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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節重用胡雪巖

左宗棠發跡史 汪衍振 5744 2018-03-16
李元度前腳離開衢州,左宗棠後腳又接到聖旨:“照曾國藩所奏,浙江巡撫著左宗棠補授;浙江按察使,著劉典補授;浙江衢州府知府員缺,著楊昌浚補授。” 聖旨接著寫道:“現在江、浙賊氛恣肆,亟應設法進兵,早圖恢復,拯生民於水火。曾國藩、左宗棠、李續宜等如何佈置籌劃萬全之處,均著隨時分別迅速馳奏,不得稽延,實深殷盼。將此由六百里加緊諭令知之。欽此。” 聖旨到後不久,駐在衢州的一班文武官員都到行轅為左宗棠賀喜。左宗棠自然也是滿心歡喜,哈哈笑著,把來賀喜的一應官員請到官廳喝茶,又特備了幾盤花生、大棗供官員們取用。 左宗棠是個愛講排場的人,接旨的當晚,他就令親兵把臨時巡撫衙門內外打掃了一遍,又特意扎了幾盞大紅燈籠,高高地掛在轅門之上。

接下來,左宗棠於當晚又在燈下連書三封信函:一函致夫人詒端,通報自己得授浙撫的事並順詢孝威是科鄉試結果如何;一函致廣西臬司蔣益澧,詢問其帶兵援浙的進止情況;一函致署四川藩司劉蓉,催問四川濟餉到達的時間。 第二天,劉典、楊昌浚、劉松山等人也趕了回來,衙門裡又是一番熱鬧。浙江新授的一班官員很快更換了翎頂、補服,劉典以浙江按察使繼續帶楚軍老營。楊昌浚則離開老湘營,全心致力於衢州知府本任;楊昌浚管帶之老湘營正式劃歸劉松山統領。 一班官員正飲酒間,一封家信又飛到左宗棠手上,卻原來是長子孝威寫來的。左宗棠當著一班官員的面將信拆啟,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紙湖南鄉試《題名錄》。 左宗棠雙眼一亮,急忙屏住呼吸細細看去,終於在第三十二名,看到了“左孝威”三個字。左宗棠的雙眼登時有些濕潤了,握信的手也明顯有些顫抖。

楊昌浚見左宗棠看《題名錄》的神色有些變化,不由小聲問了一句:“撫台大人,您如此激動,莫非孝威大少爺高中了是科鄉試?” 左宗棠的眼裡忽然閃出大顆的淚珠來,一滴淚珠掛到鬍子上,邊笑邊道:“這個龜兒子,他才十六歲,竟然中了三十二名!” 劉典一聽這話,馬上接口道:“這麼說,您豈不是雙喜臨門嗎?” 左宗棠哈哈笑道:“同喜同喜!本部院今天可讓各位老弟見笑了。本部院是二十歲中舉,曾滌生二十四歲中舉;曾滌生的得意門生合肥李少荃,是我大清國近世最負盛名的少年才俊,中舉人那年也已經二十一歲。可孝威這個龜兒子才十六歲,竟然也成了舉人!你們幾位老弟回去都幫我查一查,看看我大清立國以來,十六歲中舉人的究竟有幾個?”

江永康這時起身答道:“撫台大人,這還需要查嗎?如今職道手裡,就存有我大清立國以來,各省鄉試同門《年齒錄》,職道閒時總要翻看。如果職道記得不錯的話,十六歲中舉人的,各省統統算起來,這百餘年來不過十幾人而已。如說少年才俊,依職道看來,大少爺才是真正的少年才俊啊!各位大人以為如何?” 江永康的一番奉承話,直把個左宗棠說得眉開眼笑。冷靜下來,左宗棠又頗為孝威擔心,因為少年得誌有所作為的實在不多。 於是回信給孝威,一則是鼓勵他,二則是警示這只是個開始。 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十二月初三,衢州、沐塵及周邊州縣已全部掌握在清軍的手裡。 為防太平軍襲佔婺源斷湘、楚各軍糧道,同時也為盡快收復嚴州,左宗棠決定移節婺源。

這時,各省奉旨援浙之官軍已陸續抵達浙境。計有廣西臬司蔣益澧率所部廣勇五千,總兵銜劉培元率所募之三千水勇,廣西巡撫劉長佑在蔣興澧開拔後又加撥三營撫標隨後趕來。貴州巡撫江忠義、署四川布政使劉蓉等左宗棠的一班故舊,也酌派數額不等的兵勇援浙。為名正言順,左宗棠奏請廣西按察使蔣益澧轉署浙江布政使,浙江處州鎮總兵劉培元改授衢州鎮總兵,以期使其能在衢州安心操練水師營。上一一照準。 左宗棠離開衢州前,為使水師營能早日作戰,又專委兩名候補道駐衢州督造戰船事宜。 婺源在安徽境內,離衢州頗為遙遠,為能與楊昌浚經常商討軍務,左宗棠與曾國藩函商後不得不上奏朝廷,請開缺楊昌浚衢州府知府員缺以道員用,並隨軍幫辦軍務。隨後,左宗棠又設立總糧台轉運一處,糧台轉運六處,委候補道王加敏出任委員。

看看諸事皆安排妥當,左宗棠忽然又想起江永康乃前浙撫王有齡保舉上來的人,尤其在左宗棠駐節衢州後,江永康雖然事事躬親,但辦事並不是很明白,阿諛奉承的手腕倒是第一;左宗棠離開衢州後,江永康便是衢州最最關鍵的官員。但憑江永康的做派,很難擔起這一重任。衢州若有閃失,必將影響規浙全局。還有杭州將軍兼署浙江提督瑞昌,身體每況愈下,眼見已不能擔負起將軍應有的職責。 左宗棠思慮再三,不得不以“性喜浮偽,辦理地方諸事未洽輿情”為由再上一折,奏請將江永康開缺本任,隨軍調用。折後,又附《將軍病傷難愈請以秦如虎署理浙江提督片》。 秦如虎是湘軍提督銜統兵大員,現在率所部奉曾國藩之命在寧波一帶與太平軍作戰。 左宗棠奏請秦如虎署理浙江提督還有另外一個原因,秦如虎可就近替他監管一下洋槍隊常捷一軍。

常捷軍又稱“花頭勇”或“花勇”、“黃勇”,一稱“信義軍”,外國則習慣稱之為“中法混合軍”。是大清國下達“借師助剿”的聖諭後,繼上海常勝軍(亦稱中英混合軍,是一支水陸綜合的西式部隊,由洋槍步隊、英國戰艦組成)之後組建的又一支洋槍隊,是大清國依靠外國力量組成的西式武裝隊伍。 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七月,為防太平軍對寧波等海口進行攻擊,駐寧波法國艦隊司令勒伯勒東(Le Brethon de Caligny)經與寧波海關稅務司法國人日意格(Prosper Marie Giquel)反复籌劃,函商於剛剛實授浙江巡撫的左宗棠,提出擬在寧波一帶募集中國士兵約千人,派法國軍官教練,用洋槍洋砲裝備,組成一支軍隊;由勒伯勒東任統領,日意格為幫統,夥同當地清軍對太平軍作戰。

左宗棠迫於形勢,他本人也確實想儘早將浙江全境收復,便同意了法國人的請求,並指定寧波善後局供給該軍糧餉。但可惜寧波距婺源太過遙遠,左宗棠無法對該軍實行監控,只好藉用秦如虎達到目的。 當時,左宗棠與勒伯勒東和日意格二人均未謀過面,亦不知二人的底細如何,左宗棠同意成立常捷軍,完全是因為形勢的需要。後來,經向總理衙門函詢,左宗棠才算對這兩位法國人有了些了解。 勒伯勒東生於清道光十三年(公元1833年),法國海軍軍官。咸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受命率艦進入浙江寧波口岸駐紮,於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五月參與對攻占寧波口岸的太平軍的作戰,並收復寧波,因功由艦長升任法國駐寧波海軍司令。 日意格比勒伯勒東小兩歲,也是法國軍官,曾參與波羅的海、克里米亞之海戰。咸豐七年(公元1857年)奉命來華,參加英法聯軍侵占廣州。咸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轉赴寧波出任寧波海關稅務司。太平軍攻占寧波後,他奉國內指令拒向太平軍交付關稅。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初,乘艦赴上海,與英、法兩國領事及清蘇松太道吳煦會商上海防務。五月,會同清軍及上海常勝軍參加收復寧波之戰,因功受到國內表彰。

此時年關將近,左宗棠卻連續收到劉松山、劉典等各路人馬的催糧公文,急得他坐臥不安,心煩意亂。偏偏這時,住在廣信的侍妾香姑娘又飛書婺源,通報突患急病一節,等於憑空又添了一個大亂。 左宗棠眼見這個大年是過不安穩了。一名侍衛推門而入,把一個帖子放到左宗棠面前道:“禀大人,門外來了一人,說是浙江候補道台,特趕來向大人禀告公事。” 左宗棠不很情願地放下筆,拿起帖子湊近燈前一看,見上面寫道:“恩賞四品頂戴分發浙江以道員候補胡光墉”。 左宗棠忙道一聲:“杭州失守多時,他卻才來見本部院!傳他進來,本部院倒想听聽他如何為自己洗脫罪名!”侍衛答應一聲走出去。 這胡光墉是誰?他就是當時在江、浙一帶赫赫有名的胡雪巖。

左宗棠氣得咬牙切齒道:“可恨王有齡,就養了這麼一批人!沒事時整天呼朋喚友,事急時便作鳥獸散!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左宗棠授浙江巡撫後,已請旨革除了原在王有齡身邊帶兵的五名官員的缺分,砍了四個候補道的腦袋。左宗棠決定把這個胡雪巖列入第五個需要砍頭的道員行列。無論是有缺的現職官員還是無缺的候補道,不及時來巡撫衙門禀到,是左宗棠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中等身材、胖頭胖腦的胡雪巖匆匆走了進來。胡雪巖身穿一件掛滿灰塵的常服,足蹬一雙千層底的布鞋,一頭灰塵,滿臉汗水,好似離家出走的流浪漢,又好似飢餓多日的討飯花子。 左宗棠厭惡地用鼻子哼了一聲。胡雪巖一步跨進門來,對著左宗棠便行了個大禮,口稱:“恩賞四品頂戴、浙江候補道受前撫台憲委辦理籌糧委員胡光墉,伺候來遲,特來衙門向大人領罪!”

左宗棠坐著沒動,冷著臉子用鼻子哼了一聲,道:“本部院早就听說浙江有個財大氣粗的胡雪巖,還沒聽說過胡光墉這個名字!想來你就是胡雪巖了。” 胡雪巖忙答道:“回撫台問話,職道正是胡雪巖。特來向撫台大人領罪。” 左宗棠突然把腰一挺,瞪大眼睛說道:“虧你身為大清國官員,還知道來這裡向本部院領罪!本部院倒要先問你一句,省城失守多時,逃出省城的所有官員要么差人來見本部院,要么親自來見本部院,你如何直到此時才想起來向本部院領罪?你是投了長毛,還是躲在什麼地方開你的錢莊?你且細細講來。若敢隱瞞半句,休怪本部院對你不客氣!” 胡雪巖沒敢起身,只好低頭答道:“撫台大人容禀。職道知道不該直到此時才來見大人,但職道也有苦處。若大人肯聽職道申訴,職道就細細講與大人聽;若大人不肯聽職道聒噪,職道也無話好說,隨便大人給職道治什麼罪,職道都甘願領受。” 左宗棠冷笑一聲,用手摸著花白鬍子說道:“本部院初入浙江時,便聽人傳說,浙江巡撫衙門有一個道員叫胡雪巖,他自己不僅會做生意,還很會為撫台籌餉籌糧。本部院那時還以為這胡道台肯定是位能員,如今看來,不僅與能員二字差著十萬八千里,與庸員俗吏倒是近得很!胡雪巖,本部院先來問你,前撫王中丞受難時你在哪裡?” 胡雪巖忙答道:“回大人問話,長毛兵發省城之初,職道便受王中丞差委赴外省為守城官軍購買糧草,故此,王中丞受難時,職道並未在城內。請大人明察。” 左宗棠馬上反問一句:“據本部院所知,長毛圍困杭州半年有餘,你既受差委出城採購糧鹽,如何直到城破也未回城繳令?你莫非與長毛早有勾結,使了個金蟬脫殼,保全性命?” 胡雪巖嚇得渾身一抖,急忙答道:“大人息怒,大人容禀。職道出城兩個月,便為巡撫衙門購齊了十萬石軍糧與一萬斤用鹽。但職道押著一應物品趕回省城時,長毛已將省城團團圍住,職道無法進入。後來職道又兩次想將糧鹽送進城去,均因長毛勢大而以失敗告終。職道怕在城外時間拖久被長毛偵知了實情,將糧鹽打劫,只好轉運他處。職道當時一心想等省城解圍方好向中丞繳令,哪知省城就被打破了!職道適才所言句句屬實,請大人明察。” 胡雪巖話畢,順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用手舉著說道:“這是職道離開省城時,王中丞開給職道的購糧札委,及職道置辦糧鹽的票據,請大人過目。” 左宗棠嘆了口氣,道:“你呈上來吧,本部院看過再與你講話。”胡雪巖起身近前一步,把紙包放在桌上,又趕忙退後一步跪下。 左宗棠把紙包打開,把一應票據、札委全部瀏覽一遍,不由問道:“胡雪巖,你適才對本部院講,王中丞委你出城去購十萬石糧食及一萬斤用鹽。但本部院適才看了你呈上來的票據,怎麼是一百萬石糧食、五萬斤用鹽?這是怎麼回事?王中丞究竟委你去採購多少糧鹽?你從實講來,不得隱瞞。” 胡雪巖答道:“回大人問話,王中丞最初的確是讓職道拿了十五萬兩白銀去購十萬石糧食,但因職道三次未得進城,職道只好將糧食運進山東境內等候消息。杭州城破之後,職道知道大人即將督兵援浙,後來又得知大人欽授浙撫,職道於是就押著糧食趕到廣信。到廣信後,職道從守軍的口裡得知,大人麾下各路大軍均乏糧餉。職道久在王中丞身邊當差,深知統兵當以籌糧籌餉為最難。職道便將十萬石糧食暫時交由廣信守軍看管,職道又馬上趕到江西、湖廣一帶,又緊急添購了九十萬石糧食,這才回浙來見大人。哪知職道趕到衢州時,大人又拔營來到了婺源!職道於是又來到婺源,這才得見大人。職道雖一路緊趕慢追,但還是晚了一步,請大人治罪!” 左宗棠未及胡雪巖把話講完便兀地瞪大了雙眼。他拿起票據在燈下看了又看,不由問道:“胡雪巖,你說你為本部院又添購了九十萬石糧食?這一百萬石糧食現如今你存放在哪裡?” 胡雪巖忙答道:“回大人問話,這一百萬石糧食和五萬斤用鹽,職道均委專人押運到了廣信。如果旅途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再有三五天,這一百萬石糧食便都能運到廣信軍中。” 左宗棠一聽這話,興奮地站起身來,一邊踱步一邊自言自語道:“一百萬石糧食!一百萬石糧食!” 左宗棠一低頭,這才發現胡雪巖還跪在地下,便忙走前一步,雙手一扶道:“胡大人,你老弟快快請起!是本部院冤枉你了!來人,快給胡大人放座!再給胡大人沏杯好茶擺上來!”左宗棠的口氣與剛見胡雪巖時大相徑庭。 胡雪巖很快落座。待侍衛獻茶畢,左宗棠說道:“胡道,本部院還有一事不明,要向胡道請教。聽胡道適才所言,王中丞只給了老弟十五萬兩白銀。本部院適才在肚裡算了算,十五萬兩白銀採購十萬石糧食,已是用去差不多了,胡道卻如何又添購了九十萬石糧食和四萬斤用鹽?這筆銀子又是從哪裡出的?” 胡雪巖答道:“回大人問話,大人知道,軍興以來,米價一路上揚,十五萬兩白銀能採購到十萬石糧食已是緊緊巴巴,根本沒有剩餘。但職道考慮到大人入浙以來,朝廷又從各省徵調了幾路人馬進浙,哪一路人馬短了糧食能打仗?情急之下,職道就和各省的糧商通融,用職道在各省的錢莊作抵押,許他們待省城收復後,以高於市面糧價一成的數目兌現銀。這些糧商起始不允,怕官軍收復省城無期。職道無奈之下,就又找了幾個洋商作擔保,這才把糧食購到手。” 左宗棠邊聽邊點頭道:“難得胡道如此用心!真是辛苦你了!等糧食運到廣信後,本部院一定為你向上頭請功!你先下去用飯,飯後到糧台那裡領身新官服、補服,朝靴、頂戴也讓他們一發為你換新的。你在這裡歇一天,然後就持札去廣信督糧。糧食全部到後,廣信守軍自會派兵為你押運這批糧食到婺源的。胡道,本部院的話你可曾聽清?” 胡雪巖忙起身道:“職道謝大人抬舉。職道照大人吩咐,現在就去用飯,飯後,職道再來伺候大人。職道告退。” 胡雪巖下去後,左宗棠邊踱步邊自言自語道:“真是天不滅我大清,若非胡雪巖這批軍糧採購得及時,這幾萬大軍就要餓肚皮了?幸哉!幸哉!” 在婺源歇息了一天,胡雪巖身著簇新的頂戴官服來見左宗棠。左宗棠對其自然又是一番鼓勵,然後便讓文案為其開具了督糧的劄子,委其帶十名隨員赴廣信督糧,胡雪巖帶上隨員高高興興地趕往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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