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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節因官服穿戴不得體遭杜受田斥責

曾國藩發跡史 汪衍振 3895 2018-03-16
你道那大員是誰呢?說出來沒有幾個人會相信的,他就是一貫以理學大師自居的、剛剛由光祿寺卿任上升授大理寺正卿的賈仁字存道的賈大人。 賈存道兩榜出身,是漢官裡面比較出色的一個,籍隸廣西,是廣西道賈樸開的四少爺。這賈大人不僅八股做得好,還寫得一手漂亮的楷書。曾國藩剛點翰林時,他正署都察院六科掌印給事中,曾國藩還跟著他學了一陣書法。後來,曾國藩結識了書法大家何紹基,這才不再打擾賈大人。但曾國藩的楷書裡,還是多多少少有些賈書影子的。給事中職位不算高,是正四品銜,權力卻夠大。因為是專門稽查官員的官,很多小京官都有些怕他,加上他一貫在下屬面前板著面孔,配合都老爺巡夜時又在紅燈區打過幾名翰林的耳光,很是被皇上看重,京師沒有不知道他的。每次面見皇上,他都要有板有眼地講出幾條“官員吃花酒”的害處來,道光又總是誇他幾句。有的官員儘管背後說他是假道學,卻也奈何他不得。

曾國藩的同僚胡林翼,就捱過這賈大人的兩個耳光,也是讓他白白打了。 當然,大員們吃花酒他賈仁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的,碰上了,還要趕過去道一聲辛苦,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全然不理肉麻二字。 李純剛私藏禁書一案,三法司統統作弊。道光帝一氣之下,三法司掌印大多撤換,賈仁於是由給事中任上連躍兩級被格升授大理寺正卿,成了堂堂正三品京堂。 這回,連大員們吃花酒也要迴避他了。 賈仁到大理寺上任的第一天就上了個一萬字的折子,從官員吃花酒誤國寫起,一直寫到後院起火。奏請皇上加大對官員吃花酒叫局子的打擊力度,說穿了,他就是要擴大大理寺的職權範圍。道光把折子看了看,一句話沒說就壓下來了,得了個留中不發的下場。賈仁也頓時洩氣,加之又不再兼都察院副都御史一銜,自此也不再配合都察院巡夜了。

賈仁第一次來報國寺是上月十八的事,是穿了便衣帶了兩名女人進香的,一真長老陪著喝的茶,吃的素飯,午後便下了山,很有些偷偷摸摸。十天后,賈大人又帶了另外兩名女人進了山門。一頂綠呢大轎,兩個侍衛扶轎,後面跟著兩頂花轎,是日落時分,香客已走得精光,當晚便沒有回去,一男二女就宿在現在的屋裡,又是唱又是笑,雖混鬧了半夜,聲音卻很低,好像怕人聽見,兩名侍衛替換著守門。一真這次沒有陪他多說話,但也沒說別的什麼,卻在禪房裡打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賈仁等人沒和一真打招呼便早早出了山門,一真亦沒有送。算這次,賈仁已來過三次,住了兩晚,每次帶的女人都面目不同,分明是叫的局子。第一次還沒有這麼聲張,第二次好像也存了禁忌,這次卻有些張狂了。唱的音量高,笑的聲音也大,全無顧忌。

曾國藩至此才明白,一貫喜靜的一真長老為什麼急著要到五台山參加盛會了。一真長老是惹不起,只能躲呀! 賈大人天不亮就下了山。曾國藩一直有早睡早起的習慣,賈仁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得比較清楚,隨來的侍衛叫山門值事僧開門,值事僧們似乎有什麼不願,還被侍衛踢了一腳。賈大人走後,山門吱嘎嘎地重又關閉,好像聽值事僧還嘟囔了一句什麼。因較遠,曾國藩沒有聽清。 若非親眼所見,曾國藩是絕不敢相信,道貌岸然的賈大人,竟能有此雞鳴狗盜的勾當。但又一想,曾國藩又有些氣憤:這飽讀詩書的賈大人膽子也太大了些!隨便到哪裡苟且不好,為什麼偏偏在佛門聖地呢?褻瀆了神靈,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但曾國藩反過來再一想,也只有佛門聖地,才是最安全的所在。都老爺們能到寺院裡來巡夜嗎?他賈存道可是皇上倚重的道學先生啊,大清還要靠這樣的人整肅綱紀呢!京師的歡樂場館他豈敢去!

曾國藩離開報國寺的時候,仍對賈大人的所為好笑不止。 到翰林院銷假的時候,曾國藩才從文慶的口中得知,大學士英和逝世了。英和所遺大學士一缺,由協辦大學士、四川總督寶興遞補。翰林院侍講學士趙楫外放了廣西候補道,雖是遇缺即補,但因廣西太過貧窮,趙楫已痛哭幾日。趙楫所遺侍講學士一缺,由老翰林劉昆轉補。劉昆原任戶部郎中,也是個文名鼎盛的八股高手。劉昆所遺郎中一缺,由滿人官文轉補。 官文是武舉出身,祖上有軍功,賞三品頂戴,屬大官位任小職的那種。 曾國藩銷假後的第三天,道光帝扶病帶著文武百官到天壇祭天祈福;第四天,便是三年一次的吏部京察。 京察,是吏部對京官的三年一次的政績考核,是很嚴格的。凡遇京察,官員都要開出履歷交到吏部,履歷的後面都要附上這三年的業績。吏部派官員對官員的業績逐一考察後寫出評語,然後再呈給皇上,皇上就召集王、大臣們開個綜合會議,對這些京官的升降拿出個結果。當然,最後把關的還是道光帝。一般的京察是要忙上三十幾天的,因為京察關係到官員的俸祿、養廉及升補降調,官員們是不敢怠慢的,是很看作一回事的。但歷屆的京察,維持原任的較多,降職的也不少,卻很少有提拔的。這是老例,極少打破。

但今年的京察過後,曾國藩卻由詹事府少詹事被破格升授為太常寺卿兼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連越兩級,成了正三品大員;轎呢不僅要由藍色換成綠色,護轎的人也可增加到兩個人,而且乘轎是需要配備引路官和兩名侍衛的。按大清官制,一二三品大員轎前的引路官一般由正七品官員擔任,這些轎前轎後的人是不用官員自家掏腰包的,由朝廷按著品級撥給俸祿;由國庫撥給俸祿,卻為官員一人服務。侍衛也是帶品級的侍衛,是隨時侍奉在官員身邊的公差。三品官和四品官儘管只差一品兩級,但享受的待遇卻有天壤之別。 令百官想不到的是,曾國藩從接旨日起,除身邊不得不增加兩名侍衛外,轎前不僅沒有引路官,扶轎的人竟也省去,連轎呢也沒有換成綠色,仍乘藍轎。

他在這一天的《過隙影》中寫道:“君子慎獨,亦要慎行。知足天地寬,貪得宇宙隘。” 曾國藩所任的太常寺卿是唐鑑所遺的缺分。唐鑑離京後一直在告假,道光帝為了尊敬這位理學大師,缺分也就一直空著。太常寺卿出缺,照理該由光祿寺卿或太僕寺卿升補。但光祿寺卿是福郡王舉薦的人,而太僕寺卿又因文廟一案挨了個小處分,兩個人都在道光帝的心裡被打了個叉。 但曾國藩的升遷之快仍然超乎常人所料。連見多識廣的穆彰阿都在私下感嘆:“吾座下弟子萬千,無有超過曾滌生左右者!” 曾國藩一躍成為湖南籍京官之首,呈奏遞折也無須假上司之手,他已經有了單銜奏事的資格。依慣例,曾國藩又入宮具折謝恩。道光帝強打著精神,對他一番勉勵。

從宮裡出來,太常寺迎駕的官員已在宮外等候多時了。 到了太常寺,官員們全具了手本來見,曾國藩也只得和每位屬員都談上幾句話,簡單問了問公事,以示到任。 其實,太常寺是專為朝廷祭祀、祭典時執掌禮儀,同時兼管備辦祭器的,是禮部直屬的一個獨立部門。嘉慶以前,太常寺卿一直是滿、蒙人的專缺,是不准漢人擔任的,道光朝才有所改變。太常寺卿原本就不是繁差,更無多少公事可辦,除非年下或遇有皇家大婚才狠忙幾天。太常寺的官員,一年倒有八個月只是讀書寫字而已。太常寺雖也算做衙門,但卻是京城最養人的衙門。正所謂“要想胖進太常”。 到任的第一天,曾國藩只能做做樣子而已。詹事府的差事他還要交接一下,文慶那裡,他也要去拜一拜,還有穆中堂、潘中堂以及幾位協揆(指協辦大學士)那裡,他都要拜到。長沙會館已發了帖子,湖南籍的京官們湊了份子在會館給他擺的魚翅席,他也得去應酬一下。

太常寺除告假的官員外,幾乎都和新來的上司見了面。曾國藩決定先回詹事府把少詹事的差使向文慶交割一下。 正準備動身,都察院迎駕的官員恰巧到了。 曾國藩的轎子只好去了都察院。他深為自己因忙亂竟忘了還兼署著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頭銜而懊悔不已。 照理,曾國藩應該先到都察院拜見左都御史及六科掌印給事中並和御史們見面,然後才能回本任太常寺。按大清官署排列,都察院是高於太常寺的。 所以,曾國藩一進都察院,先向左都御史勞仁勞總憲連連告罪。 勞仁好像忘了大清的體制,不僅沒有絲毫怪罪,還對曾國藩倍加勉勵了一番,又盛情邀請曾國藩去家裡吃酒。勞總憲這天說的話句句都跟真的一樣。 曾國藩知道勞仁回到家裡是一刻也離不開煙的,就一笑置之。

從勞總憲的辦事房出來,曾國藩又趕到賞二品頂戴,時任上書房師傅,也是剛剛升署副都御史的杜受田的房裡請安告罪,虛與應酬一番。杜受田雖也是署任,但因兼著上書房師傅的缺,又有一把年紀,在都察院也有一個單獨的辦事房。 出人意料的是,杜受田卻板起臉孔把曾國藩從頭訓斥到腳。杜受田是二品頂戴,又是四皇子奕與六皇子奕的六大師傅之一。上書房師傅雖非高官大吏,但恩寵也有,從都察院單給他設了一間辦事房這點上就可看出。 曾國藩知道杜受田頂子正紅,本是要請安以後就退出的,哪知杜大人卻板起臉孔叫住了他。 “曾大人,你且慢走,本官有幾句話要說。”杜受田冷著一張長臉一字一頓道,“四品京官禮制是可以將就的。但三品大員,衣著是斷斷馬虎不得的!老弟已是三品京堂,怎麼還戴著四品的頂戴?朝服、朝靴也不對。這怎麼能行呢?老弟應該懂得,四品官進都察院來見本官,是要單腿跪地請安的,而三品官就不用了。老弟著四品頂戴來見本官,卻又施的是三品官的禮節,這讓外人看見,成何體統呢?老弟素有清名,前途正好,望好自為之。不要因為這些事情,而誤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幾句不軟不硬的話,直把那曾國藩說得滿臉通紅。辯又辯不得,講又講不明白,只能低著頭諾諾連聲,一口一個“大人教訓的是,下官知錯了”。 出來以後,值事官又引著曾國藩來到辦事房,這裡就是兼署的在京左右副都御史們輪流來辦公的地方。上書房師傅杜受田除外。 值事官指著一張紅木桌子和凳子道:“這是下官們為大人預備的,請大人坐一坐,看合不合適。如不中用,下官再置辦。” 曾國藩在凳子上略坐了坐,口裡說聲“好”,值事官就樂呵呵地拿過一張輪流辦事的表格過來,請曾國藩過目。 曾國藩接過來,發現是一張早就制好了的左副都御史以上官員帶隊巡夜的表格。由六科掌印給事中排就。曾國藩見自己排在十二日的格里,就放下了,心裡卻記住了這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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