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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節懲治兵痞張保

曾國藩發跡史 汪衍振 4093 2018-03-16
公差神氣活現地走進人群,邊走邊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鬥毆,看爺不把你們一個一個都關進大牢去!”畫匠一見公差,彷彿見了救世主,急忙高喊:“公差老爺快來救命!” 把總卻抓得更緊了,惡狠狠道:“爺今天讓公差抓你進大牢!” 公差急忙抬頭,正和把總打個照面。把總眼望著公差道:“三狗子你來得正好,你給爺評評理,咱出三十個大錢讓他畫隻虎,他竟然畫了隻貓充數!爺讓他賠一兩銀子算扯平,他竟然不賠,還說賠咱一群打群架的狗!” 公差問畫匠:“總爺說得對嗎?” 畫匠此時還被抓著衣領,他邊掙邊辯白:“他讓小的畫虎才出三十個大錢,小的承認畫走了眼。他不要也就算了,如何倒讓小的賠他一兩銀子?” 公差大喝一聲:“你放屁!總爺現在是吃俸祿的人,只讓你賠一兩銀子扯平,這是多便宜的事!要是從前,你少說也得賠總爺十兩銀子才甘休!你快拿銀子讓總爺走路,時間長了,總爺真把你送進官府,看府台大人不把你關進大牢!”

曾國藩萬沒想到堂堂的公差竟然說出這麼幾句不講理的話來。他正想搶前一步替那畫匠討個公道,身邊站著的彭玉麟已握著拳頭走了進去。 彭玉麟往公差面前一站,大聲問:“小的想問差官一句,究竟是總爺理虧還是畫畫兒的理虧?” “咋?”公差大聲吼道,“你小子難道想進大牢裡住幾天不成?” 彭玉麟笑道:“差官差矣,彭某隻是想說句公道話。” “公道?”公差呸地吐了一口,“爺說公道就公道!”忽然話鋒一轉:“爺怎麼聽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呢?著哇,爺有生意了!你先跟爺到衙門走一趟吧。”說著就伸手抓彭玉麟。 彭玉麟閃在一邊,道:“公差大哥眼力不差,在下正是湖南人。不知在下犯了哪條律法,要傳我進衙門?” 公差順袖裡摸出一條鍊子來,邊抖邊說:“回籍養老的李侍郎府上被盜,據家人所報,是個操湖南口音的飛賊幹的。你既是湖南口音,就得跟爺走一趟,進了衙門有你分辯處!”鍊子往彭玉麟的脖子上一套,口裡喝一聲:“跟爺走吧!”

彭玉麟邊往下脫鍊子邊叫:“哪有這樣辦案的公差!” 把總這時講話了:“三狗子,把這個畫貓的無賴也一併抓去,他不賠我一兩銀子我跟你三狗子要!” 公差馬上道:“一併進衙門去見府台大人。總爺煩你也走一趟吧,見了府台大人俺也好說話。” 把總高聲道:“爺自然要走一趟。”衝著畫匠一指:“走,跟爺上衙門去!” 曾國藩一看事情要鬧大,也看出公差和把總是一路人,就跨前一步,深施一禮道:“公差大哥慢行一步。” 公差一愣:“咋?你也想上大堂?” “在下不曾犯法,進衙門做什麼?我只想對老哥說,捉賊捉贓,捉姦捉雙。你無憑無據,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說抓人就抓人呢?我就不信,開封府不是大清地面?” “哎呀!”公差細細端詳起曾國藩來,接著一笑,“真別說,你這口音聽上去也是湖南那邊的,還長著對三角眼,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輩!得,你今天想不去也不行了。總爺,你幫俺一把,這三個東西全得進官府說話。”

曾國藩知道再辯無用,只好道:“在下就走一趟官府又如何!”衝著彭玉麟笑笑:“我們兩個怎麼都是湖南人呢!”畫匠先還扭著不想去,被把總又打了兩巴掌,這才乖乖地跟著走。 到了衙門口,公差先進去禀報,不大一會兒,裡面就一連聲地喊升堂。把總罵咧咧趕著三人往裡走,一進二門,正迎著公差出來,幾個人就在差官的帶領下,七拐八拐地進了大堂。 曾國藩早就听說開封府是座倒坐衙門,包青天在這裡審過皇親國戚,還鍘過負心郎陳世美。但今天的開封府可不是倒坐,和大清其他地面的知府衙門一樣,是坐北朝南相。想這開封府是另闢的房子建衙。 來到公堂,知府果然已升堂,兩側有五六個人拄著水火棍在站班。公差喝令三個人跪下,兩班衙役也跟著喊:“跪下……!”聲音拖得長長的,這是堂威。

畫匠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又是衝上面磕頭又是喊冤枉。 彭玉麟鄙夷地望一眼畫匠,也跪倒在地,等候問話。 曾國藩急忙衝著堂上的知府施禮道:“學生是有功名的人,請府台大人明鑑。” 知府未及說話,旁邊站著的把總卻雷鳴般地吼出一句:“有功名就不能革除嗎?你給爺跪下吧!”飛起一腳便把曾國藩踹倒在地。 曾國藩見開封府審案不合體例,剛要講話,知府卻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下面人犯所犯何事,一一道來!那個喊冤的人先說。” 畫匠就諾諾怯怯地講起來。趁畫匠敘述事情原委的當口,曾國藩開始端詳那知府。 知府五旬開外的年紀,身體瘦削,藍頂子,著四品官服,說起話來聲音響亮,一聽便知久於斷案,是個老州縣出身。左首站著的刑名師爺,也有五旬左右年紀,拖著幾根不長不短的花白鬍鬚,想必也是個有功名的人。因燈光較暗,曾國藩又在堂下跪著,兩個人的面目都看不真切。

這時畫匠已經敘述完畢,把總怒道:“卑職讓那狗殺才畫的虎是要送到上面去的,他卻畫了隻貓糊弄卑職。卑職只讓他賠銀子一兩,並沒有多要。這狗殺才,竟一兩銀子也不出,真氣死卑職了!卑職有心打死他的,但在開封府地面,出了人命,於老府檯面上總不好看。” 知府大聲問畫匠:“常三,你可聽真切?” 被稱作常三的畫匠回道:“請大人做主啊,小的實在是拿不出一兩銀子。” 把總冷笑一聲說:“等大板子打爛了屁股,別說一兩,十兩也肯拿了。狗殺才!” 曾國藩霍地站起身,大聲道:“府台大人,學生有話說。” 知府一拍驚堂木,瞪圓眼睛吼道:“人犯跪著講話!” 兩側衙役跟著喊:“跪下!” 曾國藩想也沒想,順勢從懷里便掏出聖旨,大喝一聲:“開封府聽旨!”見知府尚在猶猶豫豫,堂上堂下也在發楞,曾國藩只好追問一句:“聖旨在此爾等還不跪下!開封府目無王法嗎?”

知府這才像醒過神似的,幾步跨下大堂,撲通一聲跪倒在曾國藩的面前;所有人一見正印如此,也都搶著跪下。 曾國藩這裡已一字一頓地讀起來:“開封府聽宣!欽命翰林院侍講、欽點四川鄉試主考官曾國藩等入蜀途中,考察當地吏治民情,便宜行事。有貪贓枉法者,有權請旨革除。欽此。” 曾國藩話音一落,堂上已響起“謝萬歲,吾皇萬歲萬萬歲!恭迎欽差曾大人!”的喊聲。 曾國藩走到知府的面前,把聖旨往前一遞,道:“府台大人驗一驗吧,別再是個假冒的曾國藩。”知府邊叩頭邊說:“下官不敢,請上差大人恕罪。” 曾國藩把聖旨重新揣進懷裡,雙手扶起知府:“府台大人,下官本是路過此地,適才多有得罪,還望見諒。翰林院侍講曾國藩給大人施禮了。”說著深施一禮。

知府手忙腳亂,一邊說著“不敢當不敢當”,一邊喊:“快給上差曾大人看座!” 曾國藩和知府落座,師爺趕忙侍候上一杯熱茶。把總這時也漲紅了臉爬起來,兩手垂著站到一邊,再不敢拿大。 “請教大人,按大清律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知這位總爺和彭玉麟同為人犯,何以竟許他坐在公堂之上,而大人也沒有按著司法程序辦理,只聽了這位總爺的一面之詞便行判決,大人總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審案的嗎?” 知府臉一紅,許久才道:“上差聽禀,這位總爺非比他人。我想請上差後堂說話,本府細細禀與上差,如何?”曾國藩知道知府有難言之隱,就道:“悉聽尊便。” 兩個人就一前一後來到後堂,師爺又趕忙斟上新茶,然後退出去。 知府這才向曾國藩拱一拱手,道:“啟禀曾大人,那把總姓張名保,是河南按察使英桂英臬台的姨親。英大人的來頭,曾大人想必知道,河南是無人敢惹的。英大人在京時,張保就是開封一霸。英大人來到河南,見張保鬧得太不像樣子,便讓開封的總兵清同清軍門賞了個外委把總給他做,其實是只拿銀子不出操的。這張爺雖是開封一霸,也訛過生意人幾次錢財,所幸沒有人命在手,也就沒有太大的民怨,更不敢和官府作對。本府的苦衷,還請大人體諒。”

知府正堂一口一個大人,把曾國藩叫得不好意思起來。曾國藩沉吟片刻道:“府台大人,聽大人剛才所講,這張保為民稱霸從軍是痞,這種人如不嚴懲,勢必要成大患。真到那一天,處治的可能就不是一個張保了,連英大人怕也脫不了乾系。大人哪,下官講得可對?” 知府想了又想,許久才道:“上差認為應該怎麼辦才好呢?英大人的面子總要過得去呀?”曾國藩道:“依著下官,申報巡撫衙門,將張保革職!這樣對英大人和大人您都有好處。請大人三思。” 知府用手不經意地正了正頭上的頂戴,彷彿下了大決心似地長嘆一口氣:“就按上差的意思辦吧。那……彭玉麟呢?” 曾國藩道:“彭玉麟是抱打不平,否則,張保的手裡就有人命了!請大人升堂斷案吧。下官明日還要趕路。”

“上差吩咐的是,本府這就升堂,請上差監審。”知府邊說邊站起身,誠懇相邀。 曾國藩邁步同著知府到大堂落座。曾國藩坐在知府的右首,左首仍站著原來的師爺。張保還是老樣子,大模大樣在堂下叉手站著。 知府當堂坐定,一拍驚堂木,先高喝一聲:“大膽的張保,還不給本府快快跪下!上差曾大人在此,豈能容你張狂!” 兩邊衙役一齊喊:“跪下!” 張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知府不容他講話,厲聲喝問:“張保,你可知罪?” 張保搖搖頭:“卑職不知。” 知府道:“本府手裡有厚厚一把告你欺行霸市、擾亂地方的狀子,本府看在英大人的面子上都替你壓下了。上差曾大人到此,你還敢胡作非為,竟然鬧到公堂之上。本府今日不摘你的烏紗,曾大人就要摘本府的烏紗;上差曾大人已吩咐下來,將你之所為行文巡撫衙門,即行革職。張保,本府已保你不得了。來人哪,將鎮標外委把總張保的頂戴摘下來!”

衙役們答應一聲,過來便將張保的頂戴摘下。張保憤憤地跪在堂前,恨恨地望著曾國藩,兩眼滿是仇恨和怒火。 知府判道:“開封鎮標外委把總張保,擅離軍營滋擾地方,民憤極大,按大清律例,先行摘去頂戴,待本府上報巡撫衙門後,再行處治!張保,回軍營等候去吧。希望你今後好自為之,本府不送了!” 張保走後,知府接著說道:“畫匠常三技藝不精,姑念他貧困潦倒也就不深究了。彭玉麟行俠仗義,著實難得,給予當堂釋放。來人哪,將常三與彭玉麟當堂釋放!” 知府回頭望瞭望曾國藩,曾國藩卻瞪大三角眼狠狠地望著捉人的公差。知府會意,一拍驚堂木道:“公差劉三狗子胡作非為,按律當斬。姑念他尚有一六十歲老母需要將養,從輕處治。來人哪,將劉三狗子杖責五十,逐出公門,永不敘用!” 眼望著那公差可憐巴巴地被人拉出去,曾國藩笑著望一眼知府道:“老府台斷案果然幹練,下官尚有公幹,就此和彭玉麟回客棧了。告辭!” 知府忙說:“萬萬不可,本府還未給大人洗塵呢!” 曾國藩站起身拱拱手:“不敢叨擾知府大人。下官就此別過。”說畢,走下公堂向彭玉麟一招手,兩個人便一齊走出去。知府送客不及,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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