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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節安格重案終有定論

曾國藩發跡史 汪衍振 3435 2018-03-16
王爺們前腳退出,道光帝后腳便開始派兵遣將,連夜去直隸,捉拿安格等人,又用八百里加急,給寧夏將軍格倫發去一道密旨,著格倫接旨日起,發重兵包圍回王府,不得走脫一人,將回王的家產悉數抄沒,軍械著人押送進京云雲。又往奉天府發去密旨一封,著奉天府立即將安格的弟弟安廣等人緝拿歸案,不得走脫一人。真正叫雷厲風行。 辦理完這些,已是拂曉,道光帝這才離案伸了一個懶腰,起身向院內不遠的內務府走去。侍候在門外的太監們急忙跟隨。 到了關押皇四子、曾國藩、長順的地方,道光帝停下腳步,對跟隨的太監道:“傳諭御膳房,熬三碗人參蓮子湯,賞給四阿哥、曾國藩、長順壓驚。喝完了湯,就讓他們回去歇息吧。告訴他們,誰要是把昨天的事泄露出去一個字,朕割他的舌頭砍他的腦袋!去吧。”

道光帝則朝內務府的西偏房走去,王爺們都在那裡歇著。 曾國藩被拖進內務府的小耳房時,才甦醒過來。只感覺周身經氣逆轉,遍體奇癢,挽起袖子一看,已有密密麻麻的紅點子生出來了。一會兒,四阿哥與長順也被送進來,曾國藩才稍稍有些心安。 但那奕一進來就衝曾國藩大發脾氣,又狠狠地踹了曾國藩一腳,曾國藩被踹得趴伏在地,一聲也不敢出。 奕罵道:“曾國藩哪,曾國藩,你掉腦袋不打緊,把我也給繞進去了。從一開始我就說這涉及王府的勾當不是好玩的!你和小順子全然不把我這個四阿哥當回事,這回出了事不是?”罵完了就抹眼淚,抹夠了眼淚又接著罵。先罵曾國藩,又罵長順,罵完長順,再罵安格。長順也被罵得不敢吭一聲。 奕混鬧了大半夜,鬧得自己也覺著訕訕的,才讓侍衛給鋪了墊子,歪著睡過去了。

忽然,三名御膳房的太監捧著三碗參湯走進來,嘴裡說道:“奉皇上聖諭賞四阿哥、曾國藩、長順參湯。”碗就端到每個人的面前。 奕一骨碌爬起來,兩眼把那參湯端詳了許久,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不喝鶴頂紅,我要見皇阿瑪!” 捧碗的太監一聲不響。 曾國藩跪著磕了一個頭,嘴裡說著“謝皇上”,便雙手接過參碗一口一口地喝了進去。 長順也說了句“謝皇上”,也把參碗接過來,一仰脖子倒了進去。 兩個人視死如歸的氣概,倒把奕狠嚇了一跳。 來傳諭的太監這時見曾國藩、長順二位把參湯喝完,便道:“傳聖上口諭,準曾國藩回府,準長順回府,誰敢把這事漏出一個字,割舌頭扒皮砍腦袋!” 兩個人急忙叩頭謝恩。但曾國藩突發的癬疾已把他折磨得渾身顫抖起來,幾乎要把持不住,恨不能有把鐵撓子,拼著性命不要,大撓上一場才舒服。他哪裡知道,參湯是熱性的補品,是各種皮癬的大敵,得癬疾的人最忌熱、忌腥、忌補,這碗參湯下去,他豈能把持得住!

他站起身,忙不迭地衝四阿哥和長順說一句“下官先行告退”,便快步走出內務府。 到了街上,叫了乘二人小轎,吩咐一聲,抬上他飛也似地回府。 曾國藩走後,長順衝奕打了個躬,說一聲“奴才也先行一步了”,也走出去。 奕猶豫了好大一會兒,才磨磨蹭蹭地接過碗,一口一口喝了小半碗,便獨自回了后宮。 曾國藩一下轎,周升便從門房飛跑了出來攙扶。周升感覺老爺渾身都在顫抖。 一進廳堂,曾國藩大踏步邁進書房,口裡嚷著“可癢死我了”,讓周升快翻出從四川帶回的膏藥,先結結實實地貼上。 周升掀起曾國藩的衣服,見老爺的全身已是通紅的了,周升臉色頓變。 “爺,咋這麼重?”周升心痛地問,眼圈紅紅的。 曾國藩喘息了半天才道:“周升啊,我抗不住了,你快過來給我撓撓吧!”

周升答應一聲,便一下一下地撓起來。撓了好大一會兒,曾國藩的全身還是抖個不停,無奈之下,曾國藩才道:“周升啊,通知張媽燒一鍋鹽水吧,你給我拎進來。告訴老太爺和太太,我歇息一會兒再出去,這回癬疾來得太猛,我實在受不住了!” 周升趕忙走出去找張媽燒水,又到上房告訴老太爺和太太歐陽氏,說老爺回來了。 回到門房,周升才發現自己的十個手指頭已血跡斑斑,這才又趕忙到廚房去洗手。 國華、國潢聽說大哥回來了,就急忙過來請安,正瞧見大哥赤裸著滿是紅點的上身,兩手在膀子上拼命抓撓,其痛苦之狀,不忍視睹。 這時,周升正提著一大桶溫鹽水走進來。放下桶,又跑出去把曾國藩專泡身子用的大木盆拎進來。見周升把水倒進盆裡,曾國藩顧不得許多,幾下便除掉長褲,只著一條短褲就蹲進盆裡,兩腿無一處不是紅斑累累。

曾國藩泡進水里好大會兒,才對國華道:“大哥這次癬疾尤重,幾乎失態。我泡一會再去跟爹請安。爹這幾日可好?你們兩個費心了。” 國潢、國華邊擦眼淚邊道:“大哥儘管泡吧,爹挺好的,吃得、睡得,就是愛一早一晚站在門外望大哥的影子。” 曾國藩閉上眼睛,盡情享受這溫鹽水給他帶來的愜意。已經懂事的兒子紀澤也悄悄地走進來,偷偷地問兩位叔父:“爹怎麼了?”國潢、國華誰也沒有言語,一人握了他一隻手,慢慢退出書房。書房裡只剩周升一人站在盆邊,侍候著。 曾麟書知道兒子回來了,也想進書房看看,正迎著國華、國潢領著紀澤出來。 曾麟書小聲問:“你大哥要緊不?” 國潢嘆了一口氣道:“大哥的癬疾這回可是不輕,全身都長滿了。爹,您老得想想辦法,大哥這身癬疾時好時壞的,多影響前程哪!”

曾麟書重重地嘆口氣,許久才道:“你大哥這身癬疾怕是一輩子也治不好了。你大哥生下來就有這身癬疾,為這,你祖父特地賣了五斗高粱請陳火眼給看過。陳火眼一見就說你大哥是蟒蛇轉世,是注定要受這癬病磨難的,怎麼能治好呢?不要說爹出門遍訪名醫,就是你大哥,找的名醫還少嗎?難道你大哥真的就該遭這身癬的磨難?咳!”想了想又對國華道:“到用功房告訴少荃幾個,說他們的先生回來了,都來問個安。他們幾個整日在我面前嘮叨,也是惦記呢。” 國華答應一聲“是”,便向用功房走去。又等了兩刻光景,曾國藩才更衣走出來。 曾國藩先向曾麟書叫了聲“爹”,又問了問飲食起居,恰巧這時李鴻章等十幾名舉人走出來,都一齊向老師問了安。曾國藩隨便問了問近日的功課,又一面解釋近幾日沒有歸府的原因,無非是公事忙云云,便約定晚飯後要看他們的功課。這才一步步走進內室看夫人歐陽氏,見了歐陽氏,才知老泰山歐陽小岑已於一天前到蘇州訪友去了。歐陽氏照例稱丈夫為夫子,叫著夫子,又掀開衣服看他癬疾,見前後心都貼了膏藥,知道已不甚癢,這才放下心來。又讓黑妮通知廚下加個菜,就也無甚話說。曾國藩略坐了坐,便起身來到舉子們的用功房,認真地批閱起弟子們的功課來。

第二天,曾國藩照例坐轎去翰林院辦公。一上正街,卻見街面兩邊黑壓壓擠了無數的人,說是看欽犯的。曾國藩的轎子擠不過去,就只好也停下來看。忽聽得“來了來了”,曾國藩急忙掀起轎帘,見一隊八旗兵先走過來,都背著嶄新的洋槍,氣昂昂地約有四五排,過後是四五排背大刀的人,背大刀的過去後就是馬隊,馬隊的後面便是木籠囚車,當先一人身材胖大,頭髮已散開,光著脊梁蹲在囚車裡,兩個眼睛溜溜地轉,後面跟著的幾十輛囚車裡有男也有女,囚車的後面,卻是用繩子連在一起的人,頭髮也都披散著,百餘名的樣子,密密麻麻看得不分明。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人群才慢慢散開,意猶未盡。 曾國藩趕到翰林院時,很多官員的轎子也都剛剛到,想必也是被那圍觀欽犯的人群困住了的,所以來得都有些遲。

曾國藩進了辦事房,才從當值官的口中得知,今天押解進京的欽犯是直隸提督銜總兵安格等一府的人。 曾國藩不動聲色,心中卻不禁一喜,知道安格的案子已成定局了。 曾國藩佯作不知地問:“不知安軍門犯的是什麼案子?” 當值官答:“回大人,下官也是聽其他官員這麼講的,至於犯的什麼案子,想必也快有旨了。” 這時,編修官邵懿辰走進來,一見曾國藩便打了個愣,道:“下官天天來找大人商量公事,大人如何才來辦公?” 曾國藩道:“奉上頭旨意,到內務府公乾了幾天。莫不是翰林院有了什麼大事不成?” 邵懿辰道:“說出來你也許不信,詹事府少詹事齊大人昨天被撤任了。齊大人不知犯了何事,剛才宮裡來人把齊大人押到宗人府去了。昨天說降三級使用,罰六個月的薪俸,照今天看來,可能是一撤到底了。聽掌院文大人說,能不能保住腦袋,尚在兩可之間呢。敢則齊大人和安格的事有關?”

曾國藩一邊沉思一邊道:“誰能說得準呢?” 午後,又從宮里傳來消息,刑部滿、漢尚書,都察院的一名滿左都御史,大理寺的滿、漢寺卿,均被革職處分。 這一來,滿朝上下開始不安,連京師洋教堂裡的夷人,也詫異了。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這是大清最高層的獄案審理機構,時人慣稱三法司,是蒼生最最怕的衙門。像都察院的都老爺們,除了皇上、王爺不敢彈劾,還有不敢彈劾的人嗎? 一天把三法司的掌印幾乎全部換掉,大清開國以來尚屬首次,連許多王爺、皇親都莫名其妙了。 轉天,又一件驚天動地的事發生了:顧郡王被削去封號,並舉家由大內侍衛們護送到盛京原籍定居養老,無旨不准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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