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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四)戰友情誼

紅軍總政委周恩來 潘星海 3872 2018-03-16
周恩來到李德的住處時,見屋裡只有李德和博古兩個人,他們倆臉上都是陰雲密布,剛剛跟人吵完架似的。周恩來一眼就看出,昨夜的會把李德氣跑了,人家一肚子的怨氣正要找地方發洩哩!所以,一大清早,李德就打電話把幾乎一個通宵沒合眼、正準備打個盹的周恩來叫來,說有要事相商。 周恩來考慮到,昨晚才把李德從會上氣跑,如果時隔幾小時後又對他的“指令”不理睬,那事情會鬧大的,再說昨晚自已在會上也過於激動,對他態度粗暴了一點,可以趁此機會向他道歉,給他消一點氣。這樣想著,他就急著趕來了。 但是,李德和博古一大早把周恩來叫來,可不是為了聽他道歉的。不等周恩來把話說完,李德就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這事就別去提它了。我們現在就開個會,研究一下這個東西。”他從桌上拿起一份剛印好的文件,遞到周恩來面前。

周恩來一看,正是昨晚開會作出的政治局決議稿。他皺一皺眉頭,說:“政治局已經作出決議,我們還研究什麼呢?” 李德冷冷一笑,說:“這樣草率地作決議,是很不嚴肅的。讓毛澤東一煽動,你們就急於作決議,這不等於叫毛澤東牽著你們的鼻子走嗎?” 周恩來聽李德那麼一說,火氣立刻湧上來。他還是很理智地把火氣壓了下去,盡量以平和的語氣說:“李德同志,昨晚的會議你是參加的,博古同志也參加,還堅持到會議結束。大多數同志都支持改變原計劃,改向黔北進軍,在川黔邊建立新的蘇區。並就這一主張形成了決議。我們還怎麼去改變呢?” 李德用強硬的口氣說:“只要我們三個人團結如故,始終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凡我們不同意的任何決議都可以推翻。”

周恩來也用強硬的口氣說:“那是你說的,實際上辦不到。” 李德兩眼瞪了瞪,說:“不是辦不到,而是你周恩來不願意這麼做!” “是的,我周恩來不願意這麼做!”周恩來說著這話,聲調就升高了。 “多數同志舉手通過的決議,我是不會去推翻的。何況,這個決議,我周恩來也是舉手同意了的!” “到湘西去與2、6軍團會合,在湘西創建蘇區的計劃,你周恩來也是舉手同意的,現在為什麼又自已推翻了呢?”李德說著,臉上火燒似的發紅。 “那是因為情況發生了變化。”周恩來辯駁道,“這個決議,政治局是根據現在的情況作出的,我和多數同志一道認為是正確的。在情況沒有發生變化之前,我不會推翻這個決議。對這個決議進行表決時,博古同志也在場的。博古同志,你說,當時你沒有舉手同意,但為什麼也沒有表示反對呢?”

博古顯得神不守舍,頭一直低埋著,不出聲。 李德瞪了博古一眼,長吁了口氣。他心裡明白,儘管博古理論修養很好,有共產國際東方部負責人米夫作後台,但畢竟才26歲,太年青,缺乏實際經驗。一遇到復雜的情況,就缺乏主見不知所措。加上,跟莫斯科的聯繫中斷以後,他更像失去精神支柱一樣,六神無主。 他想了想,對周恩來說:“周恩來同志,我知道,我的話現在你們是不願意聽了。但我還是要對你們說,不要因為遇到挫折而動搖了信念,更不要讓毛澤東牽著你們的鼻子走。這樣,你們是要犯大錯誤的!周恩來同志,你也別忘了,以後你我都要向莫斯科交差啊!” 聽李德這番警告,周恩來心裡倒平和了些。他長長地籲了口氣,溫和地對李德說:“李德同志,我現在不能考慮這麼多。我們幾萬人馬正處在蔣軍的圍追堵截之中,我一方面要考慮如何擺脫敵人,創建新的蘇區;一方面我要考慮,幾萬軍隊在沒有後方物資保障情況下,如何解決他們的衣食住行?我只要把這些事做好了,以後國際和黨中央怎麼處置我,那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從李德的住處出來,晨霧還沒有散,街上十米開外就看不見人影。周恩來和小魏正走著,聽見前面傳來兩個人的談話聲,是四川口音,聽起來很熟悉。他快步向前走去,見那兩人正是朱德和劉伯承。 劉伯承也參加了八年前的南昌起義,跟周恩來、朱德是老戰友了。劉伯承原來是紅軍總參謀長,在第五次反“圍剿”戰爭中,因在戰略戰術問題上與李德產生歧見,被李德撤去總參謀長職務,貶到紅五軍團當參謀長。 周恩來說天這麼冷,叫劉伯承進屋去。劉伯承不想見到李德,不願跟周恩來進屋去。朱德對劉伯承說:“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昨晚,恩來在政治局會議上跟李德拍起桌子了!” 劉伯承驚訝地望著周恩來和朱德,說:“這是真的嗎?” 朱德說:“什麼事都可以假,這事可是千真萬確!”

“這可是個好兆頭!”劉伯承興奮地說,“我們的總政委敢跟那位洋顧問拍桌子了,這對我軍來說是件大事啊!” “有話進屋去說,別老站在街頭吃北風!”周恩來拉著劉伯承的手說。 劉伯承說:“這回你們不請,我也要去的。” 他們三個人才走了幾步,迎面走來一個身材矮小的人,肩上扛著一台油印機,是鄧小平。 這個16歲就赴法國勤工儉學,在巴黎加入由周恩來創建的中共旅歐支部,25歲就奉中央之命赴廣西領導百色起義和龍州起義的原紅7軍、紅8軍政委的年青的“老資格”,此時是紅軍總政治部機關報《紅星報》的一名編輯,集編稿、刻寫蠟板、油印、發行等數職於一身。進入中央蘇區之初,他是很重要的瑞金中心縣委書記。由於是毛澤東路線的積極擁護者和堅決執行者,隨著毛澤東受“左”傾中央排擠打擊,他被“左”傾路線打成“毛派分子”受到了嚴厲批判,被一貶再貶。長征前夕,作為被“左”傾路線“批倒批臭”的“毛派分子”,本來打算作為一名普通戰士跟著部隊走的,是王稼祥把他調進總政治部,參加《紅星報》的編輯工作。

周恩來望著鄧小平,又看一看朱德、劉伯承,笑著說:“今天真是巧了,你們三個四川老鄉都碰在一塊來了!走吧,今天我請客!” 鄧小平說:“你那衙門,我可不敢進!” 周恩來說:“你進去了,怕老總和我把你吃啦?” 劉伯承說:“去吧!剛才我也說不願意踏進他們的門,可一知道有好事,他們不讓進,我還非進不可哩!” 鄧小平說:“有什麼好事?” 朱德說:“你去了不就明白啦!” “有好事我就去。”鄧小平臉上露出笑容。 “到你們那裡,能吃一頓飽飯再出來,也是值得的嘛!” 四個人回到軍委總部,正巧,炊事員把一鍋熱騰騰的白米粥端了上來。好久沒有吃到這麼好的白米粥了,四個人忙著自已動手,拿碗操瓢,甜滋滋地吃起來。一碗粥才吃不到一半,參謀拿一份電報過來交給周恩來。這大概是一份急件,參謀就在一旁站著等周恩來看完批示。

周恩來放下飯碗,把電報稿看了看,思考了片刻,提筆在電報稿上飛快地寫了幾行字,並吩咐了幾句話才交給參謀。拿起飯碗才吃幾口,參謀又進來,叫他去接電話,是前線打來的。當他接完電話回來時,那三個人都已吃飽了。 劉伯承說:“總政委,你怎麼連一碗粥都要分幾次才能喝完呢?” 朱德說:“他呀,別說一碗粥,連一個盹都要分幾次打哩!” 周恩來苦苦一笑,說:“有什麼辦法呢?李德把你撤掉了,又沒有指定新的總參謀長,叫我又當總政委,又當總參謀長!” 劉伯承說:“我知道,你呀,要是有總參謀長,你還是照樣整天忙個不停的!” 周恩來凝望著劉伯承,神情莊重地說:“說實話,我現在感覺到有點吃不消了。看在我們曾經在南昌聚首舉旗反蔣的份上,你回來幫我一把,怎麼樣?”

朱德說:“這可是個好主意!伯承,你可不要拒絕啊!” 劉伯承臉陰了下去,搖了搖頭,還是不想跟李德在一起共事。朱德說李德自命不凡,卻連打敗仗,大家是慢慢地看透他了。現在,大家對他那個打法,怨聲載道。除非他能來個180度轉彎,否則,沒有人聽他的瞎指揮了。自打過湘江以後,李德的最高指揮職權已名存實亡,部隊的指揮都是由周恩來全盤負責了。 聽朱德這麼一說,劉伯承想了想,說:“既然這樣,我可以考慮的。” 這時,鄧小平抹一抹嘴巴,大大咧咧地說:“我這趟來,是為了討一頓飯吃。現在,肚子掙飽了,也該走了。你們有大事慢慢討論吧!” “你可不能走。”周恩來喚住鄧小平。 “有事跟你商量哩。” 鄧小平半信半疑地望著周恩來,問:“有事跟我商量?”

周恩來說:“你以為叫你來,就是為了叫你吃這麼兩碗粥?” 鄧小平搔一搔頭,喃喃地說:“該不是請我幫忙刻蠟板吧?” 周恩來望著鄧小平,淒楚一笑,說:“十幾年前在巴黎,你就刻蠟板、油印我們旅歐支部的報紙,大家給你起了個綽號'油印博士'。都過了這麼多年,黨中央秘書長你當過,軍政委你也當過了,怎麼能當來當去,又回頭來當'油印博士'呢?” 鄧小平笑了笑,說:“這正說明我技術精堪,無人能替代嘛!” “這叫聊以自慰。”周恩來嘆了口氣,臉上泛起幾絲哀愁的神情。 “這些年,你受盡了委屈,我們心裡都很清楚。他們說你是'毛派分子',是沒說錯。經過這幾年的風風雨雨,我感覺到,還是毛澤東那套辦法行得通。所以,我在通道、黎平兩次會議上,都採納了他的主張。你這個'毛派分子',我也不能再叫你當這個'油印博士'了!”

鄧小平拍一拍那油印機,自嘲地說:“你不讓我當這'油印博士',恐怕沒有適合我幹的活了。” “大才小用的事,我不能再坐視不管了。”周恩來說這話時,神情顯得有些激憤。 “伯承同志,我請你復出,當總參謀長。小平呢,以前在上海,我記得是去廣西之前,當過中央的秘書長。那就請你官復原職,再當秘書長吧!” 鄧小平說:“那你不怕人家攻擊你,說你重用'毛派分子'嗎?” 朱德說:“他頂住李德、博古的壓力,採納了毛澤東的主張,這已經夠大膽的了。還怕人家說什麼重用'毛派分子'?” “這真叫人喜出望外!”鄧小平笑呵呵地說,“本來只想來討頓飯吃的,沒想到,掙飽了肚子,還撿了個官來當!伯承,早知道這樣,我們該天天往他們這邊跑呀!” “你這個樂天派!”劉伯承嗔怪地說,“我可沒你這麼輕鬆。這時候叫我當總參謀長,我壓力大著哩!” 周恩來指著鄧小平說:“他就是個樂天派!不然,這些年他受了那麼大委屈,要換上別的人,早就垮掉了。” 鄧小平突然想起什麼事,轉過身去扛起那個油印機,說:“我還有一期報紙沒出呢!我得乾活去了。”說著,哼著小曲急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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