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中共中央一支筆·胡喬木

第72章 又一次“半點名”批判

《思想戰線》未及問世便流產了。 忙碌了一陣子的胡喬木,又退回到家中。 1975年11月,形勢驟變,毛澤東不滿於鄧小平的整頓。 11月下旬,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北京舉行打招呼會議,宣讀了經毛澤東批准的《打招呼講話要點》,指出有“一股右傾翻案風”,“有些人總是對這次文化大革命不滿意,總是要算文化大革命的賬,總是要翻案”。 不久,“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席捲全國。在“批鄧”高潮之中,“四人幫”的御用寫作組集中火力批判《論總綱》、《匯報提綱》和《工業二十條》,稱之為“三棵大毒草”。 這“三棵大毒草”,棵棵跟胡喬木有關,其中的兩棵還是由胡喬木主持修改的。於是,批判的排炮,朝鄧小平轟擊,也朝胡喬木轟擊。

胡喬木又一次遭到了“半點名”。 1976年4月,上海的“幫刊”《學習與批判》第四期上發表署名康立、延風的《〈匯報提綱〉出籠的前前後後》,“半點名”式地稱胡喬木為“鄧小平的參謀班子中的那個'理論家'”。 1976年4月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根據毛澤東的提議,通過了《關於撤銷鄧小平黨內外一切職務的決定》。於是,對於“三棵大毒草”的批判人力,不斷加強了。 1976年8月23日,《人民日報》發表了社論《抓住要害深入批鄧》,掀起了批判“三棵大毒草”的新高潮。社論指出,這是“三株反黨、反馬克思主義的大毒草”。社論作瞭如下“分析”: 《論總綱》是“兜售'三項指示為綱'的修正主義綱領”,“復辟資本主義的宣言書”;

《匯報提綱》是“反對無產階級在整個上層建築對資產階級實行全面專政”的“一個修正主義標本”; 《工業二十條》則是“洋奴置辦的經濟思想和一整套修正主義辦企業路線的寫照,名為加快工業發展,實為加快資本主義復闢”。 經江青提議,人民出版社在1976年8月出版了由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大批判組編輯的《評〈論全黨全國各項工作的總綱〉》、《評〈關於加快工業發展的若干問題〉》、《評〈關於科技的幾個問題〉》三本小冊子,印數達幾千萬冊。大量印行這些小冊子,據云是為了“發動群眾”,進行批判。 於是,各報各刊,大報小報,筆伐“三棵大毒草”。僅《人民日報》,從1976年8月13日至10月6日,發表的批判“三棵大毒草”的文章、通訊,便達一百一十馀篇之多!

不過,也傳來令國務院政治研究室的“秀才們”為之欣慰的消息:那三本小冊子裡,附了“三棵大毒草”的原文,以“供批判用”。由於小冊子的大量印行,才使普通的老百姓得以見到“三棵大毒草”。 他們說:原來,“大毒草”是這麼回事! “大毒草”倒是說出了我們的心裡話,批它們幹什麼? 1977年5月15日,鄧小平在與王震、鄧力群談話時,這麼說及所謂“三株大毒草”。鄧小平說: “'三株大毒草'中的《論總綱》我確實是最近才看到的。文章寫得好,針鋒相對,很尖銳,是香花,不是毒草。《匯報提綱》,當時想爭取通過,有些問題現在要進一步寫。《工業二十條》,看過第二稿,以後的稿子,什麼十八條等,沒有看過。這些文章也有缺點,沒有缺點的香花我看是沒有的。”

江青把國務院政治研究室視為眼中釘。 1976年3月2日,江青在打招呼會議期間召集的十二省、區會議上,尖銳抨擊國務院政治研究室以及胡喬木,稱國務院政治研究室是“謠言店”,胡喬木是“壞人”: 最近,我們才開了竅門,人家揭發了,一個就是他那個政治研究室,胡喬木,這是一個壞人。這個政治研究室不僅凌駕在國務院之上,而且鄧小平他們耍了一個花招,把原來的毛選委員會幹掉了。他把胡喬木這樣的人也凌駕在政治局之上了,主席不同意的,不贊成的。這可是一個相當大的謠言店。 胡喬木又被迫寫檢查,以至寫揭發材料之類了。他的屋外,從天安門廣場上不時傳來“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口號聲。 曾是國務院政治研究室成員的馮蘭瑞,跟胡喬木很熟。馮蘭瑞,1920年9月生於貴陽。 1938年初,18歲的馮蘭瑞在重慶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40年,馮蘭瑞來到延安,被分配到中央青年工作委員會工作,胡喬木當時是中央青委的組織部長,在那時候就彼此認識了。後來,是胡喬木提名,請馮蘭瑞到國務院政治研究室工作。

2005年初,馮蘭瑞在接受香港鳳凰電視台“口述歷史”節目的採訪時,回憶了胡喬木在受到“批鄧”衝擊時的情景: “四人幫”發動“批鄧”運動鄧小平主持中央工作後,對各項工作進行全面整頓。毛澤東不能容忍鄧小平糾正“文化大革命”的錯誤,“四人幫”藉機發動“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政研室成了運動的重點。政研室內頭一個跳出來造反的是個年輕人,他是政研室圖書館的資料員,一個普通幹部,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不久,是從新華社調來的。運動開始後,他給姚文元寫了封信揭發政研室。姚文元給他回信:毛主席支持你。他拿到了“令箭”,馬上在政研室造起反來。一造反,首當其衝的就是胡喬木。政研室開了多次批判大會,主要批判胡喬木,他的罪名是“反對毛主席”。

在中宣部的後樓政研室開全體會,全體也沒多少人,就幾十個人,他們就批胡喬木,說胡喬木反毛主席。當時亂七八糟說了一些,我都不記得了。我自己講的話我記得,我說,我就不同意你們的意見,我說胡喬木同志怎麼會反對毛主席呢?他曾經寫過一首詩,這詩裡頭有兩句,我記得,“如此江山如此人,千年不易我逢辰”,我說,他對主席這麼深的感情,他怎麼會反毛主席呢?我替他在會上辯護。 在“批鄧”運動中,政研室的同志大部分錶現是好的,只是很少幾個所謂積極分子。可嘆的是政研室領導中也有人對造反派不是抵製而是跟著跑。胡喬木缺乏應付這種局面的經驗,有點驚慌失措。政研室裡原來有公務員幫他打開水,運動開始後他只能自己拎著暖壺吃力地下樓去打開水,於光遠、鄧力群也是批判對像。鄧力群比較會應付。他後來對我們說:他每次講一點,保留一點,要是一次講完了,下次就沒有可講的了。於光遠就不行,他是個學者,不善於應付。

胡喬木把自己的命運完全捆在毛澤東的戰車上了。所以,從毛主席發動批鄧,他就頂不住了。 當然他的思想可能也有一個轉變的過程。一開始跟著小平幹,他還是認認真真幹的;以後他的檢討他也很認真,然後呢,他就把鄧小平說得個一塌糊塗。他給毛主席的一封信附了十八條(揭發材料——引者註)。胡喬木檢討說,我是跟著誓不改悔的走資派(指鄧小平——引者),完全跟著他走,執行他的路線,我犯了特別嚴重的錯誤。然後說,成立這個政研室是鄧小平提出來要成立的,所以,這個政研室就是為了刮右傾翻案風。反正胡喬木把鄧小平說的簡直不光是路線錯誤,而且連人品都不好,這個人是又頑固又狡猾的什麼東西。 1976年9月9日,毛澤東去世的消息傳來,使胡喬木陷入深深的悲傷之中。毛澤東畢竟是他最為崇敬的人,多年秘書生涯使他對毛澤東充滿深厚的感情。然而,在長長的毛澤東治喪委員會名單裡,依照姓氏筆劃,姓胡的只有“胡煒、胡良才、胡金娣”,卻沒有胡喬木!

馮蘭瑞回憶說: 1976年9月9日,毛澤東逝世。開追悼大會時,鄧小平和胡喬木都被排斥在外,不讓參加。後來才知道胡喬木曾寫信給江青,請求允許他參加毛澤東的追悼會。江青不同意,還是沒讓他參加,胡喬木只好同我們一起在政研室開了一個小型的追悼會。 終於,1976年10月6日那“十月革命”,扭轉了中國的歷史車輪,胡喬木破涕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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