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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節真正的對手

左宗棠發跡史 汪衍振 5636 2018-03-16
太平天國占據江寧後,不久就將江寧改成天京,定為自己的國都。 有了國都,又有一大批天將帶著上百萬的天兵南征北討,洪秀全認為功德圓滿,該好好享樂一下了。於是大興土木,今兒蓋天王府,明兒建造東王府,後兒個又遍選美女,直把個江寧城鬧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他本人也不再過問前方戰事,整天除了在美女懷裡打滾,就是製定各種禮儀,神化自己,把自己打扮成獨一無二的東方教主。 在他的心目中,教主是高於皇帝的。皇帝權威再大,終不過是人。而教主則不同,他想是人時就是人,不想是人時就不是人。可以說他是魔,也可以說他是鬼,說是怪物也可以。但洪秀全卻說耶穌是天父皇上帝的大兒子,他自己是天父皇上帝的二兒子。至於天父皇上帝住在哪兒,耶穌又住在哪兒,他就說不清楚了。就算他不能自圓其說,也無人敢問。因為天國的刑罰極其殘酷,通常是斬首,還有點天燈、五馬分屍、沉江、樁沙、剝皮、挖眼、剁手、砍腳、削鼻子、削耳朵等等。像杖責、打耳光等,根本不算什麼刑罰。

見洪秀全如此,楊秀清甚是高興,因為他正可利用這個機會樹立自己的威望,獨攬大權。論裝神弄鬼的把戲,楊秀清是高於洪秀全的。在起義之前,他在紫荊山燒炭的時候,就經常利用業餘時間跳大神掙外快。有婦女難產了,就有人把他請過去,好酒好肉招待他一頓。他喝到半瘋,便脫光膀子,只穿著個褲頭,手裡拿著個鈴鐺,又是跳又是唱,還伸手在女人的肚皮上亂抓亂擰。女人一害怕,再一緊張,孩子生了。當然多數的時候不好使,那也怨不得他。 因為有這本領,所以在起義之初,他便搶先一步把“代天父傳言”的特權抓在手裡,說自己是天父皇上帝的第四子,天父皇上帝有什麼話要交代,需要藉他的口來說,於是成了太平天國響噹噹的二把手。 咸豐六年(公元1856年),太平軍攻破清軍的江南、江北兩個大營,暫時解除了天京外圍的威脅。該年七月十七日晨,楊秀清認為取代洪秀全的時機成熟,於是先把刀斧手埋伏在銀鑾殿的外圍,然後便以“天父皇上帝有話要對爾傳達”的理由,把洪秀全召到東王府。

洪秀全毫無防備,帶上自己的儀仗大隊便趕了過來。哪知與楊秀清剛一見面,楊秀清便一跤跌倒,爬起來後就已經不再是楊秀清了,成了天父皇上帝的化身。 楊秀清兩眼瞪著洪秀全厲聲問道:“爾可是吾那不孝子秀全嗎?” 洪秀全一聽這話,急忙雙膝跪倒口稱:“朕正是秀全。” 楊秀清冷笑一聲道:“你這個混蛋,在為父面前還敢稱朕!先自己掌嘴五十,再聽為父的天諭!” 洪秀全不敢戳破謊言,趕忙自己抽自己的嘴巴。 楊秀清道:“為父問你,你四弟秀清的功勞大不大?” 洪秀全忙答道:“東王功勞大過天,天國無人能比。” 楊秀清連連冷笑,許久才道:“你既然知道你四弟秀清功勞大過天,為父問你,你稱萬歲,還自稱什麼朕,而你四弟秀清怎麼就是九千歲呢?”

一聽楊秀清口裡講出這話,洪秀全一時發蒙,囁嚅了半晌不知該如何回答。 楊秀清大喝道:“你為什麼不說話?說!秀清該不該稱萬歲?” 洪秀全急忙四處偷覷,無意中發現大殿外面有刀光閃動。 洪秀全登時嚇得小便失禁,想也沒想便回答道:“吾將在東王萬壽那天加封四弟萬歲。” 所謂東王萬壽,也就是楊秀清的生日,時間是八月十九日。 楊秀清一聽這話馬上大叫一聲:“為父還有要事辦理。你若食言,為父定然取爾性命。為父去也。”話畢,那秀清又是一跤跌倒。 楊秀清爬起來後,先愣了愣,馬上便跪倒,口稱:“不知天王駕到,死罪死罪!天王如何到了東王府?” 洪秀全冷著臉子道:“天父皇上帝適才降口諭一道,命朕加封你為萬歲。”

楊秀清誠惶誠恐道:“小弟有何德何能敢與天王並駕齊驅?” 洪秀全起身道:“天父神諭不可違。朕決定在四弟萬壽那天加封你為萬歲。你準備一下吧。”話畢氣哼哼地走出了東王府。 楊秀清以為大功告成,當天就派人準備受封萬歲的所有事宜。 洪秀全回到天王府後,連夜給正在江西作戰的北王韋昌輝、在湖北作戰的翼王石達開和鎮江的秦日綱發密詔一道,命三人接詔後從速帶精兵返京勤王。 七月二十五日,韋昌輝帶精兵三千最先趕回天京,在先已回京的秦日綱配合下,包圍東王府,將楊秀清及其家屬全部殺光,又血洗東王府,雞犬不留。 三天后,韋昌輝又設宴誘殺在天京的東王部下各級文武及其家屬五千人。駐守在天京城外的東王部屬聽到消息後,連夜殺進城裡,欲替東王報仇。

韋昌輝指揮部眾與其展開血戰,歷時兩個月,把天京城生生給變成了一座魔鬼城,城里城外到處都是屍體。嚇得洪秀全整日躲在天王府裡做噩夢。因為洪秀全自己心裡異常清楚,韋昌輝把楊秀清的人馬干掉,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 十幾日後,翼王石達開只帶少許人馬自武昌趕回天京。這時,韋昌輝已經把楊秀清的所有部眾斬盡殺絕,正想對洪秀全下手,不料想,石達開偏偏回來了。石達開先來見洪秀全。 洪秀全一見石達開,第一句話便是:“可不得了啦,狗娘養的韋昌輝殺紅眼了!你再晚回來一天,朕就得去見天父皇上帝了!”到了這時,洪秀全還在滿嘴說胡話。 石達開未及講話,韋昌輝大步走了進來。石達開一見韋昌輝,馬上埋怨道:“六哥,您怎麼殺了這麼多人?”

韋昌輝望一眼洪秀全道:“天王有令,為兄不敢不從。” 洪秀全大喝道:“你胡說八道!朕讓你回來是勤王,不是讓你來殺人的?” 韋昌輝一陣冷笑,陰陽怪氣說道:“我殺的是魔鬼、妖孽,何曾殺過人?”話畢,邁步走了出去。 當晚,韋昌輝召集人馬決定乾掉石達開。不料風聲走漏,石達開連夜逃出天京。 韋昌輝並不罷休,親自帶人將翼王府包圍,將石達開留京家室全部殺死,又派秦日綱率兵追殺石達開本人。 石達開東躲西藏輾轉趕到安慶,很快召集本部人馬四萬,決定殺進天京城討伐韋昌輝。 為師出有名,行前,石達開上書洪秀全,指名道姓向洪秀全索要韋昌輝的禿腦殼,如其不然,便班師回京。 洪秀全一見形勢有變,急忙派人四處散發傳單,很快便組織了萬餘人的武裝,駐守在天王府的周圍。

韋昌輝得知石達開要統帶重兵回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帶著自己的人馬便殺向了天王府,想先乾掉洪秀全,再對付石達開。 洪秀全的人馬迎將上去,雙方展開激戰。韋昌輝戰敗,腦殼被自己的護衛砍掉。 洪秀全一面派人把韋昌輝的腦殼送往石達開大營,一面派兵去追秦日綱。追上之後,先宣布天王的詔書,然後便將秦日綱一根繩子捆了,押回天京處斬。 石達開率部回到天京後,因為洪秀全已經嚇破了膽,不再相信任何人。石達開怕遭暗算,再次率部出走。這就是太平天國“楊韋事變”的全過程。 太平天國已經變成了這樣,洋人還怎麼可能去幫忙呢? 左宗棠率軍繼續向衢州進發,於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三月十五日抵達常山璞石。 四品頂戴署理浙江金衢嚴道江永康,帶少許隨從匆匆來到大營,面見左宗棠。

一見左宗棠的面,江永康一邊行大禮一邊道:“賞四品頂戴署金衢嚴道江永康,前來給撫台大人請安。” 左宗棠拉起江永康,問他:“江道,你是從哪裡來的?衢州怎麼樣?瑞將軍能否支撐得住?本部院是急性子,你撿要緊的來說!” 江永康忙道:“大人容禀。職道從衢州間道趕來迎大人,是因有要事相告。四眼狗匪酋李世賢進占沐塵後,已與瑞將軍的軍標交了三次手。就是昨天,瑞將軍得到確切密報,說前天夜裡,不知何故,忽然有一半長毛從沐塵開往別處,餘下的五千餘眾也像在打點行裝,說不定這一兩日也要拔營。據瑞將軍講,沐塵屯有一批糧草,因長毛進軍太快,這批糧草未及隨軍帶出,已經被他全部埋在地下。” 左宗棠聽到“糧草”二字,雙眼馬上一睜道:“江道,瑞將軍說的這批糧草現在哪裡?是否已被長毛取用?”

江永康道:“禀大人,瑞將軍眼下就是拿不准這批糧草是否已被長毛取用,所以才讓職道趕來這裡。瑞將軍說,不管糧草是否被長毛取出,趁長毛全數撤走,正可圍殲。沐塵地下的這批糧草有十數万石,就算被長毛髮現,一時也不能用盡。” 左宗棠聽清了江永康的來意,他傳人進來,吩咐領江永康先去用飯,自己則鋪開地圖,兩眼盯著沐塵、衢州幾處地方,冥思苦想起來。 左宗棠對占據沐塵的太平軍是否全數撤走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被瑞昌埋在地下的那批糧草。 楚軍成軍以來,一直缺糧乏餉,朝廷雖已明令各省為楚軍濟餉籌糧,但總不能滿足需要。左宗棠為了能使全軍餉糧有繼,已打發了二十幾人分赴各省去勸捐籌糧,以供軍需。不管沐塵埋在地下的這批糧草是否被太平軍取用,左宗棠都不想放過這次機會。

他把劉松山傳來,說道:“壽卿啊,本部院適才得到消息,四眼狗李世賢的部眾已被李秀成調走過半,目前沐塵只有五千余長毛把守,你敢不敢去碰這塊硬骨頭?你若能單軍收復沐塵,不僅是大功一件,還可獲得十萬石的糧草!” 劉松山想了想說道:“大人容禀。想那四眼狗攻占沐塵多日,如今突然將大批兵力撤走,如果卑職預料不錯的話,離開沐塵的這些長毛,一定是被李秀成調走去江山圍攻次青大人的安越軍了。照如此想來,安越軍的處境當比衢州壞得多,大人此時應該兵發江山才對呀!” 左宗棠讚許地點了一下頭,笑道:“人家都說湘軍大將劉壽卿是個猛張飛,豈不知壽卿還是半個趙子龍呢!” 劉松山笑道:“大人萬莫誇獎於我。不誇,卑職還會打仗,一夸,可就分不出輕重了。” 左宗棠忽然問道:“壽卿啊,本部院早有所聞,說你老弟每到陣前,愈飲酒愈能殺敵。若不飲酒,便渾身打不起精神,見了長毛便怕。這可是真的?” 劉松山臉一紅,囁嚅道:“大人和滌制帥是至交,卑職幹什麼,有哪些短處,自然瞞不過大人。說句實話,卑職陣前飲酒,不過是為了給全軍壯個膽子罷了,哪知道時間一長,竟成了習慣!大人也是豪爽的人,還望能體諒卑職的苦處。” 左宗棠笑著說道:“壽卿,你誤會我了。你老弟是滌制帥帳前的勇將,也是他最愛惜的大將。說句實話,湘軍若少了你和鮑軍門兩個,那還叫湘軍嗎?如今制帥把你老弟撥過來助我,我不僅更加敬重老弟,也會百倍於滌制帥愛惜老弟。本部院行前,已再三交代糧台,各營的糧餉可拖欠,劉壽卿總鎮的糧餉卻一天都不准拖欠!尤其是壽卿總鎮的個人飲酒,更不能拖欠!” 劉松山原本一介武夫,腸子直,也見不得人抬舉,如今聽了左宗棠的一番百般奉承話,早把他的眼淚感動出來了。 他只覺腿一軟,不由自主地便跪倒在地,哽咽著說道:“卑職早就風聞,左季翁待人最講義氣,如今聽季翁講話,方知季翁待人不僅義氣,而且體恤。季翁身為一省封疆,如此高看卑職,卑職就算被長毛戳得渾身是洞,又有何憾!卑職今天發個大誓,只要季翁指到哪兒,卑職便打到哪兒,決不打半點折扣!只要季翁肯把卑職當成個人就行!” 左宗棠雙手扶起劉松山,動情地說道:“壽卿言重了!快快起來,我們還要談正事!” 按著左宗棠的吩咐,大軍當晚分成兩路開拔:一路由劉松山率所部二十營直撲沐塵,一路則由左宗棠親自率領馳赴江山去解李元度之圍。 左宗棠一路在奔赴江山的途中極其順利,很快便與前兩起楚軍人馬會合;劉松山一路卻遇到了極大的阻擊。 探知劉松山撲向沐塵,李世賢先從左近的幾個城郭急調五千人補充兵員,又飛馬送信給李秀成。 李秀成不敢怠慢,立即把汪海洋所部一萬人調往沐塵。李秀成決定把沐塵變成三河鎮第二,立誓把劉松山所部老湘營全殲於此。 李秀成此時是浙江境內各路太平軍的統帥。李秀成或作壽成,原名以文,廣西藤縣人,是太平天國內訌後崛起的第二代天國將領。李秀成原隸太平天國東王楊秀清,因智勇雙全受楊識拔,舉為右四軍帥,旋升後四監軍,隨翼王石達開作戰。咸豐四年(公元1854年)擢殿右二十指揮,旋升二十二檢點,地官副丞相。咸豐六年(公元1856年)二月,李秀成隨燕王秦日綱赴江蘇鎮江解圍,意圖摧毀清廷苦心經營的江北、江南兩個大營。 “楊韋事變”後,秀成奉天王洪秀全命移軍鎮守安徽桐城,因功升地官正丞相、合天候。咸豐八年(公元1858年)封忠王,侍王李世賢歸其節制。其實,早在左宗棠受命援浙之初,李秀成就開始苦苦思考對付左宗棠的辦法。 他從沐塵逐步撤軍,實際上用的只是一個誘兵之計而已。他想把左宗棠全軍吸引到這裡聚而殲之,使清軍不敢正視浙江。他此時正在杭州大興土木建造忠王府,他要把浙江變成他李姓天下。 慣於用兵的左宗棠求糧心切,他儘管已經猜測出李秀成累累從沐塵撤兵,很可能是在使計,但為了能得到那批埋在地下的糧食,他決定冒一次險。 就在劉松山開拔的當夜,左宗棠遣人飛馬給安慶送信,請調湘軍第一虎將鮑超和他的霆字營由間道支援沐塵,反殲李世賢部。 左宗棠推測,只要劉松山能堅持一天,霆字營再及時趕到,反殲李世賢就大有希望。 左宗棠命全軍在離李秀成大營十里處扎寨,又派人入江山城裡告訴李元度。李元度知援軍趕到自是大喜,守城將士士氣也陡然高漲。 按常理推算,李秀成見到左宗棠趕到,該趁其立足未穩或安營之時出擊才對,但李秀成既未出擊,也未組織攻城,只是相持。 楊昌浚對左宗棠說道:“李秀成這個小毛賊,他在耍什麼花招?” 左宗棠小聲道:“石泉,你可不要小看這個小毛賊,我江北、江南兩個大營,可就喪在他的手裡。李秀成是個人物啊!他不與我戰,是在等著好消息呢!你站到高處好好看看他的營盤,有一大半空著。何也?兵力早被他暗中調走了!他要讓我援浙之軍有來無回呀!此人年紀雖輕,卻是咱們真正的對手!” 楊昌浚大驚道:“季高,你是說他在沐塵設有重兵?如此一來,劉壽卿可不是險了?” 左宗棠撫須說道:“壽卿險固然險,但我料定,憑壽卿的神勇,堅持一天應該不成問題。只要壽卿能堅持一天,局面便會好轉。石泉,沐塵一役很關鍵,它關係到是我主浙江,還是小毛賊李酋來主浙江。” 楊昌浚見左宗棠滿懷勝算的樣子,沒有及時接話,而是話鋒一轉,問道:“季高,你現在是署撫,你打算把巡撫衙門先設何地?巡撫總得有個地兒辦公事不是?” 左宗棠苦笑一聲道:“浙江都成了這個樣子,還談什麼巡撫衙門哪!打到哪兒,就在哪兒辦公事吧。我已暗立誓言,不收復杭州,我這署理巡撫就流動辦公事!” 楊昌浚不由問道:“季高,你這麼做,上頭能答應嗎?我大清立國百年,可還從沒有過流動辦公事的巡撫呢!” 左宗棠道:“上頭不肯答應,就給我這署撫指定一個巡撫衙門好了。浙江的局面壞得這麼快,還不是用人不當所致嗎?把王有齡放在浙江當巡撫,不是等於拱手把浙江送給了李秀成嗎?天下人誰不知道,他王有齡一不會用兵二不懂遣將,他除了斂財吃花酒,哪會幹別的!浙江就是壞在他的手裡!他要是不死,我第一個就上折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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