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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三、袁世凱巧妙地逼迫熊希齡在解散國民黨的命令上副署

楊度 唐浩明 6895 2018-03-16
先是為王芝祥任直隸都督一事,內閣總理唐紹儀與總統袁世凱出現分歧。袁世凱本來同意王任直督。後來想到王是靠近同盟會的軍人,讓他來掌直隸兵權不放心,遂改任他為南方軍宣慰使。 宣慰使是個有名無實的官職。對於革命黨要人,袁世凱既要籠絡,又不願給實權,便設了諸如宣慰使、籌邊使、屯墾使、經略使等官職相送。章太炎也得了個東北籌邊使的職務。他是個學者革命家,不懂袁世凱的權術,把這個職務很當一回事,抱著宏大的計劃去東北籌邊。誰知東三省官場根本就不買他的賬。他要召見的人都不來見他,氣得他大喊大叫:“本使是政府大員。他們不肯來見本使,就是目無本使;目無本使,就是目無政府。”一時傳為新官場上的笑話。 唐紹儀見袁世凱出爾反爾,不免發了幾句牢騷,兩個老朋友之間鬧得很不偷快。袁透出風來,除非唐辭職,否則總統與內閣難以協調辦事。唐紹儀深知袁之為人,便不得不辭去了總理的職務。從三月底任職到六月中旬辭職,唐紹儀只做了不到三個月的總理。中華民國的第一任內閣總理任職時期竟是如此之短促,國人大為驚訝。

接任的是陸徵祥。陸當上總理後提出六個閣員的補充名單交參議院審查。各位參議老爺見陸演說時提不出任何政見,又說什麼補充閣員好比開出一個新菜單的話,便斷定他是一個庸才。他所提出的六個閣員候選人全部被否定。這個外交家總理嚇得住進醫院,死也不肯再出來了。還是袁世凱有辦法。他指使北洋袍澤們發通電,寫匿名信,打電話,散傳單,使出各種手段來威脅議員們。這些文人出身的議員老爺們文的不怕,就怕武的,經軍人這麼一鬧騰便嚇慌了。第二次提出的六名閣員統統予以通過。國人於此看出,所謂民主,其實是假的,左右中國政壇的真正力量還是槍桿子。 這期間又穿插一個黎元洪借刀殺人的政治陰謀血案。 當年黎元洪被革命黨人從床底下拉出來,原是顫顫抖抖地當上首義總頭領的。卻不料洪福齊天,武昌起義成功了,短短一年多時間裡,他就先後做了兩任臨時副總統。黎元洪對人謙和,不擺架子,大家對他印像都很好。到了醞釀正式大總統時,他又公佈一個電報,說自己決不做大總統。大總統一職,袁世凱、孫中山、黃興做都可以,又將他們三人與自己一一作了比較:“沉機默運,智勇深沉,洪不如袁項城;明測事機,襟懷恬曠,洪不如孫中山;堅苦卓絕,一意孤行,洪不如黃善化。”

這封電報傳頌海內外,都說黎元洪謙退無野心。其實黎也並不是一個謙誠君子,革命元勳的桂冠戴在頭上,他自知有愧。當他眼看著那些真正的元勳們在他的面前恃功而驕的時候,他便有一種巨大的壓迫感。給他這種壓力最大的要數張振武。 二十九歲的原武昌共進會頭領、現武昌軍政府軍務部副部長張振武一向看不起黎元洪,常常當眾藐視他。黎懷恨在心,想出了一個計策。黎叫張去北京,說是中央政府有要職委任。當張興沖沖地帶著幾個人進京的時候,黎又給袁世凱一個密電,說張在武昌煽惑軍隊,請袁在北京逮捕張就地正法。袁對革命黨頭領本是一百個不放心,黎的電報正中下懷。 張進京後,袁命北洋軍高級將領輪流設宴招待張,又親自在六國飯店大宴在京革命首領,張振武也被邀請出席。不料次日一清早軍警部便逮捕了張振武一干人馬。當天審訊,當天判決,當天便執行槍斃。速度之快,匪夷所思。黎正在慶幸袁為他不露聲色地除去對頭時,袁卻公開宣布,此舉係按黎之密電辦事,將黎置於萬分尷尬之中。

過不了多久,北京又鬧得熱熱火火起來。原來是聞名中外的三個大人物:孫中山、黃興、梁啟超相繼入京。 梁啟超半個月前才從日本回國。兩年前,還是載灃當國的時候,楊度給載灃上了一折,說方今籌備憲政之時,應當啟用人才;梁啟超學識淵邃,冠絕等倫,宜赦其罪而用其才。還說倘若梁啟超被赦後或有不利於國之行為,請皇上殺他以為不忠之誡。誰知此折上去後,不但沒有赦免梁啟超,連他自己都差點被抓了。梁啟超擁護民主共和製,見袁世凱做了民國的總統,也便捐棄前嫌,應袁之邀進京。 袁世凱對孫、黃、梁一律待之以國家元首的禮儀,將自己乘坐的金漆朱輪雙馬車飾以黃緞迎接他們,又打開正陽門讓他們進城。北京市民萬人空巷,前去瞻仰他們的丰采。袁世凱更是執禮甚恭,把他一向擅長的拿手好戲演得淋漓盡致,無懈可擊。孫、黃、梁對他都有極大的好感。

此時同盟會與國民共進會、國民公黨、共和實進會聯合起來,組成一個大黨,名日國民黨,推舉孫中山為總理,黃興為協理。黃興邀請袁世凱加入國民黨,又多次動員楊度也參加。 袁世凱覺得黃興真正是天真可愛,他笑著問楊度:“皙子,你看我像個革命黨嗎?” 楊度望著袁世凱直笑,不知說什麼好。 袁世凱收起笑容說:“他們國民黨提倡政黨內閣,我是堅決不同意的。君子不黨,我這個總統以天下為公,怎麼能結黨營私呢?皙子,我勸你也不要入國民黨。” 當年孫中山勸他入同盟會,他沒有答應。現在他正跟著袁世凱做事,袁反對政黨政治,他自然更不能參加國民黨。他對黃興說:“除非你們放棄政黨內閣,我就加入國民黨。” 黃興對楊度有條件入黨的態度很不滿意,遂不再提起此事。而楊度這句話卻惹怒了一位人物,此人即宋教仁。

三十一歲的宋教仁是一個熱情煥發才華橫溢的政治活動家,他醉心於法國的政黨內閣制度,同盟會聯合國民共進會等組成國民黨,便是宋教仁活動的結果,只是因為資望不及孫、黃,他只能坐第三把交椅。其實,他才是國民黨的真正黨魁。他設想由國民黨獲得議會的多數,然後組成清一色的國民黨內閣,他自己出任總理,把總統袁世凱架空,將他的一套治國大計在全國推行。因此,他以極為高昂的政治熱情遊說各地,肆無忌憚地鼓吹他的政黨內閣方案。宋教仁滔滔雄辯的口才,出色的組織才能,使得他的政黨內閣制贏得了許多人的理解和支持。然而正因為此,他成了袁世凱的大敵。袁世凱感覺到宋教仁正在強有力地威脅著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力,必須拔掉宋! 就這樣,宋教仁先後在長沙、武漢、南京等地發表競選演說,取道上海回北京的時候,突然在上海車站遭人槍擊,第三天即氣絕身亡。當時內閣總理已由陸徵祥換成了趙秉鈞。兇手不久後即被抓獲。經審訊,事情牽連到趙秉鈞和袁世凱。但宋案後來不了了之,而國民黨則從此與袁世凱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隨即袁世凱解除了國民黨籍的江西都督李烈鈞、廣東都督胡漢民、安徽都督柏文蔚的職務。李烈鈞不服,在江西組織討袁軍,黃興也接著在南京組織江蘇討袁軍。袁世凱派兵鎮壓,很快便把各路討袁軍打了下去。於是袁世凱的地位空前鞏固,許多人都把袁世凱當作中國真正的救世主。 因為宋案的緣故,趙秉鈞又做不下去了,總理一職落到熊希齡的頭上。熊希齡此時是進步黨的骨幹。自從國民黨成立後,參議院中另一些議員們就商議著也要合成一個大黨。仿照西方議院中兩黨對立的樣子來互相競爭互相監督。這樣,共和黨、統一黨、民主黨便聯合起來,組成一個名曰進步黨的黨派,推舉黎元洪為理事長,梁啟超、張謇等人為理事。熊希齡做了內閣總理,梁啟超便積極為他出謀畫策。

熊希齡雄心勃勃,想組建一個第一流的人才內閣。他請梁啟超做他的財政總長,楊度為交通總長,前清駐英、德公使汪大燮為教育總長,張謇為農工商總長。梁、楊、汪、張均為海內第一流人才,熊希齡自認他的內閣將是名副其實的第一流人才內閣。但袁世凱卻不認為梁啟超是合適的財政總長,他只能任司法總長,財政總長宜由周自齊出任。進步黨又不願意放棄財長一職,他們想出一個法子,讓熊自兼,這樣旁人便無話可說了。周自齊則出任交通總長,熊希齡想讓楊度改任教育總長。交通部是個實力很強的部,楊度想藉此來施展自己的抱負。失掉這個總長,他心裡頗為不快。 熊希齡勸他:“皙子,你幫忙改任一下算了。” 楊度隨口答道:“我幫忙不幫閒。”

因為交通總長是忙職,教育總長是閑職。這句俏皮的話傳出去後,大家都稱讚楊度的機敏。袁世凱見楊度第二次入閣又未成,便特任他為政治會議議員。 那時總統府已由鐵獅子胡同搬進中南海。袁世凱特地安排楊度住進他的辦公樓居仁堂附近的純一齋,以便早晚和他商量事情。楊度丟掉了交通總長的職務,卻住進了中南海,令北京官場一片艷羨,有人甚至認為他才是真正的國務總理。 袁世凱的臨時總統已做了一年多,他對“臨時”二字頗不滿意。但當時代替憲法的臨時約法只能產生臨時總統,要變臨時為正式,則必須先由國會制定憲法,再依憲法選舉總統。憲法的製定非一朝一夕之事,於是有人建議先制定總統選舉法,選出正式總統來,再製定憲法。這個建議當然符合袁世凱的心意,總統選舉法很快便制定出來了。

經過三輪投票,袁世凱才勉強當選,比起十七張選票都投給他的當年來是大不相同了。袁世凱對議會很失望。他便想藉國民黨幾個月前組織討袁軍與他對抗的事,下令解散國民黨。國民黨一旦解散,國民黨籍的議員則不合法,沒有了國民黨籍的議員,議會便也名存實亡了。他將此事徵求內閣總理熊希齡的意見,熊頗覺為難。因為對於一個民主憲政的國家總統而言,他無權解散一個合法的政黨。袁世凱探得了熊希齡的心思後並不做聲,幾天后他再次召見。 熊希齡走進居仁堂會客廳,袁世凱客客氣氣地接待,兩人坐下談話。剛說了兩句,一個人進來報告:“英國公使朱爾典前來遞交國書。” 袁世凱對熊希齡說:“朱爾典是我的老朋友,他要來遞交英國國王的親筆信,我不能不接待他。你先到隔壁房間稍坐一下,朱爾典很快就會走,我們再接著談。”

熊希齡起身說:“不要緊,總統先接見英國公使吧!” 一個侍衛將熊希齡帶進隔壁小房間。熊希齡將房間打量了一下,見裡面佈置得簡單而雅潔,他的目光被桌上擺著的一個信套所吸住。走近一看,信封上寫著:呈大總統閱。左上角有袁世凱親筆寫的兩個字:絕密。什麼事這般“絕密”?出於好奇,熊希齡將信封拿起,從裡面抽出一張紙來。熊希齡一看,不覺臉色陡變。原來上面寫的是:參劾熊希齡盜竊熱河行宮珍寶事。熊希齡匆匆看了幾行。劾文揭發熊竊取了行宮中大量秘珍奇寶,其間尤以字畫古董為多。看著看著,熊希齡兩手抖了起來,終於不敢再看下去了,顫顫抖抖地把紙塞進信封裡,頹然坐在沙發上發呆。 原來,熊希齡在未出任總理之前,正是在熱河做都統,熱河行宮在他的管轄之下。熱河行宮是清代帝后的避暑山莊,嘉慶皇帝、咸豐皇帝都死在這裡。行宮裡收藏數不清的國寶,清王朝覆滅後,這裡的管理人員換了人,原有的一套宮禁破壞了,行宮中時常有國寶失盜的事發生。據分析,多為監守自盜。 熊希齡做熱河都統時,有意整頓行宮。他親自去行宮查勘,制定許多規矩。在行宮住了半個月後,他啟程回府。回到都統府裡,馬弁抬來一口木箱子,說是行宮送的當地土產,熊希齡沒有在意。晚上,朱氏夫人打開木箱子看時,除棗梨等土產外,另有一包用油紙包好的捲軸。去掉油紙,展開捲軸,卻原來是三幅北宋宮廷字畫,它們分別為宋徽宗、黃山谷、米南宮的作品。翰林出身的熊希齡本極喜好前賢字畫,仔細把玩這三幅作品,真正是滿心喜悅,愛不釋手。他知道這一定是藏在行宮中的真跡,是行宮監守人員賄賂他的。有心退回去,又太捨不得了,腦子裡翻來覆去地鬥爭了許久,終於還是悄悄地領了這份情。當然,從那以後,整頓行宮的條規也便成了空文。有時熊希齡想起此事,心裡也有點愧疚,但隨之很快釋懷。不料這塊心病居然被人揭了出來,並由此而給他堆砌了許多不實之詞,又居然告到總統這裡來了,心中有鬼的熊希齡嚇得虛汗直冒,臉色慘白。 這時,侍衛進來請他出去,說英國公使已走,總統要繼續與他談話。 熊希齡再次走進會客廳時,袁世凱立即關切地問:“秉三,你怎麼啦,臉色不對頭,哪裡不舒服?” 袁世凱這幾句話問得熊希齡愈加心慌,忙答:“沒有什麼,沒有什麼!” 袁世凱親自端來一杯水給他:“喝口水吧,剛才讓你久等了。” 說著遞過一張紙:“秉三,你看看這個,若無意見,請你副署。” 熊希齡一看,正是前兩天說的解散國民黨的事,袁世凱已命人擬好了解散令。此時的熊希齡,已再無勇氣與袁爭辯了,看都沒看完,便將自己的名字歪歪斜斜地籤上。 袁世凱立刻公佈命令,明文取消國民黨,追繳所有國民黨籍議員的證書、徽章,連李烈鈞起事前已聲明脫離國民黨的人及跨黨分子也不能例外。這些議員必須限期離開北京,並具五人以上保結,擔保他們離京後不反對政府。不久,袁世凱又正式下令解散國會,這個命令也同樣由熊希齡副署。 一天清早,熊希齡起床後隨便翻閱報紙,赫然見那份參劾已登載在報紙上。熊希齡不能再無表示了,他函請內務部轉告警察廳查究其事。警察廳並不查究,將原信轉到熱河地方檢察廳。熱河檢察廳居然在熊希齡的信上批了“飭具訴狀,原件卻回”八個大字。一個地方檢察廳竟然敢對內閣總理如此無禮,熊希齡終於明白自己其實是一個毫無能力的傀儡,他只好辭職。袁世凱派他的親家孫寶琦代理總理,名流內閣也隨之解散。民國第四任內閣的壽命只有半年。 從一九一二年三月到一九一四年二月,兩年時間裡,新成立的中華民國,便走馬燈似的換了四任內閣。於是,國人一提起民主共和便搖頭嘆息,他們不知不覺地懷念起前清王朝來。不少有見識的人都說:中國的國情大概不適宜於民主,還是專制合適些,因為中國的國民,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員,都缺乏民主共和的素養。 楊度眼見得國家動亂的政局和人們的嘆息失望,他常常在思考一個問題:兩年來的現實,是不是證明了民憲這個體制並不適於在中國施行,而自己多年來所追求的君憲制度或許正是中國走向穩定強盛的康莊大道呢? 這一天,楊士琦來到純一齋,與楊度閒聊天。 “憲法馬上就要公佈了,總統即將根據新憲法撤消國務院而改設政事堂了。”楊士琦是前清繼袁世凱之後任直督的楊士驤的弟弟,他以擅長謀略和文辭而得袁世凱的信任。這兩年來,他一直沒有在內閣任職,只是作為袁世凱的私人參謀活躍在政壇,頗有點類似楊度的處境。他知道廢國務院設政事堂,其目的是在集權。政事堂不對國會負責,只對總統個人負責,猶如前清的軍機處。正因為此,政事堂的國務卿就可以用私人。論私交,他和楊度都是袁世凱的老友,都可能是國務卿的人選。楊士琦是一心巴望著這個職位的,故先來試探楊度的口風。 楊度也想做國務卿,只是近來在與袁的接觸中,他還沒聽出袁有讓他出任國務卿的意思。他沒有猜到楊士琦的內心活動,因為在他的眼裡,楊士琦的才幹尚不足以充當民國“軍機處”的領班。 楊度隨口答道:“是呀,不知誰來做這個國務卿。” “皙子,我對你說實話吧!”楊士琦乾瘦的臉上露出一副誠洛的模樣。 “辛亥年南方鬧革命的時候,我就看出項城並不忠於清室。他家世受國恩,不便直接從清室取政權。他的打算是利用同盟會和革命軍的力量來推翻清室。清室一推翻,項城和革命黨的合作關係失去了紐帶。以他的性格,必然要排斥革命黨而獨霸天下。所以這八個月來罷贛、皖、粵都督,出兵寧贛,解散國民黨,解散國會,都是意料中的事。現在項城的目的達到了,他可以不受任何約束來辦事行政。目前擺在項城面前的是兩條路,一是維新,一是守舊。維新就得起用新人推行新政,守舊就要把從前的舊官僚找出來,恢復舊制度。你在項城的夾袋中是新人的魁首。我看項城維新的可能性大些,你要早做準備,擔當大任。” 楊度想起從甲午、乙未年來,在前清官場中,袁世凱一直是維新派的首領,現在做了總統,無疑會行新政。既行新政,必然要起用新人才。楊士琦說得對,自己是當然的新人才的魁首,是應該早做準備。他興奮地說:“杏城兄,倘若項城叫我當國務卿的話,我一定請你做我的左丞。” 楊士琦聽了這話後心裡酸溜溜的,肚子裡說,這個不自量力的楊皙子,他真的以為國務卿就是他的哩,美夢別做早了,口裡卻說:“好哇,皙子兄若看得起我,我當然會盡力襄助你。” 楊度起身,一邊收拾文書一邊說:“就這樣說定了。我今晚還有點事,明天再聊吧!” 第二天,楊士琦主動跟袁世凱談起國務卿人選來,袁世凱也正在考慮這事,很想听聽這個智多星的意見。楊士琦說,國務卿不外乎從維新和守舊兩種人員中挑選,維新人員多為少年新進,心高氣浮,驕悍難禦,往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如從守舊派中挑選器識明達、老成持重的人擔此要職,方為可靠。 袁世凱鑑於國民黨和國會的鬧騰,對新派人物很是反感。楊士琦這番話正合他的心意。他沒有理會楊士琦背後的用心,而是從守舊派中挑選一個地位最高與自己關係最深的人出來擔任國務卿。此人便是國變以來一直隱居青島不仕的前清內閣協理大臣徐世昌。 二楊的美夢都落了空。楊士琦雖沒有做成國務卿,還得了一個左丞,聊以自慰。楊度一無所獲。 為南北統一,為袁世凱取得中華民國大總統立下了汗馬功勞,但從唐內閣到孫內閣,五屆內閣中卻一席未佔,眼看著最為合適的國務卿一職卻又被與民國無涉的徐世昌奪去了,楊度氣悶已極。難道此生就只配在幕後出出主意,不能親自執掌國柄嗎?難道湘綺師所傳授的帝王之學,又要在學生一代再成泡影嗎?楊度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他百無聊賴地拿起久已不翻的《大周秘史》,試圖從中獲得答案。看來看去,也並沒有什麼收穫。 叔姬到北京後,很快就被京劇優美的唱腔所迷住。她與代懿之間的裂縫越來越深,來北京,主要是為了離開代懿,因而聽戲正是她消磨日子的最好方式。她不但自己去看,也常邀靜竹、亦竹一道去看。黃氏因為聽不懂,去過一次再不去了。無事可干的楊度便也乾脆加入她們的行列,常常和她們出入四喜、春和、天橋、吉祥等大劇院,正走紅京師伶界的楊小樓、余叔岩、梅蘭芳的唱工演技使他們傾心佩服。為前途而苦悶的兄長,為婚姻而苦悶的小妹,都在高雅脫俗的京劇藝術中得到了暫時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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