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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節道光帝派曾國藩處理典史重案

曾國藩發跡史 汪衍振 3657 2018-03-16
這件案子發生在直隸境內的保定府。時間是道光二十六年(公元1846年),這一年曾國藩三十六歲。 據直隸總督衙門轉來的保定知府折子稱:保定府東門外有屠戶苟二,屠牛宰羊無所不能,某日忽來首縣,舉報縣學生李純剛私藏當朝禁書並註有反批,說得眉眼齊全。首縣只得著人趕到城關東門外的李府。經搜查,確從李純剛私處搜得一部,上有“官逼民反,反清復明”等字樣。反批屬實。逆犯李當即由學政革除功名,下在大獄;經知府大堂連夜突審,逆犯李對所犯之罪供認不諱。目前府衙已將李純剛合家五十餘口清查完畢,家產亦抄沒;李純剛按律當斬,其他人發配三千里充軍,女子十三歲以下者送新疆披甲人終身為奴。 按常理,這樣的案子刑部照批就是了,但偏偏那李純剛有一個親家,是當地的一名士紳,有五子三女,當中出息了兩個兒子:一個在縣學,一個是舉人,都很得學政賞識。親家倒沒出頭,兩個兒子氣憤了,竟聯絡當地士紳五十餘人,聯名到總督衙門替李純剛喊冤。制台自然不准,這些人就不停轉地奔京師而來;先到刑部喊冤,刑部不准,又到大理寺,大理寺亦不准,就又到軍機處,軍機處只得把狀子接下。一看那狀子,卻又離奇,不說李純剛私藏禁書,僅說知府正印圖謀李家的百萬家財,與人串通合謀誣陷。軍機處先把這些喊冤的人穩住,安排到一家客棧住下,這才急忙把狀子呈給皇上。

道光帝原本對文字上的案子是不大理會的,加上決心要做一個好皇帝,看了狀子,就連夜傳諭直隸總督衙門,著總督衙門速派員將人犯李純剛等押赴京師審理。 保定離京師最近,快馬小半天就到。不上三天,五十幾輛囚車便在親兵的押送下進了京師。 道光帝便召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一班人,在刑部大堂來了個三法司會審,以示司法公正。出人意料的是,竟然沒有審出什麼冤枉!李犯不僅私藏禁書是實,反批也是真的。 供狀再次呈到道光帝的龍案上,道光帝龍顏大怒,立即傳諭刑部,著即刻派親兵到客棧將替李純剛喊冤的人全部拿進大牢,不准一人漏網,儘管這五十人裡有秀才、有舉人,也顧不得了。 至於怎麼處理這些人,大學士們擬的是斬立決;道光帝卻不想因為一本書大開殺戒,乾隆爺的文治是道光帝頂不贊成的做法。民族矛盾已很激烈,道光帝不想再火上澆油了。道光帝批的是:“其他人發配三千里軍台效力,只把李純剛一人問個秋後斬刑。”

這件案子原本已經定了的。令人想不到的是,一個回鄉省親的御史——曾放過一任江南學政,也是有過聖恩的——回京途中在保定歇了兩天,順便看望了幾位在籍養病的老同年。歇這兩天原本也不打緊,回到京師卻上了一個“直隸總督、提督受賄,李純剛大受冤枉”的折子,把這個已經定了的案子復雜化了。 一日午休後,道光帝在御花園後書房召見了曾國藩。 禮畢,道光帝問:“李純剛私藏禁書一案你不會不知道吧?” 曾國藩答:“臣聽刑部的人說了。” 道光帝又問:“三法司會審想必你也知道吧?” 曾國藩答:“三法司會審臣也知道。” 道光帝道:“可昨天福御史卻給朕上了個折子,說直隸總督、提督共同受賄,李純剛是屈打成招,冤枉的。朕把你召來想問問你的主意,地方上冤枉個把人是有的,三法司會審還能冤枉人?”

曾國藩應道:“皇上定的案子,何況又是三法司會審,自然不會錯了。御史本來就是聞風而奏不獲罪的,皇上大可不必太在意。” 道光帝長嘆了一口氣:“災荒年,朕不想殺罰過重。朕親自過問這件案子,也是怕保定府審案不實。可朕看了福御史的折子,連夜又把保定府呈上的抄李犯私宅清單看了看。替李犯喊冤的人說,李犯百萬家財,保定、天津都有錢莊。可保定府卻只抄了李犯十萬的家財,其中還包括了四百多畝土地。曾國藩,你給朕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曾國藩一下子愣在那裡,許久才道:“臣也不明白。” 道光帝忽然笑了一下,說:“曾國藩哪,你得走一趟了。去趟保定府,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你連夜就走,不要聲張,替朕訪個明白回來。”

曾國藩邊磕頭邊道:“臣謝皇上信任,只是……不知是哪位大人和微臣前往?” 道光帝沒等曾國藩說完便道:“朕還想讓長順和你一同去。長順是練家子,功夫了得,有他在你身邊,你的安全起碼沒有問題。你讓翰林院值事官到府上說一聲公事緊不能回府,你和長順收拾一下就出發吧!長順在內務府等你,朕剛才已讓曹公公通知四阿哥了。你先下去吧。” 當夜,就著很好的月光,曾國藩和長順易服後悄悄出了京城。曾國藩這次打扮成一個坐館的先生,長順則扮成書僮,兩人作主僕樣。當晚,他們二人宿在京師城外的一家客棧裡。長順稱曾國藩為張爺或東家爺,曾國藩則稱長順為小順子,一帆風順的意思。 兩個人在客棧起了個大早,順著官道一直往保定趕,當晚又在路邊的客棧住了一夜。第三天的中午時分,才進保定城。

長順選在離知府衙門不遠處的一家小客棧安頓下來,轎夫是一進保定城門就打發了的。坐館的先生哪裡有閒錢坐轎呢?書僮坐轎更是聞所未聞了。 曾國藩知道李純剛一案不像三法司會審得那麼簡單,所以特別不敢大意。直隸是京師門戶,非能員不能派任,稍有不慎,隨時都有掉腦袋的可能。 曾國藩和長順決定先到茶肆坐上半天,看保定人是怎樣看這件事的。兩個人在杏林茶肆要上一壺悶頭茶,便坐下來。悶頭茶是比較低廉的一種茶,一個大錢便能喝一天。杏林茶肆裡喝悶頭茶的還真不少。 長順這時道:“爺,咱再要上兩個圓燒餅打打尖吧,一上午沒有什麼東西填肚子,現在小的餓得心慌。” 曾國藩嘆道:“小順子,你省省吧,燒餅還是睡前再買吧。爺手裡只有二十個大錢了,還不知道那李純剛李大官人甚麼時候才能回來呢?”這主僕二人的一問一答,分明是說給周圍人聽的,想引些故事出來。

果然,就有一個喝悶頭茶的當真說道:“敢則二位是投奔那李大官人的?” 長順忙說:“可不!有人介紹我們老爺去李府坐館教那小公子,還說李家好大的一份家業,束脩厚著哩。哪知道到了這裡,爺不僅自己沒了著落,帶累小的也跟著餓肚皮。真不知道這李大官人犯了多大的事故,遭此滅門之災。” 茶博士①這時接口:“說起來嘛,這李大官人也是活該犯這事。他要早拿出十幾萬的銀子,圓了知府大人的教堂夢,不就遮天的一塊烏雲,霎時就散了?咳!可就抄出什麼禁書了,這又怨誰呢?” 曾國藩這時道:“聽老哥這麼一說,在下又不明白了,修不修教堂跟李大官人又有什麼聯繫呢?何況修教堂原也不是衙門該管的事,是洋人的事。沒聽說知府管吏、管民還管替洋人修教堂的!”

一個喝茶的老頭忽然扑哧一聲笑了出來,他接著曾國藩的話茬:“聽你說的話,我是敢肯定你不是當地的。你以為只有洋人修教堂嗎?回民就沒有教堂嗎?那伊斯蘭教清真寺,哪座不比衙門漂亮!” 長順問:“敢則咱保定府的正印是回民?” 老頭笑答:“知府大老爺是不是回民我可不知道,但他一家子不吃豬肉卻是真的。” 茶博士這時道:“吳老爺子的大兒子在衙門里當差,說的話想是不會錯的。” 幾個人正你一言我一語談得興起,門忽然一開,走進來兩個衙役模樣的人。 茶博士一見,忙迎上去,道:“張捕廳、李捕廳,什麼事讓二老搞得這樣氣?還是毛尖?水正開著呢。” 被稱作張捕廳的人道:“就毛尖吧。你們還不知道吧?萬典史今天一早吞了鴉片了……又是抹屍又是紮靈堂,這不,剛忙完。”

先前被稱作吳老爺子的人這時才道:“昨兒我還見萬典史來著,活得好好的,咋就吞了鴉片了?該不會是鴉片膏子吃多了沒醒過來吧?前拐李家老二,上個月不就是鴉片膏子吃多了再沒醒過來。” 李捕廳接口:“這個誰能說準呢。像咱跪腿學舌沒錢的人做夢都想錢,可像萬典史這樣有錢的,聽說一頓膏子得半兩銀子呢。” 茶博士剛把茶端上來,張捕廳也把帽子摘下來放在桌子上,一個小衙役卻慌慌張張闖了進來,見到張李兩位捕廳,就一拍大腿道:“你們這兩位爺,可讓小的好找哇!萬家太太帶著一班丫環在知府大堂鬧呢,小的四處找你們兩位老人家,只是找不見!府台大人在簽押房都拍了桌子了!” 兩位捕廳一聽這話,猛地站起,張捕廳邊忙往頭上戴帽子邊道:“知府不是答應給她銀子了嗎?她還鬧個啥?敢則還能把老萬鬧得活過來?”李捕廳也嘟嘟囔囔道:“還沒完沒了呢?”

小衙役邊往外走邊說:“還不是嫌少!說萬典史給知府弄到手好幾百萬的大勾當,不二一添作五,也要三一三十一呢,否則,誰也別想過安穩日子!” 吳老爺子見三個人忙三火四地走出去,嘆了一口氣:“這是怎麼說,自己吃膏子送了命,又不是哪個害的,跟衙門鬧個啥呢,把正堂惹急了,一頓板子下到大牢裡,看你還能咋的!” 這時,一個人冷笑道:“吳老爺子這回可要說錯話了。別看那知府大人整那李純剛吆三喝四的,他還真就怕萬太太幾分呢!” 又一個喝茶的嘻嘻笑著接口:“許大官人,這又是咋回事呢?” 被稱作許大官人的漢子這時卻神秘地說:“知道現在總督衙門護印的大人和萬太太什麼關係嗎?萬太太是護印大人的干女兒呢!” 眾人就一連聲附和:“怪不得!”

曾國藩和長順又吃了一會兒茶,看看天色晚了,長順付了茶錢,兩個人便踱出茶肆,回到客棧用晚飯。 在客棧又聽到些議論,但都是局外人的口吻,不摸根底,曾國藩也懶得去聽。開了房間,長順忙著張羅洗腳水,店家忙著換床布。曾國藩坐在桌子邊,獨自一人想主意。 臨歇前,曾國藩和客棧掌櫃的拉閒話,順便了解一下萬典史的情況。店家對這萬典史還真有些了解,講出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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