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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節痛下殺手

左宗棠發跡史 汪衍振 3848 2018-03-16
董福祥是甘肅固原人,字星五,祖上三代在當地為紳,自小學得一身武藝,兼會書寫回漢兩種文字,頗有威望。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西寧民團與當地回民發生衝突,回民擁馬文義為首領舉兵起義,致使陝甘一帶也豎起多面義旗。董福祥亦在此時聚眾,後來勢力越來越大,成了與白彥虎、馬化龍、馬文祿並稱的義軍首領之一。馬化龍在甘肅靈州一帶自稱兩河大總戎,並修建王城東府、西府於金積堡。白彥虎踞董志原,自忖勢力與所佔州縣只在馬化龍之上而不在其下,於是亦在陝甘交界處的寧州建王城一座,自稱四方總王爺。董福祥也不甘落後,很快也在花馬池建王城一座,又繞王城周圍築東、西、南、北四座小城,並檄告馬化龍、白彥虎各部,稱為順應民意,自己已在花馬池王城即皇帝位,自稱西域大皇帝。檄至靈州,馬化龍對董福祥此舉頗為不滿,回函稱:為順應民意和天意,西域大皇帝應歸兩河大總戎節制。董福祥對馬化龍不予理睬。白彥虎是什麼態度呢?白彥虎不僅不承認董福祥為西域大皇帝,還在尋找機會吞併他。白彥虎認為,在陝甘有資格稱皇帝的,只有他自己,其他全不足論。

至同治七年(公元1868年),青海、陝西、甘肅一帶,不把阿古柏的侵略軍列在內,僅回民義軍就達百萬之眾,整整是左宗棠所統各路清軍的二十二倍。左宗棠此次西征,真是千難萬難,稍有不慎,就成被剿之勢。 在西安,左宗棠與各將領反復計議,只因劉松山、劉錦棠二軍尚未拔營,加之寡餉少糧,竟遲遲不敢進兵。 同治七年(公元1868年)十一月二十日,綏德一帶滴水成冰,風勁雪厚。就是在這樣的天氣裡,回民義軍白彥虎部與董福祥部發生了火併。此戰,雙方雖均無大的傷亡,但兩部之間的仇恨卻愈演愈烈,幾乎成了不可調和之勢。在此十日前,劉松山已領到兩江總督衙門奉旨送到的原欠餉糧,正向陝西進軍。 回民義軍董、白二部火併的消息傳到西安,左宗棠馬上抓住這一有利時機,飛檄劉松山,命劉松山率各營馳赴綏德,攻擊董福祥部,力爭逼降該部;同時檄飭劉錦棠所部,就近接應,以防不測。左宗棠推測,劉松山此時進攻董福祥,白彥虎在董志原必作壁上觀。

考慮到第一期濟餉將至,左宗棠秘密委派總理營務處道員祝塏、李耀南二人,分赴屯紮在西安的各路官兵大營,悄悄清點實際兵勇數額,以做放餉的憑據。 祝、李二道受命喬裝離去,左宗棠又把劉典傳來,商議欲在西安設立製造局的事,以便及時修理損壞的槍械。 因兵額不足而導致,營官瞞兵冒餉是左宗棠早就發現的事,但因連續進軍,無法認真辦理此事。如餉源充足,這種事也還罷了,但現在的情形是餉源無著,洋款借到無期,左宗棠不能不把此事當成一件大事來辦。但他又不能明目張膽地來辦此事,怕營官不滿,慫恿兵勇譁變,後果可就更加難以預料了。祝塏、李耀南以及袁保恆,都是左宗棠此次西征的幕僚,尤其是袁保恆,不僅久歷兵戎,且還是已故皖籍名將袁甲三的長子。

祝塏、李耀南離開西安城的第二天,西征糧台收到漢口糧台轉運局遞交來的江漢關定撥的八萬兩餉銀;袁保恆同時又收到福建浙總督衙門飛速遞過來的咨文,稱已借撥四成洋稅銀十萬兩、浙海關五萬兩,已交上海轉運局匯解。 左宗棠設在上海的轉運局,主要辦理海關稅裡應撥付的西征款項,以及辦理洋款商借事務,由胡雪巖經理該局。 袁保恆急忙飛函胡雪巖,催解福建浙總督衙門與浙海關匯過去的共十五萬兩款項到陝。 胡雪巖很快回函,稱兩筆款子尚未到局。袁保恆又急忙咨文兩江總督衙門,檄催江海關應撥付給西征軍的五十萬兩。 馬新貽先是不理,見袁保恆不依不饒連連檄催,只得回函一封,稱年內無款撥解。再以後,隨袁保恆發多少道公函,他竟一個字也不回了。袁保恆急得無法,只好據實向左宗棠禀告。

左宗棠雖氣得鬍子撅起老高,仍只能讓袁保恆繼續檄催,除此之外,也無好辦法可想。偏偏這時,左宗棠由京師動身前派到四川各州縣辦理捐輸的幾名委員,又被吳棠飭退了回來,言稱幾人帶入蜀地的五千張貢、監各執照,已被吳棠奏請歸併成都、重慶兩局辦理,不僅將各照全部沒收,辦捐的人也一個不剩地被他全部飭退出境,否則便按擾民處治。吳棠不留情面地給左宗棠來了個釜底抽薪,讓左宗棠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吳棠已抱定主意,隨你左宗棠怎麼到上面告狀,我就是不理,你想在我的轄區裡勸捐搞銀子,朝廷答應你,我卻不能答應你! 兩江是餉源的主要輸出地,左宗棠最初的援浙、援福建,甚至設立船政局,大部分的餉需都是出自兩江及所屬的江海關。但馬新貽到兩江後,不僅把曾國藩制定的章程統統改掉,而且還累累奏請朝廷,言稱兩江有許多事情要辦,江海關每月能出的稅額,自給尚略顯不足,若再分出一些提作西征用款,兩江正在辦理的事情就只能中止,比如江南製造總局、金陵製造局以及設在江寧、蘇州兩地的皇家織造,也勢必受到影響。一句話,兩江正用著的款子,不能撥給左宗棠。馬新貽已經公開和左宗棠唱起了對台戲。

眼看著新年將至,許多兵勇都盼著年前能補發些欠餉寄回家中,將領們也都盯著西征糧台的進賬,每日都向袁保恆打探進餉的消息。 左宗棠愁得整日在行轅裡走來走去,他的精神已是接近崩潰的邊緣了。他派出快馬趕往直隸省城保定向曾國藩求援,又飛檄設在漢口的陝甘後路糧台,著糧台委員速找湖廣總督協辦大學士李鴻章想辦法,還分別給在籍的劉蓉和郭嵩燾寫信託他們籌措些款子應急;同時,他又不得不再次向朝廷緊急拜發了《軍餉匱絕,請敕籌撥實餉急救危疆》一折。左宗棠是含著兩眼熱淚來寫這篇奏摺的。 折後,左宗棠有意又附《彭玉麟撥助陝餉》一片,向朝廷奏報兵部侍郎湘軍水師統領彭玉麟,得知西征糧餉無繼,把自己節省的兩萬兩餉銀捐贈出來,請朝廷給予獎勵。

奏摺拜發的當晚,左宗棠愁容滿面地對香姑娘說道:“西征勢成騎虎,各督撫之冷漠,實出某之意料之外也!若此時雪巖商借洋款之事定議,或可挽救。” 左宗棠不得不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到胡雪巖的身上。 其實,胡雪巖此時已與有利銀行達成借款合約,未簽字畫押的合約正在由專人送往西安的途中。此次借款總數為關平銀一百二十萬兩,月息七厘,付款坐扣。銀行實際得息四厘,胡雪巖個人得息三厘,有利銀行同胡雪巖暗中結算。胡雪巖已料定,此時的左宗棠,只有靠借洋款才能渡過危機,他大撈銀子的時候到了。 祝塏、李耀南二人也回西安交差了,兩個人此次清點各營勇丁的結果,讓左宗棠大吃一驚。 祝塏向左宗棠禀報說,撫標劉典各營有兩營缺額,一營缺二十二人,一營缺四十八人。不過,兩營正在就地募勇補充。

李耀南向左宗棠報告說,提標高連升所部也有缺額出現,有三營情形比較嚴重,最多的一營缺額竟達六十人之多;親軍各營也均不足額,丁太洋一營就缺一百四十餘名之多,且毫無補足缺額的跡象。李耀南稱,曾私下問過一名哨長,據哨長講,營官丁太洋吃缺餉的時間已達半年之久,累計冒餉額近萬兩,實不多見。 左宗棠把花名冊放過一邊,秘囑二人不可張揚此事。 祝、李二人退下後,左宗棠急召劉典、高連升到署,言稱明日看操,讓二人去各營佈置。劉典與高連升很有些莫名其妙,卻又不敢不去佈置。 左宗棠決定利用看操的機會,認真核對一下各營現有的勇丁數。 轉天,左宗棠乘轎出城,在劉典、林壽圖的陪同下,到各營看操。 兩天下來,左宗棠已經心中有數:視嵦、李耀南所清點的人數可信,各營果有多少不等之缺額,尤其是親軍丁太洋一營,足額當是五百人,現在出操的竟只有三百五十二人,缺額高達一百四十八名!丁太洋原是太平軍李世賢舊部,自福建汀州投誠後,隨左宗棠征戰福建、粵,積功得保升都司。左宗棠於同治六年(公元1867年)入陝時,因見其勇猛,便撥一營歸其統帶,累功至從三品游擊銜,並賞戴了花翎,進入武職大員行列。

左宗棠思慮再三,決定先摘其頂戴,然後再請旨將其革職留任,飭其將缺額勇丁補足,並命其將冒領之萬餘兩餉額退還給糧台;但祝塏的一句話,又讓左宗棠打消了這種從寬辦理的念頭,下定決心要藉丁太洋的腦袋一用。 祝塏在看操回城的當夜向左宗棠秘報:“據丁太洋營裡的一名守備講,丁太洋因見西征餉源中斷,認為此次西征功成無望,正在密謀離陝入甘,向兩河大總戎馬化龍投降。” 祝塏話未說完,左宗棠臉色已嚇成灰白。他當即決定,以召丁太洋進城議事為由,先將其擒拿斬首,並將該營分解補充進缺額的營裡。 丁太洋做夢都沒有想到,左宗棠敢對一名三品武官痛下殺手。 他奉命進城時,同以往一樣,帶了十幾名親兵,進城門以後,親兵便被攔截,只准他一人進城,他才發現情況與以往有些異樣,但已來不及了。他被左宗棠派來的親兵協裹著前行,一直到了行轅才捆翻了押進去,不久又從城裡被軍兵押出城外斬首示眾,罪名是“冒餉、謀反”。

左宗棠隨後傳諭各營,速將缺額補足,但有冒領餉額者,定斬不饒。丁太洋其人此後便不復存在,其營也很快被分解化為烏有。 左宗棠這才從容拜折請旨,其實卻是先斬後奏。軍興以來,先斬後奏早已是經朝廷默許了的規矩,不僅左宗棠如此,許多督撫都這樣辦過。 曾國藩收到左宗棠的告急信函後,馬上便發動身邊僚屬籌了九萬兩銀子,他自己又從養廉裡提了一萬,湊成十萬兩的整數,然後派員火速送到設在漢口的陝甘後路糧台那裡,著糧台速解西安。 曾國藩在給左宗棠的信中稱:“杯水車薪,非借洋款不能以繼。” 郭嵩燾、劉蓉二人,見到左宗棠的信後,馬上飛函從前故舊,替左宗棠西征募款。 李鴻章亦是統兵大員,他深知道大軍斷餉將會發生的種種後果。他接到陝甘後路糧台送來的告急函件後,馬上便委派身邊一名候補道連夜趕往江漢關衙門,將預留在那裡的二十萬兩用於湖廣修繕書院的款項,從中提了十萬兩,暫借給陝甘後路糧台。糧台不敢延誤半刻,收款的當日便派快馬解往西安。

有識之士均向西征大軍伸出了援助之手。但一場比較大的鬧餉譁變,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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