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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節不祥之感

李鴻章發跡史 汪衍振 3903 2018-03-16
李鴻章領了憲命,當日即率勇大張旗鼓地向岳西進發。 隊伍行到半路,李鴻章突然下令各營收起旗號,於夜半突然轉道含山。各營營官面面相覷,但因撫台大人行前有言在先,倒也不敢不遵。天將破曉時,李鴻章傳令各營進密林埋鍋造飯,飯後就地休息,月上枝頭再行。 含山路途本不遙遠,隊伍整整走了兩夜才趕到城下,未作休整便發起進攻。守城太平軍猝不及防,無法組織有效抵抗,很快敗退出城去。 李鴻章不敢大意,隨後尾追,又拿下巢縣。含山、巢縣、和州三地至此連成一片。消息傳進和州,福濟滿心歡喜,連稱少荃神勇!當即傳奏稿師爺起筆,上奏朝廷報喜。得知李鴻章回和州的確切日期,福濟又率布、按等一應屬官,出城十里去迎接凱旋之師。

也就是這個時候,“李鴻章”這三個字,開始引起大清國咸豐皇帝和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的特別注意。沒過幾天聖旨下,賞李鴻章四品知府銜並加恩賞換花翎;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則在含山、巢縣二地失去的第十日,諭示安徽各路人馬:“天父上主皇上帝在夢裡告訴本王,李鴻章妖頭乃天國勁敵,爾等遇之,萬不可輕敵!”不久,天王洪秀全也知道了李鴻章這個人,自然也是頒發詔書,說了一些夢話。 化險為夷的福濟,自然更加倚重李鴻章。 週天爵力參福濟卻未傷其毫髮,一怒之下,引軍去潁州募勇。但周天爵的年歲畢竟太大了,又無端生了一場悶氣,到潁州王市集的當日便病倒在床上。袁甲三慌忙急報於岳西的勝保與和州的福濟。 這天傍晚,週天爵把袁甲三傳至床前,一邊咳嗽,一邊道:“午橋啊,你是老夫的心腹之人,有些話,老夫不能帶到棺材裡去。老夫已年過八旬,死當無憾,只有一件事令老夫抱愧。

“你老弟奉旨來安徽隨呂侍郎練勇,不久便跟隨老夫征戰。你老弟的所作所為,無不被天下豪傑稱頌,可卻為呂鶴田及安徽官場所不容。 “但老夫無能,李少荃跟隨福元修不過一年,已由最初的七品編修,升至現在的四品知府銜,還戴上了花翎。你老弟呢,也許真是應了古人那句'大器晚成'的話,辛苦了這麼久,卻還是原來的頂子,連個藍翎也未插上。老弟呀,你恨老夫嗎?” 袁甲三撲通跪倒說道:“制帥言重了!制帥對下官的恩情,地厚天高,下官來生變牛變馬報答,猶恐不能。制帥只管養病,萬莫多想。” 週天爵含淚讓袁甲三重新坐下,這才動情地說道:“老弟能這麼想,老夫就算即刻見背也能合眼了。老弟呀,你還年輕,來日方長,建功立業的機會多的是。老夫已將身後事安排妥當,亦留疏於勝保,力荐你接統此軍。

“當此軍興之時,誰擁有人馬,誰就擁有了聖恩,誰就擁有了前程。福元修現在肯累累保舉李少荃,是因為李少荃自己沒有人馬,對他的巡撫寶座構不成威脅。李少荃功勞再大,也在他福元修掌握之中。但李少荃一旦自己有了人馬,福元修不但不會再保舉他,說不定還要到上頭去使壞。何況,只要在安徽,福元修是不會讓李少荃招募一兵一卒的。 “所以說,你別看現在李少荃累累升官晉級,他的前程,能到三品按院,便是到了盡頭。而你則不同,你現在雖是五品的給事中,但只要收復一座城池,就可與李少荃並駕齊驅。你又擁有本部人馬,說不定上頭還能破格賞加於你。” 袁甲三再次跪倒,邊磕頭邊說道:“下官謝大帥栽培之恩!大帥對下官的大恩大德,下官沒齒難忘!”

到了晚上,週天爵咳嗽不止,又口吐鮮血,挺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撒手歸西。福濟得到消息後大喜過望,一面飛報朝廷,一邊偕李鴻章趕往王市集,也學那東漢時的諸葛孔明,來了個王市集弔孝。顯然,福濟氣死週天爵不算,還想要接統所遺各營。 勝保早在周天爵死前已接到他的遺疏,聞報,勝保一面把周天爵的遺疏遞往京師,一面也緊急趕往王市集。聖諭不久由八百里快騎送到。朝廷此次天恩浩蕩:開除週天爵生前所有處分,按總督例撫卹;照週天爵所請,所遺各營著兵科給事中、安徽幫同辦理團練袁甲三接統。 福濟空歡喜一場,無精打采了許多日。到了年底,福濟故伎重演,遙祝父親八十大壽,在和州大擺宴席,廣收錢財,得銀近二十萬兩。李鴻章早就听說福濟之父已於十年前故去,卻不敢說破,不僅隨了份子,還幫著文案師爺寫了兩天的請帖。

咸豐五年(公元1855年)二月的一天午後,李鴻章正陪福濟下圍棋,有侍衛來報,稱李昭慶求見。 李鴻章一驚,握著的棋子陡然落地,福濟則忙道一聲:“快快有請!”李昭慶大步走進來。施禮畢,福濟藉口到裡面去歇一歇,便避開了。李鴻章讓昭慶坐下,這才問道:“幼荃,你怎麼趕來了?家中出了什麼大事?” 昭慶急道:“二哥,家中出了大事了!爹在三天前不慎跌了一跤,當晚就發起高燒,到現在還不能下地。三哥已打發人去給大哥送信,我自己便來了和州!” 李鴻章臉色頓變,不由急道:“爹怎麼好好的就跌了一跤?” 李昭慶大聲說道:“你現在問我,我問哪個去?爹自己長著腿,他要跌跤,我能怎麼辦?你現在還不快去跟撫台告假隨我回家,反問來問去,我李昭慶活這麼大,還不曾見過這樣當哥哥的!”

李鴻章也顧不得和昭慶辯論,起身便去找福濟告假。兄弟二人當日便離開和州趕往家中。李文安的病勢卻漸漸沉重,又延挨了三個月,便撒手人寰。李文安死的這天,李鴻章妻室周氏思儀恰恰又生一女。李家這天可謂喜憂參半,哭笑不得。李鴻章一面奏報丁憂,一面料理後事。 不久,一身素白的李瀚章也由任所趕了回來。李家兄弟六人至此開始在鄉下結廬守孝。李鴻章丁憂守孝,但安徽的戰爭卻越來越激烈。 咸豐五年(公元1855年)六月,一道聖旨遞到安徽,朝廷飭命欽差大臣勝保會同袁甲三、福濟、江忠義各軍,限期收復廬州。 接旨以後,勝保不敢怠慢,慌忙給福濟、袁甲三、江忠義三路人馬發文,命三人速向廬州進發,圍攻廬州。但勝保並不是個獨當一面的大才。按理說,接到聖旨之後,他起碼應該把廬州城內太平軍的人數弄清楚,而且還要預留一支人馬堵截安慶援軍。就是這樣,也未必就能如願收復廬州。但他全然不顧這些。給福濟、袁甲三、江忠義的文書發走的當日,他就拔營開向廬州,想打太平軍個措手不及。

勝保走到半路便和福濟、江忠義的人馬相會,又往前走了幾里,就掉進了太平軍的埋伏圈。他和福濟指揮人馬拼死衝殺,激戰了整整半日,不僅傷亡慘重,他和福濟還都受了槍傷。正在這時,袁甲三揮軍殺到。太平軍見好就收,及時撤軍。勝保被殺得失魂落魄,他此時已不敢再向廬州靠近半步,帶著本部和福濟等部得人馬飛速撤退。 消息傳進京師,咸豐皇帝大怒,下令免去勝保的欽差大臣頭銜,讓他率軍趕赴山東高唐州等地,會同當地官軍,圍剿太平軍李開芳部。咸豐皇帝隨後徵調能打硬仗的江南提督和春,統籌規复廬州事宜,又徵調提督銜張國樑率所部助攻。 福濟卻趕在和春到來之前,給朝廷緊急遞了個折子,奏請度情起復正丁父憂的前知府銜李鴻章,幫同辦理團練事宜。咸豐皇帝詔準。

李鴻章兩次請福濟代遞奏摺告缺,咸豐皇帝都不准。無奈之下,李鴻章只得告別老母、家小及兄弟,快速趕到和州來向福濟禀到。 福濟大喜,當晚設宴為他接風洗塵。 吃飯的時候,福濟感嘆:“老弟肯出山相助,又讓老哥躲過了一場劫難。”李鴻章見福濟話說得蹊蹺,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江忠義小聲道:“大人有所不知。勝帥被上頭調赴山東,和軍門即將來安徽統籌規复廬州軍務。撫台大人聽人說,和軍門行前,已上折懇請朝廷,准其幫同辦理安徽團練事宜。” 福濟憤憤地接口說道:“和春的胃口倒不小,來安徽接替勝帥也就是了,還要奪走本部院手裡的團練大權!本部院沒了團營,不是失去安徽的半壁江山嗎?少荃這回明白了吧!本部院奏請上頭度情起復你老弟,就是要和春死了在安徽辦團練的心。上頭既然放本部院做安徽巡撫,安徽的事情,自然要本部院點頭才行。和春是個什麼犢子,他還沒成氣候,倒先打起團練的主意了,呸!”

當日席散,巡撫衙門又接到兵部火速傳遞的火票,通報軍機處又從江南大營向榮所部,抽調總兵吳全美一部兩千人趕赴廬州城下,會同和春、福濟,圍剿廬州粵匪。咸豐帝調各路人馬於廬州城下,意在全力收復廬州,再圖安慶。 汪海洋把情況緊急通報給翼王石達開。石達開卻不想把廬州作為較量場,他要把戰場擺在別處。石達開讓人把天國繪製的安徽全省地圖鋪在書案上,然後一邊喝茶,一邊圍著書案走來走去,目光終於在廬州與舒城之間的肥西停住。他知道,和春不同於福濟。福濟是庸人,和春則是清廷比較倚重的領兵大員,擁兵過萬,實是天國勁敵。 石達開決定把和春的墓地選在肥西。 同年八月中旬,一支五千餘人的太平軍隊伍橫空出現,迎頭撲向和春。和春久經沙場,一貫小心從事,從接到聖諭日起,率勇只揀荒涼人煙稀薄處走,成龜步向廬州推進。一連幾日,果然得計。和春自是暗中得意。太平軍突然出現,和春不想交戰本想繞開,後經暗探禀報,方知只有五千餘人。和春野心陡長,便想一口吃掉敵軍後再移師廬州。

和春號令三軍整裝,又重新編練隊形,這才迎敵。 雙方戰於一條小河流旁。激戰三晝夜,太平軍敗退。和春見對方兵寡,於是放膽率軍猛追,定要功成。太平軍行動遲緩,跑跑停停,直跑向肥西的一處密林裡又回頭來戰。和春不知是計,提軍奮力趕將過來。雙方此時已皆成疲師。副將銜叔傑提醒和春:“軍門大人,卑職看長毛此次潰而不亂,跑而不慌,莫非是用的什麼詭計吧?” 和春不以為然,自負地說道:“這正是長毛的高明之處。彼愈敗,其膽氣愈壯。你想想,已故周帥,不是就總著他們的道兒嗎?本官偏不讓他得逞!” 叔傑又道:“大人容禀,卑職大膽以為,長毛敗退,本該逃進廬州或舒城才合道理,如今他們舍兩城不入而直奔肥西,可不是怪事嗎?” 和春笑道:“長毛此計,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本官的一雙亮眼。天下人都知道,本官奉上頭旨意,就是來收復我廬州的。他此時逃進廬州,不是自投羅網嗎?長毛料我不會舍廬州而去追他,我偏追他,追得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他也不賒上二兩棉花紡(訪)一紡(訪),本官是何許人,能把囊中的功勞讓給別人嗎?” 叔傑表面心悅誠服,連連稱是,內心卻湧起不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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