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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節矛盾激化

李鴻章發跡史 汪衍振 3275 2018-03-16
和春做夢也不會想到,石達開已預先在肥西埋伏了兩萬人馬,正等著他的到來。和春一到肥西,尚未紮下營盤,兩萬太平軍便四面殺出,會合著被和春一路追趕的人馬,把他團團圍住。和春大驚失色,一面著人速向袁甲三、福濟告急,一面組織人馬拼死抵抗。袁甲三收到告急信,當下便率所部人馬匆匆趕往肥西。 福濟接到告急文書不敢怠慢,當日也點起人馬欲趕往肥西。李鴻章這時獻計道:“撫台大人容禀,袁大人已提軍趕往肥西,此刻若再傾全城之兵去救援,長毛勢必要傾廬州、舒城之兵圍困我軍,則我與和軍門皆危矣!” 福濟眼珠一轉,小聲問道:“少荃,你莫非又要讓本部院演一回圍魏救趙?”李鴻章點頭道:“大人料事如神,下官正是此意!” 福濟道:“少荃所言與本部院暗合,本部院只是擔心長毛不肯就範。一旦那樣,可不是誤了大事!上頭怪罪下來,本部院項上吃飯的傢伙可就沒了!”

李鴻章道:“大人容禀,下官大膽以為,我傾兵去救和軍門的同時,可留一軍伏在廬州城下,俟長毛出城之後,便對城池發起攻擊,廬州定能一戰而克。” 福濟接口道:“收復廬州之後,再趕往肥西,長毛定然無心再戰,和春於是解危矣!本部院說得不錯吧?” 李鴻章笑了笑,答:“大人說得不錯,但下官以為,我軍收復廬州之後,不能急速趕往肥西,當間道趕往舒城,長毛必無防備。收復舒城之後,大軍再趕往肥西。長毛連失兩座城池,還有心再戰嗎?大人以為如何?” 福濟擊節道:“少荃實乃吾身邊之諸葛亮也!本部院就依你計!我提軍去肥西救和春,你老弟仍帶團營三千成就大功勞如何?” 李鴻章道:“大人令下,下官不敢不遵。但下官大膽以為,此次收復廬州、舒城二地,最好使用江忠義的團營。前撫台江忠源戰死廬州,其弟江忠義及其屬下,時刻想著要報此仇。大人遣其收復廬州,不正應了一舉兩得這句古話嗎?”

福濟笑道:“不是你老弟提醒,本部院還真忘了這茬儿。好,本部院就委你統率團營。” 福濟率馬步三軍傾城趕往肥西,李鴻章率江忠義的團營則由間道趕往廬州。有暗探急報汪海洋。汪海洋慌忙調廬州、舒城二地守軍趕赴肥西增援。 太平軍出城不久,李鴻章、江忠義趕到。他們繞城看了看,見城門緊閉,城頭遍插旗號,但往來巡視的軍兵並不很多。李鴻章料定守軍已大部分出城,便下令攻城。太平軍兵寡,廬州很快克復。 李鴻章著江忠義留下三百人馬守城,自己率軍星夜從小路趕向舒城,舒城隨下。太平軍連失兩城,無異失去左右羽翼,軍心動搖,很快敗走。 在舒城,李鴻章從降軍的手裡得到太平天國繪製的安徽、江蘇、浙江、江西四省單張全圖,心下不由大喜。李鴻章沒有聲張,將四張地圖收好,這才稍作佈置,率江忠義所部出城撲向肥西。

袁甲三援軍在李鴻章之後才到。福濟見排斥袁甲三的時機成熟,當下便起草參折,連夜遞往京師。福濟知道,用不了多久,自己的麾下,又會增加近萬名軍兵。 咸豐六年(公元1856年)元月,福濟在廬州大動土木,重修巡撫衙門。聖旨恰在這時飛速送了進來。 福濟會同和春、張國樑等急忙跪接聖旨。聖旨先表彰福濟之功,稱其“智勇兼備,老成謀國,賞其頭品頂戴、雙眼花翎並加太子少保銜”;聖旨對和春也是一番讚揚,稱該員“統軍有法,制敵有方,著加欽差大臣銜督辦安徽全省軍務”。聖旨表彰的第三個人不是李鴻章,而是和州知府元詳。加元詳道員銜賞三品頂戴署安徽按察使並署和州知府。元詳之後才是李鴻章,著將李鴻章交軍機處記名以道府用。隨後則是江忠義、吳全美等人。袁甲三則被召進京師問罪,所遺之師交由福濟統轄。可謂皇恩浩蕩,無一疏漏。

福濟在廬州大擺酒席慶功,興高采烈的元詳圍在福濟的身前身後伺候,一口一個“沐恩”地叫,肉麻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李鴻章把滿肚皮的不快藏起來,專給福濟身邊的幾位師爺敬酒。 酒席過後沒有幾天,李鴻章又把巡撫衙門裡的文案師爺張功號二帥的請到一家酒樓裡飲酒;酒後,又特意叫了局子伺候。 張師爺是浙江紹興人,是福濟十七如夫人的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窮親戚。張功原跟福濟的十七如夫人在茶樓裡唱戲,十七成了福濟的如夫人後,他也進了巡撫衙門。因筆頭子好,被委成文案師爺,專門為福濟寫奏稿,漸漸地成了福濟身邊的紅人。張功自恃肚子裡有幾滴墨水裝著,又寫過戲本子,很是瞧別人不起。別的師爺同他講話,他不是打響鼻兒就是把臉揚起老高,人們背地里便送他一個綽號,叫他二帥。

此次收復廬州,論功李鴻章當是第一,但受重賞的卻是連和州城都沒出去的元詳。李鴻章懷疑,這件事說不定就是文案師爺做的手腳,於是便把功夫下在二帥的身上。 張功起始還拿把不肯說,架不住李鴻章三天一頓酒,五天一場戲,漸漸地便拿捏不住了。張功這人,別看面子上裝得挺莊重,其實骨頭是最賤的,這與他的出身有關。 這天傍晚,張功特意從街上叫了幾個小菜擺在自己的房裡回請李鴻章。李鴻章怕被他看輕,特到酒肆買了瓶“杏花村”拿過去,論價錢竟比這幾個菜還貴。兩個人先還說著閒話,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五六杯過後,張功終於把持不住,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張功醉眼矇矓,拉著李鴻章的手訴苦:“少荃老弟啊,你別看老哥在外人面前裝得像個人物似的,其實在撫台的眼裡,狗都不如。他讓我打狗,我就不敢殺雞;他讓我往東,我就不敢去西。他說此次收復廬州,立頭功的是元詳,我起稿時,就不敢把你老弟列第一。老弟你說,老哥我過的這還是人過的日子嗎?”

李鴻章小聲問道:“張爺,您老莫不是喝多了?元臬台一直守在和州城裡,他並沒有出城收復廬州啊?” 張功瞪起眼睛道:“我喝多了?你老弟就是再拎來三瓶'杏花村',也休想醉倒我!不錯,元詳是沒有出城與長毛作戰,但他卻為十七姨做過壽啊!老弟,你知道他為十七姨花了多少銀子嗎?整整三萬兩啊!三萬兩銀子,這要拿到鄉下去,能買多少田地呀?元詳是把十七姨攀上了,除了沒給她舔過屁股,該做的,他都做遍了。 “我聽裡頭的丫環說,為元詳這事,十七姨和撫台大鬧了兩次。老弟,你我是至交,我適才講的這些,你萬莫向第三個人說起。老哥今兒頭有些發暈,就不留老弟了。” 張功未及把話說完,已然放倒身子睡起來。

李鴻章長嘆一口氣,起身離去。幾天后,他告假回家,重新修繕被炮火轟毀的合肥老宅,然後同著大哥瀚章及四個弟弟,把母親及家小,從磨店鄉接到合肥居住。 假滿之後,李鴻章趕回軍營。這時候,他愈發感到自己在福濟身邊前途渺茫,於是奏請續丁父憂,上以安徽全境未靖為由不准。 大年剛過,和春偕吳全美與太平軍戰於廬江,張國樑率所部進逼安慶,福濟率撫標各營、江忠義各營及團營圍困桐城。雙方勢均力敵,成拉鋸狀態。 四月,朝廷命福濟火速撥軍增援和春,希望先克廬江,再克桐城。 福濟知道廬江的太平軍勢單,只要增援大軍一到,立能克復,這個穩捏在手心裡的功勞,他不能讓給別人。他把李鴻章傳來,讓他統率兩千團勇仍圍桐城,自己則準備親自統率江忠義所部及撫標營,連夜趕往廬江去干大功勞。

李鴻章道:“宮保大人如此安排,下官自無話說。但下官大膽認為,桐城現有長毛不下五千眾,用兩千人圍五千眾,猶如以卵擊石,若長毛出城戰我,我如何能敵?望大人務必三思。” 福濟瞪起眼睛道:“少荃老弟,你不會是膽小之人吧?長毛有重兵不假,但他們是烏合之眾。你雖只有兩千人馬,但你別忘了,你統帶的,可是我大清國的官軍啊!” 李鴻章答道:“大人明鑑,下官大膽以為,官軍也好,長毛也好,俱是血肉之軀。大人如此安排,下官不敢從命!” 福濟冷笑一聲道:“大敵當前,你身為我大清國的四品官員,竟然說出這等話!” 李鴻章冷靜地答道:“大人明鑑,下官非是怕死之徒。古人云:大丈夫生於世何懼於死?若下官怕死,豈敢孤軍去收復舒城?”

福濟被李鴻章揭了短處,登時氣得渾身亂抖,他大聲道:“李少荃,你不要拿這件事堵我。本部院知道收復舒城你是頭功,但上命如此,你讓本部院奈何?舒城這件事,你我先不去論他。你給本部院一句痛快話,上頭著本部院去援助和春,本部院特委你率兩千團勇圍桐城,你應命還是不應?” 李鴻章知道,福濟在玩弄卸磨殺驢的伎倆。應,是死;不應,是抗命,也是死;只好無可奈何地低頭答道:“憲命如此,下官不敢不應,但下官又不能不懇請宮保大人,允許下官有便宜行事的權力。” 福濟冷冷答道:“這是自然,本部院做事,歷來講求公心待人,對你李少荃也是如此!”說完拂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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