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許世友的最後一戰

第5章 第三章受命之後

許世友的最後一戰 周德礼 13854 2018-03-16
1978年12月,許世友參加了北京會議,9日回到廣州,便接到了中央軍委的書面命令。他打開看了兩遍,坐在他那寬大的寫字台前,領會著軍委的戰略意圖,仔細思考著廣州軍區的任務。 坐了一會兒,他站起身來在室內走過來走過去,邊走邊想:過去在戰爭年代裡,打了很多好仗,都是按毛澤東軍事思想打的,按中央軍委的意圖打的。這次要打好這一仗,同樣也必須按毛澤東軍事思想打仗,按軍委意圖辦事。軍委總部指到哪裡打到哪裡,堅決完成軍委交給的光榮任務。許世友歷來辦事認真,執行上級指示總是一絲不苟。 幾十年的戰火錘煉,使他的意志堅強如鋼,不管有多少困難,不管有多大壓力,他都堅決頂住。不管是戰爭年代,還是“文化大革命”中,只要黨中央、毛主席有指示,即使困難再多,危險在大,他也毫不含糊,總是堅決執行。 1967年初,中央軍委為了穩定部隊控制局勢,下達了一個“八條”命令,當時任南京軍區司令員的許世友打電話給上海警備區司令員廖政國,非常乾脆、明確地說:“部隊要穩定,要堅守崗位,不能讓張春橋調一兵一卒去鎮壓人民群眾。”這次,他接到軍委的命令後和往常一樣,腦海裡想得最多的是如何不折不扣地把軍委的戰略意圖變為現實。

當時,他的室內還沒有軍用地圖,他只好走到一張廣西邊界地圖前面,這張圖比例尺很小,只能看出地理和地形的大概情況。他就站在這張地圖前看了又看,他看到廣西邊境地區山高嶺陡,森林密布,想到作戰地區天氣炎熱,陰雨連綿,想到這次作戰任務和作戰部隊的情況,思忖著如何痛打越南侵略者,完成軍委交給的作戰任務。 這些意念和思想活動,在他收到軍委的命令之後,在他的住地——老虎洞宿舍內逐漸醞釀著、深化著。他回憶起紅軍時期在大別山同湯恩伯部的拼殺,回憶起在四川萬源縣大面山地區打劉湘時的搏鬥,回憶起膠東打投降派趙保原,以及奪濰縣打陳金城,攻濟南活捉王耀武的情形。他也想起在張國燾指揮下,打得那些被動仗,他想從歷史中尋覓可以藉鑑的東西,更好地完成中央軍委的作戰任務。

許世友就站在那張廣西邊境地圖面前,一動也不動,象文學家創作文學作品那樣,進行著構思。他想到首先殲滅那些敵人,從哪裡開刀打進去;他想著各參戰部隊、各軍兵種如何開到廣西邊境,進駐什麼地區,執行什麼任務,應當如何行動;又設想著指揮機關、後勤保障、政治工作、地方的支援怎麼個搞法。他彷彿在那張地圖上看到了千軍萬馬在行進,在英勇地沖向敵人陣地;他彷彿聽到我砲兵轟擊敵人的砲彈爆炸聲,坦克衝擊的隆隆聲,也彷彿看到後方支前運送彈藥,戰地搶救傷員。他想到了勝利的條件,也想到了不利的方面,部隊幾十年沒打仗了,有很多指揮員沒有打過仗,又是在亞熱帶山林地作戰,缺乏經驗。而越軍的指揮員有作戰經驗,這些都是新問題,必須認真考慮,認真對待。經過思考,他形成了這次作戰的腹案,應當說,這也就是廣西戰區作戰計劃的雛形。

10日晚上,他指示司令部:軍委書面命令已到,通知所屬各單位的領導明天8點到軍區開會。司令部按此指示下達了開會的通知。 老虎洞——這是廣州市北郊白雲山腳下的一個山溝。這裡並沒有自然界的老虎,卻住著我軍的一員虎將——許世友司令員。山溝內有一所院落,這就是許司令員的住房。這所房子,原來是為林彪修的,標準相當高,陳設也相當講究,家具都是硬木的,冷暖空調齊全。原來院子裡都是花卉和觀賞樹,許司令員住進來以後,種了許多橘子樹、芒果樹、荔枝樹,差不多已經成了品種繁多的果園了。 1978年12月11日早晨,老虎洞輕霧繚繞,樹林晶晶,粉色的田青花,黃色的油菜花,像是一鋪偌大的地毯。幾隻不知名的紅嘴黃毛的小鳥,在相思樹上跳躍,踩的樹枝沙沙作響,唧唧地唱著晨曲。真是一派美麗的園林晨景,外人不知道這裡是潛龍臥虎的地方。

7點半,從院內開出兩輛吉普車,緩緩而行,經過沙河鎮,進入廣州市,向軍區司令部大院駛去。半小時後,來到作戰部大樓。時間真準,不早也不晚,整整8點鐘。這時間是許世友規定的。嚴格遵守時間,是他一貫的要求。在軍事上,有時候爭取一小時的時間比增加一個師兩個師的軍隊還重要。聯合兵種作戰,大兵團協同作戰,常以時間為協同行動的標準,如果時間不准,就難以發揮整體威力,甚至打敗仗。時間對軍人來說,十分重要,必須嚴格遵守。他要把這一仗打好,對時間的要求就更嚴格了。 他在少林寺當雜役的時候,除了乾活就是練武。那是講究坐如鐘、立如松、走如風。他下車後,經過一樓大廳,登上二樓直奔作戰室,精神抖擻,步履輕快有力。他身穿一套整潔的綠軍裝,腳蹬一雙圓口布鞋,後跟用兩根布條扎在腳脖子上,顯得非常利落樸實;腰扎皮帶,掛著左輪手槍,看上去威武健壯;左手拿著一個黃色牛皮紙公文包,一陣風似地走進作戰室。這時,作戰室已坐滿了人,參加會議的人均已到齊,其中有軍區各位首長,軍區所屬各參戰單位,司令部、政治部、後勤部的領導人。大家見許司令員進來,都自動起立,表示敬意。許世友邊走邊說:“請坐,請坐。”他環視一眼前來參加會議的同志們,坐在他一向坐的位置上,從公文包中掏出命令,立即宣布:“現在開會,今天是作戰會議。我已收到軍委發來的書面命令,今天的會議,就是傳達命令,希望同志們集中精力,好好領會,再討論怎樣執行。”

他轉過頭來,對我說:“你向大家傳達,我用紅鉛筆劃的部分不要傳達,為了保密,以後再說。”這時,作戰部一科孫戈卿科長,拉出一幅掛有廣西地圖的圖板,把作戰室四門緊閉,與會人員鴉雀無聲,只有牆上的掛鐘嘀嗒嘀嗒地響著。我接過許世友給我的書面命令,用廣播速度給大家念著,幾分鐘就念完了。我徵求大家的意見:“聽清楚沒有,還要不要再念?”大家說再念一遍吧。許世友說:“這是命令,要大家執行,必須讓大家聽清楚,領會明白,再念一遍好,再念兩遍也可以。” 我按許世友的意見,一字一句地,用很慢的速度,又給大家念了一遍。 休息10分鐘後,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熱烈地發表意見。有的談這次行動的意義,有的講命令的精神,也有不少同志提出部隊行動時,要求軍區幫助解決的問題。

許世友作了總結性的講話,他說:“同志們都發表了意見,王主任講了政治工作,週參謀長解答了大家提出的問題,講得都很好。這次軍委鄧副主席點名要我指揮,我還要講幾句:中央軍委的命令,要認真執行,認真貫徹,決不能馬馬虎虎。這次打仗,不打是不打,打就一定打好,續寫新的光榮戰史。” 說完後,他看了看參加會議的各單位的領導人,他那雙嚴厲的眼睛似乎是在說:“你們可要聽清楚,我說話是算數的,誰要是完不成任務,我是要嚴格執行戰場紀律的。”管理軍隊就的嚴格,這是古今中外的軍事家公認的準則。打仗更要嚴格,這叫做“慈不掌兵”。這就是許世友的突出特點。誰馬馬虎虎稀稀拉拉,他不管你是什麼人,天王老子他也得治你。 他喝了幾口茶又說:“同志們尤其要注意,我們軍區部隊幾十年沒打仗了,一下子要打仗,彎子轉得很急,轉好這個彎子,不簡單,很不簡單!平常每天晚上太太平平地在床上睡覺,打起仗來,要在野外睡覺,要在石頭上睡覺,有時還沒有時間睡覺。平常每天三頓飯,打起仗來,一天一頓就不錯,也可能三天一頓,也有可能三天沒有飯吃。平常按時上班、下班,一天八小時按部就班,打起仗來,沒日沒夜,情況多,軍事急,都要我們盡快處理,所以,要求同志們思想上要從平時轉為戰時,生活上要適應戰爭環境的需要,作風上要快、要準、要艱苦。當前是要做好行動準備,做不好就追查責任,不管你是誰!還有一點,請同志們注意,必須做到保密。為了保密,決定這次向廣西行動,以野營的形式和名義進行,汽車牌子都要用廣西軍區的號碼。”

會後,我向許司令員匯報說,準備召集司令部管作戰的主要部局和後勤部的有關單位開個會,安排行動計劃,組織部隊向廣西開進。他聽完後說:“不許開會,要保守秘密。”按常理,軍委的書面命令已到,命令中規定了參戰部隊到廣西邊疆地區的時間,軍區的第一次作戰會議已經開完,為了貫徹這些精神,盡快落實這些指示,完全可以通過會議形式進行佈置。可是,他為了保密,就是不同意開會。我只好一個部局一個部局交待任務,爾後,我和後勤部首長在作戰部組織匯總,形成向廣西開進的行動計劃。 這次會議結束後,許世友把軍區領導同誌全部留下來進行了分工。他說:“我和向政委商量過,有幾位同志要到下邊去加強指揮:歐副司令員和單政委到一個單位,吳副司令員到一個單位,江副司令員到一個單位,楊副政委到後勤部,我和向政委、週參謀長、王主任在前指,其餘的同志都留在廣州基本指揮所。看同志們有什麼意見?”各位副司令員、副政委都表示同意這樣分工。

停了一會,許世友說:“現在要打仗了,我們部隊幹部中有很多人沒有打過仗,在座的各位同志,都打過很多仗,下去後,要搞好傳幫帶,要大講過去打仗的經驗教訓,教給下邊幹部辦法,幫助他們工作,加強下級指揮。注意!要加強他們,不是代替他們,他們有他們的責任,對他們要嚴格要求,這是對他們的愛護,對他們的培養鍛煉,嚴格就能打勝仗,馬馬虎虎,一定打敗仗。這次作戰,有很多情況和過去不同,請同志們多想問題,多動腦筋,好好研究,千萬不要馬虎。” 1978年12月16日,許世友乘軍用飛機,到達廣西壯族自治區首府南寧市,我也隨同到達。出發前,許世友指示:“為了保密,不准迎接,不准報導。”這些,在廣州就向廣西軍區和自治區黨委領導部門打了招呼。我們神不知鬼不覺地住進了南寧市明園招待所。許世友住在一號房,這間房子很大,為了工作方便,他叫我也和他住在一號房子內。

明園——南寧市區一座高級招待所,很像一個小公園。院子周圍綠樹成蔭,一行行白玉蘭開著清香的白花,一排排鳳凰樹開著鮮豔的紅花,一片片相思樹葉茂枝繁。院內,路邊是美人蕉,有紅花、有黃花、有粉花,特別鮮豔;臘梅開著小黃花,溢放著清香。 一號房很寬大。兩頭是臥室,設備高級、齊全;中間有大廳,可以接待客人,可以看電視,可以開小型會議;一側有廚房、小餐廳;另一側有大會議室,可供數十人開會。全室燈光很好,有冷暖空調。許世友就在這座房子裡開會,了解與處理和這次作戰有關的各種問題,進一步考慮如何完善作戰計劃。 這個地方離市中心很近,上街買東西也很方便,如果是旅遊,這倒是個得天獨厚的住所;但是,我們在這裡是準備打仗,軍事行動要保密,顯然就不適合我們用了。既然自治區領導同志好心好意把我們安排在這裡了,也不便馬上提出換住處,只好先住下來,以後再說。

剛到南寧,只是開始了解情況,蒐集材料,工作不十分緊張,茶餘飯後我和許司令員長在一起下象棋,看錄像、談歷史。 許世友娛樂的內容,也有他自己的特點:白天有閒暇,主要是打獵,偶爾也撒網打魚;晚飯後主要是看電視、看錄像片,有時看電影,偶爾也下盤象棋。他看的錄像,百分之九十五是武打片子,這大概與他尚武有關,與他少林寺的8年生活有關。有一天晚飯後,他找來兩部武打片,準備和工作人員共同看,我坐在他旁邊,聯想起了他能夠“飛簷走壁”的傳說,就問他:“傳說你能飛簷走壁,你是怎樣走法,怎樣飛法,能飛多高?”他手裡拿著一根牙籤,正在剔牙。聽到我發問,他停止剔牙,拿著牙籤說:“那有啥了不起,我在少林寺時常練這個動作。那時候年輕,腿腳利索,身體很輕,一丈高的房子,縱身跳上,瓦片不碎。當然,光年輕不行,還要懂要領,光使蠻勁不行,要會用巧勁。要領就是離開房子十幾步,猛力向前跑,借跑的衝力,兩支腳先後蹬牆,就像從牆壁走上去一樣,速度要很快,在最恰當的時機,雙手用力撐牆頭,縱身飛上房,這個動作概括起來,就叫飛簷走壁。只知道這個要領,也上不去,要從基本功練起,再連貫起來練,要經過三五年的苦練,才能達到我上面所說的標準。”他轉了個話題說:“我們看錄像片上的動作,他也上了房,他是背向房子,一下就飛上去了,那是特技,是假的,是演戲!”他越說越來勁:“基本功才是基礎,在少林寺練吊臂時,練得頭昏腦脹,渾身浮腫,解大便都蹲不下。要不是那樣苦練,手臂不會有那麼大力氣,我前邊說的,雙手用力撐牆頭,飛身上房,根本不可能。”頓了一下,他又說:“武功對軍人很有好處,紅軍時期,我當排長、營長、團長時,不論練兵還是打仗,我常用上。特別是村落戰鬥,別人上不去的牆,我能上去;別人上不去的房,我能上去;在戰鬥中幫了我的大忙。”他聯繫到我們這次的作戰任務指出:“現在一樣有用,如果我們的連、排長、戰士有一身武功,戰鬥力可以大大提高,這次作戰就會打得更好。軍人練武功,要大大提倡,他好處很多,既可以鍛煉身體,增加靈活性,又可以培養勇敢精神,增強近戰能力,有槍用槍無槍用棍,無槍無棍就用拳用腳。如果有槍有刀,有導彈有飛機,那就如虎添翼。” 講到這裡,他才想起剔牙,把牙籤伸進嘴裡。 為了保密和工作方便,後來自治區又為我們選了一個比明園更適合於戰備行動的地方,這就是南寧市郊區的西園招待所。這個地方在市外,靠大路邊,去飛機場很方便,不用過鬧市區。部隊到達後,找我們也方便。這院子很大,房子也很多,軍區其他首長來,都可以住得開。有大禮堂,可以開大會。這院子大門樸實無華,內部很幽靜很美麗。一進大門,寬敞的大路兩邊是整齊的棕櫚樹。我們仍然住在一號房,這房子正前方是魚塘,塘邊有垂柳;右前方是花池,池內有五六種花卉,色彩協調;院內空地種著荔枝樹;每座房前都栽有高大的白玉蘭。 到這裡的第二天,有一位客人來同我們共進晚餐,為了等這位同志,我和許世友坐在桌旁閒談。他聽說我是宛平縣人,就說:“我們還是老鄉呢。” “你怎麼和我是老鄉?”我滿腹疑問。 “一點沒錯。”他肯定地說。 “你不是大別山的嗎?”我又問。 “那也不假。”他說。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 “我家是逃難到河南的。”他向我解釋說。 “從什麼時候去河南的?”我又問。 “什麼時候搞不清,從我爺爺的父親開始。”許世友說。 “現在的老家是什麼地方?”我問。 “現在是新縣泗水店區許家(上合下水)村。” 許世友順便講起了他自己的生平。 1905年2月28日,許世友出生在湖北麻城縣泗店區(現屬河南省新縣)一個叫許家(上合下水)的山村里。那正是軍閥混戰、豪紳掠奪、哀鴻遍野的年代。當時,許世友一家十餘張嘴吃飯,只有3分薄地,無法糊口,他童年就跟著母親討飯,跟著父兄放牛、砍柴,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許世友的家鄉,此處鄂豫交界,舊社會是匪盜活動之地,再加上兵匪勾結,鬧得百姓十夜九驚,終日不得安寧,青壯年不得不為防身而習武。許世友七八歲時,也學著大人的樣子,與和他一起放牛的小伙伴們揮拳踢腳,舞槍使棒,時常以棍代槍結伴打鬥。為了吃上一口飯,活下一條命,總想找個出路。 1914年,許世友剛滿八歲,一天,有個少林寺和尚到他家鄉一帶傳武功。他看到那和尚武功很好,還聽說入寺可以管飯,便告別了父母來到嵩山縣少林寺,當了一名服侍僧侶的雜役。 雜役是寺廟裡的下等人,終日為僧侶打柴、燒飯,為師父洗衣、鋪床、倒夜壺。 8歲的兒童乾著大人的苦役,一干就是8年。也算是因禍得福吧,就在這8年的苦役中,增進了這個貧苦孩子吃苦耐勞的精神。 幹完活,他就跟著師父練功,在少林寺練功也是極辛苦的。他在少林寺苦練8年,不但刀槍劍棍樣樣會師,而且練就了一身飛簷走壁的硬功夫。 在許世友進入少林寺第八個年頭上,他回到闊別的家鄉,看到山河依舊,困境依舊,貪官污吏和土豪劣紳愈加肆無忌憚地魚肉百姓。他在思索,為什麼不能改觀?怎樣才能改變現狀? 就是這次回家期間,有一個惡霸地主的兒子欺負他哥哥,許世友一氣之下,飛起一腳,誰知這一腳竟把那傢伙踢死了。鬧出了人命,他被少林寺“開除”了。從此,許世友開始了浪跡生涯。他的出路何在?人民的出路何在? 1926年,大別山爆發了轟轟烈烈的農民運動,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四鄉農民起來捉土豪,殺劣紳,抗租稅,分錢糧,把那些穿長袍馬褂、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老爺們統統打翻在堤。種田佬掌起了印把子,窮兄弟當上了大委員。許世友看著大好革命形勢高興地說:“革命是這樣的解恨,這樣的紅火,不干革命幹什麼!” 青年許世友,找到了出路,看到了光明,結束了顛沛流離的生活,投身到共產黨領導的農民運動之中,擔當起他參加革命後的第一次賦予他的職務——乘馬崗六鄉農民義勇隊大隊長兼砲隊隊長。從此,他和槍桿子結下了不解之緣。那時,武器大部分是大刀、長矛、土炮、只有少量的鋼槍。從這時起,許世友就拿起一把大刀。這把大刀隨他南征北戰幾十年,使他戰鬥的有力武器。他用這把大刀殺死了很多敵人,打過很多漂亮仗。 許世友講歷史,說明他珍視自己的過去。他覺得,自己的一生和歷史是光榮的。人到了70多歲,自然要想到後事,各人有個人的想法,許世友想的是對越自衛還擊作戰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後一仗了,一定要打好,收個好尾。就像寫文章一樣,抓住主題,開個好頭,收個好尾,就是一篇好文章。從小就參加了革命,參軍後打過很多勝仗,對越自衛還擊這一仗一定要打好,這是結尾的文章,一定要把它“寫好”。他多次談到,希望這一仗起到積極作用,打出一個和平邊境,打出一個中越友好的局面,希望這是中越之間的最後一戰。 許世友的英勇善戰是人所共知的,我也早有所聞。此外,還聽說過他的不少傳奇故事,不只是真是假。總想知道真實情況,一是為了學習他的革命精神和高貴品質,二是想听聽他具有傳奇色彩的趣聞。 一天晚飯後,我們在院子裡散步,談論起部隊在野戰訓練中提出的問題。說到穿插部隊進行模擬穿插訓練時,天下大雨,把戰士們的全身都淋透了。許司令員問:“怎麼不穿雨衣?”我說雨衣濕透後足有8斤重,戰士們負荷有的60斤,最重的有七八十斤,他們寧願淋雨,也不願穿雨衣再加重負荷。他說:我們裝備太落後,我們在抗美援朝時,繳獲的美國雨衣就很輕。繳獲的美軍的尼龍避彈衣,可以防遠方來的子彈,也可以防砲彈碎片。說到這裡,我聯想起了一個民間傳說,說的是許世友有刀槍不入的功夫。我就問他:老百姓說您有“刀槍不入”的功夫,那是怎麼回事?他斷然地說:“那是瞎說,哪有刀槍不入的人,我7次參加敢死隊,現在還留有傷疤,怎麼能說刀槍不入哩,入了多次了!” 我們在魚池邊的小路上緩緩地走著,他邊走邊說:我這個人也不容易被打死,這一生中打了很多硬仗、惡仗,也沒有被打死,這是真的。他說:在歷史上的惡仗中,我自己用大刀同敵人拼殺就有3次,現在還能回憶起大概的情形。他概略地敘述了三次拼殺的過程。 第一次是在大別山區的豆腐店打的。當時,紅四方面軍總部在得悉敵人增援情況以後,進行了具體分析:敵人的兵力雖多,但尚未摸清我主力所在和真實意圖;且時值大雪,道路泥濘,不便於敵機動和展開;如我佔據有利地形,集中兵力乘其在運動中予以猛烈突擊,可能殲其一部,潰其大部。於是決定,以12師在豆腐店地區搶構工事,擔任正面阻擊;以10師、11師擔任左翼包抄,調圍城的73師擔任右翼迂迴。商城守敵,則由地方部隊包圍監視。 12師當時正在雙椿樹一代集結待命,趕到豆腐店時天已擦黑。陳賡師長立即組織各團幹部勘察地形,決定集中主力在豆腐店西北一線防守,34團在公路左側,36團在公路右側,35團為預備隊。 豆腐店雖然只有十幾戶人家,但是該地區周圍道路曲折,衝窪起伏,東有春河支流,西臨白露河,南接一片森林,北連一條高崗,是一個比較理想的打援戰場。 34團當即把兵力展開,搶修工事。 大家“丁丁噹噹”乾了大半夜,構築了數道野戰工事,剛剛翻出的泥土和石塊,一會兒就被大雪覆蓋了。戰士們蹲在塹壕里,聽著暴風雪的嘶鳴,盼望著黎明,渴望著戰鬥。 2月1日清晨,敵右路軍由傳統店向豆腐店蠕動。上午9時,34團1營在蔡崗附近與敵人先打響,當時許世友任團長,他帶著通信員趕到1營,這時,雙方正在進行著激烈的槍戰,陣地前面大約有一個團的敵人,這是湯恩伯的部隊,所使用的武器,一律是日本造的“三八式”步槍,打起來格巴脆響。 許世友對劉營長說:“敵人的槍不錯,這次多繳他幾隻,把敵人放近點打!” 敵人見我軍停止射擊,立即蜂擁過來。剛到陣地前,劉營長命令部隊甩出一排手榴彈。在煙幕的掩護下,戰士們躍出塹壕,向敵人猛衝過去。 蔣介石的嫡係部隊到底吃過幾天“正規”飯的,拼起刺刀來,一進一退頗有章法,經過一小時的激烈拼殺,敵人才敗下陣去。 第一回合就打的很苦,但是,勝利的喜悅鼓舞著部隊,陣地上到處洋溢著歡笑聲。戰士們拿著剛繳獲的“三八式”步槍,象欣賞什麼稀罕似的左看右看,把槍栓拉得嘩嘩直響。 劉營長見到許世友就說:“團長,這仗可邪乎啊!一上來就耍大刀,真過癮!” 大約10點多鐘,敵人集中炮火狂轟濫炸,部隊剛剛修好的工事又被炸塌了,陣地上彈坑密布、硝煙瀰漫。炮火延伸後,敵人以6個團的兵力,向12師陣地發起全線攻擊。 34團陣地前面,大約有3個團的兵力正在步步進逼。我軍的火力雖然殺傷了大量敵人,但並未能製止敵人的前進。不一會兒,敵人就湧到了陣地前沿。戰士們一躍而起,奮不顧身地撲向敵人。 一場驚心動魄的白刃格鬥,在冰天雪地裡展開了。嘹亮的軍號聲,震耳的吶喊聲,兵器的撞擊聲,敵人的嚎叫聲和暴風雪的呼號聲混在一起,震撼著陰沉的天穹。在白雪皚皚的山坡上,在大大小小的池塘旁,在荊棘叢生的樹林裡,到處都是生死搏鬥的戰場。戰士們三個一群,五個一夥,與敵人廝殺著,扭打著,追逐著…… 下午5時,忽然在敵人的右後方想起了密集的槍聲,紅10師30團以迅猛動作插到劉寨,包圍了敵人指揮所,32團搶占了傳統店渡口,敵右路軍見後路被切斷,頓時混亂,紛紛後撤。 12師趁勢發起正面反擊,在豆腐店附近追殲敵一個團。 豆腐店之戰是商潢戰役中最精彩的一幕。 第二次是在大別山區的馮二壽、七里坪打的。 1932年7月上旬,敵人大規模“圍剿”的緊鑼密鼓已喧囂入雲,在蔣介石的指揮下,左中右三路大軍開始向我進犯。其中除何成浚指揮的左路軍專對湘鄂西地區外,中、右兩路軍共24個師又5個旅約30萬人,全力圍攻鄂豫皖根據地。 北線陳繼承等總隊進至大新店、宣化店、花山集一線;東線徐庭瑤等縱隊進至霍丘南之河口、丁家集一帶;西線衛立煌等縱隊進至夏店、蔡店、長軒嶺等地,上述均迫近根據地中心區。蔣介石見其各路均未遭到反擊,遂改變步步為營、穩紮穩打的戰術,於8月7日下令總攻,並限擔任主攻任務的陳繼承縱隊於14日前佔領七里坪,衛立煌縱隊同時進抵河口一帶,撲向紅安。這時,如果我軍轉移到有利的地點,利用敵人盲動冒進、戰線較長的弱點,選其一路予以殲滅,實行各個擊破,完全有可能打破敵人的“圍剿”。但是,張國燾指導思想上的錯誤決定了他軍事指揮上的錯誤。面對來勢兇猛的敵人,他慌忙撤掉了對麻城的包圍,命我主力星夜匆匆趕向紅安與敵決戰,反“圍剿”的序幕就在這樣倉猝的情況下拉開了。 第二天中午,紅34團和36團作為全軍的先行,頂著烈日趕到紅安城西的馮二壽地區。戰士們還沒來得及擰一擰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敵人就惡狠狠地向我軍發起了進攻。 當面的敵人是李默庵部的10師,該師是蔣介石的嫡系,尚未與紅軍主力交過鋒,氣焰十分囂張,我軍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頑強地進行了阻擊。黃昏,在陸續參戰的兄弟部隊協同下,擊潰了敵人一部。 12日敵人又重新組織進攻,多次逼近我前沿陣地。 34團和30團以手榴彈開路,衝進敵群與其廝殺,斃敵甚多,繳獲機槍數十挺,戰斗形成了相持狀態。 13日上午,方面軍總部命令這兩支部隊轉移到七里平地區,34團防守酒醉山附近的一條山梁。 8月15日,天剛濛濛亮,空中響起了沉悶的馬達聲,許世友抬頭一看,只見幾架飛機從武漢方向飛來,在我軍陣地上盤旋。很快,一排又一排的炸彈落了下來,各個山頭霎時騰起了沖天的煙霧。緊接著,敵陳繼承縱隊向我軍各個陣地發起了猛攻。 又是一場苦戰。 陳繼承縱隊畢竟是蔣介石豢養多年的惡犬,打起仗來比雜牌部隊高明很多。他們在砲火掩護下,靈活地利用地形地物,步步向我陣地逼近,使我軍火力不能大量殺傷。更可惡的是一些槍法頗準的敵兵專打我們的干部和機槍射手,威脅較大。戰鬥開始不久,就有不少同志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34團陣地上的傷亡不斷增加,機槍射手掛彩的更多。敵人見我火力減弱,立即嚎叫著撲上來,這時,1營長突然奪過一挺機槍,對著敵群就是一陣猛掃;全團的機槍、步槍也同時憤怒地吼叫起來,陣地前霎時織起了一道火網;一個被炸傷了腿的戰士躺在地上還向敵群扔手榴彈。敵人被這暴風雨般的還擊打蒙了,一堆一堆地往山下滾去…… 中午,許世友率34團乘敵仰攻之際,向敵人展開了猛烈的反擊。在震天動地的殺聲中,戰士們拔出大刀沖向敵群,向敵人頭上砍去。敵人端刺刀左防右刺,一點也不示弱,一時打得難解難分。這次戰鬥的激烈程度,大大超過了34團所經歷的任何一次戰鬥,滿耳都是刀槍的撞擊聲和變了音的廝殺聲。血,在空中飛濺,在地上流淌,染紅了34團指戰員們的戰衣,染紅了岩石和茅草,連柳林河的水也被染得一片通紅。 第三次惡仗是在1933年11月至1934年9月,紅四方面軍在川陝邊區根據地同以劉湘為首的四川軍閥進行的一次空前規模的大交戰。 許世友在這場交戰中,率領25師與敵人拼死奮戰,在堅守萬源和反攻作戰中,十分英勇。 當時的敵情是這樣的:5月中旬,劉湘在成都召開各路總指揮參加的軍事會議,策劃對我軍“第四期總攻”。劉湘要求各路軍閥抽出更多的兵力參加圍攻,並且再次吹牛要在一個半月內把川陝邊區紅軍“肅清”。可是各路軍閥互存戒心,只圖自保,不願在往光輸不贏的圍攻中增加賭注。劉湘無奈,只得把自己的主力部隊全部拿出來,調邊防軍陳蘭亭師增強第五路,調潘文華教導師和暫編第二師為總預備隊。這樣,敵人的總兵力就達到了140多個團,其中劉湘的部隊就有80多個團。 為了加強前線統一指揮,敵人還成立了“剿匪總司令前方軍事委員會”,抬出其“高等顧問”江湖術士劉從雲充當委員長。劉湘這個時候把劉從雲抬出來是有他的打算的。一方面想藉師徒關係、封建迷信來“提高士氣,維繫內部”;另一方面是想藉此監視和督令西線各路,同時也是為了吃了敗仗找個替身。劉從雲呢?他深為一貫道首,可權勢欲很重,涉足於四川軍政各界,一心想藉助幫會關係,攫取四川大權。這時他軍權在握,躊躇滿志,剛到南充就大放厥詞,揚言:“只需30天不費吹灰之力,共匪自然消除。”對於劉從雲這一派胡言亂語,連國民黨自己都不相信。當時四川報紙曾經預言:“劉從雲既世所謂劉神仙,一片神話,毫不知兵。識者預測剿匪前途,將遭受意外之挫折。” 敵人第四期總攻的企圖是:西線由通江北,沿川陝邊界向東橫掃;集中主力於東線奪取萬源及其附近地區,爾後東西合擊,以達最後殲滅紅軍主力之目的。 紅9軍和4軍、30軍各一部於1934年6月上旬進入萬源一線陣地。許世友和該師政委陳海松,率領紅25師守衛在萬源以南大面山、青山一帶陣地上。 紅25師進入大面山陣地後,按照堅守要點、多留預備隊的原則,現場確定了防禦部署,爾後組織部隊晝夜構築工事、設置障礙。先在一些要點上,依據山勢從下至上構築數道以至十幾道塹壕,爾後就地把大樹砍倒,壘成一人多高三四米厚的層層“木城”。在敵人必經的路面上插上竹籤,或編成竹籬笆,和鹿砦結合起來組成多道防禦設施。在一些險陡的地段上準備了大量的滾木擂石。陣地構成後,第一梯隊73、75兩個團各留守一個營的兵力在要點上堅守,其餘兵力分別隱蔽配置在防禦縱深內,作為機動部隊。 取代王陵基擔任第五路總指揮的唐式遵,對劉湘惟命是從,他不管其它各路是否行動,率先在萬源前線發動了進攻。 6月15日、16日,他以剛調來的陳蘭亭師和第二師的劉光瑜旅,在飛機助戰下,向我25師發動攻擊,激戰兩日均未得逞。 6月20日,又以6個旅的兵力,分左、右兩路向我25師陣地猛攻,往返衝殺,激戰甚烈,在我軍堅強阻擊下,又遭失敗。 正當唐式遵策劃對萬源發動新的攻勢時,紅四方面軍總部於7月初在萬源前線召開軍事會議,確定了堅守萬源,準備反攻的作戰方針。會議決定:25師、88師、12師及33軍一部利用萬源一線有利地形實行堅守防禦,在西線兄弟部隊配合下,堅決打垮敵人的進攻,為全面反攻創造條件。 7月16日,唐式遵以8個旅的兵力,向大面山、孔家山和南天門等地發起猛攻。敵在飛機大炮掩護下,進行波浪式的衝鋒,一上午就有六七次之多。敵人是趕鴨子戰術,衝鋒時像看大戲一樣人山人海。我軍依托陣地沉著應戰,待敵人進到幾十米處,各種火器一齊開火,滾木擂石傾瀉而下。陷入我火網中的“雙槍兵”象鴨子一樣炸了群,四處奔逃,抱頭鼠竄。我軍看準時機,及時跳出塹壕,揮動大刀,猛追猛殺,殺得敵人屍橫滿山,血染山坡。敵人的衝鋒就這樣被我軍一次又一次地粉碎了。 唐式遵把他的隊伍稍加整頓後,於7月22日、27日又先後兩次對大面山及其以東的甑子坪我軍陣地發動了更大規模的進攻。戰鬥進行得異常激烈。前沿陣地不時被敵人突破,營的敢死隊、團的預備隊都投入了戰鬥,同敵人進行反复爭奪。 正當紅25師與敵人浴血奮戰的時候,躲在後面的張國燾卻被敵人嚇破了膽,他打電話問許世友:“大面山能不能守的住啊?……”許世友聽著他那哭泣似的聲音,就想起敵人進攻萬源以前他那悲觀失望的樣子,斬釘截鐵地說:“劉湘就那麼兩下子,沒有什麼了不起,我保證人在陣地在就是了。”放下電話,就直奔大面山陣地去了。 敵人的一次沖鋒被打退,到處瀰漫著嗆鼻子的硝煙,陣地被炮火打得像耕過的土地。 73團團長劉理運告訴他,有些地段土少石頭硬,工事打平了來不及修,戰士們就把敵人的屍體拖來頭對腳、腳對頭地壘起來,上面再蓋上浮土,就成了簡易工事。許世友說:“這倒是一個發明創造,一切取之於敵。”7月的川北,以是盛夏高溫季節,加上陰雨連綿,敵人的屍體很快腐爛發臭,陣地上到處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臭氣。戰壕里到處都是又黑又臭的污水,戰士們就泡在臭水中作戰。這需要多麼堅強的勇氣和毅力啊! 許世友回過頭來問身邊的1營營長:“怎麼樣,守住陣地有把握嗎?”營長回答說:“副軍長(許是副軍長兼師長),你放心,我們決不給25師丟臉,絕不當孬種,就憑我們手裡的大刀,拼也要把敵人拼下去!”許世友聽著1營長這樣有力地回答,非常高興。 25師是在黃麻起義中誕生和發展壯大起來的,從鄂豫皖到川陝邊區是一直打硬仗打惡仗的,戰士們有一種為維護本部隊榮譽而獻身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在這樣的軍隊面前,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有什麼樣的敵人不能戰勝呢! 在萬源前線激戰時刻,總指揮徐向前親臨大面山前線視察。許世友陪他看了部隊的陣地,向他匯報了這幾天的作戰情況。回到指揮所裡,徐總指揮向25師幹部們介紹了全面情況,並指示說:“大面山是敵人主攻方向之一,是全線的重點陣地,一定要守住。”許世友說:“橫豎是由我無敵,有敵無我,有我們25師在,敵人就休想過大面山!” 劉湘見對萬源的幾次猛攻損兵折將,毫無進展,焦灼萬狀。在智拙技窮之際,他頒布了一個嚴懲重罰的獎懲條例,宣布以3萬元銀元作為奪下萬源及其附近陣地的獎賞。並規定:擅自放棄陣地者軍法從事;師長、旅長又不親臨前線指揮者處死。 在劉湘的督令下,敵人於8月6日開始對萬源發動了最大的一次猛攻。唐式遵坐陣指揮,發誓“要日內將萬源攻下”。 戰鬥越是激烈,指揮所越要靠前,許世友的指揮所轉移到離前沿陣地只有200米的老鷹寨,對敵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敵人在進攻中,由營以下軍官組成敢死隊,旅、團指揮官赤膊督戰,對畏懼不前者就地槍決。飛機炸,大砲轟,激戰從早到晚,我軍陣地屹然不動,敵人付出慘重代價,未能前進一步。 這天晚上,敵人一反常態,硬是賴在我陣地前面不肯退走。這一反常現象引起我軍的關注。當晚許世友和師政委陳海鬆一起到75團的青山陣地巡視,只見敵軍陣地內亮光閃爍,忽明忽暗。看到這種情況,陳海松風趣地說:“劉湘、唐式遵可以用督戰隊制止他們的士兵向後退,但是沒有辦法不讓他的'雙槍兵'吸大煙。” “這倒是給我們提供了一次練習夜間射擊的機會。”許世友說罷,順手從戰士手中接過一條步槍,“叭、叭、叭”就是三槍,隨著槍聲,敵人陣地上的火光熄滅了一片,接著傳來了一陣嚎叫。 許世友對75團團長韓東山說:“立即通知部隊,把神槍手組織起來,哪裡有火光就往哪裡打,下半夜在派小部隊襲擊敵人,抓俘虜摸情況,決不能讓敵人在陣地前安安穩穩地過夜。” 第二天,許世友從指揮所裡向外看,只見山坡上、山溝裡、到處都是敵人,像數不清的狼群,向我陣地上撲來。快到陣地前沿了,我們的火器一齊開火,猛烈的火力像一陣狂風暴雨掃向敵人,成群的敵人紛紛倒下。但是後面的敵人還是向上湧,有的竟衝到我們的塹壕。我軍戰士、幹部抱著與陣地共存亡的決心,大刀在陽光下閃著白光,兩軍兵械相接之處紅花花的,也分不清是刀尾的紅布,還是鮮血。 當我軍在大面山、青山與敵人激戰的時候,一股敵人從73團和75團之間的結合部突了進來,先頭已進至師指揮所右側的山腳下,情況十分危急。許世友決定反擊這股敵人,在電話中對74團團長潘幼卿說:“按照預定方案出擊,堅決把突進來的敵人吃掉。73團和75團用火力支援你們。” 反擊的號聲響了,許世友向陳海松交待了一下情況,就帶著直屬分隊參加反擊去了。我軍反擊的隊伍如潮水一樣壓向敵人,槍聲、炮聲、戰士們的喊殺聲,震天撼地。一個敵軍指揮官正揮舞著手槍大喊大叫,許世友飛身過去,劈頭就是一刀,也不知道是刀太快,還是砍得猛,那傢伙的頭向山坡下滾出去好遠,他的身子還踉踉蹌蹌地向前跑了好幾步。一場血與火的拼殺結束了,漫山遍野都是敵人的屍體,突進來的敵人被全部殲滅了。 敵人的進攻力量消耗殆盡了。被逼著再衝上來的敵人以精疲力竭,一個個像喝醉酒一樣搖搖晃晃、東倒西歪。傍晚,25師發起全線反擊,師團幹部帶著部隊一起殺向敵人。敵人潰不成軍,狼狽而逃。全師一氣追殺七八里,直把敵人趕到白沙河邊,才返回陣地。 講完這3次拼殺過程後,許世友停下腳步,對我說:“萬源防禦戰,是我一生中經歷過的一次規模最大、時間最長,也是極為殘酷的堅守防禦作戰。我軍經過70余天的艱苦奮戰,挫敗了劉湘主力十幾萬人的多次猛攻,大量地消耗了敵人的有生力量,粉碎了敵人妄圖消滅我軍的企圖,為全面反攻創造了有利條件。” 許世友停了一停,滿懷深情地說,在過去的作戰中犧牲了很多優秀的干部、戰士,打出來一個新中國,那是值得的。這次是為中越兩國人民友好而戰。我們必鬚髮揚過去那種敢打敢拼的戰鬥作風,英勇殺敵,打出一個和平的邊界,打出一個穩定的社會環境。我們不要越南的一寸土地,但我們也不能放棄我國的一寸土地。我們這次作戰是有限目的、有限時間、有限空間的作戰,達到懲罰黎筍集團的目的就撤軍回國,守住我國的南疆。 說到這裡,許世友抬起頭向南方遠眺,目光中充滿了堅定、果敢和勇敢、又飽含著對未來美好的遐想。他像是對我,又像是對自己緩緩地說道:“我們不願意打仗,但我們不懼怕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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