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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一五、朱欒之月

坂本龍馬 司马辽太郎 12257 2018-03-16
坂本龍馬回到小曾根府,阿龍見到他,大喊“臟死了”,就要往外逃。原來龍馬因為多日在艙底生活,臉上和手上全是煤灰,衣服也被水汽浸濕了,黏答答的,靠近一聞,竟然有一股豬肉包子的味道。 “有這麼臭嗎?”龍馬從懷裡掏出香水瓶,往肩膀上和領口噴了噴,然後便若無其事地在屋裡坐了下來,可是那味道反而變得更加難聞了,阿龍感到一陣噁心。這個人每次都讓周圍的人大呼小叫的,到底是哪裡好啊? 不一會兒,菅野覺兵衛、石田英吉、渡邊剛八、中島作太郎等人進屋,圍繞龍馬坐了下來。 “明天長崎奉行所將傳喚佐佐木,所以今天晚上我們要在佐佐木的下處池田屋徹夜商議對策。” 龍馬首先簡要交代了幕府、土佐藩和英國的態度。 “真是我們的人幹的嗎?”說完,龍馬盯著周圍人的臉依次看了一遍。但是所有人都在搖頭。

“不是。”大家異口同聲。 龍馬總算鬆了口氣。 “我就是想听這個。既然不是我們幹的,幕府也好英國也罷,任誰來挑釁海援隊也一定奉陪到底!” 或許是他太高興了,抖了五六次肩膀,其實有可能是太癢了。最年輕的中島作太郎發覺了,悄悄離席,去給龍馬燒洗操水去了。 菅野覺兵衛苦笑著說:“他們懷疑上我和佐佐木榮了。” 事件發生的當天夜裡,在案發現場附近的花月樓飲酒到深夜的白衣隊士正是菅野和佐佐木榮。奉行所方面好像已經知道了,現在正在頻繁調查菅野和他周圍的人。而且比起菅野,奉行所認為佐佐木榮更可疑。 那件事發生的晚上,天快亮的時候,海援隊駕駛的橫笛號沒有鳴笛便匆匆離開了長崎。這也難怪會遭到懷疑。其實真實情況只不過是海援隊試開橫笛號。那天,他們在港口外面轉了一圈,過了正午便駛回了長崎港。菅野等人下了船。可是,唯獨佐佐木榮隨後又轉乘隊裡借來的其他輪船,去薩摩處理海援隊商務去了。他此去是為了裝運紅糖,奉行所則極有可能把這看做是逃亡。

不一會兒,中島作太郎去查看洗澡水燒得如何,因為天氣熱,水已經燒開了。阿龍連句謝謝也沒有,只說了句:“不愧是給輪船燒鍋爐的,水開得可真快啊。”作太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想,龍馬怎麼就喜歡上這麼一個女人呢,大不甘心。 “我不是燒鍋爐的。” “哎呀,那就是爬桅杆的?”阿龍一本正經地追問道。這話聽起來既不像諷刺又不像開玩笑。 “我好歹也是個士官!”作太郎氣鼓鼓地回答。這時龍馬一聲不吭地鑽進了澡盆。水溫剛剛好。作太郎知道龍馬喜歡用溫水洗澡,自是費了一番心思。 “阿龍,給我搓背!”龍馬大喊。 阿龍整理好衣服,拿著肥皂走進了浴室。阿龍對裁縫和烹飪這些女人幹的活兒一竅不通,唯有兩樣最拿手,一是彈奏月琴,再就是乾勁十足地給龍馬搓操。只有這兩件事,不論她的心情有多糟糕,都會高高興興地去做。

阿龍使勁兒給龍馬搓背,不一會兒開始仔細地給他打肥皂。 真是不可思議,龍馬百思不得其解。 “阿龍,要是哪天我死了,你就是靠著給人搓澡也能活下去呢。”阿龍沒搭理他。 眼看著龍馬身上的污垢都洗掉了,肥皂的香氣在浴室裡瀰漫開來。在長崎生活的好處是,這裡的肥皂很便宜,可以大量使用。 肥皂其實很早便傳入,早在豐臣時代就已經有了名字。根據記錄,博多的茶人神谷宗湛曾向石田三成贈送過肥皂。但是,即便在江戶、大坂、京都,一提起肥皂,人們只會覺得那是賣肥皂泡的人才用的材料,幾乎從來不把它當做日常用品。 龍馬來到長崎以後,每次使用肥皂,都會想起盛夏時節在高知城中沿街究攬生意的賣肥皂水的小販。 “肥皂泡在空中飛舞。我曾經看見有蜻蜓把肥皂泡撞破了。”龍馬不經意間說道。龍馬驚嘆於蜻蜓的勇氣,到現在還時常想起。

不多久,龍馬洗完澡出來,坐在一眾人中間,說道:“我想到怎麼辦了。”原來,他在浴室裡回憶高知城賣肥皂水的小販時,忽然想到了一件完全不相千的事情,那就是懸賞捉拿兇手。 “明天,讓所有的隊士分頭去市內的各個路口張貼告示,大肆宣揚,就說誰能找出兇手就賞金一千兩。” 天黑了,龍馬帶著手下匆匆趕往佐佐木三四郎等藩吏投宿的池田屋。 這個城市有很多山坡。腳下的街道和港口燈火輝煌。這種在照明上的奢侈作風應該算是長崎的特色了。這也是在京都、大坂都難得一見的美妙夜景。 龍馬等人將這一片燈光的海洋甩在身後,向山坡上走去。坡道上的石階銀光閃閃。眼前的金比羅山上,一輪滿月正緩緩上升。不多久,月亮從山峰間躍了出來。

“這是朱欒的顏色啊。”龍馬看著眼前碩大的月亮,還有那頗有趣的紅色,不由得高聲笑起來。 “月亮到底還要經歷幾度圓缺,幕府才能倒台呢?”他必須盡快處理完這次的事件,盡快趕回京都為大政奉還而奔忙。 到了池田屋,只見藩吏們都到齊了,正在等待龍馬。來人有佐佐木二四郎、岡內俊太郎,以及駐在長崎的藩吏岩崎彌太郎、松井週助等人。 岩崎彌太郎經由後藤象二郎的破格提拔,現在擔任長崎留守居役,身份是騎馬武士,堂堂高官。一介鄉下浪人竟然在等級森嚴的土佐藩破格晉升到如此高位,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 長崎留守居役也負責藩立土佐商行。而商行與海援隊合作,所以岩崎也兼任海援隊的會計一職。 龍馬開口便提起了懸賞緝兇一事,佐佐木拍手稱妙,“妙!我們出一百兩。”真是個小氣的人,龍馬心想。 “要出就出一千兩。”他堅持道:“只有懸賞金額夠大,才能在市內引起騷動。一旦聲勢造大了,幕府和英國就會想,既然土州敢出這麼多錢,那麼兇手或許確實不是土佐人。”

“沒有那麼多錢。”臉長得像獅子的岩崎彌太郎冷冷地說道。 龍馬頓時怒上心頭。不知為何,他和這個彌太郎就是合不來,只要一見到他那張臉,就忍不住想要揍他。 “你只管出錢就好。逼不得已非要拿錢的時候,就算是像從身上割下一塊肉來那麼疼,也要把錢拿出來。這才是會計該干的。況且,靠百姓的密告抓住兇手這種可能性只有萬分之一。” “如此說來,你的經商之道是海盜的那一套啊!” “沒錯!既然是海盜,就要做只有大海盜才能做的大買賣!” 龍馬劈頭蓋臉訓了岩崎一頓,仍舊讓他去準備那一千兩。 由於幕府代表平山圖書頭一行人很晚才到長崎,談判定在了八月十六。當天,龍馬帶著石田、中島、渡邊、菅野四名隊士來到池田屋,同藩吏們會合,然後一起前往立山的長崎奉行所。他們等候在西洋風格的客廳裡,幕府方面的人也漸漸到齊了,分別是長崎奉行能勢大隅守、德永石見守、外國總奉行平山圖書頭、大監察戶川伊豆守、監察設樂岩次郎。接著,厄內斯特·薩道義也和長崎領事弗勞瓦斯一起進來入座。

談判開始。 雙方漸漸說到細節,開始討論事件當晚和此後菅野覺兵衛和佐佐木榮的行動。幕府和土佐針對這一點發生了激烈的辯論。 龍馬不禁佩服幕府的調查能力。他們甚至道出菅野當天晚上在花月樓喝了多少酒,也就是說他們比菅野本人都清楚他那天晚上都乾了什麼。而且更糟糕的是,在菅野陳述他和佐佐木榮的行動時,時間上前後矛盾。 幕府死咬住這一點不放,菅野沒話反駁,竟然說:“那時我喝醉了,完全不記得。” 他的回答讓對方愈發覺得可疑。結果,幕府開始主張要將另一個嫌疑人佐佐木榮從鹿兒島傳回來,再判斷是非黑白。 龍馬心中暗叫不好。時間不容他再跟他們這麼耗下去。在京都上演的大政奉還這齣大戲,現在因為他身在長崎,才剛剛拉開帷幕便暫停了。在長崎多停留一日,歷史便會仍原地踏步一天。

不一會兒,到了休息時間,龍馬對佐佐木三四郎說:“你必須主張召回佐佐木榮毫無用處。” 談判再次開始。佐佐木怒吼道,將佐佐木榮從鹿兒島召回純粹是浪費時間,憑藉菅野覺兵衛的陳述已經可以斷定事實。 龍馬一句話都沒說。他既不是藩吏,也不是嫌疑人,不方便發言。席間,他百無聊賴,便從袖兜里掏出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揉作一團扔掉。 薩道義心中納悶,再仔細一看,眼前這人很像在夕顏號鍋爐房蹲著的那人。 到底是什麼人?他心想。不過,當龍馬開始挖鼻孔的時候,他失望了:必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人。 幕府官員堅決不讓步,他們堅持要把佐佐木榮從鹿兒島帶回來。佐佐木三四郎招架不住了。 “怎麼辦?”短暫休息時,他連忙和龍馬商量。

龍馬當場改變了方針,“沒辦法,只能盡快縮短時日了。你就說為了節省時間,要藉用停泊在長崎港內的幕府輪船長崎號。他們要是說船員不夠,你就說海援隊可以出人。” “明白。” 佐佐木回到談判席上,向幕府如此提議。幕府方面答應下來,於是在佐佐木榮抵達長崎以前,談判暫時中止。 借給海援隊的長崎號上空無一人。龍馬回到海援隊大本營,叫來菅野、石田、渡邊等,環視了一遍眾人。 “你來當船長。”他抓著石田英吉的肩膀說。這也是逼不得已的人選,駕船技術最熟練的是菅野覺兵衛,可是他現在是幕府懷疑的對象,只能留在長崎。除了菅野,白峰駿馬、關雄之助等人技術也很嫻熟,但他們現在正在大坂處理隊裡的商務。 “我能行嗎?”石田那張圓臉上露出了平和的微笑。乍一看,他就像個挖井工人,沒有半點威風,還有些無精打釆。不過,他的荷蘭語水平在隊裡僅次於長岡謙吉,而且他的性格和外表截然不同,是個敢作敢為的人。

石田出生在土佐安藝郡中山村的一個鄉士之家,文久三年他立志成為一名精通荷蘭醫學之人,便來到大坂,就讀於知名的緒方塾。 在大坂時,他結識了後來成為天誅組首領之一的同鄉吉村寅太郎,被吉村感化。吉村等人在大和起兵時,他脫離學塾加入了他們。此後他開始用伊吹周吉這個化名,當上了天誅組頭領,輾轉作戰。戰敗後,他保護總帥中山忠光衝破敵人的重重包圍,逃到長州,後來又和長州軍一起參加蛤禦門之變,負了傷。 戰敗後他退到長州,幕長戰爭即將爆發時,他又加入了長州奇兵隊,奮勇作戰,後來又投身於龍馬的海援隊。石田陸戰經驗十分豐富,不過駕船技術一般,就連龍馬都說:“你還是處理海援隊的商務吧。” “說什麼呢,當然能行!”龍馬如今不假思索地說道。可是石田英吉沒有船長服。隊裡倒是有一套龍馬的舊衣服,不過尺碼太大,並不合身。於是,龍馬又去威脅會計岩崎彌太郎,先奪了二十兩過來,然後派人去洋貨舖買來了衣服和鞋子,給石田英吉穿上。 石田英吉穿著二手的船長服登上了幕府輪船長崎號,立刻命令拔錨出航。 以前,曾有一艘幕府的船也叫長崎號。那艘船在元治元年停泊在馬關時被長州人一把火給燒了。石田乘坐的這艘長崎號是文久三年幕府從英國購買的。 船腹釘上了鐵板,是三桅船,一百二十馬力,三百四十一噸,雖然是小型船,不過性能很好。 石田出航後,龍馬有了余睱。長崎號回來之前,他沒什麼事幹。閒不住的他開始琢磨,該怎麼打發這段時間,他最後想到的是改造佐佐木三四郎。這是個好主意!只有這段日子了。龍馬決心要把佐佐木這個態度暖昧的傢伙調教成一個堅定不移的討幕志士。 目前,能夠影響藩府政治的討幕論者有主持陸軍的乾退助,比他行事作風更加靈活的還有參政後藤象二郎,再就是這位佐佐木三四郎了。佐佐木沒有乾那樣的激烈情感,也沒有後藤那種虛實難料的能耐,不過他有著乍看之下頗為質樸的魅力,而且有膽識,對局勢的理解能力也很強。在土佐藩的重臣中,除了這二個人,剩下的不是無能之輩,就是頑固的佐幕之士。要想組建薩摩、長州、土佐三藩聯合的討幕軍隊,只能寄希望於這三人。 龍馬下定決心以後,便從他在港口送走石田的那一天起埋頭於此事了。他每天去兩三次佐佐木投宿的池田屋。 “我又來了!”他邊說邊把木屐用到一旁,從玄關徑直往二樓走去。 佐佐木二四郎完全沒有想到龍馬的目的,他以為龍馬這麼做是因為覺得他們倆投緣。 龍馬常常一坐下便開始談論國事,談論日本的危機、列強的野心、歐美的政體和政情,全然不知疲倦。 佐佐木是第一次聽說這些,所以龍馬的每句話都令他感到十分新鮮。 “我去處纖公事。”龍馬談完便匆匆告辭。在麵隊辦完商務,他又急匆匆地趕回來,接著往下講。 在佐佐木看來,就像聽長篇評書一樣有意思。 但是,聽的人也會筋疲力盡。佐佐木不敢說自己累了,只能一直忍耐,到最後終於病倒。他食慾全無,有時會奇怪地咳嗽,到了傍晚就連抬手都變得很吃力。 這可不能掉以輕心啊。龍馬有些慌了。若是佐佐木現在死了,土佐藩的勤王大業也就隨風而去了。 “沒關係,應該是累的。”佐佐木故作輕鬆。疲勞應該是病因之一。佐佐木自從離開京都,便奔走於大坂、高知、長崎各地,這一番行程十分緊湊。尤其是那天他冒著暴雨乘快轎從須崎港趕往高知城,風吹雨淋,自那以後身子就有點不對勁。 “我這就給你找大夫。”龍馬便去和海援隊的隊士們商議,開始選郎中。在長崎,各藩的藩醫和普通大夫都聚集起來研究西洋醫學,所以要找一位名醫並不難。 龍馬和幕府醫師武內玄庵、池田謙齋和大村藩醫長與專齋三人一商量,三個人都說:“去找曼賽赫魯德醫生吧。”於是龍馬特意找到這位荷蘭醫生家裡。 曼賽赫魯德為佐佐木做了一番仔細的診察,說道:“這幾年是不是秋冬就這樣咳嗽?”說著,他學著咳嗽幾聲。 佐佐木大吃一驚。 “是!” “我推測,這種咳嗽使你的肺部擴張了。如果將來咳嗽越來越厲害,頻繁發作起來,呼吸就會變短,甚至有可能吐血,也就是說支氣管變得脆弱了。如果現在不注意保養的話會發展成肺病。” “我該怎麼做?” “不能太過勞累。請放下一切心事,慢慢調養,有個三四年應該就能痊癒了。” “多謝您的提醒。不過……”佐佐木為難了。目前這種形勢,他又怎能放下一切去靜心休養呢? “時勢不允許我休息啊。” 荷蘭醫生也使勁點了點頭,看來他了解日本目前的形勢。 “那麼,就請您忙半日,休養半日。” 佐佐木答應了,和龍馬一起走出了洋醫家。龍馬一路上都在鼓勵佐佐木。 “咱們倆就算還剩下五十年的壽命也沒用。時局在這一兩年內就能夠塵埃落定。所以請一定要努力,至少再活個兩三年!” 九月初二早晨,隊士中島作太郎不時爬上土佐商行的大屋頂眺望港口,突然發現有兩艘輪船一邊收起船帆一邊駛進港口。 “回來了!”中島從屋頂上爬下來,因隊裡的商務乘坐橫笛號去往鹿兒島的佐佐木榮,還有乘坐幕府輪船長崎號前往迎接的石田英吉等人回來了。他跑到樓下,看到兼任海援隊會計的藩國長崎留守居役岩崎彌太郎捧著一大碗豬肉醬汁蓋飯,吃得正香。 “岩崎先生,橫笛號和長崎號回來了!” “嗯?”彌太郎瞪了中島一眼,沒有停下筷子,那副表情彷彿在說,那又怎樣?他拿筷子的手匆匆忙忙地往嘴裡扒拉飯。 “請您趕快準備準備!”作太郎催促道。這個年輕人恨不得快些收拾停當,跑去叫上龍馬,再一起到港口去迎接。 “傻瓜才會大驚小怪。”彌太郎突然扔下了這麼一句話,手裡的筷子仍舊沒有停。來到長崎以後,岩崎彌太郎喜歡上了豬肉,他每天都讓小僕去買豬肉。雖然小僕極不情願,但是彌太郎仍舊讓他給自己燉肉。畢竟日本人忌諱食獸類,三百年來從未將其端上飯桌。還有一個原因是德川幕府一直禁止人們吃豬肉。 對於彌太郎吃豬肉這件事,隊士們也都指責他不潔。可是彌太郎絲毫不介意,若無其事地斥他們為傻子。在他看來,不讓日本人吃四蹄獸的肉,完全不是因為什麼佛教信仰,而是德川幕府的狗屁政策。吃了豬肉,人就會變得精神飽滿、體力充沛,若人們因此指摘政治,對幕府而言正是最恐怖的事情。 岩崎彌太郎經常說,日本的繪畫,人物在家裡幾乎全都是躺著。這是因為整天吃青菜,連站起來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雖說如此,彌太郎卻決不會說,我要大口吃肉,好推翻幕府!在他看來,推翻幕府這種如搗毀路邊爛攤的活交給別人就可以了,他感興趣的是那以後的事。他想在新時代里大顯身手,就像西洋商人那樣,當一個足以撼動天下國家的大商人。現在他幸運地被破格提拔這件事,在他看來也不算什麼。 彌太郎仍舊在吃。最後,中島作太郎只得扔下岩崎彌太郎,一個人跑到小曾根府,把輪船回來這件事告訴了龍馬。 “是嗎?那趕緊走。”龍馬拿起長刀插入腰間,和菅野、渡邊一起出門,走下坡後,直奔港口而去。 “坂本先生,我真拿岩崎先生沒辦法。他竟然說,只有傻子才會大驚小怪,不管我怎麼叫他,他連動都不動。”中島抱怨道。 龍馬沉下臉來。這個宰相肚裡能撐船的男人大抵都會將邋尬化解為幾句玩笑話,盡量和別人保持一團和氣,可是唯獨面對岩崎彌太郎時卻總是笑不出來。並非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互相看不順眼。龍馬著實弄不清楚彌太郎是個怎樣的人。他是個異人。龍馬只明白這個。藩吏的俗務,一般人需要一天才能完成的,彌太郎兩刻鐘能搞定。接下來的時間,他也不和人說笑,一直坐在那裡,用一種很不安分的表情環視四周。他似乎還沒找到自己在這個世上的位置。他從一介鄉下浪人一路被提拔到目前的高位,卻一點都不高興,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他對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而且他壓根兒就不重視在藩國出人頭地這種事。他也不同其他藩國的志士來往,好像對政治沒有半點興趣。 那個傢伙正站在黑暗的十字路口。龍馬這樣認為。這個異人擁有的異樣熱情究竟應該向何處釋放,這一點連他本人也沒搞清楚,至少他的熱情與這個世道是格格不入的。他或許是對目前這個一天到晚記賬的工作感到厭倦了,這一年的春天,他像發了瘋似的乘坐藩國輪船航海去了。 “我要佔領無人島!”他大言不慚地說道。當時身在京都的龍馬聽說這個傳聞後大笑不止。 彌太郎的目標是海上的一座無名孤島。彌太郎不是鬧著玩的,他命人將標杆也帶了去,桿上寫著:“奉大日本土州藩之命,岩崎彌太郎發現此島。” 陪他一同前往的是他的部下山崎升六。 除了這種冒險,彌太郎似乎對一切日常事務都不感興趣,更不用說從藩國的長崎金庫中死乞白賴地要錢,還有引起這次糾紛的海援隊,這對於掌管著隊裡賬目的彌太郎來說實在是個大麻煩。 龍馬在碼頭上接到從鹿兒島歸來的佐佐木榮。佐佐木是龍馬代越前藩照管的隊士。他身材痩小,貌不出眾,但是只要一喝酒就會大喊大叫,變顏作色,而且不知為何總會說一些極端的佐幕論調,可是平時對於同志們的勤王目論他也總是溫和地點頭稱讚。 “一喝醉就變成佐幕之人,這說明佐幕才是佐佐木榮的本意。必須殺了他。”隊士們曾經這樣吵嚷過。當時龍馬大喝一聲:“連一個佐幕之士都說服不了,怎能做成改天換地的大事?”總算把這件事平息下來。一喝醉就大發佐幕論調,或許是因為佐佐木出身於越前這個德川家的親藩,抑制不住對於幕府日漸走向衰亡的感傷。酒醒之後便主張勤王,這說明佐佐木為這個矛盾深深苦惱著。 一路上,龍馬一直在確認殺英國水兵那件事,“確實不是你幹的,對吧?” 走到池田屋二樓時,他又問了一遍。 “不是我幹的。”說著,佐佐木將自己的佩刀推給龍馬,說:“請您查驗。” 龍馬笑了,沒有接刀,說道:“這我就放心了。” 明天應該繼續審訊,為了商討對策,龍馬將同志們召集起來。藩國則有佐佐木三四郎、岩崎彌太郎、岡內俊太郎、山崎升六。 “一口咬定不是我們幹的,不要想著玩弄小伎倆。關鍵在於氣勢。這是唯一的辦法。”龍馬說道。 最後,幕府一方先放棄了。 佐佐木榮返回的第二日,在市內立山的長崎奉行所內開始審訊。列席的有兩位奉行、大監察戶川伊豆守、監察設樂岩次郎等要員。 土佐方面出庭的有嫌疑人菅野、佐佐木等人,藩國代表由岩崎彌太郎代替病中的佐佐木三四郎出席,雙方辯論,可是仍舊沒什麼進展。 而且,陪席的厄內斯特·薩道義已經對審訊失去了熱情,只是拼命地忍住哈欠。幕府的人見狀,心中不由大喜,不露聲色地詢問他的意見。 “我看就算了吧。”薩道義說道。在他看來,這原本就是上司的暴躁脾氣引起的糾紛,所以一開始便沒什麼熱情。 於是,審訊結束了。 可是,幕府的人覺得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卻如此草草收場,有損幕府威信,便想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結束審訊的方法。那就是道歉。 他們的理由是,雖然澄清了嫌疑,但是菅野覺兵衛和佐佐木榮、渡邊剛八的陳迷有若干差異,而且土佐藩留守居役岩崎彌太郎在橫笛號開船時並沒有向奉行所匯報,這有違規矩。他們需要為此事道歉。 道歉是一種處罰,有錯之人要面向奉行行叩拜之禮。 這天,龍馬以證人的身份待在另一間屋子裡,他聽了奉行所的判決後,嘲笑道:“沒有做錯事卻要道歉?”他對菅野、佐佐木榮、岩崎、渡邊四人說,絕對不能道歉。 到了下午,審訊再次開始。奉行下令道歉。 岩崎彌太郎迅速低頭叩拜。他的想法,是在這種時候逞英雄沒用。 彌太郎一道歉,關鍵人物佐佐木榮急了,連忙俯首叩拜。不過,菅野覺兵衛和渡邊剛八堅決不肯道歉,一直昂著頭,激動地駁斥對方,一步也不肯退讓。 如此一來,奉行無法結案,雙方一直僵持到深夜,可是二人就是不妥協,但最終還是奉行屈服了。 “算了。”他改變了判決,判二人無罪釋放。 龍馬趕緊給在池田屋養病的佐佐木三四郎送了一封急信,訴說案件始未。 審判結束,龍馬又要回到他那扭轉歷史的宏偉大業中去了。 不,不僅僅是龍馬,出席審判的英國公使館翻譯官厄內斯特·薩道義對日本的大事件毫無興趣,他只想見證這一歷史的終結與新歷史的誕生。究竟誰會來終結舊的歷史,創建新的歷史呢?薩道義為了解開這個疑問,頻頻會見日本要人,窺探他們的真意。這位感覺異常敏銳的青年已經嗅到了“薩長秘密同盟”的氣息。而這件事不僅幕府不知道,就連薩摩人、長州人也只有極少數才知道。薩道義雖然在幕府和薩摩認識很多人,情報來源不少,可是他只認識一兩個長州人,至於土州人,是經過這次的事件才認識了後藤象二郎等人,其他人他一概不知,尤其不知道土州還有一個炸彈似的人物——乾退助。土州是薩道義的盲點,最大的盲點便是坂本龍馬。從土佐去往長崎時他們同乘一艘船,在長崎奉行所又圍坐在同一張桌子旁,可是薩道義萬萬想不到這個人就是薩長秘密同盟的開創者,更想不到他還是即將拉開帷幕的大政奉還大戲的編劇兼導演。 由於要列席審判,薩道義在長崎暫時住在領事弗勞瓦斯的官邸裡。在這期間,這位歷史的見證者遇到了一位令他驚奇的人物。此人便是桂小五郎。 這位長州藩的大人物自然不是大張旗鼓地跑到長崎來的。他為了在長崎打探形勢,自稱薩摩人,帶著伊藤俊輔出現了。他的主要目的是與龍馬會面,問清楚大政奉還方案是否要武力討伐幕府。可是剛一到長崎,伊藤便將他帶到了老朋友英國領事那裡。弗勞瓦斯準備了豐盛的晚餐款待他。寄宿在官邸的薩道義自然也列席了。 領事向薩道義介紹了桂。 飯後,桂等人和薩道義談論起了政治。但是桂和伊藤似乎對薩道義十分警惕,自始至終都沒有說出推翻幕府的本心。 “我家主公太可憐。他的性格十分溫順,從來沒想過推翻幕府,可是幕府和世人卻對他橫加指責,實在是太可憐了。”他故意說這些話。薩道義已斷定薩長已結為同盟,這些話在他聽來莫名其妙。 其時桂用“木圭”代指自己。在審判即將結束的時候,龍馬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用假名寫著“木圭致才先生”。所謂才先生,是指龍馬化名才谷梅太郎。桂擔心送信的人被幕吏捉去,所以如此。 龍馬只將桂來長崎一事悄悄告訴了同志們,讓中島作太郎安排秘密會見。 這次秘密會見借用了油屋町大浦慶的府邸,地點定在府上的茶室,時間是在大白天。 桂帶著伊藤俊輔到了。府里四處埋伏著海援隊的士官,以防有人闖人。 “有兩件事要請教你。”桂壓低聲音說道,“第一件是關於兄台正在籌劃的大政奉還一事。莫非……” 桂擔心的是,龍馬莫非還在妄想著要進行不流血革命。長州藩已經被幕府徹底封鎖,自救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用武力推翻幕府。 “有關這件事,其實是這麼一回事。”當初,龍馬把自己的想法對西鄉和盤托出,現在他更詳盡地將真實情況告訴了桂。總之,為了說服幕府和各藩的佐幕派,便對他們宣稱將釆取不流血的革命。而一旦幕府拒絕,立刻開戰,將幕府的罪行通告天下,集合諸藩,興起討幕戰爭。 “為此,必須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中剛真太郎在洛北白川村建立了陸援隊,現在已經聘請了精通西洋兵制的薩摩鈴木武五郎訓練同志們。在土佐藩內,乾退助正在秘密謀劃讓土佐陸軍集體脫藩。而且海援隊將會離開長崎奔赴京都。” 龍馬已經命人將大砲搬上石田英吉任船長的橫笛號,明天就可以向大坂進發了。 “還有,”龍馬說道,“我已經從荷蘭商行訂購了一千支來复槍,正在從上海運過來。不過我在發愁怎麼才能籌到這筆款子。” 桂不禁大悅,但隨即十分為難地說:“實際上,我是乘坐藩國的輪船從長州來到長崎的,可是船的發動機受損了,便在長崎找人修理。誰料修理費用實在是太高,還差一千兩左右。若是交不上這部分錢,我們就回不了藩。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龍馬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 但一千兩可是一大筆錢,龍馬立刻找佐佐木三四郎商量,最後決定向會計岩崎彌太郎要這筆錢。 “不行。”彌太郎不予理睬。他心想,要是對這個強盜似的人言聽計從,他就乾不了會計這個活了。 “我拒絕。”他說。 龍馬忍不住發了一番謬論。 “這是藩國之間的友情!像你這種干會計的懂什麼!會計只要把金庫的門給我打開就行了!”龍馬氣勢洶洶,恨不得揪住彌太郎的前襟脅迫他,終於逼他交出了一千兩。 “海盜!”彌太郎一邊拿錢一邊厭惡地咂哩嘴。看樣子這兩個人只要一見面就無法冷靜地對話。仔細想來,龍馬和彌太郎自從認識那天起就從未有一刻平靜地交流過。 第二日,龍馬在丸山的玉川亭與桂小五郎和伊藤俊輔暢飲。土州方面有龍馬和佐佐木三四郎。龍馬向佐佐木引見桂這位長州的巨頭,也算是他安排的勤王教育實習課。不僅如此,這一舉動還包含著政治意義。土佐藩的風氣歷來是因循守舊、敷衍一時,也正因如此,土佐的加入一直令薩摩、長州二藩甚為擔憂。龍馬希望通過佐佐木今後的活動將這種壞風氣一掃而光。因此,玉川孕酒宴暗地裡的主賓實際上是佐佐木。桂也明白這一點,在席上頻頻向佐佐木示以微笑。 “前幾天,我見到了一位叫薩道義的英國翻譯官。”桂講述了當時的情景。薩道義對桂說:“在西洋,紳士以光說不干為恥。”他大概是暗指討伐幕府這件事。 “我們竟然被一個小小的英國翻譯官取笑了。”桂說道。 桂是一個很講究說話技巧的人。他將即將打開的局勢比作一齣戲,說道:“恐怕大政奉還難以實現啊。我們不能光期待事情成功,當這齣戲演到七八分的時候,要判斷一下舞台上的情形,等到了最後一幕,就來一場炮轟。” 聽桂如此一說,佐佐木三四郎高興地連連叫好。佐佐木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劇中人物,入戲了。 “我想請您把剛才說的這番話寫成一封書信。我要把這封信帶回藩國,好讓那些因循守舊的傢伙清醒清醒。”佐佐木向桂拜託道。桂隨後為他寫了信。 龍馬對這次酒宴的效果十分滿意。他醉得很厲害,卻還說:“據說在美國,大總統會關心一個侍女的薪水。三百年來,德川將軍做過這種事嗎?單從這件事看,必須推翻幕府!” 他的這番話傳到了土佐,令勤王派振奮不已。土佐的勤王運動和薩摩、長州二藩相比,更加平民化,後來這一傳統發展成了明治以後的自由民權運動,可以說,它最基礎的思想根源已經濃縮在龍馬的這番話裡了。 第二天早晨,桂離開了長崎。長州藩正在加緊準備起事,這個時候最需要桂。 不知是誰放的風箏,頗有些突元地飛翔在風頭山上空。 一般放風箏只在春天,可不知為何到了秋天反而流行起來了,就像反季盛開的花朵。在京都、大坂,也出現了“神符騷動”。人們叫嚷著“改朝換代的神符降臨了”,然後便彈起三味弦,一人領唱“無所謂,無所謂”,所有人便跟著瘋狂起舞。有傳言說是薩摩人讓它流行起來的。不過應該說是年年暴漲的物價和幕府為政能力的衰退,還有入戶搶劫盛行,讓平民百姓現出了渴望改朝換代的狂態。 在長崎,龍馬忙著進行起兵前的準備,石田英吉擔任船長的橫笛號已經奉命起航去大坂。 最初,龍馬想把隊士全都帶過去,中途才又改變了想法,決定留下一部分人。他對隊士說,留下來準備襲擊長崎奉行所。這件事他對佐佐木也提過。 “一旦你們聽說上方開戰,立刻襲擊奉行所,控制住那裡的金庫,並奪下回天艦,然後乘船從海路上京。” 恰在此時,陸奧陽之助搭乘藝州船震天號從京都回到了長崎。他此前奉龍馬之命對海上匯兌業進行了調查,他在船上將調查結果整理成冊,親自交給了龍馬。龍馬讀了一遍,讚了聲好又說:“從現在開始,必須動粗了。等風雲過後,再好好利用這本冊子賺錢吧。” 龍馬稱讚陸奧勞苦功高,又將這本冊子寄存在岩崎彌太郎那裡。彌太郎如獲至寶,細讀了一遍,然後放入金庫。 接下來是籌購買武器的錢。不得不說龍馬運氣太好了。他偶然去了一趟長崎的薩摩藩府,便聽到薩摩藩的長崎隨從汾陽次郎右衛門說:“在長崎這邊賺了五千兩,得把這筆錢運到大坂藩府。” 龍馬趕忙拜託將這筆錢借給他。龍馬在薩摩人眼中信用十分好,那人便當場借給了他。龍馬立刻命令隊士前往大浦海岸。他已經和那裡的荷蘭赫特曼商行談妥了購買來复槍一事。 一共買進了一千三百支來复槍,總價是一萬八千兩,定錢最終談到了四千兩。龍馬回到土佐商行,在合同上簽了字。擔保人是和他關係密切的商人鋏屋與一郎和廣世屋丈吉。餘款定在交貨三個月後付清。 “三個月內,我會推翻幕府,建立新政府。剩下的錢就由新政府支付,不會給荷蘭商人添麻煩的。”龍馬對憂心忡忡的彌太郎誇口道。彌太郎雖然一臉不痛快,卻又忽然嘟囔說:“或許會像你說的一樣吧。” 龍馬又對佐佐木三四郎說:“這其中的三百支歸海援隊使用,剩下的一千送給土佐藩府。請把這件事緊急通知藩內。” 佐佐木狂喜,大喊:“你果然沒有忘記生你養你的故鄉啊!” 龍馬又寫信給長府藩士三吉慎藏和桂小五郎,說道:“討伐幕府時,有必要先把薩長兩藩與海援隊的軍艦、運輸船編成一個艦隊,集結在兵庫港待命。”這件事他曾經對桂提起過,當時桂提議龍馬來當總帥,但龍馬不同意。他擔心幕府艦隊的統帥萬一是恩師勝海舟,那就麻煩了。他決不能將大砲對準勝。 未幾,薩摩藩船三邦號開進了長崎港,急急忙忙地裝運煤炭。龍馬到船上拜訪,薩摩藩重臣島津登、町田民部正在船上。 “坂本君,終於要動手了。”二人悄悄對坂本說。他們現在就要乘坐這艘輪船返回鹿兒島,在那裡將薩摩的士兵接上船,然後前往長州管轄的馬關,將集結在彼地的長州兵士運上船,秘密將他們送往京畿。 “土州還是猶豫不決嗎?”町田民部有些擔心地問道。如果薩摩、長州、土佐不能齊心協力,京都的政變就不會成功。 龍馬為自己的故鄉感到羞恥。 “我不久將進京,不過會在中途去一趟土佐,把這一千支槍卸到岸上去。相信我,土佐不會一直猶豫不決的。” 然後,龍馬物色了一艘輪船,陸奧陽之助搭乘的藝州藩船震天號碰巧還在長崎港內。龍馬與藝州的長崎留守居役頗為要好,要藉震天號一用,對方答應了。藝州藩最近正在以家老辻將曹為中心迅速轉為倒幕,不過仍舊不可掉以輕心。 “你要用那艘船幹什麼?”藝州藩的藩士問道。龍馬笑了笑,敷衍說做買賣。將贈送給土佐的一千支步槍和海援隊用的三百支步槍裝運完畢,龍馬回到了小曾根府上,對阿龍說:“收拾一下行李。” 龍馬不能把阿龍一個人留在長崎,但是也不能把她帶去風雲激蕩的京都,他已經寫信拜託三吉慎藏,希望長府藩能夠收留阿龍。 慶應三年九月十八凌晨,龍馬登上了長崎港內的震天號。船上除了阿龍,還有岡內俊太郎,隊士有陸奧陽之助、菅野覺兵衛、中島作太郎,還有大宰府三條實美的特使戶田雅樂。 船收起了錨,開始慢速運轉。 龍馬站在甲板上,眺望著稻佐山和風頭山。不一會兒,太陽升起,海水被染成了朱紅色。這一刻,這個港口的水光山色美得讓人不禁要讚歎出聲。長崎港自古以來便被稱為玉之浦,景色之美,果然不辱此名。 “許久以來,這裡都是我們的大本營啊。”龍馬望著向後移動的稻佐山,忽然嘟囔了一句。或許是太過激動,不久他下到了船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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