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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四、楊度沒有料到,袁世凱居然想當大總統

楊度 唐浩明 6057 2018-03-16
全中國的視線都被武漢三鎮吸引過去了。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都牽涉著所有關注國事的人們的心。表面看來,位於江北的漢口成天硝煙瀰漫,炮聲不絕,其實,戰事沒有絲毫的進展。革命軍雖然熱情很高,但組織鬆散,戰鬥力不強。黎元洪名為都督,心底里仍在觀望,並未切實履行職能。北洋軍武器精良,訓練有素。按理說,革命軍不是北洋軍的對手。但北洋軍的統帥蔭昌無實際指揮能力,一直縮在北京不敢南下。第二軍統領段祺瑞還正在赴任途中,前線的指揮官為第一軍統領馮國璋。 這位當年小站核心人物對昔日的主子仍忠心耿耿。那一天,當他出現在洹上村的時候,袁世凱又驚又喜。談舊情,談形勢,二人足足暢談了兩個多鐘頭。馮國璋告辭時,請袁世凱指示機宜。袁送他六個字:慢慢走,等著瞧。馮對這六個字背後所包藏的內容心領神會。他讓副手帶著軍隊先走,自己則藉口查看軍備,走走停停,五六天后才到達孝感。馮國璋將指揮部設在孝感城裡,便再不南下了。

武漢戰場出現了奇怪的外緊內鬆的局面。與此同時,一場沒有槍砲硝煙的權力爭鬥,卻在紫禁城與洹上村之間外松內緊地進行著。 袁世凱接到授他為湖廣總督立即出山督師的諭旨後,馬上給朝廷回了一個電報。先說了一段面子話:世受國恩,愧無報稱,捧讀詔書,彌增感激,值此時艱孔亟,理應恪遵諭旨,迅赴事機。再來一番戲弄:舊患足疾,尚未大愈,又牽及左臂,時作劇痛,情形困頓,實難支撐。 載灃接到這個電報後哭笑不得,只得硬著頭皮又下一道諭旨,勸他以國事為重,力疾就道。袁世凱回電討價:赤手空拳,無從籌措,請俯允就地招募一萬二千名防軍,撥銀四百萬兩,並請調王士珍、倪嗣衝、段芝貴等人同赴武昌。載灃明知袁世凱是在要挾,也只得一一答應。但袁世凱仍在養壽園裡吟詩垂釣,並不出洹上村一步。載灃急得拿不出主意了,只好請來奕劻商量。奕劻已從楊度的密報中摸到了袁世凱的心思,但自己不好代他說出,於是打發徐世昌親自到彰德去一趟,讓徐世昌來充當袁世凱的代言人。

與此同時,袁世凱當年的僚屬舊友,從京師,從各地紛紛來到彰德。他們中有的是原就暗中有聯繫,但不敢明里走動,現在已沒有這個顧慮了,趕在袁世凱出山之前來加重情誼,求得更進一步的高升。有的這兩年間怕招引麻煩,完全斷絕了往來,眼看袁宮保又要重抖威風了,便急著來巴結,敘舊表心跡,求取日後的看顧。一時間,從彰德車站到洹上村的大道上,車馬奔馳,塵土飛揚,達官大員們如朝聖似的前來拜謁,把個安安靜靜的洹上村弄得湯沸火爆般的熱熱鬧鬧,煞是認真地又演出了一幕人世間冷暖炎涼的喜劇。不管什麼人,袁世凱一律熱情接見,笑臉相待,讓他們有求而來,滿意而去。對於那些真正的心腹,則留他們住下來,讓他們參與軍機贊畫。一個小小的極不起眼的洹上村,在中國歷史新紀元即將揭幕的最初那些日子裡,幾乎成為全國真正的政治中心。

“皙子,菊人明天上午就要來了,你說我該如何應付他?”傍晚,袁世凱邀楊度一起在養壽園散步。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下來問楊度。 “宮保大人,這兩天我有些想法,你實在太忙了,沒有工夫聽我說。”楊度指了指附近停泊著的小漁舟說,“我們坐到船上去說吧!” “行!”袁世凱高興地答應。 楊度走到船邊,扶著袁世凱上了船後,解開纜繩,拿起竹篙,輕輕地對著岸邊的石頭一抵,小漁舟便平平穩穩地向池塘中心前進了兩三丈。 袁世凱說:“皙子,你原來還是個撐篙的能手啊!” “湖南人天生都會駕船,不然何來威震天下的湘軍水師?”楊度不無得意地說。他把竹篙放下,坐到袁世凱的對面,任漁舟在水上漂浮。 “菊人這次來,無疑是來催我的。你說載灃他能出多大的價?”

袁世凱坐在漁舟中,雙手扶著一根藤手杖。袁世凱的左腿在朝鮮時受過傷,治好後並沒有留下多大的痕跡,平時走路與常人無異,只在快步前進時才可看出不太靈活。先前他從來不用手杖。載灃以足疾為名開缺他回籍,他慶幸自己沒有被殺頭,為了表示對朝廷的恭順,從那以後他一直拄著一根藤手杖,儼然真的患有足疾似的。 “依我看,只要您不坐他們父子倆的位子,載灃什麼價都可以出。”楊度答得甚是痛快。 “皙子,你說說,我該提出哪幾點?”袁世凱十分認真地問,藤手杖在船板上“噔噔”響了兩下。 楊度神情昂奮起來。這幾天他對政局想了很多很深。 “有幾點,我想您一定早已想到了,既要出山做事,權力和銀子兩樣東西必不可缺。”

袁世凱點了點頭。他三十年來在官場上之所以能一帆風順,左右逢源,根本訣竅就是用好了“權”和“錢”這兩個字。楊度一語道破天機,他不覺暗自佩服。 “從權力這方面來說,可以提出組織新內閣。以慶王為首的皇族內閣遭到普遍的攻擊,您提出這個要求來是順應人心的。” “這個可以提,新內閣成立後,不一定我做總理大臣,讓菊人出面也好。”袁世凱似乎很誠懇地說,“我只要有指揮全國軍隊的權力就行了。” 楊度心裡冷笑,臉上卻嚴肅地說:“宮保大人乃眾望所歸,新內閣由您出面這自然是沒有話說的。徐中堂他也應付不了這個場面。至於軍費方面,那一定要有充分保證。” “國庫這兩年大概也被他們掏空了,銀子看來要向洋人借,有幾個外國銀行已經對克定表示這個意思了。”

袁世凱這句不經意的話,令楊度十分吃驚,眼前這扶杖踞坐的半老頭子,真不愧是個斫輪老手,他已經不聲不響地在經辦最現實又最棘手的事情了。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您考慮,不知想到沒有?” “啥?”袁世凱把藤手杖收回胸前,專注地聽著。 “人心。”楊度將身子向著袁世凱傾斜,說出一番他思慮至深的話來。 “宮保大人,十多年前,我在小站初次會晤您,便知道您是一位見識通達、胸怀大志的英雄。我想,您一定不會反對我說的這句話:武昌的事是朝廷逼出來的,革命軍不是亂黨,他們的頭領是愛國者。” 袁世凱沉吟著,沒有做聲。突然,他哈哈大笑起來:“皙子,我總算知道了,你為何要把船撐到這水塘中心來,原來是怕別人聽到你這番反叛朝廷的話,你難道就不怕我告發嗎?”

楊度反問:“一個小小的四品京堂,也值得您去告發嗎?” “說下去吧,楊京卿!”袁世凱笑著揮了揮手。 “以載灃淬、慶王為首的朝廷實際上已經失去了人心,倘若他們稍微聽得進幾句忠言,早開國會,早行憲政,也不至於鬧到今日這個地步。革命黨的頭面人物,我和他們都有過接觸。儘管我不贊成他們用暴力手段改變國體,但我確信他們都是熱情的愛國者。” “聽說孫文、黃興都是你的朋友?”袁世凱盯著楊度,兩隻眼睛裡包含著不可測試的深意。 “不錯,他們都是心地坦誠的大丈夫,我與他們雖然政見不同,但私交都很好。”楊度坦然承認。 “但是我不主張暴動,中國虛弱已極,經不得大戰爭了,一旦全面開仗,馬上就會亡國。”

“為何?”楊度說得這般嚴重,倒使袁世凱覺得意外。 “戰爭一開,國內就會大亂,外國列強覬覦已久,早想瓜分吞併。中國一亂,正好藉維持和平為名,明目張膽來干涉內政,進而把錦繡河山據為己有。因此我以為武漢的戰爭,決不能讓它擴大,只宜迅速解決。解決的辦法宜和不宜戰。要和,就能先收攬人心。宮保此次出山,揭櫫這面旗幟,使武昌之事不戰自平,則於社稷蒼生功莫大焉!” 楊度說得激動起來,胸腔裡充滿真誠:“當前最能得人心的事,莫過於速開國會,解除黨禁,倘若能進一步提出寬免此次肇事人員,則戰事的平息將更容易。” 袁世凱思忖片刻說:“皙子,天下事大概沒有這樣簡單。我告訴你吧,據可靠消息,湖南、江西、陝西、山西、雲南以及江浙一帶的革命黨,在武昌的影響下都已蠢蠢欲動,隨時都有宣布獨立於朝廷的可能,假使他們聯成一氣,便會造成半壁江山易幟的局面。到時候,人心,就不是幾句空話能夠收拾得了的。”

武昌之火可以在全國燃成燎原之勢,這一點,楊度心裡是有數的。看來這位洹水釣翁真的是全局在胸。他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說下去。暮色已籠罩了養壽園,水中的亭台樓閣,岸上的花木山石在若顯若隱之間,,使得四周的景緻更加迷人。 袁世凱猛地站起,發出感嘆:“皙子,你看這洹上村多麼閒雅舒適,我何必要多管閒事。國家也不是我袁某人的,我看我還是終老此處算了!” 天天會見各方賓客,時時與武昌前線保持聯繫,又是招募軍隊,又是伸手要銀子,連外國銀行都已在聯絡了,卻為何又突然發出此番感慨?真讓楊度摸不透此人的胸中城府。 “國家也不是我袁某人的。”他突然從這句牢騷中聯想到被換掉的“憑軒看北斗,轉覺夕陽低”的詩句來。這詩不僅有魏武帝橫槊夜吟的氣概,也有宋太祖“趕卻殘星趕卻月”的豪邁。難道說,這位洹上村野老連內閣總理也不能滿足其胃口,他要做曹操、趙匡胤?驀然間,明杏齋火燒煙熏的那個夏夜的情景又浮現在楊度的腦中。歷史真是驚人的相似,面前坐著的這位袁宮保,不就是五十年前的肅中堂嗎?比起當年的肅順來,袁世凱手裡掌握著強大的北洋六鎮新軍,這是肅順的實力不及之處,而現在的隆裕、載灃又未得半點慈禧真傳。湘綺師苦苦研求的帝王之學,可惜找錯了對象而不能成功,但不久的將來,則可以由他的學生來付諸現實了。

楊度一陣狂喜,激動地說:“宮保大人,您乾脆把這個國家接過來如何?” “我?”袁世凱瞪大著眼睛。 “皙子,你今天並沒有喝醉酒呀,為何講起胡話來?” “這不是胡話。”楊度平靜下來。 “滿人氣數已盡,已不能有任何作為了,江山早應歸漢人之手,無論是孫文還是黃興,我看都不是坐天下的人物,這座動蕩的江山,還只有宮保大人您才能坐得穩。” “皙子,你不要再說了,這是殺頭滅族的事。我袁家世受國恩,只有盡忠朝廷的道理,何況從孤兒寡婦手中取天下也不光彩。”袁世凱一本正經地說,“再說,眼下革命黨口口聲聲要建民主共和國,個個都想當大總統,又哪能允許我袁某人稱孤道寡。” 這話說得不錯。楊度心裡想:革命黨要建民主國家,不再允許有皇帝存在,倘若袁世凱一旦稱帝,必然會與革命黨有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國家馬上就會大亂,外人立即會干涉。看來不行! “皙子,跟你說句笑話吧,假使革命黨推舉我當大總統的話,我也不妨和他們合作合作,在中國試辦一下民主共和國。” 袁世凱這句話,使楊度深感驚訝,他壓根兒也沒有想到這位自稱世受國恩的袁宮保還有當大總統的念頭! 袁世凱的心機哪裡是書生楊度所能摸測到的。就在兩年多前,袁世凱剛削職回籍的時候,他擔心朝廷不會輕易放過他,決定來個先下手為強。他打發一個忠誠僕人持著他的親筆信,悄悄地去日本找革命黨,表示願意與他們合作。當時同盟會東京本部將此事報告了黃興,黃興對袁的這種反常態度甚表懷疑,沒有同意。於是,中國民主革命派與袁世凱的合作推遲了三年。 袁世凱的這個離奇想法,楊度難以接受。中國祇能實行君主立憲而不能實行民主立憲,這是他多年來所堅持的政治信仰,但由愛新覺羅氏來行君憲,不僅全國人心通不過,且這幾年的所作所為,使楊度也很失望。此時若換一個君主,又會引起天下大亂,也不行。若真的由革命黨來推舉袁做大總統,則戰亂馬上可以平定,國會馬上可以召開,憲政馬上可以建立,這的確不失為眼下一個最可採納的方案。但革命黨會同意嗎?京師裡那個五歲小皇帝又擺到哪裡去?楊度覺得這些事都很難辦。 “皙子,你與革命黨的頭領都很熟,我委託你與他們聯繫一下如何?” “行。”楊度一口答應下來。 “不過,眼下跟誰聯絡呢?孫文,據說在美國,黃興在香港,劉霖生在日本,都無法和他們接上頭。” “武昌的頭面人物中,你有朋友嗎?” “我只認識一個湯化龍,但他不是革命黨。其他人都不認識。”稍停一下,楊度又說,“對了,有一個胡瑛我認得,剛從監牢裡出來,當上了外交部長。不過與他相交不深,且他在革命黨中威望也不夠,左右不了局面。” 楊度使勁地搜索著自己過去所結識的革命黨中的朋友,要么不在國內,要么地位不高,一時間居然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人來。忽然,他想起了一個。 “您知道一個叫汪兆銘的人嗎?” “知道。就是去年謀刺載灃不成而被關在牢裡的那個革命黨嗎?” “正是,正是。”楊度連連點頭。 “你與他關係如何?” “我和他在日本法政大學裡是同班同學,很要好。此人在革命黨裡極有威望。您不妨先要載灃放他出牢,然後我再去看他。” “行。”袁世凱下意識地摸了摸鬍鬚說,“皙子,你也不忙著回北京見汪兆銘,還安心在我這裡住幾天,看看局勢的發展如何,我們再定下一個步驟。今天就說到這裡吧,明天菊人來,我還有些事情要安排。” 中國的歷史車輪在那一段短短的時間裡,以曠古未有的快速度在前進著,幾乎每一天都有舉世矚目的大事發生。 十月二十日,徐世昌匆匆來到彰德會晤了袁世凱。二十一日,朝廷全盤接受袁世凱所提出的六個條件:一、明年即開國會,二、組織責任內閣,三、寬容參與此次事變的人,四、解除黨禁,五、委以指揮水陸各軍及關於軍隊編制的全權,六、給予十分充足的軍費。二十二日,湖南宣布獨立,共進會員焦達峰被推舉為都督。二十三日,九江宣布脫離清政府,新軍標統馬毓寶被立為都督。二十四日,陝西獨立,士官生出身的新軍管帶張風翽為都督。二十七日,姍姍來遲的蔭昌被朝廷從武昌召回京師,袁世凱被任命為欽差大臣,全權節制全國水陸各軍。當天,袁世凱指示馮國璋發動攻擊,漢口大智門被北洋軍奪取。 二十八日,黃興、劉揆一、宋教仁等人分別從香港和日本趕到上海匯合後抵達漢口。二十九日,山西獨立,閻錫山被推為都督。同日,駐在河北灤州的第二十鎮統制張紹曾聯合第三鎮協統盧永祥、第二混成協協統藍天蔚、第三十九協統伍祥禎、四十九協統潘榘檻通電朝廷,要求在本年內召開國會,起草憲法,廢除皇族內閣,重組責任內閣,朝廷若不答應,將進京兵諫。三十日,在這道最後通碟的威脅下,載灃不得不以皇帝的名義下罪己詔。又下令釋放戊戌政變以來一切政治犯,命資政院連夜起草憲法。載灃擔心張紹曾真的兵諫,不僅不指責他,反而下令嘉獎,又授張侍郎銜,派為長江宣撫大臣。 載灃的朝廷已到了搖搖欲墜的地步了。 十月三十一日,西南邊睡又爆出新聞:雲南獨立,蔡鍔被推舉為都督。 蔡鍔從日,本回國後,先是在江西、湖南軍事學校任教職,後來到了廣西,歷任新軍總參謀官兼總教練官、陸軍小學總辦。蔡鍔以卓越的軍事才乾和嚴格自律的品德,在新軍中享有很高的聲譽,升遷很快,二十七歲便升為協統。今年年初奉調赴雲南,任駐滇新軍十九鎮三十七協協統。在武昌起義及湘贛秦晉等省紛紛獨立的影響下,他在昆明率部擁護革命,被部下一致推舉為軍政府都督。 得到雲南獨立的消息已是半夜了,載灃連夜急電洹上村,幾乎以哀求的口氣請袁世凱捐棄前嫌,火速出山。同時告訴袁,只要他一旦受命,奕劻內閣即刻辭職。 第二天清晨,見朝野內外一切時機都已成熟了,袁世凱這才公開宣佈出山視事。 如同皇帝出巡似的,從洹上村到彰德車站,沿途擺開了異乎尋常的隆重儀式。披紅掛彩的專車在站台上發出高昂的鳴叫,從德國進口的全套西洋軍樂器奏起凱撒得勝曲。臨登車時,袁世凱握著楊度的手說:“皙子,我到漢口停留幾天后就會回京師去,麻煩你先期會見汪兆銘。新內閣裡我已經給你留了一個位置。” 第二天下午,楊度回到了北京,袁世凱在彰德車站的許諾給了他無比的喜悅。想起再過幾天后,自己就是新內閣的成員了,一股躊躇滿志的激情全身湧動。他覺得這次彰德之行為自己人生目標的實現,已跨出了關鍵性的一大步。他無暇與靜竹、亦竹道別後的離情,他要馬上找到汪兆銘,和這位老友商量關係中國前途和命運的大事,而此時的汪兆銘還蹲在刑部大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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