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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周恩來在哪裡?

紅軍總政委周恩來 潘星海 3243 2018-03-16
身為國民黨中央黨部調查科情報股總幹事,張沖愁眉不展。抓獲顧順章和向忠發,曾經使他欣喜若狂。原以為抓到這兩個人就能把中共首要分子一網打盡,豈料卻是黃梁美夢一場!顧順章是中共情報保衛工作負責人,可他的頂頭上司是周恩來;向忠發是中共總書記,可在中共中央負責實際工作的是周恩來! 周恩來在哪裡? 張沖點上一支香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在辦公室裡踱步。這間辦公室很寬敞,窗戶都拉上了深藍色的窗簾,只有案上的檯燈發出淒淡的光。獨自一人踱來踱去,猶如幽靈在深窟裡徘徊。他踱了一陣,又回到案前,從抽屜裡掏出一個卷宗,翻閱一疊厚厚的筆錄。看了幾份,他就煩躁地將捲宗摔到一邊去。這些筆錄是向忠發、顧順章等人的口供,關於周恩來,他們好像什麼都說了,就是說不出周恩來到底在哪裡。說不出周恩來在哪裡,他要這些筆錄來幹什麼呢?

“咣咣咣……”牆上的鬧鐘響了十二下。他不知道此時是白天的十二點鐘,還是夜間的十二點鐘。看來,白天也罷,黑夜也罷,都不是他所關心的。他現在關心的只有一個問題:周恩來到底在哪裡? 他靜靜地坐在案前,又吸完了一支煙,從抽屜裡掏出另一個卷宗。這是部下們最近報來的有關追踪周恩來的情況。這些材料只記錄到向忠發被捕時為止,以後就再也蒐集不到有關周恩來的情報,甚至連蛛絲馬跡都沒有。周恩來到底是上了天,還是下了地? 面對卷宗沉思了半天,他想起了什麼,抓起電話耳機,急撥了一個號碼。下令對海寧路那個目標下手。然後,他點上一支煙,又踱起步來。不時望望著案上的電話機。 踱了幾圈,沒見電話鈴響,張沖開始有些不耐煩了。走到案前抓起電話耳機,想了想,撥了另一個號碼。對方許久才接電話。這個半夜被他攪醒的人是黃凱,他的老搭檔。黃凱一開口就問,是不是發現了周恩來的行踪了。暫時還沒有。有要的話,他張沖就不是這樣的精神狀態了。前幾天黃凱說過,周恩來還在上海。他的判斷是,只要共黨機關沒有全被砸爛,只要上海的共黨分子沒有被斬盡殺絕,那周恩來就不會離開上海。張沖說黃凱這回的判斷可能不准確。

黃凱馬上問張沖,“是否有周恩來逃離上海的情報?”張沖賣了關子,說黃凱的判斷是否準確,再過一個鐘頭,就見分曉了。他自信地對黃凱說:“你曾經說過,周恩來一直在跟我們做老鼠玩貓的遊戲。我想,這遊戲今天我可是最後一次玩了!” 他又一支接著一支地吸煙,踱著步,不時焦躁地望著案上的電話機。 “咣”,牆上的鬧鐘響了一下。他開始惴惴不安起來。他現在既盼著電話鈴響,又怕電話鈴響。這回,可以說是孤注一擲了。要是又撲了空,叫周恩來漏網了呢?若那樣……不!不能這樣想!千萬不能這樣想!無論如何,這回決不能再叫周恩來跑了! “叮叮叮……”電話鈴響了。終於響了!他愣愣地望著電話機,兩條腿凍僵了似,只是打著哆嗦,沒有邁開步子。電話鈴響過一遍,又響了第二遍,他才一個箭步撲過去,溺水者抓到了救生物似的抓起電話耳機。部下的報告是,海寧路那房子早幾天前就換了住戶,走的那戶人是一個年近三十的女人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婆,估計是鄧穎超母女倆。周恩來已經有一個月不見踪影了。

果真又撲空了!果真又叫周恩來漏網而逃!他將電話耳機一摔,像一團泥塌在沙發里,不動不彈了。那個目標,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並派人日夜盯住不放,總以為這回十拿九穩了。豈料,還是讓周恩來跑了!周恩來是怎麼從他布下的天羅地網逃出去的呢?即使他長了翅膀從天上飛走,也難逃過他手下人的幾百雙眼睛啊!難道他會鑽地,從地縫逃走嗎? 門鈴響了。門鈴響了好幾遍,張沖才從懊喪的恍惚中回過神來。他按了一下電鈕,門自動開了。進門來的是黃凱。黃凱是國民黨中央黨部調查科駐滬調查員,因在武漢逮捕顧順章而獲蔣介石嘉獎,是頗有名氣的“中統”後起之秀。為此,張沖很嫉妒黃凱,做夢都想親手抓一個共黨首領,一個比顧順章大的共黨首領,讓蔣介石發一枚比黃凱更輝煌的勳章。所以,當他發現了周恩來的秘密住所後,對這位老搭檔也密而不宣,想獨吞大功。豈料,計劃落空了!

見張沖垂頭喪氣,黃凱似乎有點幸災樂禍,說:“我說過,周恩來就像一隻鷹,一隻神秘的鷹!他天天都從我們的頭頂上飛來飛去,可我們就缺乏一雙火眼金睛,找不到他的踪影。” 張沖斟酒與黃凱乾了一杯。然後,他叼了一支香煙,連吸了幾口,慢條斯理地說:“若能把周恩來抓住,自然能給我們的剿共計劃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可事與願違,我們抓不到周恩來!我們就這樣抓下去嗎?我們一定要這樣吊死在一棵樹上嗎?” 黃凱兩眼睜了睜,說:“你是說,我們抓不到他,但可以想辦法……對了,可以藉刀殺人,把他搞掉!”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張沖喜上眉梢,急斟酒與黃凱乾了一杯。 “周恩來是共黨的實際掌權者,一旦我們給他安上一個'叛徒'的頭銜……”這一招夠狠毒,即使不能把周恩來搞垮,起碼能給那些共黨殘餘分子內部帶來一場大亂!兩人就像真的大功告成了似的,興高彩烈地干杯。

幾天后,也就是1932年2月16日至21日,上海的《時報》、《新聞報》、《時事新聞》、《申報》連續登載《伍豪等脫離共黨啟事》。這則啟事全文如下: 2月20日,上海街頭出現了中共江蘇省委宣傳部散發的題為《反對國民黨的無恥造謠》的傳單。傳單指出:“最近在時報、新聞報各反動報紙堆中所登載的伍豪等243人脫離共產黨的廣告,就是帝國主義走狗國民黨無恥造謠的一例……無論這些狗東西怎樣造謠污衊,並不能動搖共產黨在勞苦群眾中的威信!” 2月27日,中共中央黨報《實報》第11期刊登了黨所代寫的《伍豪啟事》,指出:“〈伍豪等脫離共黨啟事〉是國民黨造謠誣衊的新把戲……一切國民黨對共產國際、中國共產黨與我本人自已的造謠誣衊,絕對不能挽救國民黨於滅亡的!”同期《實報》還發表了題為《國民黨造謠誣衊的又一標本》的文章,指出:“瘋狂的白色恐怖,以卑鄙的造謠……假借伍豪同志的名義來污衊伍豪同志(共產黨的領袖之一)、污衊中國共產黨。”

中共地下組織的這些傳單、文章通過各種途徑很快送到張沖、黃凱手上。但他們倆對這些傳單、文章不屑一顧。在他們看來,這些傳單和文章傳播範圍畢竟有限,且屬共產黨內部辯解之辭,對外界影響不大。可3月4日《申報》刊出的一則廣告,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廣告刊登在顯眼的位置上,題目是《巴和律師代表周少山緊急啟事》,全文如下: 茲據周少山君來所聲稱,渠撰投文稿,曾用別名伍豪二字,近日報載伍豪等243人脫離共黨啟事一則,辱勞國內外親戚友好函電存問,惟渠伍豪之名除撰述文字外,絕未用作對外活動,是該伍豪君定係另有其人,所謂243人同時脫離共黨之事實與渠無關。事關個人名譽易滋誤會,更恐有不肖之徒顛倒是非藉端生事用,特委請貴律師代為聲明,並答謝戚友之函電存問者云雲。前來據此舍行代為登報如左。

張沖將《申報》上的這則啟事一連看了幾遍,問黃凱這個“周少山”會不會就是周恩來?黃凱查過了,知道是周恩來的一個別名。張沖馬上派人去調查巴和律師的背景。巴和先生是在上海的最有名的法國律師,《申報》常年法律顧問,查來查去也沒有發現他與共黨有關係的情況。難道他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替周恩來登了這則啟事的?黃凱說是大律師陳志皋找巴和先生,要求刊登這則啟事的。陳志皋是法租界當了數十年公堂刑庭庭長的陳介卿的公子,在上海司法界頗有名氣。可據他了解,陳歷來與共黨沒有什麼瓜葛。怪事!難道這個周少山不是周恩來?張沖和黃凱都困惑不解。 又過了數日,他們的密探從江西中央蘇區帶回了一份佈告,這份佈告是以中華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主席毛澤東的名義發布的。佈告中說:“上海時事新報、時報、申報等於1932年2 月20日左右連日登載'伍豪等243人'的冒名啟事,宣稱脫離共產黨,而事實上伍豪同志正在蘇維埃中央政府擔任軍委會的職務,不但絕對沒有脫離共產黨的事實,而且更不會發表那個啟事裡的荒謬反動的言論,這顯然是屠殺工農兵士而出賣中國於帝國主義的國民黨黨徒的造謠污衊。”

直到此時,他們倆才知道,周恩來已經離開上海,去了江西中央蘇區。呆愣了半天,張沖無奈地搖了搖頭,喃喃哀嘆:“周恩來,你果真是一隻神秘的鷹!我們都不是你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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