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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任弼時與紅軍長征先遣隊

紅軍長征人物譜 刘培一 23324 2018-03-16
1934年1月中共六屆五中全會在瑞金召開之際,中共湘贛省委書記任弼時沒有出席會議,但繼續擔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同年3月底,任弼時主持召開了湘贛省委擴大會議,討論紅六軍團的行動方針。當時,參加中華蘇維埃“二大”會議的王震帶回來兩個本子,一本是中革軍委關於戰術的指示,講堡壘對峙下的戰術動作;一本是“支撐點構築法”。王震說中革軍委負責人當面向他交代,要湘贛紅軍構築碉堡陣地,實行“短促突擊”的戰術。王震還講了在大會上見到毛澤東時的情況。毛澤東問湘贛有多少人?多少槍?王震回答後,毛澤東對他講:“堡壘對堡壘,你們擺得滿嗎?不能那麼打,還是應該集中兵力打運動戰,打殲滅戰,還是要用那個'十六字訣'。”會議討論過程中,紅17師政委陳洪時主張按中革軍委指示,短促突擊,強攻永新。少數人鑑於紅17師勞師遠征剛回來,主張避戰休整。多數人認為:佔領永新之敵,為了打通永新至蓮花、永新至安福的交通線,可能有長距離的運動,容易暴露弱點,為紅軍打運動戰創造條件,可以打。任弼時權衡利弊,支持了多數人的意見,他說服主張避戰休息的人,也批評了強攻永新的錯誤主張,決定發揚紅軍之所長,伺機在運動中殲敵。於是立即佈置嚴密偵察周圍敵人的動向。

紅6軍團是1933年6月根據中革軍委的命令,將湘贛和鄂贛兩省的紅軍合編為2個師,在永新的沙市組成了中國工農紅軍第六軍團。湘贛省的紅8軍改編為紅17師,下轄第49、50、51團3個團,師長蕭克,政委陳洪時;湘鄂贛省的紅18軍第52師改編為紅18師,師長嚴圖閣,政委徐洪;湘贛省紅16軍改編為紅16師,師長高永生,政委溫錦惠。軍團雖然成立建制,但並沒有設置軍團領導機關。 中共湘贛省委擴大會議剛剛結束,“圍剿”湘贛蘇區的敵軍總指揮劉建緒趁紅6軍團人馬遠征疲勞之際,迅速發動攻勢,企圖殲紅軍於禾水以北、袁水以南地區。敵人共4個旅之眾,在第15師師長王東原指揮下,分三路撲向紅軍。 任弼時同蕭克進行了商議,決定趁湘軍進攻之機,在沙市打湘軍埋伏。沙市四面大山,中間為一道峽谷,是設伏極好地點。 1934年4月4日夜,蕭克帶領部隊進入了埋伏地點,隱藏在兩廂油茶林中。

4月5日9時,敵人前衛進入了沙市以東的小高地。當敵軍全部進入埋伏陣地後,蕭克一聲令下,埋伏的紅軍一齊開了火。這時,又天降大雨,紅軍指戰員冒雨向國民黨軍衝殺。戰鬥到下午1時,王東原的第15師第43旅全部被殲,活捉了旅長侯鵬飛、旅參謀長趙楚卿、團長徐本楨,這是河西戰場第五次反“圍剿”以來的一個最大的勝利。紅軍乘勝收復了永新。這次戰鬥的勝利,震撼了湘軍,鼓舞了紅軍士氣。戰鬥之後,湘贛紅軍退到了象形,並召開了數千人的大會,熱烈慶祝戰鬥的勝利。 沙市戰鬥之後,劉建緒接受了教訓,改變了戰術,從此採取穩紮穩打、步步為營、處處建堡、層層封鎖、節節“進剿”的戰術,妄圖消耗紅軍的人力、物力,逐步緊縮湘贛革命根據地。

這時,中革軍委大權已完全旁落於顧問李德手中,中革軍委幾番來電,強令湘贛紅軍與敵展開陣地防禦戰。任弼時、蕭克、王震等人無奈,只好在永新城西北的台嶺一帶,城東的石灰橋、金華山一帶,城北的松山一帶,廣築碉堡,抗擊湘軍的進攻。 到了5月下旬,劉建緒部在永新、蓮花一帶的碉堡封鎖基本完成,便向紅軍展開了新的進攻。任弼時和王震致電周恩來、朱德,報告永新、安福、寧崗、萍鄉等地國民黨軍隊動向和紅17、紅18師的作戰部署:主力集結隱蔽在高橋頭附近,以側擊進犯之敵;各獨立團、營分別守備要點,截擊敵交通線。 然而,湘軍勢力越來越大。任弼時、蕭克等召開緊急軍事會議,決定留紅18師控制金華山陣地,紅17師速轉移到松山一帶,阻止敵李抱冰的第53師西進。作戰計劃實施後,敵第53師果然在大砲和飛機的掩護之下,向紅17師陣地發起了攻擊。紅軍指戰員在“為保衛蘇區流盡最後一滴血”的口號下,同國民黨軍展開了拼殺。進攻之湘軍雖一次次被打退,但是,終因眾寡懸殊,紅軍不得不退出陣地。這時候,紅17師、紅18師三面受敵,處境極為不利,只得再次轉移。金華山爭奪戰使紅軍犧牲了400多人。湘贛根據地中心區域也被國民黨軍佔領,其餘地區亦被分割為若干小塊。接著,紅17、紅18兩師又被國民黨軍的8師之眾,壓在了牛田、津洞數十里狹小地帶。劉建緒見狀,得意忘形,~面令彭位仁、陶廣、王東原修碉築堡,一面協同東線和南線的國民黨軍,準備與湘贛紅軍主力決戰。

任弼時率中共湘贛省委、省蘇維埃政府、省軍區機關,轉移到永新東南的牛田地區,省委機關住牛田墟的萬壽官內。面對嚴重的敵情,任弼時同蕭克、王震等人商量,大家意見:必須改變與湘軍死打硬拼的戰術,乘湘軍尚未完成包圍圈的時機,開赴井岡山,恢復井岡山革命根據地,憑藉井岡山天險,與湘軍周旋。之後,中共湘贛省委正式決定以王震為軍區司令員,重新劃分游擊區,各部隊在指定區域進行游擊戰,同時派紅17師第49團開赴井岡山,後又派李貞率紅軍學校全體學員增援。 但是,由於“左”傾路線實行過“左”的政策,如地主不分田,富農分壞田,並損害富裕中農利益,對“反水”農民不注意爭取,對知識分子也以其成份作去留使用標準等等,使井岡山的群眾產生了對立情緒。特別是1929年1月紅4軍下井岡山後,對井岡山原來的綠林武裝領導人袁文才和王佐作了錯殺的處置,更增加了群眾的對立情緒。紅49團上山後,老百姓都躲起來了,不和紅軍接近,井岡山的恢復工作沒有實現。

早在根據地的中心地區永新失守後,1934年3月初,任弼時即派出獨立4團到湘南的桂陽、宜章、郴縣和粵贛邊的樂昌一帶活動,發展游擊區。 7月初,獨立4團的第1支隊回來向省委及軍區司令部報告:已在郴縣、宜章、桂陽三縣的10個區20萬人口地區開闢了新的游擊區,並在郴縣的5個鄉建立了臨時政權,獨立4團的人數已由出發時的300餘人增加到670多人,改稱湘南縱隊,轄3個支隊,另有游擊隊8個共260多人,各區的赤衛軍也開始建立。 7月5日,任弼時、蕭克、王震召集紅17、紅18兩個師的主要幹部在牛田開會,由任弼時向大家作關於紅6軍團主力準備向基本蘇區的東南轉移和今後任務的報告,提出初步方案,使大家思想上有所準備。任弼時說:“這一轉移不是失敗與退卻逃跑,要反對一切悲觀與動搖。”

7月8日,任弼時和王震聯名向朱德報告:敵第16師向金華山、石灰橋攻進後,現正努力築碉堡;敵第53師已完成金華山至永新封鎖線;敵第63師一部正向洋溪方面推進。紅6軍團主力西靠高山“不能發展運動隊伍”,在敵築碉逐步推進時“很難突擊敵人”。如果移至新游擊區,“主力運動不能保守秘密”。 7月22日,任弼時和王震致電朱德、周恩來,綜合報告部隊情況:紅17師第49、第51團,紅18師第52、第53、第54團集中於橫石附近,獨立團在橋頭、津洞、高家橋一帶守備。為了鞏固部隊,省委派張子意率軍區政治部一批幹部,巡視檢查政治工作,督促部隊加強政治教育,健全政治保衛組織,洗刷動搖分子,嚴守部隊行動機密等。

7月23日深夜,機要科長龍舒林送給任弼時一份電報,說中革軍委指定由任弼時親譯。於是,任弼時在龍舒林協助下將電文譯出,這是中革軍委發來的一個《訓令》,電文首先寫道:“中央書記處及軍委決定六軍團離開現在的湘贛蘇區,轉移到湖南中部去發展廣大的游擊戰爭及創造新的蘇區。同時,除了六軍團外,湘贛軍區所屬諸獨立部隊及保衛蘇區的游擊隊,應無例外地留在現有蘇區及其周圍進行廣大的游擊戰爭。這個決定是從如下的政治與軍事考慮出發的。”電文從4點進行了分析:一是“目前蘇維埃運動發展的一般的狀況是在江西及四川存在著鞏固的蘇維埃區域,而湖南將成為兩省將來發展聯繫的樞紐。雖然在湖南有著我們發展的良好的客觀條件,但是由於我們在湖南力量的薄弱,而二軍團(即賀龍領導的紅3軍——引者註)在湘西北行動的不積極,湖南的游擊運動還未廣泛地開展起來,這使湘敵可集全力向湘贛蘇區進攻”。二是“在粉碎敵人五次'圍剿'中,湘贛蘇區是我們的輔助方向之一,在箝制與吸引敵人方面,湘贛蘇區相當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但湘贛蘇區本身是緊縮了,敵人正在加緊對於湘贛蘇區的封鎖與包圍,特別加強其西邊封鎖與包圍,企圖阻止我們的力量向西發展”。三是“在這種狀況下,六軍團繼續留在現地區將有被敵人層層封鎖和緊縮包圍之危險,而且糧食及物資的供給將成為尖銳的困難,紅軍及蘇區之擴大受著很大的限制。這就使保全紅軍的有生力量及保衛蘇區的基本任務,都發生困難”。四是“改變這種狀況的可能有兩個:或者是取得足以促使敵人變更戰略計劃的勝利,迫使敵人不得不放棄現有的計劃。這在敵人堡壘主義優勢力量的條件之下,依靠湘贛蘇區自己的力量是難於達到的。或者是主力離開現有的地區,轉移到更加廣大與有自由機動可能的地區作戰,並創造新的蘇區,而以獨立的與游擊的部隊在現在區域及其周圍發展積極的游擊活動,以保衛蘇區。由於湖南中部敵人力量之極端薄弱及我們方面一般良好(湘南紅軍及游擊隊之活動證明了這一點),這種決定是更適當的”。電文提出中央與軍委決定的目的:一是“紅六軍團以自己在湘中的積極的行動消滅敵人的單個部隊,最廣大地發展當地的游擊戰爭與土地革命鬥爭,創立新的蘇區給湘敵以致命威脅”,因而使紅六軍團不得不進行作戰上及戰略上的重新部署,這將破壞湘敵逐漸緊縮贛蘇區的計劃及輔助中央蘇區之作戰。二是能最大限度地保存紅六軍團的有生力量,並在積極發展游擊活動中加倍地擴大紅六軍團。三是盡力地組織與發展湖南的群眾的革命鬥爭。紅六軍團應以自己英勇的奮爭赤化湖南的環境,並鼓動與組織湖南的群眾鬥爭發展為革命的游擊戰爭、徹底的土地革命,直到建立蘇維埃政權與大片的蘇區。確立與紅2軍團的可靠的聯繫,以造成江西、四川兩蘇區為總的前提。四是為了保衛湘贛蘇區及阻止湘敵沿贛江東向中央蘇區進攻的可能,一切軍區及獨立行動游擊隊及地方武裝,應留在現在蘇區及其周圍發展最積極的游擊戰爭。

電文又用嚴厲的語氣寫道:“中央與軍委堅決地指出:絕對不允許將這個決定曲解成為放棄湘贛蘇區與無計劃地退卻逃跑。中央與軍委責成省委及軍政首長,進行堅決的鬥爭,反對我們隊伍中的任何悲觀失望的情緒;並依據這個訓令採取一切的必要方法,進行各種具體的準備工作,加強游擊活動及部隊中的政治工作。” 關於紅6軍團離開的時機,中革軍委要紅6軍團“看敵人的堡壘程度及我們行動順利與否,爾後由軍委各個命令決定之”。 電文確定準備離開現在蘇區的部隊為:紅6軍團之第17師、第18師全部及紅校學生、無線電兩架、野戰醫院和製彈修械廠。指示任弼時及部分黨政幹部應準備隨軍行動。任弼時為中央代表,並與蕭克、王震三人組成紅六軍團的軍政委員會,任弼時為主席。留在現在蘇區的應為省委、省蘇維埃、省軍區及各分區、地方黨政組織、地方獨立團和游擊部隊、重傷病員、體弱的干部及蘇區的基本群眾等,繼續發展游擊戰爭及黨的工作。陳洪時為留任省委書記。張雲逸到後,王震即任紅六軍團政委並兼17師的政委。

電文指出紅6軍團向湖南發展的路線和地區為:由黃坳、上下七一帶或其以南轉移到現獨4團行動的桂東地域;迅速發展游擊區域;第二步應轉移到新田、祁陽、零陵地域,並發展游擊戰爭和創立蘇區的根據地;以後即向新化、溆浦兩縣間的山地發展,並由該地域向北與紅2軍團取得聯絡。 電文最後指示:“這一訓令僅限於給省委常委、紅6軍團及軍區首長,不得絲毫下達。一切準備及第一步行動,應偽裝進攻湖南軍隊的行動……一切準備工作統限8月中旬完畢。” 原來,這時候,在中央蘇區的紅軍,由於錯誤的作戰方針指導,屢戰不利,最嚴重的是廣昌戰役,竟然有4000人陣亡、2萬人受傷,使紅軍遭受到最慘重的打擊。紅軍被優勢之敵壓迫到閩贛邊界的瑞金、石城地區。除此之外,蔣介石在經濟上對蘇區的封鎖,使得蘇區的處境十分艱難。中共中央面對此情,一面要求紅軍用一切力量保衛蘇區,一面開始做退出中央革命根據地的準備。這樣,便電令紅六軍團作為先遣軍退出根據地,向湖南中部挺進。

任弼時譯完電報,默然無語。對於紅6軍團的此次行動。任弼時是早有預感的,因為戰爭的發展已對紅軍越來越不利了。良久,他問身邊的搞機要和兼統計工作的龍舒林:“地方工作人員有多少人?”龍舒林回答後,任弼時又問:“你是走還是留呀?”龍說跟主力走。任弼時說了聲“好”,又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嘛!” 任弼時找來王震、蕭克,把電報給他們看了,王震、蕭克也都感到問題嚴重。任弼時說:“這個任務非常艱鉅,我們只要行動,必然要遭到敵人的前堵後截,這是一;另一方面,軍隊中乾部戰士要離開家鄉,思想上也會一時轉不過彎兒來。對老弱病殘同志,也要做好安排,地方工作也要安排。部隊此次轉戰,要經過井岡山,當首先佔領井岡山的重要哨口封鎖消息,然後迅速進入湖南,搶渡湘江和瀟水,這樣可出其不意地到達湘黔境,與賀龍部會合。” 蕭克說:“自打袁文才和王佐被殺之後,井岡山群眾中一些人對紅軍產生了隔閡和疑慮,咱們能不能守住哨口,能不能不走露消息,這個把握可不大呀。” 王震說:“派個小部隊前去試探一下。” 蕭克說:“要獨立4團去執行這個任務吧。”又說:“我們應當準備兩套方案,若井岡山方面有問題,我們便派獨立5團打著軍團旗號,採取聲東擊西戰術,迷惑敵人;我大隊人馬趁機從湘、粵敵結合部突圍。” 任弼時聽了,很是讚同。 當即,蕭克找來獨立4團團長張通、政治委員劉亞球,向他們佈置了任務。張、劉二人領受任務走後,任弼時便主持召開了省委會和湘贛紅軍政工會議。 任弼時在會上作了《爭取新的決戰勝利,消滅湖南敵人,創造新的根據地》的重要報告。會議決定調整地方黨組織和領導幹部,由陳洪時、鄺光明、譚餘保、姚厚德、鄺逸愛、張雲逸等組成湘贛省委,陳洪時為省委書記,彭明輝為省軍區司令員。 與此同時,各種準備工作都加緊進行:調整機關,縮減和合併直屬部隊,清理安置傷病員,補充部隊,決定走和留的干部名單,配齊部隊各級正副職幹部。在嚴格保密的前提下,發動部隊準備乾糧,打草鞋,補充彈藥,進行軍事演習,實施行軍、偵察、警戒的教育。全軍日夜不停地加緊準備。到7月31日,任弼時和王震聯名向中革軍委匯報情況:17師、18師現有6830人,18師增編了第54團。至8月15日,全軍可補充至9330人,槍3752支。從省級機關抽調幹部250人,隨軍準備做新區地方工作。不能行動的重傷員350人,分散隱蔽於永新東南山區。被服、修械、制彈三廠,人員330,隨軍240人,重材分散埋藏。全省現在蘇區人口13萬,黨員1.14萬餘人。蓮花、安福、萍鄉三縣委合併,永新、吉安、吉水為中心縣委,新峽、清宜兩縣合併,遂萬泰新老蘇區分成兩縣,各縣幹部無調動。 獨立4團團長張通、政治委員劉亞球,自接受了任務之後,便帶著部隊連夜到達了黃洋界哨口。他們發現湘軍正在有秩序地運動,黃洋界工事早已荒廢,而且附近也找不到一個群眾,哨口決難守住。便下令撤退,沿隱蔽小路到達了湘贛軍區在永新的駐地,二人向任弼時、蕭克、王震報告了情況。 第一道方案看來是行不通了,任弼時決定實施第二道方案。 1934年8月4日,時值夏末秋初,湘贛之地,依然赤日炎炎,暑氣蒸人。這時,新編入紅六軍團序列的獨立第5團,突然出現在贛水西岸的沙塘一帶。這個團的干部戰士一路上搖旗吶喊,塵土飛揚,聲稱為“紅六軍團”,要兵分三路,突破敵陣,東渡贛水,揮師東進。早有探馬報告了劉建緒。劉建緒聞知,慌忙上報。一時間,圍困湘贛蘇區的湘、贛各軍,都慌了手腳,紛紛倉皇出動,前堵後追,但見槍林彈雨,炮火連天。贛江東岸的湘軍急忙加固工事,封鎖江面。蔣介石在南昌聽說紅六軍團要強渡贛水東進,深恐其與中央紅軍靠攏,趕緊調兵遣將,重新布防,並加緊縮小包圍圈。 這支稱做“紅六軍團”的隊伍,沿著贛江兩岸,時隱時現,神出鬼沒,連續游擊了好幾天,把各路敵軍都吸了過去。看看國民黨軍的部署全部打亂了,這支“紅六軍團”的隊伍,忽然間不見了。那些追捕的國民黨軍,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8月7日下午3時,紅6軍團9700多人,懷著激動的心情,告別了湘贛根據地的親人,開始從西南全線突圍,踏上了新的征途。 紅6軍團出發時,獨立第4團為前部先鋒。大隊人馬從新江口地域出發,首先在衙前和五斗江之間,突破了劉建緒部的兩道封鎖線,佔領了遂川的藻林。接著,又突破了劉部的遂川至七嶺的封鎖線。爾後,部隊又克服酷熱、疲勞和飢餓,晝夜兼程,繼續向前進擊。 這時候,劉建緒等湘、贛、粵之敵,驚悉紅6軍團已突破了三道封鎖線,才如夢方醒。劉建緒斷定了紅6軍團西征的真實意圖之後,立即報告了蔣介石。蔣乃急令王東原第15師和第16師尾追紅軍主力,令粵敵以6個團的兵力兼程北上,妄圖將紅6軍團包圍在桂東、上猶和遂川之間的地區聚殲之。 8月9日,紅6軍團在猴子嶺突破了湘軍最後一道封鎖線。至此,完全跳出了戰役包圍圈,於8月11日中午到達湖南省桂東縣的寨前圩。 寨前圩乃是桂東縣南的一個小集鎮,為游擊區。這裡群眾的基礎較好。老百姓見紅軍來了,十分熱情地歡迎。 8月12月下午,紅6軍團在寨前圩舉行了軍人大會,慶祝突圍勝利,誓師西征。 任弼時、蕭克、王震、張子意等人,扎著綁腿,穿著草鞋,腰間掛著手槍,一個個精神抖擻地上了講台。大會開始之後,任弼時以黨中央代表的身份,申明了紀律,進一步做了戰鬥動員,正式宣布成立紅6軍團領導機關:蕭克為軍團長兼紅17師師長,王震為軍團政委兼紅17師政委,李達為軍團參謀長,張子意為軍團政治部主任;龍雲為紅18師師長,甘泗淇為紅18師政委,譚家述為紅18師參謀長,方禮明為紅18師政治部主任。同時,正式宣布以任弼時為軍政委員會主席,由任弼時、蕭克、王震三人組成紅6軍團軍政委員會,軍政委員會為紅6軍團最高領導機關。 誓師大會之後,夜幕降臨,任弼時下達了出發命令。在蒼茫的夜色之中,這一支萬人大軍,以獨立4團為前導,浩浩蕩盪地踏上了西征旅途。 當日,任弼時、蕭克、王震就紅6軍團的行動計劃致電朱德,報告了紅6軍團的行動計劃:“我們今日晚向郴縣前進,預計13日到田莊,80裡。14日到滁口、黃草坪,80裡。15日到郴縣附近,90裡。相機佔領郴城。如郴城佔領,則以一師於16日進至桂陽;如不能佔,16日則全部迸發桂陽。” 紅6軍團入湘後,使湘、桂軍閥大為震動。 蔣介石於8月11日下令何鍵和余漢謀築碉攔截。國民黨湖南省政府主席、西路軍總司令何鍵更是慌了手腳,緣紅6軍團既入湖南藩籬,湘南平原已無險可守,只有湘江天險可以設防,遂急令劉建緒為第4路前敵指揮,“馳赴湘南積極設防堵禦”。劉建緒接到命令後,連忙趕至衡陽指揮作戰。 當湘軍全力“追剿”紅6軍團時,廣西軍閥第10軍的19、24兩師由廖磊率領向廣西邊境運動。 紅6軍團西征之後,遇到的第一道難關,就是八面山。八面山乃是羅霄山脈分支之一,位於湖南東部的資興、桂東境內,山上怪石橫立,溝谷縱橫,荊棘叢生,無大路可通,只有羊腸小道。空身人行走尚且困難,何況紅6軍團起程之時,又來了個大搬家,把省保衛局的犯人、醫院、兵工廠、石印機等都帶上了。特別是電台的發動機,十分沉重,需要幾個人抬著走。帶著如此沉重的輜重走在羊腸小路之上,那等困難,可想而知。部隊行走了一夜,這些笨重東西也移動不了20裡,想扔又捨不得。 就在紅6軍團將士翻越八面山之時,劉建緒的第15師扼守了山上各處要道,紅軍若正面攻擊,傷亡必大,難以奏效;若後退,追兵將至。任弼時、蕭克、王震立即商量如何通過此山,最後決定由王震帶領一支隊伍,闢出一條新路。 於是,王震選了一支精兵強將,由當地土人帶路,揮舞著大刀,在深山密林之中,披荊斬棘,開出了一條新路,使得全軍團一夜間從敵兵包圍圈裡跳了出去。 紅6軍團跳出敵重圍之後,繼續向西挺進。到了郴州境內的株江橋時,與郴州地下黨派出的游擊大隊長張東率領的百餘人會合。當下,任弼時會見了張東,張東將敵情等各方面情況介紹了一遍。爾後,在游擊隊的引導之下,紅6軍團大踏步地向郴州縣城挺進。 8月17日,郴州守敵棄城而逃,紅軍遂佔領郴州。 紅6軍團佔領郴州之後,因國民黨軍追兵將至,不敢久停,遂繼續西行。翌日,大軍到達桂陽。桂陽乃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三國時代的趙子龍戰守桂陽城便在此處。紅軍進入桂陽城後,時值黃梨豐收,村里村外,山頭地角,一棵棵梨樹掛滿黃梨。將士們紀律嚴明,無有私自吃梨之人,百姓皆呼之為仁義之師。 紅6軍團人馬過了桂陽,便進入了新田縣境。在小園鎮,任弼時、蕭克、王震立即召開了各師、團幹部會議。會議在一座廟的大殿內召開。任弼時在會上指出:紅6軍團雖然已突出敵軍重圍,目前處境卻依然艱難。敵軍各路人馬正從東、南、北三面對紅軍實行合圍。紅6軍團的西面,便是湘江,須迅速渡過。但水深流急,對岸還有國民黨重兵把守,渡江絕非易事。因此,設法甩掉國民黨軍,選擇好渡江的時間和地點是關鍵之處。 8月24日,紅6軍團將士經過兩天的行軍,到達了零陵縣蔡家埠以東的湘江右岸地域,嘩嘩江水聲已隱約可聞。同日,任弼時、蕭克、王震致電朱德,稱:“一、23日我全軍團急行軍,走140裡,於晚24時安抵湘江南岸之蔡家埠,無徒涉場,保安團將永州至冷水灘所有船隻調去,水面又寬,南路有敵未西渡……由零、祁間西渡已無可能,四溝水間渡湘水亦困難。我們意見六軍團在祁、新、常地域之陽明山及其附近地域發展游擊活動,以陽明山為根據地。據說此山橫直八九十里以上,地形有利,山勢險要,過去大有土匪隱藏。” 陽明山位於零陵東南百里之遙,在零陵和新田兩縣之間。主峰海拔1520米,為春陵水與湘江的分水嶺。其山勢縱橫七八十里,山上重巒疊障,高插雲霄,為湖南名山之一。 由於湘軍沒有料到紅6軍團去翻陽明山,因此只派了1個連兵力憑險扼守山上的隘口。蕭克遂指揮人馬,全殲守敵,掃除前進路上的障礙。爾後,全軍團將士,一鼓作氣,僅用了1天時間,便登上了陽明山。上山之後,任弼時等才知道陽明山地瘠民窮,紅6軍團無法立足。陽明山上有一座廟,這天晚上,天下著大雨,任弼時、蕭克、王震等在廟裡與地方黨組織的人談話。一番相商後,決定把紅6軍團一些不便帶的武器和一些行動不便的傷員留在當地安置。 次日,任弼時即率人馬下山,直取祁陽縣的白果市。白果市乃是一個小山鎮。鎮上有保安團四百餘人。這些保安團措手不及,大都成了紅軍的俘虜。 8月25日,劉建緒電令國民黨第19師第55旅旅長兼湖南保安第5區司令段珩,要他速安排人馬到同郵亭圩堵截紅6軍團,防其搶渡湘江。 任弼時、蕭克、王震等正準備率領紅6軍團人馬準備搶渡湘江,再向新化、溆浦地區前進時,紅17師的偵察員過來報告,說兩天之前,湘軍已在湘江兩岸增加了兩個師的兵力,正趕修工事,還搶走了江面上的大小船隻,並在沿江的淺水處架設了鐵絲網。三人聽了,自然焦急,任弼時略加思索,遂傳令道:“停止前進,就地待命。”之後,又命令身邊的參謀:“把袁任遠請來。” 不一刻,軍團政治部副主任袁任遠來到了任弼時面前。任弼時問:“任遠同志,你們紅7軍當年從廣西北上之時,是從哪裡過的湘江?” 袁任遠說:“在廣西的全州。” 任弼時問:“那裡可以涉過嗎?” 袁任遠說:“那裡的河水不寬,也不深。” 袁任遠把當年紅7軍北上渡湘江的情況講過之後,任弼時遂命令部隊,掉轉方向,折向東南,後衛作前衛,直朝桐子坪迸發。到了桐子坪,部隊住了一夜。清晨又出發。當前衛團走到零陵縣的分水嶺時與湘軍王東原第15師遭遇,一時間槍聲大作,雙方展開激戰。任弼時得知此情,隨即下令部隊回師東進,進抵湘軍設防薄弱的陽明山西麓。 紅6軍團甩掉了尾追的湘軍之後,又取道寧遠,意欲由永安圩直插全州。行軍途中,得悉湘軍第15師又追了上來。任弼時遂命令人馬,再次改變行軍方向,第二次攻占新田縣城,旋即進入了嘉禾縣境。 嘉禾縣乃為蕭克的故鄉,他對這裡的地理民情頗為熟悉,遂率領人馬繞道而行,避開湘軍,神速地直奔藍山、道縣。 紅6軍團入湘後,桂東、郴州、新田、零陵等地國民黨政府告急文書,雪片般地飛到長沙。何鍵拿著這些“報喪帖子”,在屋裡不住地打磨磨兒,他摸不清紅6軍團此行的目的。起初,紅6軍團到達桂東一帶時,何鍵接到報告,曾對左右說:“蕭匪此舉,乃聲東擊西之術,想把我軍人馬從所占之匪區引出,而後尋機殲之。傳我命令,所佔匪區兵馬不可妄動,另調人馬,加緊追堵。”如今,紅6軍團這來勢,不像是聲東擊西,像是要轉移到他處。這樣一想,心裡著了忙,遂發急電,向蔣介石報告。 蔣氏見電,當即起草了一個命令。命令湘、桂、黔三省“圍剿”部隊,合擊紅6軍團;又命令20架飛機起飛,一齊撲向紅軍。 紅6軍團自西征之後,幾乎是天天行軍,不得休息,加之天熱,許多人走得腳都腫了起來,磨起了一串串大水泡。每天都有許多人掉隊。那些連排幹部更加辛苦,除了自己走路,還要鼓動掉隊的戰士,幫助體弱的戰士背槍;到了宿營地,又幫他們洗腳挑泡。尤其辛苦的是那些炊事員,他們到了宿營地,別人休息了,他們還要找柴找草,燒水做飯。 紅6軍團將士急行軍到達道縣後,9月1日在道縣以南徒涉了湘江上游的支流瀟水,進入湘、桂兩省的交界處永安關。這永安關,有桂軍1個團守衛,聽說紅軍主力到了,立時如鳥驚飛,如獸走散。紅軍沒費幾顆槍彈,便佔領了永安關。 紅6軍團佔了永安關後,人不卸甲,馬不卸鞍。當晚,前鋒部隊襲佔了廣西灌縣的文市。部隊連夜渡過灌江,又繼續向西挺進。 當紅6軍團轉戰湘南時,白崇禧也派出主力第7軍前往“協剿”。新桂係與蔣介石夙怨很深,自然不肯賣力,同時也怕與紅軍較量丟了老本錢。因此,與紅軍作戰,虛虛實實,遮遮南京耳目而已。但紅6軍團一入廣西,白崇禧就著了忙啦,深恐紅軍進攻桂林,搗其老巢;更怕蔣介石人馬乘機人桂,達到“明取西川,暗奪荊州”的目的。驚悸之餘,立即命令靈川、臨桂、恭城各縣民團火速集合於桂林之東、北兩面,防堵紅6軍團南下;命令在桂、湘、粵邊界鐘山縣設防之所部第24師70團,星夜趕往興安縣的界首,防堵紅軍渡過湘江;命令第19師向紅軍追擊。 紅6軍團主力,馬不停蹄,人不下鞍,連夜向湘江沿岸推進,於9月4日凌晨順利地到達了界首。界首地處湘江的上游,探明嶺下。這里江面不寬,江水清沏,卵石游魚歷歷可見。指戰員們不顧行軍勞累,紛紛跳人江中涉渡。後續部隊又找來了幾隻渡船,及時地架起浮橋。近萬人馬,不到一天時間,便勝利渡過湘江。 在紅6軍團涉渡湘江的時候,廖磊第7軍的覃連蘇第24師第70團正在離界首不遠的塘市蒙頭睡覺,被紅17師第51團打了個措手不及,一哄而散。第70團團長汪玉珊因失職而被罷免職務。 紅6軍團搶渡湘江之後,何鍵立即就“追剿”紅6軍團向第19師師長李覺、第1縱隊司令劉建緒、第2縱隊司令劉膺古、國民黨軍第1軍軍長兼“贛粵閩湘鄂剿匪軍”西路軍3縱隊司令陳繼承下達了追擊命令。 此時紅6軍團指戰員,經過數十天的緊張行軍,都練出了鐵腳板兒,真是越走越有勁兒。渡過湘江之後,一鼓作氣向興安縣的西延急進,並迅速佔領了西延。 9月8日,中革軍委以“火急”電致任弼時。電文謂:“在中央局、軍委7月23日訓令中,規定的六軍團第一步的動作,基本上是結束了。對6軍團以後的行動,現有如下的補充訓令。”“補充訓令”首先介紹了敵情,爾後指出:“如六軍團繼續北進,則在敵人這種部署下可迫使我軍於資、沅兩源河套之間與之決戰而消滅我軍。”又指出:“目前六軍團行動最可靠的地域即是在城步、綏寧、武岡山地。6軍團應努力在這一地區內最少要於9月20號前保持在這一地區內行動,力求消滅敵人一旅以上的單個部隊,並發展蘇維埃和游擊運動;以後則轉移至湘西北地域,並與在川、貴、湘邊境行動的紅6軍團取得聯絡。為避免渡大河的障礙與不利的戰鬥,應規定沿湘、貴邊的前進路線如下,即由綏寧、通道至貴州之錦屏、天柱、玉屏、銅仁,再轉向湘西之鳳凰地區前進,這是9月20日後的任務。”並強調:“六軍團即應協同二軍團於湘西及湘西北地域發展蘇維埃及游擊運動,並於鳳凰、松桃、乾城、永綏地域建立鞏固的根據地,其後方則背靠貴州,以吸引更多湘敵於湘西北方面。”“補充訓令”明確了五點任務:“一、每日行程應縮短到三四十里;二、要在有利的地形下,如隘路、山地、渡河場,伏擊或襲擊敵軍單個的部隊;三、當大敵來攻時亦利用優越地形,消滅敵人的先頭部隊;四、當敵人成並行路追擊時,則應折轉到側面陣地,側擊前進之敵;五、為擾敵及發展游擊戰爭,應暫由主力中抽出一團以上的兵力出去活動,並應派地方工作同志同行,以便在群眾中進行政治工作。”“為要執行這兩週內的任務,六軍團可暫停留於西延西北山地行動,首先箝制桂敵,而側擊向城步前進之胡旅;在執行這任務後即箝制西進之湘敵主力,折轉過來消滅桂敵先頭部隊;最後則向城步、武岡佯攻游擊,誘敵北進,我則背靠城步西南山地,以保守我真正的企圖。”“補充訓令”最後說:“這一訓令是絕對秘密的,只有中央代表與軍團首長應知道並嚴禁下達。這是一般行動原則,詳細行動得依情況變動由軍委個別命令決定之。” 紅6軍團在西延稍事補充後,便西越蔡石界,向車田前進。當前鋒紅52團進到蔡石界頂時,幾架敵機對紅軍進行瘋狂的轟炸和掃射。國民黨軍的飛機欺紅軍無高射武器,肆無忌憚,竟越飛越低,越炸越瘋狂。戰士們氣得暴跳如雷,亦無辦法。一見飛機來了,人馬只好就地臥倒,如此行行臥臥,行軍速度大減。戰士們氣壞了,竟舉槍對空射擊,還真有一架飛機被打中,墜落在石溪的稻田內。戰士們一擁而上,把飛機燒毀。其餘敵機嚇得鑽入高空。 步槍能打下飛機的事兒,立時在軍中傳開。任弼時得知後,當即傳令,組織一些好射手,專打飛機。各師團馬上執行。這一招還真靈,那些飛機不敢低飛了。 9月13日,中革軍委批評紅6軍團的行動,指出:“一、軍委前令六軍團襲擊綏寧與側擊李敵,你們均未照軍委命令執行。二、現六軍團的行動,應以小部箝制綏寧李敵,集結主力突擊尾追胡敵。如胡敵改由城步河繞道開綏寧時,則六軍團應轉移至綏寧以西山地,以一部取得通道為我托足地,主力則相機突擊李敵向靖縣前進”。 9月15日9時30分,中革軍委又電示任弼時、蕭克、王震,批評“紅6軍團近日行動與中革軍委8日'訓令'不合,不應強行軍過早進入貴州,更不應該保持不打仗的戰術原則,應求消滅綏寧、靖縣及通道三角地帶的敵人,並在城步、通道、綏寧、靖縣地域廣泛發展游擊戰爭”。 在紅6軍團與桂敵周旋於廣西之時,何鍵就命令其女婿李覺率19師和第32旅,共8團之眾,開往綏寧、靖縣一帶,攔截紅軍。紅6軍團再度進入湖南時,李覺已率部進入綏寧,其第32旅也開進了城步。這時,紅6軍團前面有湘軍8團之眾阻擋,後面有桂軍兩師之眾緊緊追擊。這一帶均是高山峻嶺,茂密森林,人煙稀少,部隊行動十分困難。 9月16日,紅6軍團將士來到了大山中的一座小縣城。 這座小縣城名日通道縣。縣城不大,僅有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街,居民多為侗族。住戶和商店也不多,僅有一個保安隊,幾十名保安隊員。紅軍先頭部隊到縣城邊兒時,乒乓放了幾槍,就把保安隊嚇跑了。紅軍入城之後,正值中秋佳節到了,任弼時、蕭克、王震決定在此休息過節。 當晚,中革軍委發來敵情報告,說廖磊和李覺的桂、湘軍正從兩面奔來,要夾擊通道縣城。蕭克對任弼時和王震說:“通道地僻人稀,不可久居,我軍當迅速轉移。” 任、王二人同意。當即,蕭克指揮紅6軍團,兵分兩路,沿著崎嶇小道穿過深山老林,朝靖縣新廠地區進發。 9月18日,任弼時等致電中革軍委,提議李達為軍團參謀長,蘇杰為17師參謀長。 9月19日晨,漫天大霧籠罩著通道的山山嶺嶺。這霧別提多大了,人走對面都看不見。廖磊的先頭部隊進入通道城後,與湘軍誤打起來,雙方都損失慘重。 任弼時率紅6軍團人馬率部在靖縣稍事停留,又踏著晨星曉月,急急西行,來到了渠水。這渠水乃是湖南四條大江之一的沅江上游的一條支流。適逢水漲,江面上有許多從山上順流放下的木排。這些木排都是流向沅陵、常德等地的。工兵部隊立即將上游漂下的木排連在一起,搭成了浮橋。大隊人馬順利地過了江,繼續西行。 9月20日,朱德電令紅6軍團“不應讓敵人將我們壓迫到所規定前進路線以西的地域”,情況許可時,“在途中可稍事停留,10月中旬以前到達新指定的地域就夠了”。 這時,白崇禧給廖磊發來了一紙電文,令其率部隊將紅六軍團迫入四川境內。廖接到此電後,即邀李覺至軍中,商談此事。二人計議一番,決定由李覺率湘軍由靖縣經會同、晃縣、玉屏向蕉溪、鎮遠前進,從東側堵截紅軍。廖磊率桂軍人貴州黎平,尾追紅軍。這時,廖磊又擬好了一道電文,電請國民黨貴州省主席王家烈迅速發兵,從西面堵截紅軍。廖磊擬好了電文,正要發時,機要副官送來了王家烈發來的電報,說貴州已發了兵,由王家烈親自指揮,要湘、桂兩軍協同作戰。 此時,王家烈令駐榕江之旅長周仁芳,率全旅人馬開赴黎平;又令黔省公安局長王天錫為前敵總指揮,先率第1、第6兩團,由貴陽出發,開赴施秉布防;再命萬式炯率第8團在烏江北岸箐口一帶扼守;又令駐銅仁之師長柏輝章及原駐思南之旅長李成章,率本部人馬,協力對印江、沿河方面的賀龍部進行封鎖,使其不能南進與紅六軍團會合。接著,王家烈又組織了第25軍軍部指揮所,任命劉名傑為指揮所參謀長。爾後,王家烈到達貴定縣內的馬場坪,在此設指揮所。何鍵又建議湘、黔兩軍組成湘、黔邊區“剿匪”司令部,司令由黔軍第1師師長何知重兼任,副司令由湘軍第19師長李覺兼任。 紅6軍團人馬進入貴州錦屏縣後,遇到了周仁芳部的阻擊。蕭克遂指揮人馬將周部擊退,順利通過錦屏,進入劍河縣境內,到達清水江流域的南嘉地區。這一帶是苗族、侗族的聚居區。由於歷代官府對少數民族的壓迫,苗、侗兩族的民族仇恨很深,每有官府軍隊經過,兩族人民都要手持利器,扼守山寨,遍山呼應。由於這里地形險要,曾一度為古戰場。據史載,250餘年前張秀眉、姜彥芳領導的苗、侗民族起義軍,與清軍血戰,把清江水都染紅了。所以,當紅6軍團人馬經過這裡時,這些少數民族將紅軍誤認為是反動軍隊,都持刀劍守衛寨前。任弼時得知此情,急令紅軍各級政工人員對部隊進行民族政策教育,尊重少數民族的風俗習慣,要執行紅軍的紀律,不入民宅,不侵犯群眾一草一木,並在沿途張貼佈告,散發傳單,扶危濟貧,對山寨主、土司頭人進行爭取工作。苗、侗兩族同胞很快對紅軍消除了誤解,並變敵對為支援。時任軍事裁判員的何輝對此回憶說:“部隊在貴州苗族地區時,有一次師部通訊連押送來一個老太婆,50來歲,雖然用繩子捆著手,但毫不示弱,說一口土話,可惜我們聽不懂。據通訊連的報告和來人說,她不讓紅軍在村里宿營,還想用刀砍殺紅軍戰士。說著,來人將一把苗族人砍柴的刀遞交給我。這刀長柄,鉤頭,非常鋒利,是苗民上山勞動必帶的工具。看來持刀行凶,人證物證俱在。如何處理?我去請示弼時同志。他看了報告,聽了我的匯報後說:'少數民族人民受了國民黨的欺騙宣傳,對我們不了解,我們不能簡單化處理!'他考慮半晌,說:'把人放了,刀還給她,向她表示紅軍是保護少數民族的,經過這裡是過路,不侵犯他們的利益。'我照他的意思把老太太的綁鬆了,用手示意表示紅軍和他們是兄弟,把砍刀交還到她手裡,準備送老太太回山寨。這一來,苗族老太太臉上表情突然變化,不像押來時那樣氣勢洶洶充滿著對抗情緒。” 9月20日,任弼時等接到以朱德名義發來的電報,指出:據尚未證實的情報,2軍團的部隊已佔領思南、印江、清江並向石阡前進。為取得協同動作,依據我們8日的訓令不變。而你們的前進路線特確定:由現地域經清江、青溪、思縣到達省溪、銅仁、江口地域。然後設法與2軍團首長取得聯絡,在前進中將要渡過兩道河:(電文中指定的兩道河一道是清水江,一道是沅水,均在黔東鎮遠以東地域)。來電還規定了渡河地點,強調渡沅水時,向西不得過鎮遠。電文又指出:“A、渡清水江時,如在錦屏附近便於渡河時,則可直經邛水到青溪,否則經過黎平之北於清江附近渡河;B、渡沅水應於青溪渡河,否則可於鎮遠對岸渡河,如再向西時,對於我們的行動是不利的;C、當在貴州東部前進時,應注意貴州敵人調動進攻二軍團的部隊。黔敵數量少,戰鬥力弱,沒有與我作戰的經驗。當與貴州敵人遭遇時,應迅速堅決消滅之,以開闢自己前進的道路。” 其實,鎮遠以東的清、沅兩水間正是國民黨軍企圖圍殲紅六軍團的地域。特別是鎮遠,是黔東門戶,扼荊楚上游,據湘黔要道,山川險阻,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黔軍早已調兵設防。中革軍委遙控指揮,紅6軍團按這條路線北上,必將接二連三地與湘桂黔軍遭遇,處處被動,但命令又必須執行。 紅6軍團人馬離開清水江地區時,苗、侗同胞得知紅軍渡江有困難,便積極為紅軍偵察水勢,收集船隻,偵察敵情,綁結木筏,架設浮橋,協助紅軍在清江縣(今劍河縣)的南家堡渡過了清水江。紅六軍團大隊人馬渡過清水江之後,穿森林,越溪谷,日夜兼程,向北挺進,以期早日與賀龍部會合。 紅6軍團人馬北進趕到八卦河時,因連日大雨,河水猛漲,無法渡河。這時,廖磊部隊由錦屏壓了過來,李覺部也憑藉河險阻擊紅軍先頭部隊。任弼時見紅軍有三面受敵之險,遂與蕭克、王震商議。三人一番計議,決定繞過沅陽河,避開湘軍,改由大廣、小廣西移,再伺機北上。不料9月26日當先頭部隊行抵大廣時,遇到湘桂兩軍伏擊,紅六軍團主力在紅18師掩護下,進入大廣偏西的大山;但擔任前衛的紅18師第54團卻遭受嚴重損失,團長趙雄陣亡,紅54團因此拆散,編入其餘各團。這是紅6軍團入黔後第一次遭遇戰。 時紅6軍團前臨沅陽河,後瀕清水江,處境非常不利。直到9月29日,中革軍委領導才認為紅6軍團“在兩大河間是絕對不利的”,要他們當晚渡沅陽河,迅速向江口前進。 9月30日,任弼時、蕭克、王震致電中革軍委,稱:“一、我軍25日由凱寨撤入八卦河、米溪。當時湘、桂敵集結南洞司至漢寨一線,且鎮遠以東不能徒涉,而沿河敵已有準備,故決定26日由大小廣西移或南渡清水河脫離敵人。二、26日晨,18師之前衛團到大廣即遇敵。當時52、54團進入戰鬥。因敵25日到達,已佔居高臨下之陣地,當時我們是兩團,且南洞司之敵有由八卦河合擊之,故決定以18師靠大廣偏西大山掩護軍團通過,到烏坪寨一帶宿營。是役因敵伏擊,我52團、54團遭敵猛烈火力射擊,傷亡一百四五十,陣亡團長、營長各一,傷團政委2人,營長2人,且54團有一人失聯絡,並失機槍筒一挺。三、27日,我軍到良上宿營。28日,整日行軍,於29日早到施秉。下午至以西之石洞口宿營。30日擬向黃平、施秉前進時,準備1日在施、黃間渡河。四、我們所過地區,均係高山峻嶺,道路很少。我們無黔省軍用和較詳的地圖,居民多苗、侗人,少有知二三十里外道路,行軍頗困難。以後佈置之小地名望指明所靠近之大地名。” 致電後,紅6軍團撤到了沅水南岸。經過幾天幾夜的行軍,接近了老黃平縣城。 老黃平縣城亦稱舊州,位於蓼黃縣的西北部,四周築有高一丈五尺、寬六尺有餘的堅固城牆。自古以來,這地方便是溝通內地與西南邊境的交通要道。此時,守衛這裡的為王家烈妻舅萬碧齋。 10月1日,紅軍大隊人馬到了城下,萬碧齋慌忙棄城逃走,那些團丁們也都四散而逃,蕭克部隊佔領了舊州。紅軍入城之後,張榜安民,百姓見隊伍秋毫無犯,才放下了心,第二日都照常營業。 舊州城內有一個教堂,教堂裡有兩名傳教的神父,一個名叫薄復禮,一個名叫海曼。由於紅軍進占舊州行動神速,兩名神父沒來得及逃跑。紅軍進城之後,軍團司令部就設在教堂之中。兩名神父開始嚇壞了,後來見紅軍沒有難為他們,也沒動用他們的東西,這才放了心。 在這教堂牆上,掛著一張一平方米大小的法文地圖。蕭克見了這張地圖,真是喜出望外。紅6軍團一路西征,只有一張中學生用的地圖,這圖上只略標了些省會和較大的縣城、河流、山脈,很不精確。如今見了這張地圖,蕭克自然高興。可惜的是,圖上標的均是法文,沒有中文。蕭克到薄復禮的房中,滿面笑容地同他攀談起來。薄復禮這時已對紅軍不怎麼畏懼了,便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同蕭克談話。蕭克同神父拉了些家常話後,便要神父幫助翻譯這張地圖,神父欣然答應。這天晚上,在一張方桌油燈之下,薄復禮神父便按照蕭克的指點,對圖上一個一個的地名進行翻譯,兩人邊比劃邊說,整整翻了一夜,終於把這地圖都標上了中國字。 後來,薄復禮隨紅軍行進,跟著紅6軍團走了18個月,使他對紅軍有了較深的了解。到了1936年的4月12日,紅6軍團進軍到昆明附近時把薄復禮放了。任弼時不僅給了他足夠的路費,還特意請他吃了頓飯。薄復禮離開紅軍後,說了紅軍不少好話。 1934的10月3日,也就是紅6軍團佔領舊州的第二天,紅軍偵察員探得湘、桂、黔三省兵馬又圍了過來。任弼時知舊州不能久留,便率領人馬在施秉和黃平間搶渡了大沙河,西進至瓮安縣的猴場。同日,任弼時接到了中革軍委發來的電報。電報指出:“桂敵現向南開動。據諜報稱:3軍已佔印江。六軍團應照軍委1日13時半電令,速向江口前進,無論如何你們不得再向西移。” 10月4日,中革軍委再次電令任弼時、蕭克、王震,要紅6軍團“由黃平經施秉以北之清沙、金蓬場、馬鞍山、狗牙向江口縣前進,並與諜報所傳賀龍已至印江縣的紅軍相呼應。如江口縣在烏江西岸,應即改為向烏江以東、銅仁以西、印江以南的目的前進。如江口位置未錯,應即向江口前進,絕對不可再向西北轉移。” 中革軍委從10月1日至4日,3次電令任、蕭、王,“迅向江口前進”、“不得再向西移”。 本來,任弼時擬從猴場出敵不意地搶渡烏江,甩開國民黨軍,設法與賀龍的紅3軍聯繫,由於中革軍委的連電指示,只得調頭向東北經石阡到江口地區。而這時,國民黨湘桂黔軍的三方代表李覺、廖磊、王天錫正在施秉縣的濫橋召開軍事聯集會議,制定聯合作戰計劃。廖、李、王三人料定紅6軍團不會西渡烏江,而北上尋找賀龍人馬,而且必經餘慶、石阡,於是星夜出動,打算把紅6軍團消滅在石阡地區。如此一來,紅6軍團正好向國民黨軍的包圍圈內行進。 10月4日,國民黨貴州省主席王家烈發布了防堵紅6軍團和紅3軍的通令。 10月5日,任弼時、蕭克、王震率紅6軍團人馬,從猴場北進,朝石阡縣甘溪進發。上路不久,天下起了濛濛細雨,幹部戰士的衣服很快都濕了。土路之上,一步三滑,黃糊糊的泥漿濺得人們滿身都是。由於大家都想早些趕到甘溪休息,儘管雨天路滑,行軍速度卻依然不慢。 這時,任弼時竟得了瘧疾,燒得他滿嘴起泡。長長的黑髮使他顯得更加消瘦。戰士們只得綁了副擔架,抬著他走。 紅6軍團人馬朝甘溪進發之際,湘、桂、黔軍也正向甘溪集結。原來,中革軍委的情報有誤,桂敵沒有向南開。當紅6軍團人馬在舊州時,廖磊、李覺、王天錫便依據濫橋軍事會議部署,入黔的湘、桂兩軍主力開進到石阡及鎮遠阻攔紅軍,以桂軍之第24師、湘軍之補充第1縱隊及黔軍之一部分,由南向北壓迫紅軍,企圖通過南追北堵,腹背夾攻,將紅軍消滅在石阡縣內。這重要敵情,對紅6軍團的進退存亡關係極大,而遠在江西的中央蘇區的中革軍委對此全然不知,盲目判斷,竟下達了紅6軍團北進的指令。 時紅六軍團的前衛第49團也派了偵察員打探。在甘溪,紅49團第1營第2連與桂軍第19師人馬遭遇,紅軍倉促應戰。這時,軍團參謀長李達剛剛到達紅49團團部,他聽到槍聲急驟,忙問團長李大新是怎麼回事。這時候,團部作戰參謀急急地跑了進來報告情況,說敵人已包圍了甘溪,是哪處敵軍尚不清楚。李達一聽,急下令部隊迅速突圍,但為時已晚。國民黨軍已將紅49團和紅51團切開,並佔領了甘溪鎮一側的白虎山和寨面坡高地,分數路向紅軍這兩團進攻。紅51團腹背受敵,被壓迫到街後的夾間中,進退維谷;李達和紅49團的大部,也被國民黨軍團團圍住。國民黨軍越聚越多,紅50團也被國民黨軍咬住。 這天,任弼時正在發高燒,躺在擔架之上。他聽到四周槍聲激烈,忙問怎麼回事。警衛連長忙說:“前衛部隊遇到了敵軍抗擊。” 任弼時翻身而起,問道:“多少敵軍?” 警衛連長說:“情況一時不明。” 任弼時又問道:“蕭克、王震呢?” 警衛連長答:“都去指揮戰鬥了。” 任弼時問:“參謀長呢?” 警衛連長答:“被敵人隔斷了,聯繫不上。” 這時候,王震來了,他提著手槍,袖子捲著。任弼時見到王震,急問道:“怎麼回事?” 王震擰著眉頭道:“我們撞上敵軍主力了。” 任弼時問:“是哪路敵軍?” 王震說:“現在還弄不清楚,我已派人去抓舌頭了。” 說話的工夫,紅18師偵察連連長便抓來兩名國民黨軍的下級軍官。王震審問道:“你們是誰的隊伍?” 兩名軍官戰戰兢兢地答道:“是廖磊21團的人。” 接著,王震又進一步問明了情況。這時,蕭克也滿身硝煙地走來。他見到任弼時和王震說:“我們被湘、桂、黔之敵包圍了,部隊要迅速突圍。” 當下,任弼時、蕭克、王震帶著部隊突圍。甘溪的四周全是高山深谷,山勢異常險峻。紅軍打來打去,不僅沖不出國民黨軍的重圍。反被壓在一條山谷之中。說話天色已晚,國民黨軍又四面燒起火堆。王震對蕭克說:“部隊今夜一定要突圍,若待天明,就麻煩了。” 任弼時說:“告訴龍雲,要他帶52團,掩護主力突圍。突圍方向是東北,那裡有賀龍部隊,可以得到他們的接應。” 當下,蕭克令人叫來紅18師師長龍雲,任弼時親自向他交代了任務。之後,大隊人馬向東北方向開去。紅軍這一突圍之舉,立時為國民黨軍所察覺,廖磊、李覺下令阻擊。龍雲便指揮紅52團奮力箝制敵兵,使得主力得以走脫;而紅52團卻被國民黨軍團團圍住。龍雲率領全團官兵,與國民黨軍激戰三晝夜,後彈盡糧絕,全團官兵大都壯烈犧牲,龍雲負傷後被國民黨軍殺害。 紅6軍團主力趁夜色突圍之後,便在石阡、餘慶、施秉之間的大山里轉悠。這裡是梵淨山西側,全是高山峻嶺,人煙稀少,物資奇缺。由於山路崎嶇難行,馬匹行李不得不丟下,許多人沒有鞋穿,只得打赤腳在山路上走,荊棘把腳都扎破了。隊伍走在臨近石阡的地方,將士們又因誤食桐子油中毒,一個個腹瀉不止。 雖然如此,無論幹部戰士,都咬緊牙關,堅持行進。任弼時雖身染瘧疾,不時寒熱間作,且沒藥物,但他不肯躺在擔架之上,憑著意志,手拄木棍堅持步行。 10月10日,任弼時、蕭克、王震致電中革軍委:“一、我軍7日在甘溪遇桂敵,17師與戰不利。李達率49團、51團各一部(約六七百人,據探報昨日已經向江口方面去了)與主力失去聯絡。我主力因後衛亦發現追敵,由右側高山臨時開路,經一晝夜行軍,到達刨溪。而桂敵由大路大抄擊,8日,18師與敵對峙半日。我軍仍向東前進,在路賴又遇桂敵,我尖兵繳獲駁殼6支,是晚仍在高山對峙。二、我軍前後減員約千六七百人,傷病員、槍支極多,行軍緩慢,平地需4時,山地要6時至10時,遇敵須掩護4、5時才能通過,因而人員、彈藥、精力消耗甚大(彈藥也很缺了)。三、貴州山地,懸崖絕壁,人煙稀少,給養困難,大兵團行動十分困難,每次行動蕭王李都是分開到前、後衛及本隊指揮。在目前情況下,我軍與敵人大規模地戰鬥十分不利。應速轉至蘇區附近,避免零碎的無益消耗。但集中行動太笨重,易被敵追擊截擊。因此提議分成兩個縱隊,王震率18師,任、蕭隨17師,焚燒行李,減少輜重,以靈活的游擊動作,轉到蘇區。四、我們準備12號分開。五、我軍本晚進至距施秉20餘里宿營。” 10月13日,中革軍委復電,不同意任、蕭、王的意見,指示:“六軍團兵力不應分散與分成二個梯隊,而兵力應集結使用,以便與敵進行戰鬥;六軍團不應渡烏江北進,或由現地域一直北進,仍應向銅仁以西烏江以東之江口前進,繼續執行軍委原規定的任務。” 這時候,湘、黔、桂軍共24個團的兵力,依然尾追不捨。任弼時、蕭克、王震率領部隊,在這大山中轉來轉去,只是轉不出國民黨軍的包圍圈,大家未免焦急。這天下午,軍團主力行至石阡至鎮遠的大山之中,任弼時正與蕭克、王震商議軍情,參謀報告說一老人求見。任弼時忙起身相迎。在一大樹之下,見一老者,銀鬚白髮,目光炯炯,年約七旬,身穿粗布褲褂。任弼時見到老人,連忙施禮。老人還禮後說:“敢問將軍尊姓大名?” 任弼時道:“不才姓任,名弼時。” 老者道:“原來是任將軍。我老漢為此山一獵戶,今見將軍帶數千人馬,困於此處,老漢知將軍人馬為仁義之師,故來此為將軍指條明路。” 任弼時忙道:“老人家,先受我一拜。”言罷,任弼時躬身施禮。 老者道:“將軍千金之身,如此豈不折殺老漢我了。”說完,轉身指著莽莽大山道:“此處諸山,均為梵淨山餘脈,雖為餘脈卻也山高谷深,溝壑縱橫,若不識路徑,縱然插翅,也難飛出。據老漢我所知,如今各處山口關隘,均被湘、桂軍所佔,這些山口,均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處,將軍人馬,若從這些地方出去,要比登天還難。” 任弼時說:“請老丈為我紅軍指條明路。” 老者道:“我本窮人出身,聞將軍隊伍是窮人隊伍,為將軍隊伍帶路,我老漢縱然粉身碎骨,亦是應該。”老者繼續說道:“這大山之中,有一條人跡罕至的谷澗夾溝,可通山外,只是這路十分難走。” 任弼時說:“只要有路就好。” 老者說:“這條夾溝,在20年前,是一條通往岑鞏的大道。後來,由於梢林長得越來越密,一層連著一層,這路就斷了。如今,只要你們砍開梢林鑽出去,10里之外就有人家。夾溝兩邊的山很陡、很高,王家烈的那些煙鬼就是知道你們從此通過,他們想爬也爬不過來。” 任弼時聽罷,握著老者的手,連連說道:“老人家,紅軍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這樣,紅6軍團主力便在老人的帶領之下,向這條夾溝走去。到了夾溝,幹部戰士們都紛紛用刺刀撥開荊棘,許多人的手腳被劃破了不吭聲,肚子餓得咕咕叫不言語。碰到野果子,吃上幾口,整整一夜,紅軍大隊人馬,終於通過了梢林,衝出了國民黨軍的重圍。 紅6軍團主力衝出國民黨軍重圍之後,任弼時緊緊握著老獵人之手,感激得不知說什麼是好。 紅6軍團主力突圍出來之後,到了一個叫冷家榜的小鎮。時已至10月18日,任弼時、蕭克、王震遂致電中革軍委:“今日全軍進至冷家榜(離石阡70裡、姜家廠80裡),明日繼續向姜家廠前進。” 電報剛發完,警衛連的幾個戰士興沖衝到了軍團司令部,把幾張標語送到了任弼時面前說:“我們在這小鎮上見到了紅3軍的標語。” 任弼時接過一看,果真是紅3軍的標語,立即問道:“你們沒問問群眾,紅3軍什麼時候到的這裡?” 戰士們齊說:“我們問了,紅3軍半個月之前來過此處。” 任弼時拿著標語,立即集合了部隊,興奮地高聲說道:“同志們,我們就要到蘇區啦,賀龍同志的紅3軍離此不遠了!” 一聽說要與賀龍隊伍會師了,許多人都高興得跳了起來,都嚷嚷著要看那幾張標語。任弼時就讓人把這幾張標語分到各團。幹部戰士們在此時此刻看到這樣的標語,別提多親切了。 紅6軍團主力在小鎮稍事休息後,繼續向東北方向行進。 後來,在國民黨軍中紛傳紅6軍團遇上了山神爺,是山神爺帶的路,才使紅軍化險為夷。有人向任弼時問起此事時,任弼時笑道:“不錯,紅軍是遇到了山神爺,這山神爺就是人民群眾,沒有人民群眾的支持,紅軍將寸步難行。” 紅6軍團主力在任弼時、蕭克、王震的率領下,突破了敵軍的重重包圍,來到了印江的木黃,得知這裡是黔東蘇區的邊緣,大家甚為高興,便派人四處打聽紅3軍的下落。這日,紅6軍團人馬在苗玉山下一個寨子宿營。任弼時同一以釣魚為生的百姓閒話,這人姓吳名春和。任弼時問他這裡到沒到過紅軍。吳春和見任弼時和藹可親,說:“10天前,這地方來過一支人馬,他們對窮人特別和氣;對有錢有勢的人就不一樣了,牽走了他們的牛羊,挑走了他們的穀子。”吳春和還告訴任弼時,說這隊伍裡有個人,長得挺威武,留著小鬍子,看樣子是個官兒,挺愛釣魚,一邊釣魚一邊同他談話。 任弼時忙問道:“都同你談什麼呢?” 吳春和說:“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說他叫加貝。把釣的魚都給了我。我問他為甚不要魚,他說他這個人不釣小魚,要釣大魚。” 任弼時聽後對蕭克、王震說:“10天前來過這裡的人叫加貝,這加和貝合起來是個'賀'字,定是賀龍無疑了。” 當下,任弼時傳令,凡遇到穿便衣的軍隊,不准開槍。同時又增加了便衣,加強了偵察活動。 賀龍這時也派人四處尋找紅6軍團的主力。 10月23日,賀龍率領黔東獨立師來到松桃縣內一個叫石樑的地方,剛剛住下,便有偵察員進來報告,說他們聽做生意的老百姓講,印江木黃地方新近來了不少紅軍。偵察人員說這很可能是紅6軍團的主力。賀龍聽了,立即吩咐偵察員,速去木黃偵察,若果真是紅6軍團主力,馬上回來報告。 派去的偵察員很快回來報告說木黃來的紅軍正是紅6軍團主力。賀龍聽了十分高興,傳令做好迎接準備。 第二天,也就是1934年10月24日,一大早,任弼時率紅6軍團的將士朝石梁出發。指戰員們聽說要到石樑與賀龍領導的紅3軍會合,一個個都有說不出的高興。往日疲勞一掃而淨。 說話的工夫,隊伍就到了石梁村邊的圈馬河。這時候,只見河堤兩邊,站滿了歡迎的隊伍。軍號隊在前,把銅號吹得震天響。一桿寫著“中國工農紅軍黔東獨立師”的大旗,插在圈馬河堤上,大旗迎風招展。田地上,站滿了歡迎的紅軍指戰員。在堤旁的龍家祠堂牆壁上寫著“慶祝紅2、6軍團會師”的標語。當紅6軍團指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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