要到七點左右才離開,週六、週日也不例外。

晚上的時間歸我自由支配,我就盡量讓自己放鬆。我結識了一位非常迷人的姑娘,她似乎也喜歡我,我們便開始共進晚餐。問題在於,她總是要隔天才能來見我。 我很好奇。 “我見不到你的晚上你都在做什麼呢?”我問她。 “西德尼,我去見另外一個人的。你們兩個我都很喜歡,可是我必須做出決定。” “那個人是誰?” “他叫何塞·伊圖爾維。他向我求婚了。” 何塞·伊圖爾維是一位知名的鋼琴家兼指揮家,在世界各地舉辦音樂會,還多次在米高梅、派拉蒙、福克斯公司的音樂劇中客串角色。像伊圖爾維這樣的名人我當然是沒法比的。 她告訴我:“何塞跟我說你是一聽可樂。” 我眨巴著眼,“我是個什麼?” “一聽可口可樂。他說,世界上像你這樣的人成千上萬,而他卻是獨一無二的。”

以後我再也沒見過這個姑娘。
離埃迪·凱特跟RKO合約期滿還有三天的時間,我交出了我的劇本。山姆·韋斯博得派人把劇本送到RICO公司,第二天就通過了。現在我可以慢工出細活地潤色台詞、把情節改得更緊湊。這個劇本跟我的預想還有很大的差別,那是因為之前時間太緊,很多東西我都沒法寫。 山姆·韋斯博得給我打來電話:“西德尼,恐怕你不能再參與這部電影的工作了。”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凱特讓自己那幫電台寫手來做潤色工作。” 我想起了這些漫長的、艱辛的日子,包括週末。那你就得拼命乾了。不過等公司通過你弄出來的初稿之後,你就有充裕的時間來潤色台詞、讓故事情節更緊湊,隨心所欲地進行改動。那就隨便你自己弄了。

這就是好萊塢對你的歡迎方式。
1945年9月2日,日本正式投降。理查德要回家了。我已經迫不及待要見他了。 平安夜,理查德搭乘的輪船終於在舊金山靠了岸。他到洛杉磯的第一個晚上,我們一起吃晚飯。他看上去瘦了,也結實了。我急切地想要聽聽他的一切經歷。我知道他去過些什麼地方:新幾內亞、莫羅泰島、萊特島、呂宋島…… “在部隊裡怎麼樣?” 我弟弟久久地凝視著我,“我們不要再談這個了。” “同意。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呢?” “馬丁·李博請我去他那里工作,我接受了。這樣我就有更多的時間陪媽媽了。”我很開心。 我知道他跟馬丁會相處得很好的。
第二天,山姆·韋斯博得打來電話:“有兩個人看上了你的《春光乍現》。”

我興奮極了,“太好了,是哪兩位?” “一個是沃爾特·萬格。”他製作過多部名片,包括《關山飛渡》、《海外特派員》和《天涯路》。 “另一位呢?” “大衛·塞爾茲尼克。” 我的心臟停止了跳動,“大衛·塞爾茲尼克?” “他很喜歡你的大綱。多爾·沙裡會跟他合拍這部片子。萬格開的價是四千美元,塞爾茲尼克是三千五百美元,都包含了編劇費用在內。” 我對錢並不是很在意。想到能夠跟塞爾茲尼克合作,我就激動得發抖。再說了,當初不就是他領我入行的嗎?能夠跟那些審稿員同事重聚真是太好了。 “我選塞爾茲尼克。”
第二天早上,我見到了大衛·塞爾茲尼克和多爾·沙裡。塞爾茲尼克的辦公室富麗堂皇,他本人個子很高、儀表威嚴,坐在一張大班台後面。多爾·沙裡膚色黝黑,一看就是極有智慧的那種人。我們握了握手。

塞爾茲尼克說:“謝爾頓,請坐,很高興認識你。” 我想也許我能見一見塞爾茲尼克先生…… 不行,塞爾茲尼克先生非常繁忙。 “我很喜歡你的故事,很精彩。希望你的劇本也能跟你的腳本一樣出色。” 多爾說:“我相信你能做到。” 塞爾茲尼克打量了我片刻,“我聽說萬格也看上了你的腳本。我很高興你選擇跟我合作。我跟你的經紀人談過了,我們出三千五百美元,包括腳本和後期的劇本創作。” 我腦子裡閃出了他的秘書遞給我一個信封的場景。裡面有十美元。
當天上午我就開了工。我的辦公室在RKO公司,《春光乍現》到時候就要在這裡拍攝。 RKO是一家非常有影響力的大公司,當時他們正在拍攝的影片有《風雲任務》、《農家女》和《至尊神探》。我在食堂裡看到了詹姆斯·斯圖爾特、羅伯特·米徹姆、洛麗塔·楊,因為以前經常在電影裡看到他們,所以現在的感覺就像老友重逢一般。不過,我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去跟他們這些人搭話。

創作這個劇本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片子開頭的出場人物有一個花花公子、一個年輕姑娘和她的姐姐,當姐姐的是位法官。我在寫腳本的時候頭腦中預設的演員是加里·格蘭特,不過他總是那麼繁忙,我不敢確定最後能不能請到他。 在我看來,劇本創作進展非常順利。塞爾茲尼克的習慣是每部影片都要不停地換編劇,這次卻沒有打算替掉我,我不禁有些飄飄然。然後有一天,我看到了塞爾茲尼克寫給多爾·沙裡的一個備忘: 感謝多爾,他從未跟我提及此事,顯然他還想辦法回絕了塞爾茲尼克的這個要求。
我的情緒還是起伏很大,會周期性地直起直落。有天晚上,我在布朗·得比餐廳邂逅了一位朋友,他身邊是一位年輕女士。他看到我後遠遠地就沖我招手。

“西德尼,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簡·哈丁。” 簡來自紐約,她很幽默、很聰明,永遠是那么生氣勃勃。我馬上就被她迷住了。我們開始約會,兩個月後,我們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我們根本沒有時間享受蜜月。 《春光乍現》馬上就要開拍了,多爾整天催著我趕緊把改寫的部分弄完。遺憾的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和簡就意識到我們的婚姻是個錯誤。我們的興趣愛好和個性都截然不同。我們又一起過了九個月,徒勞地想要挽救我們的婚姻。最後我們終於意識到這是不可能的,雙方都同意離婚。那種感覺真是痛徹心扉。我們離婚那天,我跑到外面去喝酒,有生以來頭一次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家事失意,事業得意,我的劇本圓滿完稿了。 大衛·塞爾茲尼克派人把我叫去他辦公室,“我們把你的劇本拿給加里·格蘭特了。”

“是嗎?他——他怎麼說?” 塞爾茲尼克故意頓了一下,“他喜歡極了,他同意出演。” 我欣喜若狂,“真是太好了!” “我們還簽了秀蘭·鄧波兒和莫娜·羅伊。” 一個完美的陣容。 加里·格蘭特是每一部喜劇片的第一人選,沒人可以替代。如果請不動加里·格蘭特,那麼你的片子就已經低了好幾個層次。 第一次見面我就喜歡上了加里。他不只是英俊得難以言表,而且很聰明,反應很快,又很好學。他跟我後來共事過的一些明星不同,他真的是一點架子都沒有。 加里原名阿奇博爾德·亞歷山大·里奇,出生於英國布里斯托爾一個中下階層家庭。他最初在科尼島的一個馬戲團表演踩高蹺,後來在一些歌舞劇中演出一些小角色。 九歲的時候,他的媽媽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別人告訴加里,他母親去了海濱療養所。一直到他年近三十,母子倆才得以重逢。

加里·格蘭特是一個傳奇——那麼有修養、舉止優雅、溫文有禮。 有一次他說:“人人都想成為加里·格蘭特,包括我自己。” 我見到的秀蘭·鄧波兒已經是一個十八歲的大姑娘了,非常討人喜歡。孩提時代,她是電影界最出名的大明星,她出演的影片有數千億美元的收入。雖然她是如此地聲名赫赫,我見到的卻是一個普通的、迷人的年輕姑娘。 莫娜·羅伊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演員,有了她的加入,整部片子就更加地豐滿了。莫娜出演過《瘦人》系列、、《壞女郎》等幾十部影片。 這樣的陣容真是令我欣喜不已。我們已經萬事俱備。
《春光乍現》投拍前一周,我和加里在公司食堂共進午餐。他說:“我們的第二男主角還沒定下來。我們已經面試了半打的人,沒一個合適的。你知道這個角色誰來演最合適嗎?” 我好奇地問:“誰呀?” “你。你有興趣接受我的面試嗎?” 我吃驚地看著他。我想過要當一名演員嗎?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可這又有何不可呢?我可以一身兼編劇及影星二職,諾埃爾·考爾德和其他幾位同仁就是先例。 “西德尼,你有興趣一試嗎?” “有興趣。”我知道表演這部戲是多麼簡單的事情。最初的故事梗概、劇本和麵試場景全都是出自我手,每一個字我都了然於胸。我要做的就是把台詞給念出來而已。這事誰都乾得了。 加里起身給多爾·沙裡打了電話。用完飯後,我們走回片場。面試場景的人物就只有加里和我,非常簡單,只有十來句台詞。 我看著加里,心裡想著自己的星途將會如何,因為我很清楚,跟加里·格蘭特合演一部片子將會改寫我的人生。以後會有其他的影片來邀請我出演,我將會成為蜚聲國際的明星。從現在開始,我將不再有隱私,也不再有自己的閒暇時間,我的生活將屬於公眾。不過,我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我們進入攝影棚。歐文·里斯說道:“注意了,保持片場安靜。” 人人都停下手頭的事情,抬頭看著我倆。 歐文·里斯說:“攝像機到位,”隨後他轉過來對著我倆,“開拍。” 加里的尾白說完,該我表演了。他等著我開口,我卻久久地盯著他。我抬頭,過道上彷彿有成萬上億的人低頭盯著我看,突然之間,我彷佛回到了學生時代,我站在舞台上,歇斯底里地狂笑。我完全慌了神,一句話也沒說,轉身便落荒而逃。 我的演員生涯就此終結。我肩上不再擔負演員的重壓,可以安心搞我的劇本創作了。
多爾後來找了魯迪·瓦利來取代我的這個角色,《春光乍現》正式開拍了。一切都很順利,大家都很滿意。 有一天,大衛·塞爾茲尼克把我叫去了他的辦公室,“我想讓你幫我做件事情。” “沒問題,大衛。” “是關於全國兄弟會周的。各家電影公司每年輪流製作一個短片,以促成不同信仰的人們之間的聯合。” 我知道這事。短片播完之後,各家影院就會燈光大放,引座員在過道間穿梭,收集善款。 “今年輪到我們了。我想讓你來編這個短片。” “沒問題。” “我們請了六位明星出演,你給每位兩分鐘的戲份。” “我現在就寫。” 第二天,我寫好了兩頁紙的劇本,這部分戲由第一個出場的範·約翰遜來演。塞爾茲尼克看了之後說:“很好。你把它交給范吧,他人在片場後面的一個小房間裡。” 我拿著那兩頁紙去了範·約翰遜的小房間。他給我開了門,我向他做了自我介紹。範·約翰遜當時是米高梅的一個大牌。 我說:“這是你的劇本。你準備好了之後就可以馬上開拍。” “謝謝。”隨後他又傷心地說道,“昨晚我做了個很可怕的夢。” “什麼夢?” “我夢見,你面前這位米高梅大明星正在背台詞,那幫傢伙卻要不停地換詞,把他搞得心慌意亂。然後我就醒了。” 我啞然失笑,“別擔心。你的台詞就這些。” 他笑笑,低頭看了看那兩頁紙,“我只要幾分鐘就可以了。” 我回到塞爾茲尼克的辦公室。 我說:“搞定了。” 他的回答卻是:“我有了個創意,我想讓你把範的台詞改掉。” “大衛,我剛從他那兒回來。他很緊張,還做了個噩夢,夢見別人不斷地改他的台詞。” “讓他見鬼去吧。我是這麼想的。”然後他跟我講了這一場的新基調。我趕回辦公室,重寫了劇本,拿去給塞爾茲尼克看。 他說:“好的。就它了。” 我又急忙趕到範·約翰遜的小房間。他打開門。 “我準備好了。” “範,有一點小小的改動。塞爾茲尼克先生覺得這樣改會更好。”我把新寫的兩頁紙遞給他。他面色煞白。 “西德尼,我跟你講那個夢可不是編出來的,我是真的……” “範,就兩張紙而已。小菜一碟啦。” 他深吸一口氣,“好吧。” 我又回到大衛·塞爾茲尼克的辦公室。 他說:“我又有了一個新創意。肯定會更精彩,我們換個角度來拍範……” 我驚呆了,“大衛,他已經慌得不行了。我們不能沒完沒了地改他的詞。” “他是個演員,是吧?讓他再背。” 他把他的想法告訴了我。我很不情願地回辦公室重寫了劇本。 我得再次面對范·約翰遜,真是令人犯難。 我來到他的房間。他本想跟我說什麼,隨後看到了我的臉色,“你不會……” “範,就兩張紙而已。這是最後一次了。” “上帝呀。你們到底要怎麼著我啊?” 我最終還是讓他平靜了下來。然後我告訴他:“你準備好了就到片場來吧。” 我沒有再去見大衛·塞爾茲尼克。範的那部分戲拍得很順利。
第二天,我接到了理查德的電話。 “哥哥。” 聽到他的聲音真是太好了,“你怎麼樣,理查德?” “從現在開始,不管我做什麼,都是為兩個人而努力了。我要結婚了。” 我又驚又喜,“太好了!我認識她嗎?” “認識,是瓊·斯特恩斯。”瓊是理查德在芝加哥的中學同學。 “婚禮是什麼時候?” “三個星期之後。” “見鬼!那時候我不在國內,我正在給全國兄弟會周拍一個片子,有一段得在國外拍。” “等你回來後就能見到她了,我們會去看你的。” 一個月之後,理查德和他那位開朗可愛的妻子如約來到了洛杉磯。一看就知道他們彼此深愛。我們一起度過了愉快的一周,然後他們就回了芝加哥。
第二天早上,我到辦公室之後,秘書告訴我:“塞爾茲尼克先生要見您。” 他正在等我,“西德尼,有件事兒要通知你。” “什麼事?” “我要把片名改掉,不叫《春光乍現》了。” 我凝神細聽,“打算改成什麼呢?” “《單身漢與時髦女郎》。” 我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可他是認真的。 “大衛,沒人願意花錢去看一部叫《單身漢與時髦女郎》的電影的。” 幸好,最後的結果證實錯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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