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李鴻章發跡史

第34章 第三十四節挖牆腳的潛規則

李鴻章發跡史 汪衍振 3380 2018-03-16
李鴻章、郭嵩燾口裡的老相國倭中堂,便是當今赫赫有名的文淵閣大學士、理學大師倭仁。 倭仁字艮峰,蒙古正紅旗人,烏齊格里氏,道光進士。曾與曾國藩一同拜在理學大師唐鑑門下研習理學,講求宋儒之學,一貫以衛道士自居。累官翰林院編修、大理寺卿。咸豐帝即位,下詔求言,倭仁奏陳“用人行政”之術,認為程顥等提出由皇帝延請“老成賢儒,講論道義”的主張,是“人君修養身心之要,用人行政之原”,深得咸豐帝嘉許,不久擢翰林院侍講學士、工部左侍郎,命授皇帝讀。 《北京條約》訂立後,大清國擬成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倭仁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力持不可,受到奕、文祥等人的猛烈攻擊。總理衙門成立月餘,不知是出於何種考慮,咸豐帝忽然下旨,著倭仁總理衙門大臣上行走。

倭仁接到聖旨,當即氣暈,卻又不敢抗旨不遵。倭仁以往上下衙門都是坐轎,但他去總理衙門的這一天,偏偏改成騎馬。一班侍候在側的家人,見他老氣嘟嘟的樣子,誰也不敢亂說一句。他穿上簇新的官服頂戴,流著眼淚爬到馬背上。看他的樣子,彷彿不是去衙門辦差,而是去法場送命。家人小心地把他護送到總理衙門的大門口,正要侍候他下馬,他卻忽然大叫一聲:“祖宗怪罪下來了!”然後便兩眼一閉,倏地從馬背上倒栽了下來。家人救護不及,只好把他抬回府裡。 他以後就在府裡養傷,一直養到“毋庸在總理衙門大臣上行走”為止。同治初,升任工部尚書,旋授文淵閣大學士管理戶部。 就是這一年,總理衙門奏設京師同文館。偏偏就有大臣上疏陳言,稱同文館在教習洋話的同時,還應該設理學一科,不能忘了根本。

西太后看了折子認為有理,於是讓軍機處下旨,著倭仁兼署同文館教習,命其十日必到同文館講授一節理學。倭仁堅辭不就,還上奏稱:“立國之道,尚禮義不尚權謀;根本之圖,在人心不在技藝。”恭親王、文祥等人急忙反擊,倭仁、李鴻藻等人嚴陣以待。這場爭論整整持續了半年之久,雖然最終同文館還是辦了起來,但倭仁總算又達到了“毋庸到同文館講授理學”的目的。 一局終了,郭嵩燾忽然道:“少荃,你想沒想過,你的折子到了京師,倭相國若鼓起眼睛,力持不可怎麼辦?” 李鴻章沉吟了一下道:“倭中堂肯定會有異議。可他老只是大學士,還沒入軍機。我朝大學士有相之名,而無相之實,軍機大臣則有相之實,而無相之名,謀斷盡操在軍機大臣手裡。

“只要恭親王不說話,別人不敢說什麼。何況,折子拜發前,我已與恩師函商過,恩師不僅沒說什麼,還同意具名。倭仁什麼人都敢碰,但他要想碰我恩師,倒要費他一番思量。要知道,長毛的根基,此時就操在我恩師的手裡。我聽北邊來的人說,文宗晏駕前曾有遺詔,破金陵者封王。如果此言不虛,我恩師該是什麼位置?” 郭嵩燾小聲道:“你倒是會替我那親家翁安排!我那親家翁現在僅是協揆,就已感到權柄太重,若當真封了王爺,不是要他的命嗎?何況,削藩以後,漢官不封王已成大清祖制,總不濟到了現在就改祖制吧?傳言不足信,不足信。” 李鴻章微微一笑道:“這裡沒有外人,我們同年之間說點閒話你也當真!我何曾不知朝廷防我漢官之心!若非洪楊作亂,朝廷肯把權柄交給我們這些漢官嗎?想都不要想啊!好了,不說這些了,我要同你講一件大事。你知道,靠購買洋槍洋砲裝備兵勇終非長久之計,我們總要能自己製造才行,安慶製造所就很成功。我打算在上海創辦一所更大規模的機器製造局,該局不僅能製造槍砲,亦能製造其他機器。你認識的能人多,看由誰來辦合適?”

郭嵩燾小聲問一句:“這件事,我那親家翁知道嗎?” 李鴻章笑道:“沒有他老的同意,你以為憑我一個人的力量能辦成嗎?這可是件大事啊!” 郭嵩燾點頭道:“這是件好事情,但須有能員來辦才能事半功倍。這件事,你非奏調丁日昌不可!丁日昌慣與洋人打交道,是有名的丁小鬼。現在你身邊,就缺這種人。” 李鴻章沉吟道:“我也想到過他,只可惜他在安慶為我恩師督辦槍械所。我奏調他來上海,分明是挖恩師的牆角,壞了規則不說,也吃天下人的笑話。我的意思,想重新奏調吳煦督辦,如何?” 郭嵩燾搖頭道:“重新起用吳煦,我以為有三不可。吳煦聯絡洋人過於媚,此乃一不可;吳煦做官過於貪,此乃二不可;我聽說,京里已傳出話來,白齊文正在通過阿禮國和蒲安臣與總署談復職的事,你知道,白齊文與吳煦有芥蒂,一旦總署答應白齊文重任常勝軍的領隊,吳煦還怎麼在上海立足?此乃三不可。

“少荃,你聽我一言,還是奏調丁日昌來滬為上上之策。安慶總督衙門人才濟濟,盛況空前,不短丁日昌一個人。何況,安慶乃彈丸之地,不宜發展大型的製造業,比不得上海,是商埠要衝,無論搞什麼都能出規模。少荃,你可不要錯打了算盤。你奏調丁日昌,我那親家翁肯定能同意。江甦的事,說穿了,還不就是兩江的事嗎?” 李鴻章點頭道:“奏調丁日昌這件事,我還要和恩師函商一下。對了,戈登出任常勝軍領隊以來,打得比較順手,紹興這一兩日就能克復。克復紹興後,我擬奏請上頭賞戈登一個總兵銜。順便呢,我想再給你老哥來個暗保,想讓你老哥接替劉郇膏署理江蘇按察使。你我是同年,按說你頭上的頂子,是早該換換色了!” 郭嵩燾先是一愣,隨後長嘆一口氣道:“咳,也怪我自己時運不濟。在湘軍大營幹得好好的,偏偏丁憂期滿了;丁憂期滿了倒也不甚要緊,滌生完全可以奏請我繼續留在湘軍襄辦軍務,偏偏我倆又於當年結了兒女親家!這樣一來,滌生不僅不能奏請留我,還要規避!

“進京以後呢,原本在編修任上乾得也是好好的,上頭卻偏偏著我隨僧王爺去天津與洋人議和。好了,不說了。說多了,你又嫌煩。我現在問你一件事,你自己的事情,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辦?你不能讓老太太給你看一輩子孩子啊!” 李鴻章苦笑著答道:“老太太的脾氣我比你清楚,她老人家說歸說,當真把兩個孩子從她身邊帶走啊,你看她能願意嗎?這件事啊,等嬌兒她娘去世滿三年再說吧。” 郭嵩燾瞪大眼睛吃驚地說道:“你說什麼?你為嬌兒她娘守滿三年?你老弟什麼時候跟倭相國學上理學了?丁母憂丁父憂,沒聽說還丁妻憂啊!你瘋了?” 李鴻章笑道:“你不要胡說。我認為呀,洋務要搞,理學也要學。搞洋務是為了強國,講理學呢,是為了不亂性。我們這些人,都是讀聖賢書長大的,就算滿心想把老祖宗給的這些丟掉一時也難辦到。你老哥現在是出了名的洋務專家,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郭嵩燾默默地拿起棋子,口里道:“我們再來一局?” 李鴻章一邊摸棋一邊笑道:“真不愧是恩師的親家翁,棋癮同我恩師一般大!”他口裡這樣說,心裡想的卻是怎樣才能把丁日昌順順噹噹地奏調過來。 丁日昌也是晚清時期的重要人物。曾國藩創辦安慶槍械所時最得力於兩個人,一個是容閎,一個便是丁日昌。 丁日昌是廣東豐順人,字禹生,又作雨生,貢生出身。因辦團練選府學訓導,積功至知縣銜,補江西萬安知縣。不久,萬安被太平軍攻破,他因防守不力被革職。旋入曾國藩幕,漸受器重,被委安慶槍械所督辦,受曾國藩保舉賞四品道員銜。丁日昌通過容閎的介紹,很是結交了一些洋人朋友,洋人也都把他當作一座靠山來看。因他與洋人走得太近,同僚背地裡都管他叫丁小鬼。叫來叫去,都知道安慶槍械所有個會拉攏洋人的督辦叫丁小鬼,丁日昌是誰反倒無人知道了。

當天晚上,李鴻章在寄給陳筱舫的信中這樣寫道:“唯鴻章所深慮者,外國利器強兵,百倍中國。內則狎處輦轂之下,外則佈滿江海之間,實能持我短長,無以扼其氣焰……中土士夫不深悉彼己強弱之故,一旦有變,曰:吾能禦侮而破敵,其誰信之!” 說來奇怪,李鴻章與曾國藩聯銜奏設外國語言文字學館的折子遞進京師後,倭仁竟然沒有講出公開反對的話。徐桐雖然哭著喊著鬧了兩次,後見倭仁一言不發,他也登時緘口。 朝廷很快批准李鴻章在上海設立外國語言文字學館的建議,並將學館名字正式確定為廣方言館,或稱上海同文館。 廣方言館一切皆仿京師同文館例,招收十四歲以下滿漢童子入館學習英、法二文及自然科學,三年為一期,經費由江海關支撥。廣方言館第一期生員只招收了十名貧困人家的子弟,沒有滿人,亦沒有哪個鄉紳子弟入學。

眼見廣方言館開學的日期越來越近,李鴻章胸中的那股自豪感也愈來愈強。儘管廣方言館只招收了十名童子,但從十名童子身上,李鴻章看到的卻是大清國的未來。 李鴻章當日給大哥李瀚章去函一封,這樣寫道:“特設外國語言文字學館於上海,選聘各國旅滬僑民,為之教授。專授各國文字,養成外交人才。吾兄倘有意於此,可命玉侄來申學習,將來為國家出力,此亦我李氏所欣幸也。” 但李瀚章卻對此事持有異議,他並沒有送自己的兒子過來,也沒有給二弟回信。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