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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四)林彪的信

紅軍總政委周恩來 潘星海 5642 2018-03-16
在青坑地區,中共中央政治局於3月13日作出決定,紅軍仍以黔北為主要活動地區,並控制赤水河上游,作轉移樞紐,消滅薜岳、王家烈部。 3月14日,紅軍前敵司令部發出絕密電報,決定於次日發動向周渾元部進攻。 魯班場之戰,紅軍遭到週渾元部的頑強抵抗。戰鬥異常激烈,雙方往復進退,白刃格鬥,血流漂杵,一些地方齊人深的荊棘茅草踐踏為平地。由於敵軍兵力集中,國中上地形佔優勢,又有堅固的工事依托,不時派預備隊反擊,紅軍雖多次突入敵方陣地終無大進展。激戰至黃昏敵援兵逼近,紅軍仍未能得手,遂撤出戰鬥。在這場戰鬥中,紅軍斃傷敵1000餘人,但也犧牲480人,傷1000餘人。 週渾元部聽令於蔣介石,對紅軍緊追不捨,其構成的重大威脅是地方軍閥無法相比的,所以毛澤東將其列為主要打擊對象。如果魯班場之戰得手,週渾元部被紅軍殲滅,不但能立刻解除紅軍的心腹之患,還能震懾四方之敵,大長紅軍士氣,從而起到扭轉戰局的作用。

在毛澤東看來,若打地方軍閥,即使得勝也是消耗戰,無法改變戰局。魯班場距茅台渡口僅20公里,而且是紅軍三渡赤水的必經之地。週渾元部在此安營扎寨加緊修築工事,目的在於拖住紅軍,等待烏江以南的吳奇偉部前來,以便合圍殲滅紅軍。如果依林彪、聶榮臻的建議攻擊打鼓新場,成功與否均無法改變危局,反而給敵軍時間加速合圍。紅軍此時渡河,有可能陷入背水一戰的險境。 紅軍主動進攻,即便不能取勝,也能爭取時間,迫使敵軍不敢離巢出擊,使紅軍能從容西渡。在退卻時發動進攻以防對手追擊是兵家慣用的戰術,毛澤東深知只有掌握戰場主動權才能使紅軍絕處逢生。然而,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毛澤東雖然吸取土城之戰兵力分散而失敗的教訓,集中全力進攻魯班場,卻萬萬沒有想到紅軍傷亡會如此重大。

3月16日,紅軍在茅台及其附近向西三渡赤水,往川南古藺、敘永方向,擺出北渡長江的姿態,將蔣軍主力引向赤水河以西地區。周恩來在仁懷路口指揮中央縱隊,給野戰部隊讓道先行,保證佔領渡口。 19日,紅軍攻占鎮龍山,擊潰川軍阻攔,進至大村、鐵廠、兩河口地區。 蔣介石以為紅軍又要北渡長江,急忙調整作戰部署,以川、黔、湘三省軍閥部隊及吳奇偉、週渾元兩個縱隊向紅軍進逼,滇軍孫渡縱隊主力則集結畢節地區堵擊,企圖形成包圍圈,圍殲紅軍於長江南岸地區。 調動蔣軍的目的達到後,周恩來、毛澤東、王稼祥決定紅軍迅速東渡赤水河,各軍團首長事前不得下達命令,以保守秘密。為迷惑川軍和滇軍,紅軍一個團依照三人團命令偽裝成主力西進,隨後又限期折回貴陽,隨主力渡赤水河。 21、22兩日,紅軍分別經二郎灘、九溪口、太平渡四渡赤水河。周恩來在九溪口親自指揮部隊渡河。紅軍渡河到貴州後,在蔣軍布陣的間隙中穿插疾進南下。

四渡赤水後,中央紅軍把蔣軍重兵甩在赤水河西岸地區。接著,三人團於3月21日、24日命令野戰部隊渡河後迅速南移, 趕快通過遵仁之線,向南尋求新的機動。 蔣介石被紅軍的行動搞得無所適從,於3月24日由重慶飛抵貴陽督戰。 紅軍於3月27日從遵義、仁怀大道南側南下。三人團命令紅9軍團暫留烏江北岸,在苟壩西馬鬃嶺地區偽裝主力活動,箝制週渾元、吳奇偉兩縱隊,以配合主力作戰。此後,紅9軍團經川、滇、黔三省單獨行軍,周恩來、毛澤東通過電台指揮紅9軍團。周恩來特別指示軍委通信局注意收聽紅9軍團電台呼號, 要優先接話。 31日,紅軍主力在江口、大塘、梯子岩等處南渡烏江,4月2日佯攻熄烽,前鋒逼近貴陽,後又派一部兵力東渡清水河,佯作東進湘西與紅2、6軍團會合之勢。

在貴陽坐鎮指揮'圍殲'紅軍的蔣介石急調滇軍入黔增援,並急令其嫡系中央軍和湘軍、黔軍堵擊紅軍出湖南。 4月5日,滇軍到清鎮、貴陽一線。 7日,紅軍從洗馬河、龍里、 貴陽之間南進,從10日起連克定番、廣順、長寨等城。 16日至18日在貞豐縣白層跨過北盤江,接著連佔貞豐、安龍、興仁等縣,23日進入雲南,隨即佔領平彝、羅平。 25日,按照三人團的部署,中革軍委致電各軍團首長,指出雲南東北地區是戰略機動的樞紐,背靠西北天險,便於紅軍向東及向南作戰,在不利與必要時亦便於向北向轉移。鑑於蔣軍主力正向雲南東北運動,而滇軍距紅軍較遠,中革軍委命令紅1、3、5軍團首先在白水、曲靖、沾益地域消滅滇軍先頭部隊,然後迅速進入另一地區,消滅週渾元、吳奇偉部,以開展新的局面。

兩天后,紅軍連克白水、曲靖、沾益、馬龍,前鋒部隊紅1軍團1師攻占距昆明50公里的嵩明城,紅2師奪佔距昆明僅15公里的楊林,擺出進攻昆明的架勢。此時,龍雲的滇軍6個旅主力早已外調,昆明只有團防及警衛部隊,他急令孫渡率部回昆明防守。就在滇軍紛紛趕回昆明守城時,紅軍主力突然兵分兩路,向西北轉進,直奔金沙江。 行軍都是在夜間進行。天下著雨,道路一片泥濘。連續不斷的行軍,戰士們很疲憊,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前面有人摔跤,後面的人也跟著撞在一起,摔成一團。這些日子,他們時而走大路,時而走小路,時而走新路,時而走回頭路,一直在跟蔣軍繞圈子,玩捉迷藏似的。甚至有時候剛下令去攻打一個縣城,當部隊做好攻城準備時,又下命令要一連翻越幾座山頭,與蔣軍擦身而過時,也不發一槍一彈。

這麼一來,把洋顧問李德弄得精疲力竭、暈頭轉向。他本來就吃不得苦,行走在這樣崎嶇泥濘的山道上,有馬沒法騎,沒幾天他就兩腿發酸,腳板起泡,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像個跛子。自遵義會議取消三人團、失去最高軍事指揮權後,他自告奮勇到林彪的紅1軍團,要親身體驗毛澤東的游擊打法。前段時間,紅1軍團政委聶榮臻腳傷未癒,他協助林彪指揮作戰。 走著走著,李德就覺得頭重腳輕,腦子開始暈乎乎。不知雨什麼時候停了,夜空中悶雷還隱約可聞,天氣悶熱起來。他一腳踏空,人一陣飄忽,撲咚一聲,掉進了溪水里。這時,他才清醒過來。一發現自已被溪水淹了,他驚恐地叫喊起來。翻譯和警衛員在迷糊地沿溪邊走,此時才回過神來,跳下溪水去,把李德攙扶上岸。

林彪從後面趕上來,得知李德不慎掉進溪里,氣忿忿地把警衛員和翻譯訓斥了一通。李德見林彪來了,對林彪說:“林軍團長,你看我們這像在行軍嗎?這簡直是在夢遊!這樣下去,部隊還不被拖垮嗎?” 林彪點了點頭,說:“我現在也是一肚子氣哩!老避開敵人繞圈子,不打仗,還專走弓背路,部隊不被拖垮才怪呢!” 李德見林彪觀點與自已相同,顯然是找到了知音,加重語氣說:“以前我面對面跟敵人打,說我冒險。現在老是避開敵人,老是不間斷地行軍,把部隊拖累拖垮了,算是怎麼回事呢?毛澤東的這套戰略戰術到底行得通行不通?” 林彪沉思不語。 李德又說:“這些天,戰士掉隊特別多。你知道現在戰士怎麼講,他們說不怕打仗,就怕行軍累壞了掉隊,當敵人的俘虜!”

林彪煩惱地嘆了口氣。 李德接著說:“林軍團長,現在部隊的情況很嚴峻,這你也是看見了的。作為前線指揮員,你可不能裝聾作啞!” 林彪點了點頭,說:“不。我不能對這種情況熟視無睹。我會向中央反映情況的!” 由目前部隊的的情況,林彪想起當初進攻打鼓新場對還是打魯班場對的那場爭論。當時,林彪和聶榮臻的建議得到全體軍委委員的支持,就因為毛澤東一個人反對,後來又得到周恩來的支持,以不應該打有一個師守敵的攻堅戰為由否決,改為攻打有三個師守敵的魯班場,一場慘烈的攻堅戰!從魯班場撤退時,紅1軍團又不得不進行習水之戰,激戰一天又以失敗告終。林彪內心本來就有氣,這下子就難以忍受了。 第二天,林彪給中央寫了一封信。信寫好後,他交給聶榮臻看。

聶榮臻才把林彪的信看了一半,兩隻眼睛就睜大了。林彪在信中不僅對三人團聲東擊西的戰略戰術提出批評,認為老走“弓背路”避開敵人繞圈子,只能將部隊拖垮,還建議周恩來、毛澤東、朱德等軍委領導專門主持大計,不直接參與軍事指揮,前敵指揮交由彭德懷負責。再往下看,聶榮臻的臉就起了陰雲。 林彪沒有註意到聶榮臻臉上的表情,說:“聶政委,你簽個字,我們聯名把信送上去。” 聶榮臻把信還給林彪,冷冷地說:“我不能簽這個字。” 林彪一怔,問:“為什麼?” “你在信中的這些提法不妥。” “難道我說的不是實際情況?” “你一個軍團指揮員,怎麼可以提出要改組統帥部呢?” “這不是改組統帥部,只是改變指揮方法,加強戰場指揮嘛。”

“還不是一回事?” “現在是誰的辦法成,就採取誰的辦法。這段時間部隊的情況你也清楚,這樣下去,怎麼能打勝仗呢?” “有意見,可以向中央提。但我不同意要求更換軍委領導,這樣的提法是不對的。” 林彪氣紅了臉,瞪著聶榮臻說:“你不簽拉倒!我找老彭簽!” 聶榮臻嚴肅地說:“林軍團長,聽我的勸告,這封信你別送上去。這樣影響不好!” 雖然在進攻打彭新場問題上聶榮臻與林彪觀點一致,甚至也跟林彪一樣對魯班場之戰有看法,但他不同意林彪要求變更軍事指揮組織的提議。見政委態度堅決,林彪嘴撇了撇,叫來通信員,吩咐把他的信火速送到紅3軍團交給彭德懷。 此時,林彪爭取彭德懷的支持,是有他的想法的。魯班場之戰後,在紅軍四渡赤水前夕,三人團於3月20日以中革軍委的名義命令紅軍出敵不備折而向東,迅速渡過赤水河。彭德懷對此提出異議,向軍委提出“根據20日的敵情,我軍應繼續西進,吸引川、滇兩敵,然後脫離川敵,與滇敵作戰。” 他還批評毛澤東發動的遵義之戰和魯班場之戰,指出“目前,我應避免與相等兵力敵軍決戰,保持自己的優勢兵力,不應攻堅亂碰。遵義戰鬥的勝利沒有擴張,由於機械和失掉時機。魯班場的戰鬥原則上不應打。”由此,林彪不難看出,彭德懷不僅對毛澤東的指揮有看法,而且對目前局勢的觀點與他相似。 看了林彪的信後,彭德懷搔首抓腮,陷入苦思。林彪所反映的部隊老走“弓背路”,老避開敵人不打仗,部隊疲勞至極,下面怨聲載道……等等現象,他有同感。但林彪提出由他當前敵指揮,取代三人團直接指揮軍事行動,卻使他心裡深感不安。 就在彭德懷思前顧後、不知所措之時,林彪打來了電話。電話裡,林彪用催促的口氣說:“老彭,我的信你看了吧!你的意見如何?” 彭德懷籲了口氣,說:“你向中央反映部隊的情緒,這我同意。不過,你提出設立前敵指揮部,叫我負責前敵指揮,這個我不能同意。” 林彪急切地說:“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他們已經黔驢技窮,老辦法不靈了。按他們這樣指揮下去,部隊只能被拖垮啊!老彭,你的辦法成。你來指揮,我們聽你的!” 彭德懷苦苦一笑,說:“林軍團長,你跟隨老毛多年,他的脾氣你還不清楚?你這分明是在逼他讓位呀!” 林彪說:“話怎麼能這麼說?他們幾位應該集中精力主持大計,不該直接參與戰場指揮。本來早就應該這樣了嘛!” 彭德懷嘆了口氣,說:“我總覺得這事不對頭。” 林彪說:“老彭,關鍵時刻,你就當仁不讓吧!” “不。這事不妥,我不能這樣做。”彭德懷說著,放下了電話耳機。他叫來通信員,吩咐把信送到紅1軍團部交還林彪。 這時,軍團政治部一個工作人員走進指揮部,遞給彭德懷一份電報稿。這份電報稿主要是向中央反映這段時間以來,由於不間斷地行軍,造成部隊嚴重疲勞,出現了掉隊減員現象。 彭德懷一看,雙眉緊蹙。在他看來,部隊的掉隊、疲勞、減員情況確實嚴重,下面各種意見都有,也有人在議論,老行軍不打仗,要走到哪年哪月才算完?發牢騷的人是不少,情況確實也令人擔憂,但不應該說的這麼悲觀。這份電報主要反映部隊指戰員的情緒,說到底是政治問題而非軍事問題,他認為不宜以軍團總部的名義,而應以軍團政委和政治部主任的名義上報中央。 林彪的信和紅3軍團的電報,很快就在中央主要領導人當中傳閱。洛甫覺得這些情況非同一般,在行軍途中召集周恩來、毛澤東、王稼祥開碰頭會,研究林彪的信和紅3軍團的電報所提的問題。 會議在山坡上的一個岩洞前舉行。岩洞下面是一條山道,部隊正急匆匆在山道上趕路。天上烈日炎炎,地上沒有一絲風,正在趕路的戰士們一個個氣喘吁籲,汗流浹背。路邊有掉隊的戰士,有丟棄的行李,還有疲憊過度走不動的戰馬。 毛澤東本來就對在這個時候召開這樣的會議很反感,只是洛甫和王稼祥一定要求開,他沒有辦法。會議一開始,他就拉下臉說:“也不看是什麼時候,提這樣的問題,不是要添亂嗎?你們竟然也當回事!” 洛甫一聽毛澤東那口氣,心裡就不高興。他說:“澤東同志,話不能這麼說的。林彪他們反映的這些問題,不能被看成是一般的問題嘛。這些問題,要是處理不當,或者不及時處理,很可能會釀成大錯的!” 王稼祥也神情嚴肅地說:“他們反映的部隊掉隊、疲勞、減員情況,我認為是符合實際的。這些天,我也一直在關注這些問題。” 毛澤東瞅了王稼祥一眼,說:“你們的意思是,停下來,我們不走啦?” 王稼祥說話已帶了點火氣:“老是行軍,老是避開敵人,老是不打仗,這不是辦法。” 毛澤東也有點克制不住了。他衝著王稼祥說:“現在就去跟圍追堵截我們的強敵決一死戰,才是辦法?” 王稼祥紅著臉,大聲說:“選擇一兩次有把握的仗打,可以鼓舞士氣。老這樣整天走個不停,部隊越走越疲勞,掉隊一天比一天多,談何鼓舞士氣!” 毛澤東臉也紅了。他正要發脾氣,但想了想,又忍住了。他耐心地說:“這時候去跟他們打,正中老蔣下懷。你們想沒想過,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不是打,而是逃。我們只有擺脫他們的圍追堵截,才是生路。” 王稼祥厲聲說:“都是你說的!不打,光繞圈子跑,我們又怎麼能擺脫他們?” “我們都不要爭論了。”周恩來打斷了王稼祥和毛澤東的爭論,情緒顯得有些不耐煩。 “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若這樣沒完沒了地爭論下去,我們只能等老蔣來包圍了。” 沒有人出聲。 周恩來繼續說:“我們迫在眉睫的任務是趕往金沙江,渡過金沙江。只有渡過金沙江,我們才能擺脫老蔣的圍追堵截。我們怎麼實現這個目標呢?” 還是沒有人出聲。 周恩來望一望毛澤東,又瞧一瞧王稼祥和洛甫,神情莊重地說:“我們不多繞圈子,怎麼迷惑老蔣?不迷惑老蔣,我們又怎麼能跳出他們的包圍圈?要是叫老蔣現在就知道我們要渡金沙江,可想而知,這樣我們能渡過金沙江嗎?” 毛澤東臉上的陰雲稍散了一些,望著周恩來讚賞地點了點頭。 王稼祥臉扭過一邊去,不吭聲了。 洛甫想了想,說:“部隊疲勞、掉隊、減員的情況,我們也不能置之不理。這樣吧,我親自下部隊了解情況,先做調查研究,掌握具體情況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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