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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節官場潛規則

左宗棠發跡史 汪衍振 3467 2018-03-16
駱秉章與左宗棠把曾國藩送出轅門方回。到了簽押房,兩人分賓主升炕,圍桌而坐,有侍衛獻茶上來。駱秉章說道:“季高,本部院此次請你入幕,主要是幫我料理文案和一些兵事。你的辦事房,本部院已派人給你收拾好了,除張昇外,衙門再給你撥一名親兵伺候,如何?” 左宗棠低頭不語,良久,才長嘆一口氣道:“下官按大人吩咐的去做就是了。” 駱秉章哈哈笑道:“季高啊,你老弟說這話本部院願意聽。你老弟現在是屈尊幫老哥做事,說不定有一天,老哥又要投在你的門下呢!” 左宗棠說道:“撫台大人,下官同意留下來,但您可不能耽誤下官進京引見。若有旨下來,您可不能學張撫台,背著下官給朝廷上折子。下官今年已經不惑有二,還能活幾年哪?不能總當幕僚啊!”

駱秉章用手指著左宗棠說道:“說一千,道一萬,你老弟就是不肯屈尊人下呀!老弟放心,老哥保准不誤你的前程就是了。走,我們去用飯。飯後,我們再談如何?”左宗棠只好起身,隨駱秉章走出簽押房。 當日晚飯過後,駱秉章到鮑起豹的提督府去談公事,左宗棠則帶上張昇及十幾名親兵乘著月色到城頭巡查防務。 當夜月色朦朧,天地間瀰漫著一層淡淡的冬霧,使駐紮在城外各營房的燈火星星點點,看上去搖搖曳曳,分外美麗。 左宗棠用手指著東南方向的一處營房問身邊的親兵:“你可知道那是誰的防軍?” 親兵順著左宗棠的手指仔細辨認了一下回道:“回大人話,小人沒有記錯的話,那裡該是鮑軍門親領的提標中軍五營。” 左宗棠點一下頭,自言自語道:“各路人馬均到各隘口防堵,只他這提標五營守著省城不挪窩!真虧他做得出!”話畢正要下城,一名城門官卻慌慌張張跑上來道:“左大人,打城外來了兩個武官模樣的人,叫開城門,口口聲聲說要給您送一封急信。”

左宗棠忙道:“信呢?人呢?”城門官把信雙手遞過來道:“信在這裡,人已經出城了。” 左宗棠接過信來,快速撕開,見寫道:“季翁,奉調前來,苦無著落,山坡上屯紮本部六百兵勇已斷炊一日,特遣人告急。”落款是“胡林翼”三個字。 左宗棠連連頓足道:“是我害了潤芝!是我害了潤芝!”說完飛速下城,乘轎趕往巡撫衙門。行至半路,卻忽然發現有些不妥,便急忙喊停轎。轎子停下,左宗棠掀開轎帘問了親兵一句:“你們可知曾大人的親兵營扎在何處?” 一名親兵跨前一步答道:“禀大人,曾大人的親兵營現在城西北屯紮,離城門五里左右。” 左宗棠道:“走北門,到曾大人親兵營去!要快!” 四名轎夫不敢怠慢,加快腳步向北門行去。

到了城門,左宗棠下轎,把城門官叫到身邊道:“讓人打開城門,本官要出城去找曾大人商量事情。” 城門官忙道:“大人容禀。撫台大人有令,勦賊時期,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除非有他老的手札。大人,您老這城還是不要出了吧。” 左宗棠瞪起眼睛道:“你放屁!現在是本官要出城去救人性命,關撫台何事?快快開啟城門,誤了大事,本官拿你是問!你聾了嗎?” 城門官嚇得一哆嗦,忙賠著笑臉道:“大人息怒!不是卑職不給大人情面,實在是撫台怪罪下來,卑職擔當不起呀!” 左宗棠大怒道:“你誤了本官的事情,你就擔當得起嗎?” 城門官一愣,道:“左大人,您……” 左宗棠大喝道:“你快快開啟城門,不要在此聒噪!” 城門官慌忙跑到城門口,不久便有兩名軍兵走出來,很快將城門打開。左宗棠飛身上轎,大喝一聲:“若誤了本官的大事,看本官回來怎麼發落你!快快起轎!”

轎子飛一般離去,城門官隨又命官兵將城門關閉,口裡卻不干不淨地罵道:“這哪裡是巡撫衙門的師爺,這簡直就是巡撫他爹!” 左宗棠趕到時,曾國藩正坐在大帳裡的燈下觀書。聞報,曾國藩一邊連聲喊請,一邊披衣迎出去。一見左宗棠急匆匆的樣子,曾國藩一愣,不知城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左宗棠卻搶先一步道:“滌生,我也不同你客套了,你讓糧台快借給我十石白米,有蔬菜也帶上幾捆,我要趕著去救人性命!” 曾國藩愈發吃驚,道:“季高,你能否把話說清楚一些?” 左宗棠道:“我回來再同你細說,你也先別歇,讓人先預備些酒飯,就在這等著,我一會兒給你帶一個人過來。” 曾國藩急忙傳糧台過來,讓糧台速撥十石米交給左宗棠,又單撥了二十名親兵押運糧車。左宗棠帶上糧菜並押糧親兵乘轎匆匆趕往城西。城西的山坡上,果然屯紮著一支隊伍。

左宗棠飛身下轎,大步走向轅門,向守門的哨兵大聲道:“快去禀報你家胡大人,就說湘陰左季高到了!”哨兵一聽這話,急忙飛跑著進去禀報。 身材高大、一臉憔悴的胡林翼大步走了出來,一見左宗棠的面,胡林翼急忙搶前一步就要施禮。左宗棠一把拖住道:“潤芝,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我先給你拉了十石米,你快讓軍兵做飯。你把營裡的事情趕快交代一下,然後同我先去見一個人,他那裡已經備下了酒飯。” 胡林翼忙道:“到了這裡,我只能聽您的了。我就不請您進營了,容我進去換身衣服,我就同您走。” 左宗棠向押糧的軍兵一揮手,大喊道:“都愣著幹什麼呀,等著領賞哪?快把糧食給胡大人送進營去!” 胡林翼很快走出轅門,後面跟著四位牽馬的勇丁。

胡林翼道:“季翁,您坐轎,本官騎馬相隨,如何?” 左宗棠笑著點了一下頭,邊上轎邊道:“好,就按你說的做。”他坐上轎子,隨口喝一句:“起轎,回曾大人營地。”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夜幕裡。 到了曾國藩大營,有親兵快速通報進去,裡面很快傳出一個“請”字來。左宗棠拉起胡林翼的手,邁步走進曾國藩的大帳。 曾國藩一見胡林翼,猛地站起身,問道:“來人可是胡潤芝?”胡林翼一見曾國藩,先是一愣,隨後便跨前一步,大叫道:“曾滌生!” 曾國藩伸出雙手握住胡林翼的手,上下打量著問道:“你怎麼到了這裡?如何弄得這般狼狽?來人,快快擺茶!” 左宗棠大叫道:“滌生,快擺飯擺酒吧,潤芝已是餓了一整天了!你還讓他喝茶,你想要他命啊?”

曾國藩忙道:“季高所言極是,快快通知伙房,擺酒擺飯!”回頭又一抖胡林翼的手道:“潤芝,快請坐下說話。京中一別,我們整有七年未謀面了。真正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季高,你也坐吧。你敢則就是給潤芝借的米?” 左宗棠坐下,長嘆一口氣道:“左季高對不住胡潤芝啊!是我讓張石卿奏調的潤芝。張石卿離開武昌的時候,又把潤芝推薦給了吳制軍。誰料吳制軍他……要不是我,潤芝為什麼要長途跋涉來到這裡呀?現在倒好,奏調潤芝的兩個人,一個補了魯撫,一個調到了閻王那裡。咳!是我坑了潤芝啊!” 胡林翼接口道:“這也怪我時運不濟。我離開黎平不多幾日,黎平知府便放了實缺。我沒進湖北,便得知武昌被長毛打破了,吳制軍也投河了。但我已沒了後路,因為我沒有帶著回去的糧草,又沒有接到准予回任的聖旨。在常德,我又與一隊長毛相遇,所帶糧草被悉數擄走,好歹總算保了條命出來。湖北到處是長毛,無一座城池不破。我想向衙門借糧,都沒得借呀!”說到此,胡林翼眼圈一紅,不由自主落下淚來。這時,有親兵擺飯上來,又捧上一壇老酒。

曾國藩忙道:“來,潤芝,季高,我們先吃飯,吃完飯再談吧?” 左宗棠一邊更衣一邊道:“折騰了大半夜,我也餓了!來,潤芝,我先陪你喝上三杯,算是向你賠罪。” 胡林翼一邊更衣一邊道:“我已經連著三天沒有吃飽飯了!” 飯後,三人重又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談話。 胡林翼先說道:“上頭放青麟署理湖北巡撫,楊霈署湖廣總督。自湖北全境陷落後,楊霈在哪裡?青麟又在哪裡?本官現在是連個報到的地方都找不到啊!如果是我一個人還好辦,偏偏還有六百餘名黔勇!這六百張口,可不得了啊!” 曾國藩眼望著左宗棠一字一頓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季高啊,潤芝現在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眼看就要報國無門了,你這個赫赫有名的當今諸葛亮,可有什麼好辦法嗎?”

左宗棠道:“滌生啊,潤芝既來到這裡,就不能再回去。我思謀著,明兒就找駱撫台商量,讓他請旨奏留潤芝在湖南幫辦軍務如何?” 胡林翼道:“季翁,我與駱撫台不熟,他肯奏留我嗎?這有些太唐突了吧?” 左宗棠為難地說道:“那可怎麼辦呢?除此之外,我老左可是再沒第二條辦法可想了。” 曾國藩沉吟著說道:“潤芝啊,我明日要督率水勇去收復靖港,綠營副將塔齊布所部同團練彭玉麟、楊載福十營去收復通城。我一會兒給塔齊布密函一封,讓你所統黔勇一起參戰,你部所需糧草,先讓塔齊布供應。你一會兒回營後,就馬上拔營去與塔齊布、彭玉麟、楊載福三人會合。有些話,我這個團練大臣不好講,季高這個文案師爺也不能說,但塔齊布能說。這些官場潛規則,我們多少還得注意些,季高,你意下如何?”

左宗棠高興地一拍手道:“好你個曾滌生,這二品侍郎真沒白當,真有你的!對,就讓這個塔齊布說話!他塔齊布不過是撫標軍的一名正四品都司,被你明保暗薦,一年光景成了二品副將。你曾滌生讓他怎麼辦,他焉能道半個不字?” 胡林翼道:“滌生,我聽你的,你讓我怎麼辦我就怎麼辦。我總得有個去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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