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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十七節落井下石

左宗棠發跡史 汪衍振 2695 2018-03-16
恭親王收到左宗棠《截剿南竄逆回迭勝,首逆馬正和伏誅》的同時,收到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奏《曾國藩病重請另簡派重臣來津辦理教案》折和曾國藩所上的《复陳津事各情》折及《复陳津事各情》片。 恭親王讀了左宗棠的折子,知陝甘局面已漸趨好轉,於是連夜進宮面見慈禧太后。恭親王在遞折片的同時,又向太后建議,可否調李鴻章到天津,接替病重的曾國藩續辦津案。 慈禧太后沉默了許久才說了一句:“你先下去吧。” 恭親王無奈,又不能深問,只能默默地退出來。 不久,又一篇折子遞進軍機處。恭親王展讀之下,不由顏面俱變。原來是兩江總督馬新貽,在赴署西箭道閱射返回途中,被一個叫張汶祥的人用刀刺死了!折子是江寧將軍魁玉發來的,言稱張汶祥已被捕獲收監,請朝廷速派大員來辦理此案。

總督被刺身亡,大清立國百年還是首次發生,一時朝野震動。魁玉的折子被恭親王火速遞進宮去。很快,刑部尚書張之萬,奉命趕往江寧辦理馬新貽被刺案。同日,兩道聖旨也由快馬遞出京師。 一旨曰:“武英殿大學士曾國藩調補兩江總督,未到任以前,派魁玉暫時護理督篆。” 二旨曰:“協辦大學士湖廣總督李鴻章著調補直隸總督。李鴻章現在陝西督軍,接旨日起,即統帶入陝舊部馳赴天津,接替曾國藩續辦津案,不得延誤。” 李鴻章其時剛抵潼關,接旨的當日,便給左宗棠發了封辭別函,就連夜拔營起寨,向天津趕去。這時,被左宗棠派往西安,密查袁保恆上折起因的候補道祝塏,也回到平涼向左宗棠交差。 左宗棠這才知道袁保恆上折請歸併老湘、卓勝兩軍的真正原因。

原來,就在旨令李鴻章入陝督軍的同時,袁保恆也想趁機將父親袁甲三以前招募的安徽、豫兩地舊部,引入陝境。袁甲三死後,他奉命接統,不久便因私役兵勇被召回京,舊部亦命別人統帶。但袁保恆統兵之心未死,一直尋機崛起。他背著左宗棠上折,虛張聲勢陳述西路軍情緊急,北山賊勢狓猖,又說劉松山戰死,老湘、卓勝兩軍受此大創,兵額僅存十之五六,請求兩軍並成一軍。袁保恆如此謊報軍情,是想給自己招引舊部入陝找個理由,後面請將兩軍並成一軍,無非是想給自己進陝的舊部,擠出些餉糧。 其實,蔣志章一到西安便將劉典擠走,也是想讓袁保恆召回舊部達到取而代之的目的。 蔣志章與袁保恆二人,為了各自的目的,沆瀣一氣,雙雙在左宗棠的背後舉起了石頭。祝塏入陝行至潼關,便從潼商道的口中得知,有豫軍銳字五營即將入關,潼商道稱,已接袁保恆札函,著潼商道為銳字營籌糧餉若干,以備豫軍進於潼關時取用。札函最後特別註明,後續還有十營豫軍、五營皖軍入陝。

祝塏到西安不久,果然得到確報,安徽、豫各軍已開始陸續進陝;袁保恆已從西征糧台為兩軍劃撥了一定數量的糧餉。祝塏知事情緊急,不敢在西安再住下去,急速登程返甘。 蔣志章怎麼做左宗棠都不覺意外,但袁保恆的做法,卻讓左宗棠大感傷心。袁保恆是在京師混不下去的情況下被左宗棠帶到西安的,且委以要缺,授以權柄,奏許他單獨上折言事,並引為心腹。 左宗棠做夢都不會想到,在他左宗棠最需要別人伸手幫一把的時候,袁保恆卻在背後舉起了石頭! 袁保恆之舉,讓左宗棠一連幾夜不得安枕。他感嘆大清官場的險惡,感嘆人心的叵測。他先是氣憤,繼而便是偷偷落淚,一個月之後,才漸漸平靜下來。 左宗棠終於想明白了,與其說是袁保恆忘恩負義,不如說是他自己有眼無珠,錯在薦人者而非被薦者。如果他像李鴻章那樣,無論你袁保恆把話說得多麼感人,仍舊把你一腳踢開,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同治九年(公元1870年)三月初七,左宗棠收到蔣志章公函,稱陝西定邊、安定兩郡,相繼被回兵攻破,他正在盡全力組織撫、提各標伺機收復。 左宗棠依據蔣志章的函報,連夜拜發《复陳定邊、安定失陷情形》折,折後,又附《袁保恆奏湘、皖兩軍多有缺額核實查復》一片。 左宗棠在該片中逐項駁斥了袁保恆:一、袁保恆系謊報軍情,老湘軍及卓勝兩軍早已將缺額補充,並無冒濫;二、袁保恆欲調何軍沒有與我商量;三、據潼商道禀報,有豫軍銳營入關,聽說後續人馬也即將動身。現在,陝西已無回軍踪影。如果豫軍系袁保恆所調,我不明白,他到底想幹什麼?這些部隊的糧餉從哪裡出?我準備給袁保恆發函,如這些人馬到了西安,請飭赴平涼,由我挑選安插,餘皆遣散。陝甘糧餉奇缺,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一概不准調軍入關。

左宗棠決定對袁保恆痛下狠手,不僅準備將其已入陝之舊部進行分解,還將其已募未到之勇就地撤遣,永絕其重新統帶兵勇之念! 折片拜發的第二天,左宗棠準備帶上一應隨員,到早已荒廢的鄭白渠去考察一下,擬將該渠重新修復,築壩以引涇水灌田。 左宗棠更衣的時候,侍衛進來禀報:“老爵帥,大少爺來了。” 左宗棠聞言一愣,忙道一句:“你是說孝威?他怎麼來了?快把他領進來!” 一身素白的孝威帶著兩名年輕的家人,風塵僕僕地闖進門來。孝威對著發楞的左宗棠雙膝跪倒,大放悲聲。兩名家人也在孝威的身後跪下,對著左宗棠叩頭。 左孝威一邊流淚,一邊哽咽著說道:“爹,兒子向您老請罪來了!兒子不孝,沒有照顧好娘,娘不在了!”

左宗棠一聽這話,臉色陡然一變,口裡跟著問出一句:“什麼?你是說你娘她……” 一名家人這時道:“老爺,老奶奶她走了!大少爺是特意入關來給老爺報信的。” 孝威這時已站起身來,跨前一步扶住左宗棠道:“爹,您老千萬不要著急啊。” 左宗棠愣了許久,眼裡才慢慢流出淚來。 一連幾天,左宗棠在肚里為夫人構思墓誌銘,終於醞釀成熟,遂含毫命簡,一揮而就。該墓誌銘先從“夫人湘潭周氏,名詒端,字筠心”寫起,然後便敘述自己入贅經過以及夫人如何幫著操持家務不厭累,生兒育女又如何不辭辛苦,最後才不無痛心地寫道:“珍禽雙飛失其儷,繞樹悲鳴淒以厲。人不如鳥翔空際,側身南望徒侘傺。往事叢尋淚盈袂,不獲憑棺俯幽竁。人生塵界無百歲,百歲過半非早逝,況有名德垂世世。玉池山旁汨之澨,岡陵膴膴堪久憩。赦兒卜壤容雙槥,虛穴遲我他年瘞。”墓誌銘是寫給活人看的,無一例外全是歌功頌德的話。

左宗棠將墓誌銘用楷書謄寫清楚,交孝威帶回。孝威離去後,左宗棠很快又投入繁忙的軍務之中。 聖旨分別遞到西安西征糧台與平涼陝甘總督行轅。聖旨先痛斥袁保恆“招募各軍,何以不與左宗棠相商?”並明令各省“就地撤遣”,最後向袁保恆發出警告:“袁保恆不得再輕率行事,如其不然,定當重處。” 袁保恆未及聖旨宣完,已是汗流滿面,渾身抖個不住,那原本白白淨淨的一張臉,也馬上變成泥土色。他這次敗得比以前還慘。 左宗棠接旨後,則開始對陸續開到平涼的袁保恆舊部,分解成若干哨,補充各營之缺額;同時,又上折密保候補道祝塏出任西安製造局總辦、西征糧台幫辦,以此分解袁保恆現有之權勢,旨準。袁保恆成了陝甘乃至京師人人唾罵的小人。

蔣志章見大勢已去,只好收起覬覦總督關防的野心,開始老老實實地做他的陝西巡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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