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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四)逆境中的抗爭

紅軍總政委周恩來 潘星海 3281 2018-03-16
回到家,夜已經很深了。臥室還亮著油燈,沒有動靜。周恩來以為鄧穎超已經入睡了,就躡手躡腳邁步進屋。剛走到門口,就听見妻子劇烈的咳嗽聲。她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床邊,顯得心事重重。見丈夫回來,她站起來說:“恩來,我還是想和媽媽留下來,不跟你們走了。” “你怎麼這樣想?”周恩來疑惑地望著妻子。 鄧穎超又咳了兩聲,說:“我身體這麼差,隨軍行動只會拖累你們啊!” 在中央蘇區過量的工作,加上南方陰暗潮濕的惡劣氣候,使她容易得的病舊病復發。還是在8月間,她不斷發高燒,劇烈咳嗽引起大量吐血,母親將她的血痰拿到員央紅軍醫院化驗,從中發現結核菌。在醫療條件很差的情況下,得結核病無異於絕症。母親將她接到中央紅軍醫院調治了半個月,暫時是止住了血,高燒也退了,但病情還是時好時壞,身體一天一天瘦弱下來。

得知中央紅軍即將進行戰略轉移,她曾請求留下來,和項英、陳毅等一起堅持在中央蘇區與敵人戰鬥,丈夫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加上岳母也被留了下來,也就同意她的請求。但博古他們在討論人員去留方案時,不同意她留下來,而把她編入了衛生部的休養連。 周恩來凝望著妻子,搖了搖頭,說:“誰走誰留下,這是組織的決定,個人不能改變。” “好多同志都留下來嘛,我怎麼不可以留下來?媽媽也沒有走嘛!再說,你們不久就要打回來的嘛,我幹麼……” “這是組織的決定,由不得個人情願不情願的。”周恩來打斷妻子的話說。 “我有這個要求,組織可以考慮嘛。” “組織已經作出了決定,個人不應該再提什麼要求” “不可以再商量了嗎?”

“我想,這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我們一走,媽媽一個人……” 見妻子話說一半又嚥下,不是不想說出來,而是因為憂傷說不出來,周恩來心頭一陣震顫。這時候,把岳母一個人撇下,他心裡會好受嗎? 7年前,蔣介石發動“四·一二”反革命事變時,他正在上海受蔣介石懸賞20萬銀元捕殺,而妻子正在岳母護理下呆在廣州一家德國醫院裡。他不知道因妻子難產,他們的第二個孩子,也是最後一個孩子已經夭折。在忙於組織轉移和批擊反動派的同時,他時刻掛念著遠在廣州的妻子和岳母。 他想,蔣介石在上海搞“四·一二”反革命事變,決不是一個孤立的事件,肯定也會波及廣州。於是,他給廣州軍委機關發密電,要鄧穎超母女離開廣州來上海。在軍閥陳濟棠統治下的廣州,此時也開始大規模搜捕和屠殺共產黨人,位於南華銀行二樓的中共廣東區委軍委機關遭到搜查。幸虧一位同志十分機警,搜查前剛好把收到的周恩來給鄧穎超的電報交給一位工友,讓他務必把電報交給鄧穎超。

4月15日拂曉,大批軍警包圍中山大學,中山大學黨支部和廣東區委婦委負責人陳鐵軍捨命爬過牆頭,僥倖逃脫,趕到醫院將事變發生的消息告訴鄧穎超。此時,鄧穎超也剛剛收到工友送來的周周恩來從上海發來的密電。形勢萬分危急,在醫院醫師王德馨和護士韓日修仗義幫助下,鄧穎超母女倆躲過軍警的嚴密搜捕。在王大夫和韓護士的巧妙安排下,他們母女倆乘醫院到香港購買藥品的小火輪,前往香港後輾轉來上海。母女倆在上海通過秘密登報找人的辦法,直到5月1日才和他取得聯繫。 現在,他們又要面臨著一次痛苦的離別,同樣等待著他們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一場劫難。想著這些,身為人妻,為人婿,周恩來實在是於心不忍。可是,他是周恩來,一個黨中央主要負責人,一個紅軍總政委,在黨和軍隊面臨考驗的非常時刻,他能只考慮兒女情長,而是顧全大局嗎?不。那絕不是他周恩來的性格,從來都不是。他咬一咬牙,長長地籲出口氣,對妻子說:“媽媽是一個很堅強的老人,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我想如果她也能跟我們一起……” “我們還是服從組織的決定吧。” 見丈夫那樣嚴肅,鄧穎超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再爭辯了。她望一望他,見他臉上充滿倦容,說:“你一天忙到晚,趁早休息吧。” 周恩來正想休息,警衛員小魏敲門報告,說毛澤東有事找他來了。他一點沒有猶豫,跟著小魏到隔壁的房間來。這是他開會和會客的房間,只擺著幾張木凳子,桌上點著一盞煤油燈。 毛澤東因患瘧疾,久治不愈,面容清癯,長發蓬亂,消瘦後就顯得背有點駝。在籌劃戰略轉移時,負責人員去留安排的博古本想把他留下來,經周恩來和朱德力爭,博古才改變主意。 “毛主席,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周恩來走過來,握住毛澤東的手說。

“恩來,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你,真不好意思。”毛澤東苦笑著說,“可我只能這時候來了,不然,我怎麼能找到你呢?” “有事你可以約我談嘛。”周恩來絲毫不介意。 “你身體好些了嗎?” “請傅大夫看過幾次了,也沒有明顯好轉。”毛澤東長長地籲了口氣。 “再請傅大夫診治看看吧。”周恩來關切地說,“馬上就要長途跋涉了,對身體不能掉以輕心啊!” 說到要轉移,毛澤東臉沉了下來。他從衣兜中掏出一份電報稿,遞給周恩來。周恩來接過電報稿一看,這是博古發給各位不在軍內任職的政治局委員的命令,把他們分派到各軍團擔任中央代表,隨野戰部隊行動。周恩來看完電報稿,略一思考,說:“這事,博古同志沒有和我商量過。”

“是他一個人定的?” “人員方面的安排問題,是他一個人定的。” “這簡直是亂彈琴!” 周恩來凝望著毛澤東,說:“毛主席,有什麼看法,你儘管跟我談!” “恩來,把政治局的同志都下放到野戰部隊去,這是很危險的!”毛澤東顯得憂心如焚,說話的口氣又急又衝。 “部隊在行軍中,情況瞬息萬變,這需要政治局的同志們開會決策。如果把他們都派到各部隊去,平時怎麼集中開會?這不要貽誤戰機嗎!” 周恩來點了點頭。 毛澤東接著說:“把政治局委員都分散到各部隊去隨軍行動,這就意味著以後的一切重大問題,由博古、李德說了算,政治局不是形同虛設了嗎?” 周恩來略一思忖,說:“毛主席,你的意見很好!明天我就去找博古同志,要求他改變這個決定。”

兩人正談話時,項英來了。毛澤東見項英來找周恩來,本來還有事想跟周恩來談的,這時就匆匆起身告辭了。他跟項英在戰略戰術上有分歧,並曾經為此而爭論得不可開交。再說,此時項英和周恩來都是黨中央領導核心的書記處書記,而他早閒賦多年,不可能夾在他們倆中間談什麼了。周恩來把他送出門口。 毛澤東走了兩步,又心事重重地轉回身來,對周恩來說:“恩來,瞿秋白留下來的事,你再去找博古談一談,爭取讓他也走吧!秋白曾經是中央的重要領導人,現在身體有病,又是高度近視眼,不宜上山打游擊啊!” 這事前幾天毛澤東就找周恩來說過,周恩來也找博古談過了。由於博古對瞿秋白有成見,加上他一個人掌握著戰略轉移人員去留大權,他執意要把瞿秋白留下,周恩來也無可奈何。此時,又聽毛澤東提這事,他重重地籲了口氣,說:“人員的去留方案,博古同志早已定了。不過,我可以再找他談一談,爭取把秋白同志帶走。”

“不把瞿秋白帶走,天理不容啊!”毛澤東神情顯得激憤。 周恩來點了點頭,誠懇地說:“我盡量說服博古同志!”話是這麼說,其實他心裡很苦惱。他知道,在類似這樣的問題上,博古是不會向他作任何讓步的。 周恩來低頭進屋,項英兀自坐在長條凳上吸著煙,見周恩來進來,劈頭問道:“不讓我參加戰略轉移,事先為什麼不和我商量?” 博古決定把項英留下來,和陳毅等一起率三萬地方部隊,堅守蘇區,事先的確沒有徵求他的意見,所以他對此耿耿於懷。周恩來也覺得博古這樣做過於草率粗暴,起碼是對項英不尊重,也很同情項英。但事已至此,他又覺得項英還是採取抵觸的態度,不僅於事無補,對中央的整個戰略部署也不利。 “項英同志,博古同志的做法是不對,可你也不應該在這個關節上老想不通。”周恩來用勸導的語氣說,“總得有人留下來,這是毫無疑義的。書記處就四個人,博古負總責,不可能留下來;洛甫對軍事不熟悉,也不是留下來的人選;那就剩下你我二人,不是你留下來,那就是我了。”

“如果在你我之間選擇,當然是我留下。你是主持軍委工作的,怎麼能叫你留下呢?”項英口氣變軟了下來。 “我惱火的是,博古怎麼能那樣獨斷專橫,這麼大的事,竟把我排擠在決策圈外!我成了一名普通軍官,只能按他的命令行事啦?” 周恩來耐心地說:“如果說博古同誌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以後我們有機會再開展批評吧。現在是什麼時候啦,我們還在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上糾纏不休,這不影響大局嗎?” 項英低垂下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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